《侵色之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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侵色之城[上]- 第8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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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突然想起佟鹭娴对他的评价,说他最见不得女人流血,可她不知道他不仅见不得女人流血更见不得女人生孩子。我怕左大姐还没晕过去,他已经支撑不下去了。
“小样儿。”我低声骂道,这个黑脸丑八怪此刻的胆颤与战场上镇定自若的勇士形象截然不同,
简直判若两人。
其实我也只是看似镇定,心里的紧张比谁都强烈——两条人命——不容半点疏忽啊。
但我不能表现出来。
大家都眼巴巴地指望我接生成功,我若慌了,大家一定更慌,尤其左大姐——铁定乱套。
我是不是自找苦吃?我问自己,为何揽下这差事?挺身而出那一刻的豪迈早就被众人惊慌的表情和左大姐一声比一声高的嚎叫声冲淡了,只剩下无尽的压力和紧迫感。
“受不了了,受不了了!我不生了!啊,我不生了!”左大姐汗水和泪水一起落下。
“尔忠国,给点力啊!”我用责怪的口气朝那个黑脸丑八怪说道,双手等候在婴儿的出口处。
“怎么给?”尔忠国的声音充满惊慌。
“你只会折磨人不会让人舒坦点么?”我没好气地冲他叫道,排遣心中的恐惧感。
“加把力气!看见头了!”我身旁一个大婶惊喜地叫道。
我也看见了,但是我的手颤抖得厉害,无法操作,更不敢触碰那黑乎乎的刚冒出一个尖顶的小脑袋。
佛祖啊,真主啊,上帝啊,所有过往的神仙啊,帮帮我,也帮帮这位大姐吧。我闭目片刻,暗暗祈祷。
又半个小时过去了,从左大姐羊水破了那刻起到现在已经整整过去四个小时。胎儿的头已能看见,但我束手无策。
“大妹子,我不想生了!”左大姐的喊叫声刺激着我的耳膜。
她说的话让人来火,已经到了这份上,她说不生就不生了?
“就快了,就快了!”
“我想上茅房!”左大姐声泪俱下地喊道。
“这就对了!快生的时候就是这种感觉。”一个大婶伸长脖子对她说道。“使劲!”
“别使劲了!”我叫道,婴儿的头卡在出口处,不上不下,很容易造成窒息。我将那小脑袋又塞回去。“拿剪刀来!”我颤抖着声音命令道。
一把剪刀递到我手上。我对左大姐说道:“大姐,你一定要忍住,门小人大,我必须给你一剪刀。很快,你就能见着孩子了,一定要忍住啊。” 又对尔忠国说道:“我数到三时,你一定要控制好左大姐身体,别让她挣扎乱动。”
尔忠国紧抿着唇郑重地点了一下头。
我深呼吸几次,握紧剪刀,冲左大姐的门户瞄准位置,数到三立即咔嚓一剪刀下去。
在左大姐惨叫的同时,我扔下剪刀,双手撑开那道豁口,再托住里面那个小脑袋,旋转,再旋转,头出来了,接着是肩膀,之后水到渠成,整个小人儿都出来了!
我如同刚进行过百米冲刺的人——剧烈地喘气。
不可思议,我,一个门外汉,居然成功地接生了一个婴儿。
“脐带!脐带!”一旁的大婶提醒道。
我这才发现脐带有些异常,绕在婴儿颈部一周,又连忙拾起剪刀,顺着脐带根部又是一剪刀,再将缠绕颈部的脐带取下。可是婴儿双目紧闭,没动静。我紧张地看着这个小生命。难道憋闷的时间过长,窒息了?
“我来,这个我有经验!”一个大婶过来帮我半托半提地将婴儿倒转过来,拍婴儿的屁股蛋。
“哇啊!哇啊!”一团粘稠物从婴儿口中吐出后,哭声震天。
“成了!成了!”我惊喜若狂地提着这个浑身黏糊糊的小不点儿。它真小啊,最多只有五、六斤吧。
“赶紧包上。”一个大婶将柔软的毛毯裹在婴儿身上,轻轻从我手里将孩子抱过去,一个大婶早已调好水,拿温热的水替孩子清洁身上的污物。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左大姐伸出的双臂在空中颤抖。
“恭喜啊,是个带把子的!”几个声音几乎同时在说。
“带把子的?让我看看,让我看看,什么样儿的?”我爬到左大姐身前,好奇地扒开孩子的裹布。刚才太紧张,都没来得及看是男是女。
“哇哦!”我几乎笑出声来,好小的小机机哦。
“胎盘下来了!”有个大婶大声说道,“这下好啦,大功告成咯!”
我激动得浑身发颤。这个小家伙是我接生的,是我嗳!
妈妈,女儿遗传了您,也是当妇产医生的料啊!我一个劲地傻笑,手指居然毫无意识地去拨弄小家伙的小机机。
“过来!”一个声音在我脑后说道,随即我的身体离开了地面。
“嗳。”还没发出第二声,便当了哑巴。我一直被人拎到厕所里。
他想干什么?我的好心情立即被他破坏。
不就是拨弄了小机机几下嘛,至于这么对待我吗?怎么说我也是劳苦功高的人。
我满脸怨气地瞪着尔忠国。
两人挤在本就不大的空间里,身体几乎挨着身体,加上尔忠国拎进来的一桶水,我的身体完全没法放松。
他捞起水桶里的布拧到半干,上来擦我的脸。我摇摇晃晃地站在狭小的空间里,不时撞到他身上。
我指了指自己的喉咙,希望他解开我的哑穴,但他无动于衷。我只得揪住他的衣襟用力晃——白费力。
“老实点!”他突然喝道,用身体将我抵到门上固定住。这个动作非常暧昧,我瞪着眼珠子看他,正想用唇语开骂。 “你的脸花了,需要重新化妆。”他说,又将乱七八糟的东西往我脸上抹。我干脆闭上眼睛任他毁我的容貌。
末了,他松开我的身体,从口袋里掏出一张良民证来跟我比照一下,点点头:“可以了。”
原来我这副造型是有原型的——不得不佩服他的缜密,造假也造的像真的一样。
从厕所出来,又撞见那个侏儒,车厢一阵剧烈的摇晃让他矮小的身体像弹弹球一样到处碰,看着挺可怜。他撞到我,一把抱住我,立即说对不住,尔忠国将他拎起来丢到一边,他又抱住尔忠国,请他帮忙把行李从高处的架子上拽下来。尔忠国跟他过去替他取下行李。侏儒连声道谢,拖着行李往车门方向走。
我看了一眼手镯上的时间,已经十个小时过去,中途曾停过三站,又耽搁了些时间,真不知何时才能抵达徐家棚。我想不会是半夜三更吧。
左大姐的床铺空着,临时产房被人收拾干净,仿佛刚才没经历过任何事。我们的行李也不见了。
列车员还在,见我们出现立即上前邀请我们去贵宾铺休憩,并说行李已帮我们拎过去。
我们跟随列车员进了指定的贵宾铺,只有两个铺位,既宽敞又整洁,且备有茶水点心,一看就是贵宾级待遇。
我问列车员左大姐如何,他说很好,这会儿正在喂奶,就在我们隔壁的贵宾铺。
我正要过去看望她,列车突然停下。从车窗外看去,又到了一个小站,但窗外晃动的枪刺和狂吠的狼狗让列车上的每个人都神经紧张——进入日军控制区了。
列车员让我们呆在房间不要出去,说日本人很可能会上来巡查一番。
尔忠国立即将我拉进贵宾铺关好门。
“日本人不会挨个检查吧,那得耽误多少时间啊。”我躺下来说道。
“你着急回家?”他问,语气里带着讥讽。
我着急回家?好像我很喜欢跟他回那个牢笼似的。我哼了一声:“我想尽早确认某人的身份是否暴露,是否还能回得去?”
“这不需要你操心,”他慢悠悠地说道,“回不去也挺好,还干老本行去。”
打仗?我立即想到这个问题。他还要带着我上战场?真主安拉——拜托他还是不要暴露吧。
二十分钟后,火车又开动了,徐徐驶离站台。
我舒了一口气,略微整理思绪,打算再跟这个变态男沟通一番。
“尔忠国?”我端坐好,看向他。
“嗯。”他半天才有反应,好像不太情愿搭理我。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我觉得你这个人并不像看上去的那么糟糕。”我没想惹毛他,先说点好听的。
“此话怎讲?”生性多疑的他盯着我的眼睛,意图看穿我的目的。
“我是说你目前做的这些事情,都是很有意义的。我很敬佩你的胆识和能力,除了……对待我这件事情上总是……不过有所改善总是好的。 至少我们现在可以和平共处。所谓瑕不掩瑜,一个人有毛病不可怕,关键是知错能改……”
“拍马屁没用,”他立即粗暴地打断我的话,“有什么目的尽管倒出来,别转弯抹角的!”
我用诚恳的近乎虔诚的目光看着他:“放过我吧。我愿意放弃恨你,不再计较你对我做过的一切,只要你愿意……这对你自己也有好处。英国有位政治家说过:‘我们没有永恒的敌人,也没有永恒的朋友,我们的使命就是为我们的利益而奋斗。’我认为他说的很有道理。不论是政治、军事,还是经商或者人生都没有永远的敌人。你我也一样,应该为共同的……”
“是哪个混蛋这么说的?”他再次粗暴地打断我的话。
“英国首相邱吉尔先生的一句名言。”
“名言?他有没有说也没有永远的爱情?”
“这他倒是没说过,不过他的爱情很成功,因为他是个心胸很宽广的人,所以一直活到91岁
高龄。”我耐心地对他说,希望他别跟我钻牛角尖。
“你怎么知道他能活到91岁?”尔忠国弯起嘴角,满脸不屑,“他不过是个六十多岁的小老头,你就说他活到91岁高龄。自己傻,也当我是傻子?”
“我是21世纪的人,会不知道他几岁高龄?”我站了起来,“我知道很多很多你不知道的事情,
对你来说是未来,对我来说却是历史。我无法通过我的力量改变历史,毕竟它们早就发生过了
但可以坚定大家的信念。我们不会成为亡国奴,我们国家更不会沦为任何敌对势力的殖民地。”
“所以你在左大姐面前胡说八道,让她相信未来多美好。我看她的未来跟美好根本不沾边!”
“尔忠国!”我一步跨到他面前,声音开始激动。他抱起臂膀戏谑地看着我。“1941年12月,
日军偷袭美军基地珍珠港成功,于是太平洋战争爆发,中、英、美、加、澳、新西兰等二十多个
国家对日宣战,这也是加速日本战败的开始。知道日本哪一天投降的吗?1945年8月15日,知道
日本为什么投降吗?因为美军B29轰炸机分别于1945年的8月6日和8月9日在日本广岛和长崎投
放了两枚原子弹。无数生命在那一瞬间消失,日本政府迫于压力不再顽抗,宣告战败。土包子,
清醒点吧。别这样得意洋洋地看着我,你面前站着的是一个原本跟你并无半点瓜葛的人,只因为
你的狭隘、霸道和猜忌,她不得不跟你有了乱七八糟的瓜葛。尽管你该死,可她还是愿意原谅你,赶快清醒吧!遇到我这样宽宏大量的人是你家祖坟冒青烟、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嗯哼!”尔忠国的脸凑近我,非常近,但并不生气,“你一会儿说你是你,一会儿说你是她,
你究竟是你还是她?我说过等你弄清楚自己是谁时,再跟我聊不迟。你的故事非常精彩,但是我没兴趣听。”他退回铺位躺下,悠哉地吹起了口哨。
难道我的一通话,费了如此多口舌都是白搭?
玉镯与表镯
我真想狠狠地诅咒他,却又意识到这么做浪费自己的唾液不算,还一定添堵。既然他执意跟我作
对,即便我气死自己,到他那里也仅落下个“人格分裂症”急性发作的证明。
“我去看左大姐。”我扭转身子朝外走。
“慢着,我得跟了去。”他立即起身。
“人家在喂奶你也好意思去?”我用鄙夷的目光看着他。
他一愣,随即说道:“那么小的孩子你也好意思滋扰?”
血液霎时往脑门涌:“你心理阴暗!”我冲他叫道。
“你也光明不到哪里去,不得不防。”
“猥琐!”
“淫———”他只说了半截,刹住,“好吧,谁都别去,就在这里呆着。”
“我就要去!”我还怕他不成,小样儿!
刚拉开门,他的大手已经挡在我眼前。“不要跟她走得太近。”他沉声说道,神情变得极为严肃,“这对大家都没好处。”
他的话提醒了我。一旦火车到站,这个左大姐即将见到她的丈夫——一个汉奸头目。作为有恩于
他家的接生婆,我势必要被“关照”一番,顺理成章地会被问及姓氏、住址等等等。而我现在这个样子完全是另外一个人,包括尔忠国——麻烦不期而至。
“你打算怎么办?”我问他。
“一个字——溜。”他将我从门旁拉开。
“一不小心当了一回活雷锋。”我轻声嘟囔道,怏怏地回铺位坐下。
“什么风?”他听不懂我的话。
我没跟他解释。他若听得懂我也不会是现在这样了。“溜当然可以,但是……你不觉得这样很突兀吗?不声不响地走掉,招呼也不打,反而让人怀疑。”我觉得不妥。
他沉吟片刻,说道:“我会去打个招呼,你就不必跟着了。”
“说来说去,你就是不让我去见她是吧。只要我想做的事情你永远都会阻挠是吧。你是成心的,见不得我舒心一点点!”我陡然冒火。这男人还没完了。
“你的声音太吵了。”他漫不经心地说道,“在我面前,你要学会忍耐。又忘了?”
“见你的鬼去!”我狠狠地蹬掉鞋,将被子蒙到头上,隐约听到他冷哼的声音。
又一个小时过去,火车还在慢吞吞地开,让人感觉这趟列车会永远开下去,没有终点。
“起来,快到站了。”尔忠国掀开我的被子。
我坐起来整理头发,他又嘱咐道:“我事先给家里发过一份电报,会有人来车站接我们,但是无论谁来接站,你认识的或不认识的,权当没看见,只管跟着我,听明白没?”
我沉着脸看他,这个狗特务还真狡猾呢。
“我就当你听到了。”他继续往下说,“先去你娘家,那里应该是安全的。为了以防万一,我会查看一番后再决定是否留你在那里。”
“留我在那里?”我有些诧异,“你就不怕我把你的事情抖落给辛老头知道?他还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吧。”
“辛凤娇!”尔忠国瞪起眼睛,“注意分寸,再敢叫你爹辛老头,我就……”
“如何?”我眉头一挑,“他本来就不是我爹,再说他对我也不像亲生女儿,我何必跟他套近乎?我的亲生父亲叫柳康杰,是一个大学教授,五十二岁,才不是那个封建专制的小老头。”
“辛凤娇!”
“柳拾伊!”我纠正他,“请叫我柳拾伊,记住,你若叫我辛凤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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