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真的爱上了，却忘了这种男人爱不得。
这种人其实最心狠手辣，其实做事最坚决不过了。
宋尧摇了摇头，眼泪无声无息的掉下来了。
所以冯宿进来的时候，看到的是裹着被子的那个瘦小的身体一颤一颤的。说不上来的心疼。
“宋尧，我来看看你。”冯宿深呼吸了几次，好容易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
“哦。”宋尧声音还是带着哭腔，但是却冷得瞎人，“我叫你过来没别的意思，我觉得分手这种事儿短信说不合适，我就是想跟你当面谈谈。倒没有缠着你不放的意思，这个你放心。你过几天等我出院了就去把你放在家里的东西拿走，我好去换锁。”
说的轻巧，心里是泣不成声。
冯宿是谁啊，好歹是宋尧前男友啊。怎么不了解宋尧。
宋尧和他爸斗了二十多年，他爸妈去世的时候他哭的像个孩子，好像从来没有哭过的，眼泪像是蓄了二十多年的。结果呢，哭完了抹抹眼睛冷淡的说老不死的终于没了。
冯宿最了解他，因为他在他身边陪了这么几年，最后分开竟然是为了这样的事。
“宋尧，我真欠你的。”冯宿话没说完，也没接下半句了。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本来当初就是你情我愿的事儿，你也没占我半点儿便宜有什么对不起对得起的？”宋尧从来不会吃嘴皮子的亏，顶着眼泪就接着说，“现在要分手我们也是和平分手，没说你卷了我身家性命跑了，所以我们这是正常的恋爱程序，没问题。”
“你准备一辈子这么恋爱下去吗？”
“大少爷，哪儿那么多事儿。同性恋本来就跟正常恋爱不一样，就算有一天中国也支持同性恋结婚了，你走大马路上受得了别人的目光吗？对，你受不了，所以要分手。”宋尧自嘲的笑笑。
“我会结婚。”冯宿刚开口，就觉得自己说错话了。又戳中了宋尧的逆鳞。
“连同性恋自己都要掩饰自己爱过同性，自己都要鄙视自己。一目了然。”宋尧又开始招牌冷笑。
“我不是那个意思……”
“出去。”
“宋尧，我们一次把话说完好不好？”
“出去！”
冯宿看了看宋尧，皱着眉头出去了。
宋尧躺在床上叹了口气，自己到底是用什么样的心情赶他走的呢？
冯宿的意思宋尧当然明白，相处了这么些年，冯宿那张嘴笨的不行他也不是不知道，在银行里工作又能有多油嘴滑舌呢？也许他只是不想一次把话说清楚了，从此断了联系。
只是舍不得而已。
护士进来打针的时候目光来来回回扫射了宋尧几十遍。
宋尧一开始觉得肯定是自己长太帅了把人家迷住了，后来觉得不对啊，这妹子的目光太饥渴了……？
“那个，护士，”宋尧苦逼的抬头看护士小姐，“你有啥话就直说吧，我觉得你现在跟我说我得了白血病我都能接受你千万别再这么瞅我了……”
护士小姐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不对，脸刷的就红了。
但是腐女的力量是无限的。妹子燃起了小宇宙：“那个，我就问一下，门口蹲着那个是不是你男朋友啊？他好忧郁的，是不是你怀孩子了他不想负责？”
宋尧给跪了……
你是腐女就算了你喜欢看耽美就算了你能不能告诉我为毛你看的是这么玛丽苏的男男生子啊亲！
“不是，你误会了。”宋尧擦汗。
“是误会你们的关系了还是误会你怀孕了？”小护士眼里已经开始闪光了。
“……你都误会了好吗！”宋尧果真定力不如袁步，装好人几分钟就装不下去了，忍不住开始对着小护士咆哮，“针打好了你可以出去了吗我需要休息！”
小护士恋恋不舍的一步三回头的出去了，宋尧想了想还是出去让他先回去吧。
结果一开门，地上蹲着的是袁步。不对，是坐在板凳上……
哪儿是一脸忧郁啊分明是一脸没睡醒的憋足好吗。宋尧苦逼的问：“袁主编，你来搞啥的？”
“接到你们郁太后谕旨啊叫我过来守着别让可疑人士接近，特别是姓冯的。”袁步摇摇头，“你看心语实在是太关心你了。”
“嗯。”宋尧没说你们关心的不是时候人家都已经来过了……
只是心底确实失落的很，冯宿还是那么义无反顾的走了。
“袁主编，我真的是说梦话全说了？”宋尧自己怎么不知道自己有说梦话这么不好的习惯。
“噗，你还不知道啊？”袁步笑了，“心语和冯宿是发小啊，高中同学。”
“啊？”宋尧心说我怎么不知道。
“不过心语不怎么记事情，都不记得高中有这么号人了。不对，应该是她根本不知道她高中同学有谁！”袁步笑，“上次她请假回老家才知道的，迷迷糊糊的知道了你和他的事儿，一直很担心的。她有的时候也会觉得冯宿的很多事情做的太不得劲，但是其实社会就是有这么残酷的一面。”
宋尧承认自己对很多事情都单纯过头，但是谁又不希望自己抱着真爱过一辈子呢？
自嘲的笑了笑：“袁主编啊，你们都讨厌我这种人吗？”
袁步倒没有被他的问题杀的措手不及，淡定的回答：“在我遇到心语之前，我的每一秒钟都可能成为和你一样的人。而你在遇见冯宿之前，你的每一秒钟都可能成为和我一样的人。也许在另一个平行时空，我们的处境是刚好互换的呢。为什么会讨厌自己。”
“是啊，人为什么要讨厌自己啊……”
宋尧这是自言自语的喃喃，但是却说的袁步心上一抽。
***
宋尧是一个人去做的胃镜，喝了麻醉之后就在门口等着。
一群人都是父母陪着孩子，情人陪着伴侣，只有他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医生从容地伸了个管子到他嘴里，舌头已经完全麻了，什么感觉都已经没有了。但是伸到胃里去之后搅拌的感觉却让宋尧忍不住想把管子吐出来。
他甚至觉得管子已经戳到了心尖。
眼泪哗的就彪出来了，医生还在笑话他二十多的小伙子看个病哭什么哭啊，只有他自己知道让他哭的一定不是胃里的疼痛。
管子抽出来的时候连带着胃里的空气一起，瞬间汹涌澎湃。
宋尧连单子都没拿捂着胸口一路跑到了医院后院的一片草地上，他蹲着干呕却什么都吐不出来。
脑袋晕晕乎乎的，开始回忆自己这么大以来所遇到过的所有事情。脑袋里不停地回转着那些好的不好的记忆，他是真的觉得自己要死掉了。
当初遇到冯宿，是个下雪的圣诞夜。
宋尧一个人坐在酒吧门口的长椅上，平淡的伸手接雪花，可是雪花那么白，到了他的手上却立马融化了。
那是他和他的初恋分手整整两年的时候，那个让他义无反顾的男人就是在两年前的圣诞抛弃了他，让他独自面对世间。倒也巧，那天也在下雪。
就是这个时候，他遇到了冯宿。
冯宿穿着正式的西装，但是衬衣扣子是解开的，没有系领带，外套挂在左手上，干净的不像样子。
他愣住了，冯宿长得太像他的初恋了。
他上去搭讪，想方设法的掰弯他，勾引他，用尽了各种办法。
最后呢，最后宋尧成功了。
但是冯宿和他的初恋有太多不一样的地方，冯宿那么老实，没有他的一点点邪魅，可是冯宿有那么纯白，有的时候会因为一点小事笑得一直停不下来。
最后爱上冯宿的时候，却已经是那么久以后的事情了。
才享受了多少天真正相爱的日子啊，冯宿就要离开他了，无论是否还有一丝眷恋，他都看不见了。
宋尧颤抖的吓人，脸色也惨白得很。如果现在有人去摸摸他的四肢，那也一定会是冰凉的。
他还有太多规划好的未来没有告诉过冯宿，他还有太多想去的地方没有和冯宿一起去过。他想去西藏，想去新疆，想去非洲，想去世界的每一个角落。想牵着冯宿的手，大胆的告诉世人他们是相爱的。
忽然，一双温热的手攀上了宋尧的肩头。
宋尧还没有来得及擦干眼泪，一回头就愣在了原地。
是冯宿。
“宋尧，我们不分手了好不好。”
“诶？”宋尧还没有来得及穿上他的铠甲，还没有来得及开始他的刻薄。
“我们不要分开了好不好，而且我会给你一个名分。我们一起去荷兰好不好，我们回家告诉我的父母，以后他们就是你的父母。以后每一分每一秒我们都要在一起。”冯宿拉起来宋尧，一用力就拉进了怀里。
宋尧一个趔趄，但是什么都没说。
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
对于他来说，如果有一天，有一个男人可以许诺他一生，那就够了。
他也许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同性恋，因为他爱的不是那样疯狂而放肆的生活，只是他爱上了一个同样爱他的男人，只是凑巧，他也是男人。
他想要一世安宁，想要守着一个人过一辈子。
也许从来没有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也从来不曾越过生死边境。可是谁又会不懂“U JUMP I JUMP”的那份感情，也许冯宿不明白，但是宋尧却清楚的很。
此时无声胜有声。
第二十五章
冯可接到自家老妈电话的时候，正和栾优优一起喝下午茶。
两个人正兴致勃勃的讨论是否应该让男一号和男二号在一起，然后悲剧发生了……
其实在冯可看到来电显示的刹那，她就感觉大事不妙了。自家老妈最喜欢说的就是国际长途贵，打电话少的可怜！
母上大人只说了一句“你快回来”就把电话给挂了，冯可更加感觉大事儿不妙。
自家妈妈是那种一定要打满2分59秒的那种人啊！
“咋了？”栾优优完全没有注意到冯可脸色煞白，“谁的电话？”
“我娘，家里出事儿了……”冯可还是一脸煞白，“我得给我哥打个电话问问严重情况，靠，我跨越半个地球都被波及了，这震灾真严重。”
“你还有心情开玩笑，话说你有哥哥啊，真幸福。”栾优优妄想状态出现，“你肯定从小没有受过别人欺负！”
冯可有点儿苦逼的看了一眼栾优优：“差不多，除了他没人欺负我。”
“……”
“我擦，没人接电话，我大概知道是啥事儿了。”冯可受到强烈shock的捂住了脑袋。
“唔？”栾优优又往嘴里送了块儿蛋糕。
“这么说吧，王子真的要跟王子在一起了！”冯可捂脸，“太可怕了。”
栾优优当机了几分钟，心里挣扎了半天圣母笑着对冯可挥了挥手：“这位公主快去解救二位公子，你们老总那边我来解决。”
冯可打量了栾优优半响：“好吧，谢了。”
天知道栾优优其实想说请捎上我回去围观！
冯小姐不负众望的拿了包就跑，栾优优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一个劲儿搁那儿挥手。
***
冯可到家的时候，由于各种原因，是晚上。
哎呀就比如神马时差啊飞机时间啊什么的，总之就是晚上。
冯可一下飞机看到下着小雨就觉得完蛋了，匆匆忙忙的赶回家一看，俩王子真搁外面跪着呢。
其实自家的情形也有点儿搞笑，老妈一脸正义的坐在屋里，到处张望的却是自己的父亲。因为生气的不是老爹而是老娘。
这个是有原因的。
当年冯父是先进分子，那时候第一批出国的，深受外国文化的影响，所以对于homosexual还真没什么方案。但是冯母不是，他是冯父在老家的青梅竹马，其实没什么文化，初中毕业就工作了。思想保守的吓人，别说homosexual了，就是门不当户不对都不爽。
后来受到冯父的影响，思想也慢慢的开放起来了，只是对于homosexual还是接受不能。
其实这也不怪她老人家，毕竟年代不同。
冯可叹了口气，硬着头皮进去了。
“爸，妈，我回来了。”冯可装傻，“我看哥在外面跪着呢，出啥事儿了？”
“别装了，哪儿有人看到自己哥哥在门口跪着还这么淡定的。”冯父叹气，摇了摇头，“去跟你妈好好说说。”
冯可皱眉，一脸憋屈的在冯母旁边坐下：“妈……”
冯母一脸严肃：“你别给我套近乎，说，他们的事儿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得，无处可逃了这。冯可撇开脸不看冯母：“他们刚开始的时候……”
“你个死丫头！”冯母气结，差点儿没一巴掌扇上去，“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和你爸！”
“您这不是身体不好吗，我怕您气出什么事儿来啊……”冯可觉得现在能救她的只剩讨好了，但是为毛所有小说里出柜的时候都是下雨啊！为毛自己家也是这样啊啊啊，淋坏了怎么办啊啊啊！
“你一直往外看什么？”冯母明知故问，“那你觉得他们现在这样儿我就不会气出事儿来？”
“我说妈，那可是您亲儿子！”冯可没了耐性，皱眉，“算了，我跟你没有共同语言。”
冯可摆了摆手，大步出去了了。
冯母叹了口气，也终于没了力气：“老头儿啊，你说就这么放他们去，成不成？”
“老太婆，只要孩子们过的幸福就好了，你就别跟着掺合了。”冯父叹了口气，正准备再说什么，就听见冯可一声尖叫。
两口子跑出去一看，宋尧晕倒了。
本来宋尧身体就不是很好，才出院就跟着冯宿回了老家。虽然一开始就想到对方家里肯定反应很剧烈，但是实在没想到会这么狠心。而且还是母亲狠心。宋尧搁雨里跪了没多久就开始胃疼，又怕冯宿跟他父母冲撞，就一直什么都没说。
结果这下好，又给疼晕过去了。
冯可那丫头一出门就发现宋尧脸色不对，刚说两句就晕了。
冯可一声尖叫：“嫂子！”
二老都出来了，冯母貌似完全无视了冯可叫的内容，掺着冯宿大叫：“快送医院去！”
***
宋尧醒来的时候……这个场景似曾相识啊。
冯可其实时差还没倒过来，在医院呆了没多久就赶着回家睡觉了，到夜深了冯宿也把二老打发回去睡觉了，就他自己在医院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