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帝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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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秦帝国- 第30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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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们一摆手:“人各驾车,直入中军。”十员大将“嗨!”的一声答应,便各自飞身跳上了一辆兵车。待白起亲自驾驭的载着秦昭王与魏冄的兵车一启动,十辆战车便哗啷飞出,直向中军大营而来。 
  秦昭王魏冄与长史文吏等刚进中军大帐,便见从各营飞马赶来的十三员大将几乎同时到达,在帐外与原先的十员大将会齐,在白起率领下铿锵进帐,“唰!”的一声整齐拱手轰然高声:“参见我王!参见丞相!” 
  年轻的秦昭王极是练达,在中间长案前便是虚手一扶,随和笑道:“众位将军请入座。白起将军,你还是到帅案前来了。”白起答一声“遵命!”便跨步走到帅案之前,转身高声下令:“众将入座!”二十三员大将“嗨!”的一声,便唰的分做两列坐在两排将墩之上,竟是连铁甲叶片也不曾轻微响动。 
  “各将报名!”这是白起特意增加的一道程序,为的是让秦昭王与丞相认识诸将。 
  “蓝田将军芈戎!”左手第一个年轻将领霍然站起。 
  “中军副将蒙骜!” 
  “前军主将王龁!” 
  “后军主将王陵!” 
  “步军主将山甲!” 
  “骑兵主将嬴豹!” 
  “辎重将军胡伤!” 
  “斥候总领樗里弧!” 
  “弓弩营主将孟羽!”…… 
  二十三员大将连珠羽箭般报完,白起便又高声发令:“就座!听我王训示!” 
  大将们唰的重新落座,竟似一个人般整齐利落。秦昭王手按着腰间那口大将们人人识得的镇秦剑,不禁便是神色肃然:“本王与丞相亲临蓝田大营,一则代太后激励全军将士,二则授左更白起统兵大将之权。此战,为大秦立国以来前所未有的一场大战,国命所系,存亡所在!诸将久经沙场,浴血百战,务必同心协力,在白起将军统率下大败六国,战而胜之!” 
  举帐轰然齐声:“大败六国!战而胜之!” 
  秦昭王一摆手:“长史宣诏。” 
  长史捧起一卷竹简高声宣读:“秦王稷三年诏命:左更白起,临危受命,统军出战六国联军。兹授白起龙符虎符左半,得调国中所有驻军;另授白起鹰符左半,得调都城驻军与王宫禁军,并可在郡县临时征发!秦王稷三年秋月。”长史宣罢,竟是满帐肃然无声。龙虎符自不用说,那是所有统兵大将必须拥有的权力——调动所有要塞关隘的正规大军迎敌。可这黑鹰兵符却是从来不授给任何将领的秘密兵符,它只能由秦国国君一个人掌握,调遣的是都城与王宫禁军以及一切秘密力量!权倾朝野如商君者,也从来没有被授国黑鹰兵符啊。如今竟连黑鹰兵符都授给了白起,如何不令将领们惊讶?一时间连白起也感到意外,竟愣在那里忘记了礼节。 
  魏冄拍案高声道:“王命如山!白起犹疑何来?” 
  “臣,白起受命!”白起不再犹豫,对秦昭王肃然一躬。秦昭王便从两名执掌兵符的文吏手中接过两只铜匣,郑重地交给了白起。白起正要谢恩发令,秦昭王却又解下腰间那口镇秦剑双手捧起:“左更白起,本王特授你镇秦金剑,军前处置大将无须禀报。”白起这次却是毫不犹豫高声领命:“白起谨遵王命!”双手接过,交给中军司马架在帅案之上,中军大帐顿时一片肃然。 
  “听丞相训示!”白起高声发令。 
  魏冄霍然起身:“我只一句话:魏冄坐镇栎阳,征发督运粮草辎重,确保你等不少干肉,不少舂面大饼!若有一兵一卒挨饿,唯魏冄是问!” 
  这番话虽则简单,却实在是大大的不容易。古往今来,为将者谁个不知“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的道理?谁又不知战事一旦旷日持久,胜败十有八九便在粮草?而今丞相立下军令状,且坐镇故都栎阳,那里非但是丞相的老根,更是关中军粮的大仓,凡此种种一想,将领们便大是振奋,竟是齐齐高呼了一声:“丞相万岁!” 
  魏冄哈哈笑道:“我万岁?将士们才是万岁,谁立功谁才万岁!”又伸手指点着两排将军,“魏冄没别的本事,记人记得准。你你你你你,一个个我全都记住了,班师之日,谁功劳最大,我便喊谁三声万岁!一言为定,记住了?” 
  “记住了!”大将们拼命憋住笑意,整齐的喊了一声。 
  魏冄转身对秦昭王道:“臣启我王:大军即将开拔,我等早走为好了。”秦昭王笑道:“正当如此。说好了,谁也不要送。”说罢对着白起肃然一躬,“凯旋班师之日,本王亲迎将军!”慌得白起连忙还礼,抬起头来,秦昭王却已经出帐了。 
  白起凝望着帐口遥遥远去的身影,静了静神肃然下令:“各将回归本帐,迅速将我王诏令晓谕全军将士!一个时辰后,按商定部署分头开拔!”二十三员大将“嗨!”的一声,立即大步出帐。 
  黎明时分,蓝田塬月黑风高。一队队人马悄无声息的开出了军营,急速散开在辽阔黑暗的原野,向不同的方向兼程疾进。身后的蓝田大营却还是军灯高挑,刁斗声声,仿佛依旧驻扎着千军万马。     
三、齐王夜入军营 联军横生波澜 
  孟尝君听斥候禀报完毕,不禁愣怔了:“白起?白起是谁?” 
  春申君哈哈大笑:“噢呀孟尝君,左右是支滥竽了,管他是谁,打败便是了!”孟尝君却皱着眉头不停地转悠,猛然一拍手道:“想起来了!张仪曾经对我说起过秦军趣事:有个千夫长叫做白起,秦武王与大力士孟贲、乌获,都在他卒下当过小兵,还有……反正此人非同寻常,有许多故事。”春申君更是乐不可支:“噢呀呀,故事顶得千军万马了?一个千夫长竟做了秦军大将,我看这秦国气数啊,也没得几多了。”孟尝君道:“还是不能掉以轻心。秦国历来是兵争大国,崇尚耕战,一个人没有真本事,三军如何服他?秦国君臣如何放心他?那可是三十万大军,不是儿戏呢。”春申君笑道:“噢呀,认真打仗自然没错了。可要将这个千夫长说成大将之才,孟尝君可是走眼了。想想,七八年来,秦国可曾打过大仗?一个千夫长在袭击巴蜀啊,夺取宜阳啊这样的小仗中露出些许头角,如何便是大将之才了?我看啊,无非是辅助秦王夺位有功,才给了个左更爵位,实际职权才是个前将军了。这次嘛,没得旗杆从筷子里挑,便挑了这根粗筷子而已也!”孟尝君不禁被春申君说得笑了:“你说得也是道理,但愿这白起是个肉头,成就你我一番大志了。” 
  俩人正说得高兴,中军司马匆匆来到:“禀报丞相:魏赵韩三将赶到中军大帐请战,不服上将军号令,上将军请丞相即刻前去。”孟尝君便是一惊,对春申君说声“一起去!”便匆匆出帐上马,向田轸的中军大帐飞来。 
  原来,驻扎渑池的赵国大将司马尚最早得到秦军拜将的消息,立即马不停蹄的赶到魏营韩营,魏将新垣衍与韩将申差一听都大为兴奋,竟是异口同声叫出一声:“好!正当其时!”三人没有片刻犹疑,立即飞马宜阳,坚请联军主将田轸明日便向函谷关发动猛攻。田轸本是无甚主见,只因于孟尝君议定要慎重出战,便只是一句话回了过去:“三位将军少安毋躁!听俺说了:联军出战,须得六国大将会商决之,如何能说打便打?”谁知三将大是不服,那新垣衍赳赳高声道:“秦军一个千夫长,上将军便畏敌如虎,何谈灭秦大业?若联军不动,我魏赵韩三军便径自攻秦!”司马尚与申差也是一口声跟上:“正是!联军不动,贻误战机,我便径自攻秦!”田轸既拿不出高明方略,又是咬定不赞同三将贸然出战,四人便在中军吵成了一片。 
  正在此时孟尝君与春申君赶到。孟尝君路上已经想好对策,进帐巡视一番,便对三将厉声道:“六十余万大军做灭国大战,便当谋划一个高明战法,务求一鼓全胜!战机越是有利,越是要一举成功,绝不能鼓勇乱战!不管秦军何人为将,秦国大军动向不明,函谷关易守难攻,联军协同尚无成法,贸然开战一旦受挫,三军锐气大伤,却是何人承担罪责?!”春申君立即呼应:“噢呀诸位将军,目下一定要谋定而后动,务求一举成功了。大军奔驰疲劳,粮草尚在陆续运输,急于出战,分明不利了!”见三位大将似有不服,田轸便沉下脸道:“俺上将军令!旬日之内,只做三事:养兵蓄锐、安置粮草、谋划战法。但有擅自出战者,立请回归本国!” 
  毕竟,齐国三十万大军是攻秦主力,孟尝君又是资深望重,三位大将也只好悻悻去了。 
  好容易压下了一班悍将,已经是明月初升。草草用过晚饭,孟尝君春申君便与田轸商议攻秦战法。田轸出身行伍,从来没有统帅过六十多万大军作战,仅是率领三十万齐军西来,路上已经是被各种军务搅得捉襟见肘,此时只有一句话:“丞相但说如何打?田轸发令便是!”春申君原是算得通晓兵法,可也是第一次做上将军,更有合纵兵败与屈原八万新军全军覆灭的惨痛经历,以及对秦军的神出鬼没与强大战力心有余悸,真要谋划打法,便将方才对秦军千夫长为将的蔑视忘到了脑后;再加对楚军战力心中没底,便不想分兵,反复沉吟,只提出正面猛攻函谷关、吸引秦军来援、趁机聚而歼之的战法。孟尝君思忖再三,却是摇头叹息:“不行啊,函谷关险峻狭窄,大军无法展开,秦军两万便能顶住我十万大军攻势,他不来援,你却奈何?”春申君一阵沉默,恍然笑道:“噢呀糊涂了!如何不去大梁,找信陵君了?”一言落点,孟尝君恍然醒悟,大笑道:“大妙也!走,立即去大梁。” 
  出得大帐,却见月色朦胧,夜风送爽,两人大是快意,堪堪上马,却见中军司马疾步走来:“禀报丞相上将军:齐王车驾来到营门。” 
  “齐王车驾?”孟尝君大是惊讶,不及思索,便与匆匆出帐的田轸上马一鞭,迎到营门去了。春申君愣怔片刻,摇头叹息一声,径自踽踽回楚军大帐去了。 
  齐湣王这次却是轻车简从兼程而来。齐国大军出动,他便出了临淄,移驾巨野泽西岸。在巨野行营,齐湣王立即下令齐国的五镇兵马——齐国真正久历战阵的二十万老军——向巨野泽秘密开进。另外十万老军,齐湣王则下令全部开到齐燕边境的济水河谷秘密驻扎。这便是齐湣王冥思苦想出来的“一石三鸟,声东击西”的大谋划,只是没有对任何大臣透漏,由他亲自操持实施罢了。燕国、秦国、宋国,都是齐国弹弓石瞄准的肥鸟,至于究竟打那一只或先打那只后打那只?他还要权衡一番,看看各方情势再定。这便是齐湣王星夜兼程赶到河外的原由,他要实地踏勘,看看六国联军究竟能否打跨秦国? 
  在大营门口,看着惊讶莫名的孟尝君与一脸困惑的田轸,齐湣王哈哈笑了:“本王兼程而来,尽尽盟主之情,犒赏抚慰六军罢了,丞相上将军无须多心了。” 
  孟尝君走近低声道:“我王轻车远行,国无镇守,涉险未免过甚。臣请我王即刻还国。” 
  “人言孟尝君豪气干云,大军之前,如何却这般没有气象?”齐湣王一阵嘲讽,又转而低声抚慰,“本王不多事,激励将士后立即便回了。” 
  “王言甚当。”孟尝君转身吩咐道,“请上将军快马传令:六国大将急赴中军大帐。” 
  “遵命!”田轸倒像是个行伍将军,高声一应,便上马飞驰去了。 
  孟尝君便陪着齐湣王一路走过军营,备细叙说了各军驻扎位置以及军营的高昂士气,以及秦国命无名之辈做大将等等诸般状况。齐湣王虽然并不振奋,听得却是仔细,淡淡笑道:“如这般无名之辈为将,联军灭秦当牛刀杀鸡了。”孟尝君道:“牛刀杀鸡不敢说,胜算却是颇大。” 齐湣王道:“孟尝君以为,这场战事需得几多时日?”孟尝君沉吟道:“以田文忖度,大约总在一个月左右。”“一个月,也够了。”齐湣王沉默片刻,突兀冒出一句,又立即郑重其事,“无论情势如何突变,孟尝君只须稳住六国大军便是。能打跨秦国最好,但只要不落败,便是功劳。”孟尝君听得云山雾罩,不禁惊讶道:“我王莫非另有他图?”齐湣王哈哈大笑:“天机不可泄漏,只管打仗就是了。”孟尝君对这个齐王的神秘兮兮素来不耐,不禁便是眉头大皱,却也是无可奈何,只有默然对之了。 
  进得大帐歇息片刻,便闻帐外马蹄声疾,各国大将连同副将、辎重将领等陆续来到,竟是满荡荡一帐。田轸升帐,只高声说得一句:“盟主齐王,驾临河外犒赏三军,请齐王训示!”大将们一听富甲天下的齐王犒赏,便大为振奋,不约而同地高呼了一声:“齐王万岁!” 
  片刻之间,全副装束的齐湣王在孟尝君引导下大步出帐:头上一顶无流苏的红色天平冠,身披一领紫色的绣金斗篷,内穿青铜软甲,也就是时人说的金甲,脚下一双高达膝盖的牛皮战靴,左手持一口三尺长的阔身剑,更兼虬髯戟张,步态赳赳,竟看得满帐大将目瞪口呆!除了齐国将领,有人便不禁轻轻的“噫!”了一声。原是这身装束奇特不过——战将甲胄、统帅斗篷、国王天平冠、骑士阔身剑莫名其妙地组合起来,再加上齐湣王的奇特形貌,顿时怪诞异常!若非在中军大帐,又申明了是盟主齐王,这些率直的将军们定然会大哗起来。 
  “诸位将军,”齐湣王却是高傲矜持地开了口,“本王亲临战阵,激励三军,犒赏各军齐酒一百桶、黄金千镒、牛羊猪各一百头!” 
  “齐王万岁——”大将们惊喜非常,可着嗓子喊了一声,大帐竟被呼的鼓了起来。 
  “只是,本王须得申明:奖罚有度,这般犒赏却是不能给了搪塞合纵之国。”齐湣王目光一扫,大帐便倏忽声息不闻,将领们都惊讶得睁大了眼睛,不知道这个“东海青蛟”要问罪于何人?孟尝君更是忐忑不安,直觉今夜大事不好,可想想这个齐王历来喜欢惊人之举,扫兴者立时便杀,却也是无可奈何,倏忽之间竟是想起了甘茂,直后悔没举荐甘茂入军同谋。 
  此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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