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脸师爷·终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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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脸师爷·终篇-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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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是从来没见过老夫人如此发怒,周管家哆哆嗦嗦地自席位上站起来,“老夫人……”
“你,你……”老夫人似是这口气哽在了喉咙中,她费力地捶打着胸口好半晌才声嘶力竭道,“你去看看,去看看他在干什么?”
周管家连忙答应着,快步冲小铮的位置而来,待走到近前,看到小铮的表情之后,周管家也忍不住汗毛直竖,眼前这个孩子对着对面那个空空如也的位置正在笑着,他此刻正举起酒杯想再度给那个杯子倒酒,而那个杯子、那个杯子……竟然是空的!
这、这是怎么回事?小铮明明倒了酒,他的对面根本没有人,那这酒杯怎么会是空的?这杯中酒是被谁喝了?这到底……周管家正胡思乱想着,眼睛却在无意识扫过那个座位时惊讶地瞪大。小铮刚刚放在这个空座位上的木牌上面竟有字,那字写得歪歪扭扭极为难看,可是却深深地刻进木头里,每一笔似乎都绝望得使尽了全身的力气一般。
那上面是一个人的名字:周窈娘。
周管家看清了上面的字,五官惊恐地扭曲在一起,他哆嗦着抬起手指着那块牌子问小铮:“这个,这是谁给你的?”
“一个很漂亮的姐姐,她说要是想她了就请这块牌子喝酒,她就会来看我。”小铮依旧笑着,他的手中还举着酒壶,似乎还想要斟酒。
周老夫人气愤地站起身来,一步步走过来。
周管家见老夫人发怒,忙一掌打翻了小铮手中的酒壶骂道:“满口胡说八道,窈娘小姐早就死了,她怎么会来看你!”
此时周老夫人已经浑身战抖着站到了桌子前,她呼吸急促地看着那块毫不起眼的木牌,那上面的名字那上面的字……那就像是用手一点点抠出来的一样,怪异、扭曲、绝望、挣扎……
周老夫人按住自己的胸口,只觉得心跳得飞快,她闭上眼睛,仍然觉得头晕目眩。她后退了一步又一步,忽然脚下踉跄了一下,她的手臂凌空虚抓,似是想找到一个能支撑她不要让她倒下去的屏障,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是啊,这偌大的宅子,这荣宠无边的周园,只剩下她一个孤家寡人了。
“奶奶……”当周老夫人放弃了挣扎,身体倒下去的瞬间,一个声音在她耳畔响起,一双温暖的手扶住了她的肩膀。
“安儿,安儿……”周老夫人朦朦胧胧中抓紧了那双手,“安儿,为什么你也要丢下奶奶呢?安儿……”
听到那个名字,冯彦秋的神情僵了僵,却还是镇定地吩咐道:“奶奶身体不适,今夜的晚宴就散了吧,你们几个把这里收拾收拾,我先扶奶奶回去了。”他又回头冲沈白道:“扫了诸位的雅兴,抱歉。”
沈白忙起身道:“周老夫人没事吧?”
“没事,老毛病了,受了些刺激就是这样。”冯彦秋一边说一边扫了眼那椅子上的木牌,又转向那个拱背男孩,“把小铮给我关进柴房里去,谁都不许给他送饭,否则……”
“秋少爷放心。”周管家忙点头,将依旧在笑着的小铮拽了下去。
冯彦秋扶着老夫人去了,小铮也被周管家带走了,余下的那些下人将无人动筷的菜肴一样样撤下去,无关人等皆作鸟兽散,这东园中便只剩下了沈白几人。
“我还什么都没吃呢!”宋玉棠低声抱怨。
邵鹰却冷笑一声道:“老子看倒是好得很,和那人坐在一起吃饭,难受得紧。”
沈白问道:“你和冯大人认识?”
“何止!”邵鹰冷笑,“如果不是我离开锦衣卫,怎轮得到他做北镇抚司?钻营小人!”
“在下却觉得离开北镇抚司甚好。”陆元青一边说一边往小铮刚刚捣鼓过的那个桌子走去,“邵捕头没听过北镇抚司中到处是冤魂吗?”
节妇井(4)清门节妇
“你说的冤魂指的是谁?”邵鹰几步跟上去,问得有些急。
陆元青认真地歪头想了想又认真地答道:“这个嘛,可能是张三,也可能是李四,还有可能是王五……”
邵鹰咬牙道:“闭嘴!”
“是你让我说的……”看邵鹰瞪他的危险眼神,陆元青尴尬地耸耸肩,“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好了。”
沈白在两人斗嘴时看到陆元青手中正拿着刚刚小铮斟酒的那个杯子,他走上前几步,从陆元青手中接过了那个杯子,里里外外看了一番,又凑到鼻子前嗅了嗅,才道:“这个搅了晚宴的小铮是谁?他到底是什么来历?他很奇怪……”
陆元青闻言忙点头道:“大人,你也发现了吧?那孩子在我们所有人面前倒了酒,那酒甚至还在我们众目睽睽之下诡异地消失了,可是这装过酒的杯子却是干的,不仅看不到一丝酒的残渍,甚至连一丝酒味都没有。”他说到这里,看了看宋玉棠,“刚刚宋护卫喝过这酒,酒味可甘醇?味道可浓郁?”
“味道很浓啊。”宋玉棠点头道。
“那就对了。”沈白聚精会神地观察手中的酒杯,“只有两个可能:第一,这个杯子不是刚刚倒过酒的杯子;第二,刚刚那孩子是在做戏,他根本没有真的倒过酒。”
沈白拿着这个酒杯凑到唇边,做了一个喝酒的动作,“如果我离着你们有些远,然后我又做了刚刚那个动作,那你们会有什么感觉?”
宋玉棠一头雾水地抓抓头,“公子,你这是在演示怎么斯文地喝酒吗?”
见宋玉棠皱眉瞪过来,陆元青忙低下头忍笑,“我也觉得大人喝酒的样子很文雅。”
“这么说,刚刚那个孩子戏弄了我们所有人?”邵鹰转头看着那个曾放写着周窈娘名字牌子的座位,若有所思。
“一个孩子有这么深沉的心机未免太可怕了。”沈白摇摇头,“但是我肯定这不是一个孩子开的普通玩笑……此举必有深意。”
周窈娘……周窈娘……陆元青在心底默默地念着这个名字,这个慷慨赴死、以身殉节的女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就是这纵身一跳,这口井、这个女人便成就了一段战火中的传奇……赢得生前身后名,只是魂安在?
这场本该热闹的晚宴,因为这个叫做小铮的孩子的出现,而提前落幕了。几个人只得各自回房间。
明日便是中秋佳节。陆元青打开后窗便见到一轮满月当空,缥缈之光皎洁无边,这样美的月色,待在房中实在是辜负了周园这样的美景啊。
想到这,陆元青决定出去走一走,顺便去看看那个被关在柴房中的奇怪孩子小铮。
这时,静夜中一阵轻轻的推门声响起,快得像是一种错觉。陆元青屏住了呼吸,他竖起耳朵听着那声音一点一点地靠近,然后在他房门前停了下来。
这是谁?陆元青就站在门边,仅仅是一门之隔,陆元青甚至能猜想到屋外这个人正隔着门板观察着屋中的自己……这样静谧悠长的夜晚,这样一个无声无息的门外客……
陆元青慢慢将手搭在门板上轻轻一推,这房门便缓缓开了。门外一地银光流泻,可是并无一人。
陆元青走出房间,站在原地左右观察这条长廊。这条长廊并不长,只有相对而建的几间房。
他对面的房间中住着沈白,沈白旁边的房间是邵鹰的,邵鹰对面是冯彦秋,冯彦秋旁边是宋玉棠,宋玉棠对面的则是个空房间。
而此刻,陆元青诧异地盯着那个空房间。那个房间里竟然亮着灯。
空房间里竟然有人?谁在里面?
陆元青这样想着便走到了亮灯的房间门前,然后推开了房门。
走进这个房间,陆元青只觉得一股呛人的灰尘味道扑面而来,这屋子应该是很久没有住过人了,陆元青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往里走。
迎面是一整排书架,上面摆满了书,密密麻麻薄厚不一,看起来也是落了一层厚厚的土,很久没有人碰过的样子。书架前有一张宽大的书桌,一般书桌上该有的笔墨纸砚一概都没有,光秃秃的看起来很怪异。
那照亮房间的油灯此刻就安静地摆在这光秃秃的书桌上,油蜡顺着油灯蜿蜒而下,就好像已经有人在这油灯前看了很久的书一样。
陆元青走近书桌,只觉得油灯下靠近座椅的这一侧桌面格外的光滑,他伸手一摸,干干净净一点儿尘土都没有。他又看了看旁边的座椅,随后目光一顿。座椅的垫子下面有书的一角露了出来。
陆元青抬起垫子,将这本书拿了出来。借着灯光一瞧,是一本小说——《如意扣》。
这本小说陆元青看过,是讲一位待字闺中的小姐与一位比邻的秀才因为一只绣鞋相识并相爱的故事,文中最高潮的部分莫过于无名秀才为了能迎娶这位小姐而进京赶考的前夜,这位小姐赠金赠银并自荐枕席这一段。
这部小说的写作手法很大胆,所以最开始都是官家小姐暗中传阅的……陆元青浅笑着摇了摇头,那时候自己不也是这么偷偷摸摸看这本书吗?
陆元青拿着这本书,又挪步到身后的书架旁,一目十行地扫视这架子上的书目,随后很诧异地发现这偌大的书架上再也没有一本类似于这样才子佳人式的小说了。
从这书架上的书目来看,这明显是一间男子的书房才对,于是这本突兀出现的《如意扣》便显得格格不入。
陆元青再度低头观察手中的这本书。这是一本打开的书,所以陆元青的目光自然地落在打开的这一页上面。
这页面上正好是那位小姐夜访秀才暗赠金银,两人私订终身这一段……只是这页的右侧似乎写了两行极小的字。
陆元青凑到油灯下,只见那两行小字竟然是两句诗:
自古人言可铄金,谁怜长夜正春深。
这明显是一首没有写完的诗,那写诗的手必定也曾犹豫过,那个深字后还有来不及收笔而留下的墨点。
看这开头似乎是个深闺女子的不平之言……她后面要写的会是什么呢?是唯唯诺诺安分守己,还是峰回路转柳暗花明?
今夜引他来这里的人难道是夜深无聊想和他研究一下诗词?陆元青缓缓合上这本书,正想将书重新放在座椅上,却在油灯之光打在书面上的瞬间,停住了动作。
书的封面上还有两行小字。陆元青一眼扫过,不敢相信,他又认真地再度细瞧那两行小字,那也是两句诗:自许清门守节妇,原是轻絮败柳身。
不知是不经意间形成,还是有人在故意为之,这书面的右角处有一处内折的痕迹,于是这没了右角的后两句和之前陆元青翻开那页的前两句,便很自然地令读诗人将它们连成了一首诗。
陆元青脑中这个想法刚刚闪过,就赶忙去翻刚刚敞开的那页,于是这分开的几句诗便很自然地呈现在眼前。
古来人言可铄金,
谁怜长夜正春深。
自许清门守节妇,
原是轻絮败柳身。
这后两句分明意有所指,这个轻絮败柳身的清门守节妇指的是谁呢?还有,陆元青又仔细地看了看这两个一半的诗,虽然模仿得很像,但是这后两句和前两句绝对不是同一人所写,当然并不是因为陆元青多么懂得仿冒之术,而是因为这后两句和前两句绝不是同时下笔的。
如果这个续写后两句的人和书写前两句的人是同时写下的这两句,那么陆元青恐怕很难看出其中的不同与端倪,可是问题就是出在了不同时之上,所以那细微的破绽便尽收陆元青眼底。
举凡毛笔字,如果不是一气呵成,而是隔上一段时间再度书写的话,那么书写前后笔迹的墨之浓度绝不会相同。研过墨的人都清楚,里面是要加水的,就是再高明的人也绝不能保证每一次研的墨浓度一模一样,分开写或许很难发现,可是放在一起比对,那种区别便会显露。
“续写后两句的这个人到底用意何在呢?他所指的这个人会是谁呢?”陆元青低喃,“节妇,节妇,这周园中有个节妇井,而这个节妇井是因周窈娘而得名,难道这节妇是指周窈娘?”是巧合吗?今日宴席上那个奇怪的孩子小铮也提到过周窈娘,他说那块刻着周窈娘名字的木牌是一个漂亮姐姐给他的,这个漂亮姐姐又是谁?小铮的话实在古怪得很,而且小铮并没有提到周窈娘的名字,可是那个周管家却说窈娘小姐早就死了,她怎么会来看你?周老夫人的表现也很奇怪,被人提到自己早死的女儿心情不好情有可原,可是为什么她脸上的表情愤怒多于悲痛呢?她似乎很不喜欢听到周窈娘这个名字……是他的错觉吗?周老夫人的表情里面似乎还潜藏着一丝丝惊恐。
节妇井(5)困局之斗
陆元青陷入了沉思中,等他意识到时,这屋子里已经一片漆黑了,灯不知道什么时候因为什么原因竟然灭了。
陆元青捏住《如意扣》的手指微微缩紧,他慢慢地抬头看向门口,一个人就这么突兀地站立在房门口。
这人背着月光,即使这样满月当空的夜晚,来人的脸依旧模糊不清,因为这人披着一件巨大的斗篷。
“你看了那本书?”这声音似魔如怪,很显然这人为了隐藏自己的真实身份,所以在声音上做了一些手脚,于是这样的怪声,这样的斗篷,就连这人是男是女,陆元青也一时难以分辨。
陆元青不动声色地将这本《如意扣》拿在手中,“阁下,不管你是谁,我奉劝你一句,这里是周园,不是谁都可以随便来去的地方,想要查一个人真的比翻翻手掌还容易。”
来人怪笑了一阵,道:“你很有趣,这时候不想着赶紧逃命,竟然还敢威胁我?或许我真是看走了眼,以为你是这群人里最好对付的那个。不过我既然做了,就不怕。”他一边说一边抬起了右手,在他的右手中一把钢刀寒光闪烁。
“阁下,你确定要在这里动手?”陆元青一边缓缓地往后退一边用手指了指旁边的几个房间。
“他们是不会来救你的,因为他们都不在。”那人一点一点逼近过来,“我杀人时最恨有人打扰,你乖乖地听话,我就让你少受一些罪。”
这人一边说一边举起了钢刀奔陆元青而来,陆元青没办法只得和他围着书桌来回绕,在绕第二圈的时候,陆元青突然将手中的那本《如意扣》插进了书架上的一处空隙。
电光石火的一瞬,是持刀行凶的这个人最后一眼看到那个青衫少年。
那少年就在他的面前,在这个没有另一个出口的房间里,忽然凭空消失了。
沈白决定去看看那个奇怪的孩子小铮。所以他回房后不久,又悄悄地从房间走了出来。沈白并不是第一次来周园,所以尽管无人带路,即使他并不知道所谓的柴房到底在哪,他也相信自己不会找错地方。
他记得周园的下人是统一住在西园的,所以他便一路往西走,当越过第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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