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昙花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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昙花梦- 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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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睡。
  第二天清早,徐静山到我家里来,神色慌张,一见面,就气喘嘘嘘地对我说:“丽云,
你爸爸病重,嘱你马上前往!”
  这时我心惊肉跳,预感到大祸临头,但不知所措,不得不跟着他走。
  一出大门,小轿车已经在门口等着,徐静山急忙打开车门,我坐了上去,他也随着坐上
来。这时,只见司机旁边坐着一个穿西装的大汉,戴着一侧墨晶眼镜,也不说话。
  徐静山悄悄告诉我,这是他的朋友,在日本特务机关处工作。
  这时我心慌意乱,思潮不断起伏,徐静山的脸面在我的脑海里翻滚浮沉,一会儿慈善,
一会儿狰狞。看看身旁的徐静山,还是那副老样子,世上真有双面人吗?徐静山真会害我父
亲吗?父亲的病有危险吗?一连串的问号,把我的思绪勾来勾去,勾得如乱麻一堆。
  我沉浸在茫然的痛苦思虑中,丝毫没有注意车子前进的方向,究竟走了多少路,转了几
个弯,车子出郊区很久,转到一条支路去,在入口处,有一条交通路障阻住去路,旁边有个
哨所。那个大汉从车窗里伸出头,出示特别通行证,路障举起了,车子向前行驶。单就这条
路上,就有同样的三道关卡。都是按照上列的手续通过的。
  过了三道关口,前面发现一墙大围墙,墙上布满铁丝网,每个角落,设有碉堡、了望哨。
车到大门口,又经一道盘查,车子一进大门,就令人觉得森严可怕。下车后走了一段路,进
入甬道,通过三道铁门,到了一个小小的广场,那个戴墨晶眼镜的大汉,领我们进入一个很
大的库房,四面水泥墙壁,中间空无一物,好像医院的太平间,又像肉类的冷藏室,壁上有
几个洞,铁门关着。
  屋内有两个工役,穿着白衣,脸戴口罩。那个大汉对他们说;“打开三号门!”
  两个工役马上打开三号小铁门,现出一个洞口,两个人走了进去。我的心揪紧一团,难
道我的爸爸就住在这吃人的魔窟里?不一会,两个人从里面拉出一架脚上装小轮的铁床,我
上前一看,赫然见我父亲的尸体,他眼睛张的很大。我急病攻心,晕厥过去。不知过了多久,
才悠悠气转,只见徐静山手拿茶杯、汤匙站在我的身旁,流着鳄鱼的眼泪。一切我都明白了!
  “我爸爸为什么会死?”我大声责问道,泪涌如泉。
  那大汉冷酷地板着脸说:“你父亲畏罪,服毒自杀!”
  我请求把父亲的尸体领回家自行收殓。
  那大汉铁青着面孔说:“不行!上级规定,这里的犯人不论何种死亡,一律火葬,不能
越例!”他又转过头命令两个工役说:“见面时间超过,你们把铁床推入墙内!”
  工役奉命照办,我哭喊着扑向父亲的尸体不让推走。徐静山连劝带抱地把我拉开。铁床
被推走了,一进洞就砰的一声关上铁门,我挣脱徐静山,撞门号淘大哭,我要撞破这鬼门关,
我要父亲!
  徐静山假装同情,苦苦劝慰。在这万恶的魔窟里,还有什么天理、人情、国法可言?我
只好咬紧牙根,揩干眼泪,相随而出。
  汽车把我直接送到家里,徐静山百般抚慰。这个披着人皮的魔鬼,我恨之入骨!杀父仇
人就在面前,我实在忍无可忍了,想用剪刀与他拼个死活。但冷静一想,万一刺杀不成,反
遭其祸,不但我个人作无谓牺牲,父亲的血海沉冤谁为伸雪?我一再克制自己的感情,忍下
悲痛,再图报复。
  徐静山安慰我一番后,有事走了。
  傍晚,张振武来。他已经知道我父亲的死讯,他告诉我,就在昨天晚上,徐静山命人以
毒药掺在饭里,把我父亲毒死死后谎报服毒自杀了事。
  张振武说着,义愤填膺。他见我哭得泪人儿一般,一再安慰我。同样是安慰,这时我感
到张振武确怀一片真诚。
  自此之后,徐静山与张振武到我家里来的更勤。我自父亲死后,收入来源已断,徐、张
两人不断周济。是非已明,我对他们,已成竹在胸,因此照收不误,毫无愧色。
  关于我父亲被害经过,我曾对周廷芳说过,他听后咬牙切由,要想刺杀徐静山,以报知
己。我一再劝他应从长讨议,要计出万全。目的想缓和他的愤激之情,因为廷芳家有父母,
家庭幸福美满。由于爱他,所以不忍连累他。
  而我借用的力量,还是瞩意于张振武。振武父母早死,由其叔父抚养成人。他财经学校
毕业后,考入储备银行。由于他体格强壮,精力充沛。为人精明能于,办事认真负责,所以
五年之中,由实习生升为股长。叔父死后,他单身一人,毫无负担,颇有积蓄,暗中对我追
求甚切。不知何故,我对他总没有那种恋情,但是也没有明确拒绝。自从我结识了周廷芳之
后,对他的情感就愈来愈疏远了,而张振武对我的追求却毫不放松,他说,假如得不到我,
他宁愿一辈子也不婚娶,孤独过终生,其志甚坚,其情可悯。父亲死后,我对他日趋好感,
把报仇雪恨的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我父亲死后不及两个月,有一天下午,徐静山到我家里来。直接向我求婚。
  我腆然说:“你是我父亲的好友,是我的长辈,要是被外人知道,叔父娶侄女,岂不嗤
笑我们?山叔,你不要向我开玩笑!”
  他竟像痴情的公子向我哀求:“丽云,我不妨告诉你,我对你的爱恋已经很久了,我对
你的相思,病入膏肓,我不能没有你!我一向待你不错,你应该救救我吧!只要你能答应嫁
给我,不论你提出任问条件,我都会接受你的要求。”
  那时,我一再婉辞软柜,但在礼貌上还是若即若离。这个玩弄女人的老手,无耻狠毒的
家伙,知道我对他的要求还有回旋的余地,认为欲速则不达,刚刚打破缺口,不能操之过急,
因此不敢过分相强,处处以温存体贴的姿态进攻。
  临走,他含情脉脉地看着我,强作冷静对我说:“丽云,你说得对,婚姻大事不能草率
从事,希望你今天晚上好好考虑,我明早再来,听候佳音。”说着,他从西装内袋里拿出一
叠钞票交给我说:“怕你不敷应用,你收着吧!”我稍加推委,最终还是照收不误。
  徐静山走后,我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思潮滚滚,徐静山这条色狼,他的最后一着已经摊
牌了,决斗的时刻马上来临,怎么办?我苦苦思索,计划如何对付这场生死攸关的战斗,而
求达到报仇目的。当我决计已定,我马上打个电话给张振武。
  傍晚,张振武到我家里来,他刚坐定,我就坦率相告:“振武,徐静山今天早晨向我求
婚,狼子野心已经暴露无遗了,你看怎么办?”
  “杀死他,我替你报仇!”他伸开巴掌,向空中劈去,仿佛面前站着徐静山一样。他要
把他的头劈落下来。
  我激他一句:“真的吗?你有什么顾虑?比如说地位、前途、危险!”
  “为了你,我宁愿粉身碎骨万死不辞,还有什么可顾虑呢?”张振武慷慨陈辞。斩钉截
铁,表态坚决。
  事迫眉睫,不容迟疑。我就把整个的计划全部告诉他,他高兴得跳起来,因为我在名义
上已经答应属于他的了,事成以后,就跟他结婚。
  那天晚上,我留他在我家里饮酒,详细讨论行事步骤,直到更阑夜深,他才辞别回家。
  第二天,徐静山一大早就来了,他自己倒了一杯白开水,徐徐地喝着,放下杯子,笑着
问我:“丽云,昨晚你考虑得怎么样?”
  我听了一口气,说:“山叔,为了此事,昨晚我整夜没有睡好,这件事太使我左右为难
了!你待我那么好,却之于心不安;答应你,我在社会上站不了脚。”稍停一下,我故意问
他:“你对山婶怎么处理?”
  “对她有什么可顾虑呢?合则留,不合叫她滚!”
  听到徐静山这句话,我不禁打了一个寒颤。论徐静山的老婆,文化高中毕业,很年轻,
长得满不错,平时对他体贴入微。徐静山得新弃旧,毫无结发之情,狰狞面目,蛇蝎之心,
实在可恶!我强抑住内心的愤恨,按计划说:“我不能破坏别人的家庭幸福,不过我有三个
条件,你能办得到,我就跟你,否则………”
  徐静山迫不及待地回答:“好!你有什么条件尽管提出,我一切都会答应。”
  我说:“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现在我年华正茂,正当花开时节,你贪我年轻。”
顿一下,我笑着解释说:“不是我不信任你,人生变幻莫测,以后人老珠黄,万一那时你不
要我,怎么办呢?所以说,在你我没有结合之前,你要给我一百两黄金。”
  “对,对!”徐静山满口赞同:“这样的顾虑是应该的,也是你的高明之见,人心隔肚
皮嘛,不能不防备,你提得对,我马上照办。”
  当他答应后,我接着说;“第二条,我和你结合,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因为我婚后还要
继续念大学,所以你千万要替我保守秘密。以后万一你不要我,我有大学毕业文凭,也可以
自食其力。”
  “这点我绝对赞同,保证守密!还有第三点呢?”
  “第三条,既要保密,就不能和山叔同住一起,所以你必须先在上海郊区找一座独立的
洋房,它最好是四无邻居。也不要雇佣人,你只能在星期六的下午和星期天的整天到我这里
来,我保证会给你安排甜蜜的生活。其它的时间,我要在学校里钻研我的学业。你不能带任
何人到我这里来,更不能使你的尊夫人知道,醋海生波,我是不能受人家侮辱的。”
  第三条更符合徐静山的口味,世间上哪有这样便宜的事情,这岂不是等于变相的交姘头。
他纯粹是玩弄女性的色狼,玩腻了,就抛弃。而且我提的条件不苛,在徐静山的经济能力方
面来说,是无足轻重的,自然满口答应。他告诉我,三天之内,一切办妥。
  有钱事事通。星期四,他亲自送来黄金一百两;同时与我同坐小轿车,把我送到边远的
郊区看新房子。这是单独的小型洋房。四无邻居,四周树木葱郁,门前一片草地,是一对新
婚夫妇消夏、度蜜月的如意别墅。楼下有会客厅、跳舞厅、厨房、饭厅;楼上有书房、卧室、
小客厅、浴室;还有一个贮存室。室内家具齐全,设计精美。
  星期五我就搬到新房于里去。
  星期六是中秋佳节,当天早晨,徐静山送了很多为酒席应用的食品到别墅去,还雇了一
个临时厨师。下午五时之前,一切酒席备办完妥,厨师走了。
  徐静山今天穿一套崭新的西装,得意洋洋,笑逐颜开。几年来,他处心积虑,用阴毒诡
计和腥血培育的花朵,今天到了攀折的时候,哪能不高兴?那趾高气扬的样子,好像侵略者
开进被占领的城市。他将称霸这里,以胜利者的权威为所欲为了!
  我努力压下心头的怒火,笑脸相迎。
  我和他席间对饮,他色迷迷地看着我,心花怒放;我痛苦陪笑,频频劝酒。他的酒量本
来很强,再加上“新婚之夜”,当然是开怀畅饮了。我和他在酒桌上足足消磨了两个钟头,
也就是说以全力对付他两个小时。这两个小时是非常艰巨的,因为今天晚上他伪君子的假面
具完全撕下了,在酒桌上他总是动手动脚的,我以万分忍耐和极大克力制力,忍受种种羞辱,
目的无他,力求换取他多喝几杯而已。
  后来,他不饮了 那时他已有了八分醉意,要我到隔壁卧房去。我提出要求,要到浴室
里洗个澡,再来伴着他。名正言顺,他无可奈何,只好答应我的请求。
  到了浴室,我故意拖延时间,他忍耐不住,徘徊门外,频频敲门。久了,我便拉开门栓,
娇声娇气唤道:“进来吧!”
  他闻声就推门而入。当时,我身上只穿一件薄薄的粉红色纯丝背心和一条淡红色纯丝三
角裤。我这样的打扮,完全想利用肉感来吸引他的注意。果然,他一见之下兽性发作,不顾
一切踉跄进来,如饿虎扑羊,向我身上扑来。这时,伏在门后的张振武眼明手快地用一个预
先装有石灰的草袋,从他头上罩下来,收住袋口,用力卡住他的脖子。他挣扎两下就无力动
弹了,我乘势抓住一根特制的硬木棍子,用尽平生力气,从他胸口捅进,他不动了。张振武
马上用绳子把草袋口和他的脖子捆得紧紧。然后拿出一只特大的粗藤旅行箱,趁徐静山尸体
未僵硬的时候,用绳子把他尸体绻曲绑扎,装进箱子,关上盖子,再用绳子把整个藤箱密匝
匝捆牢,抬进贮藏室里,把门关上,锁好,再把浴室现场洗刷干净,使之不留痕迹。
  当时,我显得非常镇静、沉着,因为父仇既报,责任已了,于个人死生安危早已置之度
上。张振武胆大心细,处事果断。我俩解决了这个猪猡,前后不到三十分钟。
  我们梳洗后,回到客室里,桌上的酒菜还很热,我俩便坐下来,从容不迫地吃点东西,
然后换上衣服,提了两只箱子,把随身穿的衣服和现金带走。一出大门,皓月当空,光华满
地,才记起今天晚上是中秋之夜……



  林映雪说到这里,她抬起头来,仰望明月,叹道:“光阴似箭,距今整整三年了,回忆
当年,好像昨日。”接着她又把那故事继续下去:



  我俩连夜赶到上海北站,乘特别快车直达南京,在南京不敢逗留,第二天改乘汽车,开
到安徽芜湖,由芜湖折而向南。从此之后,一路步行,跋涉于皖南山区,通过日军封锁线,
进人游击区。当时称为“阴阳界”。一路上全靠张振武设法弄到一张上海警备司令部通行证,
才免了许多麻烦。奔波两星期,我们才到国军实际控制的地方,这个地方就是皖南的重镇
屯溪。
  到了屯溪,我们住进全镇最高级的旅馆皖南旅行社。报了仇,脱了险,我们身心感到从
来没有的轻松。
  张振武兴高采烈地向我提出一个要求,他说:“半个月以来,我们日夜提心吊胆,到了
安全地,应当置酒庆祝我们安全脱险!”
  我表示同意。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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