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城市广场的门口，远远地望着她。
心头酸酸的，柯小菲不敢再看他，转身走进了城市广场。
穿过城市广场，来到后面的翠景花园，柯小菲留意着，萧以陌一直跟在她的身后。
她没有理会他，顾自往前走。
一直走到她家楼下，萧以陌依然不即不离地跟着，象是生怕她再象刚才那样出车祸似的。
柯小菲忍不住朝他走过去，走到他面前，告诉他：“以陌，我今晚就住在这儿，你别呆在这儿了，回去吧。”
萧以陌黯然看着她。
好一会，才说：“好，我看着你进去。等你安全回到家了，我就回去。”
“你一定要回去，别傻站在这儿。”
柯小菲叮嘱，转过身，小跑般快步走进楼梯口，爬上三楼。
她在门口站了一会，调匀了呼吸，揉了揉脸，让自己显得跟平常一样，这才掏出钥匙，打开门进去。
柯正严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自从与柯小菲通过电话，他就一直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等着她回来。
柯小菲没有看见薛玉梅，松了口气。
她不愿在现在的状况下面对薛玉梅，她怕控制不住自己对她发火。
对她发火倒是小事，她怕引起柯正严的疑心。
如果柯正严知道，自己辛辛苦苦养大的女儿竟然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该有多伤心啊。
“小菲，回来了。”柯正严听见门响，回过头招呼。
、最爱她的人12
“爸，我回来了。”柯小菲关上门。
关上了门，却顾不得跟柯正严寒喧。
嚷道：“刚刚从外面回来，手脏死了。爸，我先去洗个手，呆会再聊。”
走进厨房，打开水笼头，装作在洗手的样子，人却来到了阳台上。
她躲在阳台的窗户后面，望着楼下萧以陌的身影。
萧以陌还站在楼下，仰面痴痴地望着她家的窗户。
柯小菲不自觉地朝里缩了缩。
厨房的阳台上装有玻璃窗，窗上贴了窗纸，加上玻璃的反光，她相信萧以陌看不见她。
但她就是忍不住想要躲避。
萧以陌抬起头，痴痴地看了好一会，这才落寞地转身离去。
直到他走得不见影了，柯小菲才吸了吸鼻子，回到厨房里面，把水笼头关上。
回到客厅，柯正严疑惑地看着她问：“怎么今天洗个手洗了这么长时间？”
柯小菲找着借口回答：“不知道是谁在楼梯扶手上弄上了脏东西，害我摸了一手都是，洗了半天才洗干净。那个人真缺德。”
“是么。”
柯正严看了眼柯小菲的手，那双手上没有水渍。
但是他没有多问，转而说别的话题。
“小菲，今天怎么有空回来？”
“回来拿点东西，顺便看看你。爸，人家想你了。”
柯小菲坐到柯正严身边，看着岁月在他脸上刻下的沧桑的痕迹，止不住的心酸。
从小到大，柯正严呵护她的情形一一闪现在眼前。
他在炎炎烈日下送她去培训班。
下雨了，他专门到学校给她送伞。
他带她去游灯河，她太矮了，看不见，他把她高高地举在肩上。
柯小菲忍不住抱了柯正严的脖子，就象小时候那样。
靠在他的肩上说：“爸，你是世上最好的爸爸，我永远永远是你的女儿。”
她决定了，不管她身上流的是谁的血，她都是柯正严的女儿。
她只是柯正严的女儿，而不是别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人的女儿。
她的爸爸只有一个。
柯正严却拉开了她的手，奇怪地打量着她。
问：“小菲，你今天怎么了？怎么说这些奇怪的话？是不是谁欺负你了？”
、最不可能的离婚1
“爸，如果有人欺负我，你会怎样？”柯小菲故意跟他开玩笑，想岔开话题。
柯正严炫耀似的扬了扬拳头。
“要是谁敢欺负我的宝贝女儿，老爸一定去找他算帐，替你出气。”
这个动作，是她小时候经常看到的。
那个时候的她，总是会被他逗得“咯咯”直笑。
那时候的父亲，在她眼里是一座山，一座高大的，可以让她依靠的山。
可是现在，父亲老了，他精瘦的拳头其实并不象他显示的那般有力。
柯小菲在心里默默地说，爸，以后就换作女儿来保护你吧，女儿绝不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心里这么想着，脸上却露出笑容，欢喜的样儿说：“爸，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说，所以我说你是好爸爸嘛。”
“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这么好听的话？”
柯正严假意嗔怪，随即脸上又现出疑惑的神情。
“小菲，你今天到底怎么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柯小菲知道父亲了解自己，她心情不好，再怎么装，也难逃父亲的法眼。
只怕越装越会让他起疑。
干脆对他直说：“爸，我和以陌打算离婚了。”
“为什么？”柯正严震惊，“是因为两边家长反对吗？你别担心，你妈……”
柯正严本来想告诉柯小菲，她妈已经不反对她嫁给萧以陌了，她只需要对付徐思思一个人就行了。
可是这会儿的柯小菲最不愿提起的就是薛玉梅。
她打断柯正严的话：“爸，不是的，不是妈的原因，是我们自己的原因。怎么说呢，以前我们互相有好感，但其实相互间并不真正了解。这次经过了这些事件，我觉得我跟他成长的环境差别太大，思想观念也不一样。生活在一起很累，所以想分手。”
柯正严警觉地问：“是以陌那混小子欺负你了？仗着他萧家有势瞧不起人？”
“不是的，”柯小菲赶紧解释，“爸，他没有，他对我很好的，只是我自己觉得这种生活没意思。爸，全是我的原因，你别怪他。”
柯正严难得地生了气。他腾身站起，关了电视，教训柯小菲。
、最不可能的离婚2
“胡闹，婚姻岂能当儿戏？婚姻是需要两个人共同经营的，不是小孩子玩过家家，高兴了在一起玩，一不高兴了就散了。你看我跟你妈，不一样的会偶尔扮扮嘴什么的，不也一样过得很幸福。”
柯小菲听见他后面这句话，心头一酸。
爸爸还以为妈对他很好，妈却在背地里做了那么严重的错事。
“爸，很多情况你不清楚。反正，我跟以陌是不可能了，你别怪他，真的是我的原因。”
柯小菲说着站起了身，装作很忙的样子。
“爸，我进去拿点东西，呆会还要去工作。”
柯正严见她口口声声护着萧以陌，心中稍感宽慰。
也许，小两口只是吵吵架，过两天气消了就好了。
因此说道：“好吧，你去忙吧。你们如果闹了什么别扭，分开来想一想也好。别动不动就提离婚。”
“知道了。”
柯小菲巴不得他不再问，赶紧进了自己的房间。
她打开行李箱，上次同萧以陌相约私逃，整理的那个行李箱。
行李箱内，各种换洗衣物还有日常用品都在，摆放得整整齐齐的。
柯小菲又是一阵心酸。
物是人非。
她再也不可能同他一道去旅游，去过二人世界了。
她忍着心头的难过，勉强拿了几件换洗衣服，塞到包里，然后放好行李箱。
她不能再住在陌上芳菲，也不想再呆在这个家里。
家里薛玉梅的东西让她憎恶，让她止不住想发火，想替父亲鸣不平。
柯小菲背好包，站起身，努力让自己的表情显得自然，然后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爸，我走了，你平时注意身体，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
“好，你去吧。”
柯正严目送柯小菲出门，狐疑地看着紧闭的房门。回到沙发上，琢磨着这件事情，终于给萧以陌打了个电话。
“以陌，”他的声音很平和，“你跟小菲闹别扭了吗？小菲有时候是比较任性，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萧以陌正开车走在路上，他胡乱开着车，自己也不知道该去哪。
不想回陌上芳菲，没有了女主人的陌上芳菲太冷清，冷清得可怕。
、最不可能的离婚3
听见柯正严的问话，他将车停在了路边。
他没办法再平静地开车。
“爸，小菲对你说了什么吗？”他问。
柯正严斟酌着词句说：“小菲说，你们俩要离婚。这怎么可能？是小菲在使小性子，乱说话，是不是？”
“不是。”萧以陌顿了一下，艰难地说，“我们是要离婚了。”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却象是费尽了全身的力气。
记得他跟柯小菲领证的那天，她提醒他没有办婚前财产公证，他还跟她生气。
因为那东西只有离婚的时候才有用。
他们两个怎么可能离婚呢？
没想到，才过了很短的一段时间，连婚礼都没有举行，他们就当真要离婚了。
柯正严显得很生气，嗓门也提得高了。
“为什么要离婚？是不是吵架了？你们两个，真是不知道轻重，婚是可以随便离的吗？”
萧以陌就知道柯小菲没告诉他真情，忍着心酸解释。
“爸，这阵子发生了很多事，我发现我跟小菲之间有很大的差异，我是说性格的差异。我们没办法再勉强凑在一起生活。爸，这事主要怪我，不怪小菲，是我对不起她。你别责备小菲，你要怪就怪我吧，你骂我吧。”
柯正严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这两个人口口声声说要离婚，却均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对对方没有丝毫怨言。
这到底是怎么了？
沉默了半天，他最后只能说：“你们先别急着去办离婚手续，先分开几天，冷静下来好好考虑一下。”
“好。”萧以陌答应，“爸，小菲今晚住在你那儿吗？她还好吧？”
柯正严说：“小菲不在家住，她拿了点东西就出去了。她不回陌上芳菲了吗？”
“哦，她没说，我还以为她不肯回那边住呢。爸，你保重，有事再打电话。”
萧以陌匆匆说完，挂断了电话，给柯小菲打了个电话。
柯小菲匆匆从家里拿了点东西，去了一家酒店。
时候不早了，天快要黑了，她必须得找个住处。
住公司不妥当，租房子一时半会来不及，也没心情，干脆找了家酒店暂时住一晚。
、最不可能的离婚4
柯小菲恹恹地躺在酒店的床上，望着窗外的夜空。
她从来没有尝过如此孤独的滋味。
家就在不远的地方，咫尺之遥，却是有家不能回。
手机的屏幕突然亮了，然后熟悉的狼嗥声传来。
是萧以陌打来的电话，她不用看号码都知道，因为这是他特意为她的手机设定的来电提示铃声。
柯小菲静静地躺着，过了好久，直到铃声快要停止了才拿起电话。
“喂，什么事？”
萧以陌问：“小菲，你在哪？你今晚住哪？你要回陌上芳菲吗？”
“我住在一个朋友家里。”柯小菲撒着谎。
她怕说实话萧以陌会担心。
其实有什么好担心的呢？就是住个酒店而已。
萧以陌没有起疑。
“小菲，你不可能一直住在朋友家，你以后有什么打算？要不，你住陌上芳菲吧，你喜欢听潮水的声音。我搬到别处去住。”
“不，”柯小菲想也不想就反对，“我不住陌上芳菲，我也不想听潮水的声音，我要另外找个住处。”
“你打算住哪？”
“这个我会考虑，不要你操心。”
“好吧。”
萧以陌挂断电话，将电话牢牢地握在掌心，好象她的声音还残留在手机里面。
她不要他操心，以后他真的不可能再替她操心了吗？就让他再为她操一次心吧。
萧以陌打电话给一个手下，交待了一点事情。
心里堵得慌，他发泄似的开着车在黑暗的城市里穿行，象一个孤独的幽魂。
他开车开了很久，直到精疲力尽，才终于回到陌上芳菲。
他孤独地躺在床上，什么也不做，就是躺着。
不想吃饭，也不想上班。
第二天，他在床上躺了一整天。
他躺在床上，无精打采地望着窗外。
天上白云飘过来，又飘过去，乏味至极。
傍晚的时候，他听见了卧室门响的声音，他暴躁地叫：“我都说了我不想吃饭，出去。”
他过去对家里的工人从来都很温和有礼，从未对他们发过这样大的脾气。
但是门响并未因他的怒气而停止。
卧室的门被人打开了，然后被关上了。
、最不可能的离婚5
再然后，柯小菲的声音传了过来。
“以陌，是我。”
萧以陌马上从床上弹坐起来，跳下床，赤着脚，跌跌撞撞地冲到外间。
扶着门框，他看见柯小菲端了个托盘放在茶几上。
她弯着腰，把托盘内的几个盘子和两幅碗筷端出来。
“以陌，别耍小孩子脾气了，来吃晚饭吧。”
“小菲，”萧以陌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真的是你吗？你回心转意了？你愿意回来跟我一起住了？”
“不是的，我只是来陪你吃一顿晚饭。这是我亲手做的，做得不太好，你别嫌弃。”
柯小菲低声说。
她跟萧以陌不一样，她没有颓废地躺在床上，她一大早就爬了起来，去公司上班。
她要工作，工作可以让她忘了一切。
忘了所有的悲伤和不幸。
她努力地不去想萧以陌，她强迫自己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到工作上来。
她删去了电脑桌面上萧以陌的照片，关上了正对着时代大厦的窗户。
可是电脑屏幕上依然时不时出现他的模样。
她对着电脑屏幕，常常不知不觉地就停了下来，怔怔地注视着面前渐渐浮现出来的越来越清晰的萧以陌的脸。
她盯着他，盯得两眼发酸。
盯着盯着，她猛然醒觉过来，她不应该再这样看他，这样想他。
她回过神，揉揉眼睛。
眼前的萧以陌消失了，电脑上依然是各种各样的文档，各种各样的图片资料。
她努力让自己回复到工作状态，可是做着做着，文档和资料又变成了萧以陌的脸。
周而复始。
直到下午快下班的时候，她才终于真正进入到工作状态，暂时忘了萧以陌。
可偏巧这时，何嫂给她打了个电话。
她告诉她，萧以陌一整天呆在卧室，不肯吃东西，任谁劝他都没有用。
她平静地说：“我马上回来。”
她回到陌上芳菲，亲手做了几样萧以陌爱吃的菜，给他送到卧室里面来。
萧以陌听见她的话，语音酸涩地说：“我怎会嫌弃？我只盼着……”
后面的话却没有说下去。
说那些话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最不可能的离婚6
他能说什么？他只盼着能每天吃上柯小菲亲手做的饭？
这可能吗？
心里又开始发堵，萧以陌赌气般说：“我不是嫌弃，我只是不想吃饭。”
“你都一整天没吃饭了，不吃点东西怎么行？”
柯小菲仰面望着萧以陌，望着他眼中的忧伤，他脸上的憔悴。
她从未见过这个样子的他，就算那次他到荒岛上来救他，他也不象这般颓废，毫无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