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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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夜- 第59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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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海大神官的传人?”

“不错,而我想柳白也应该已经到了。”

“他为什么要去参加光明祭?”

“因为她要在光明祭上离开,他舍不得她离开?”

“柳白有如此勇气?”

“举世无敌,谁不寂寞,寂寞的厉害了,难免会想些不该想的事情。”

“为何柳白能举世无敌?”

“因为他借了道剑给朝小树,而师兄在朝小树的识海里留了些信息,那些信息来自长安城,来自书院对人间的看法。”

“其实,我一直不明白柳白为什么同意借剑。”

在荒原上,唐是何等样威猛的人物,此时背着余帘,却异常沉默安静老实,禀持着弟子的本分,做着提问的角色。

余帘说道:“因为他欣赏朝小树,上次他没有杀,这次也不会杀。”

继续问道:“也许不是因为欣赏。”

余帘说道:“不要忘记,他修的是剑。”

唐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剑者直也,如果因为唐国势盛或书院之名,柳白便不敢杀朝小树,那他如何能够成为世间最强的剑圣?

唐说道:“柳白能胜过酒徒吗?”

余帘说道:“柳的眼里已经没有酒徒,当然酒徒一定会死,即便这一次不死,但他终究会死在书院的手中。”

唐沉默片刻后问道:“这就是您希望看到的变化吗?”

余帘挥着嫩嫩的手,打着秋风,随意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变化。”

像山般沉稳的唐,听着这句话忽然微微颤了颤。

余帘知道他在担心什么,说道:“虽然我让大家等着我说的变化,但我真的没有做任何安排,因为人算怎么可能比得过天算?”

唐的神情变得凝重起来。

他最疼爱的妹妹,此时应该正在桃山为了那个该死的胖子而战斗,如果一切尽在天算中,那她如何能够成功,然后离开?

“您的意思是柳白可能不会出手?”

“我和君陌都认为他会出剑,却不知道他何时出剑,当然只要他出剑,光明神殿里的那位便会有麻烦,也可以说这就是变化。”

“夫子都不能胜过她,何况柳白?”

“柳白自己也应该很清楚胜不了她,但他的剑依然去了,说明他觉得书院的想法很有趣,他想参与到这样有趣的事情中来。”

“何处有趣?”

余帘说道:“我们告诉他,只要他出剑,她便会有麻烦。能让昊天觉得麻烦,对柳白这样的人来说,大概是不多的趣味了。””

唐皱眉问道:“什么样的麻烦?”

余帘说道:“即便她是昊天,想要镇压人间的最强者,依然要付出些代价,这意味着她应该会虚弱,可能会多愁,然后善感。”

唐不解,说道:“弟子不明白。”

“只要她开始多愁,开始善感,宁缺便有可能胜过她。”

余帘微笑说道:“先前我说,今日谁去桃山都没有意义,这句话里并不包括小师弟,他是有意义的,而且他现在正在桃山之上。”

唐依然想不明白,夫子都胜不了她,宁缺凭什么?

第五十二章斩尘缘

桃山前坪一直没有人来。

书院的那三位先生一直没有来。

陈皮皮站在祭坛上,看着山道来时的方向,忽然笑了笑,对唐小棠说道:“看来师兄师姐们有事耽搁了,要不然你先走吧。”

“走不了了。”

唐小棠也笑了起来,然后转身望向血色的裁决神辇,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变得异常凝重,说道:“你还在等什么?”

没有人明白,为什么她会选择向裁决大神官发起挑战,只有叶红鱼自己和她,还有始终隐藏在人群里的宁缺明白,这是数年前在荒原上的约定。

那时候,宁缺莫山山还有叶红鱼沿着索道,从魔宗山门里出来,却在吊篮里发现了一只雪白的狗,接着他们遇到了来找狗的唐小棠。

其后在那条魔宗先人开辟的石峡里,四人一路前行,不知说了多少狠话,最终都败给了宁缺这个书院之耻。

宁缺看着手握铁棍浑身是血的唐小棠,忽然想到当年和她相遇时,未见其人便先听到山雾里传来了一声大喊:谁敢动我的狗!

今日桃山光明祭,她说的是谁敢动我的男人,如此看来,陈皮皮在她心中的地位和那只小白狼差相仿佛。

想着这事,他忍不住笑了起来,身旁的那些杂役小厮不由觉得好生古怪,心想这都是什么时候了,你的心情居然还这么好?

宁缺的心情其实并不怎么好,想着远在大河的山山,看着神辇里的叶红鱼,想着当年大家正青春,如今数年时间过去,他们依然年轻,却已不是当年的年轻人。

叶红鱼看着辇外的唐小棠,忽然笑了笑。

她没有说什么废话。

她的本命道剑嗡鸣而响,似将飞出剑鞘。

几乎同时,神辇畔裁决神殿的执事腰间的佩剑,应声而出。

数十道飞剑,瞬间把唐小棠围住。

唐小棠手中的铁棍如狂风大作,以肉眼都看不清楚的速度,把那数十道飞剑一一击落,乱剑纷纷落地。

祭坛前响起极清脆的连绵撞击声,就像是一首欢快的乐曲。

叶红鱼的本命道剑最后才来到祭坛前,直刺唐小棠的脸。

唐小棠清喝一声,铁棍快速收回,于身前极险地挡住这一剑。

这不是棍砸剑,是剑斩棍,道剑没有破损,铁棍却剧烈地颤抖起来。

唐小棠面色微白,唇角淌血,她先前已经受了极重的伤,此时被叶红鱼的本命道剑临身,伤势已经快要暴发。

但她无畏,看着于空中周游的那柄道剑,重新握紧铁棍。

不料那柄道剑,却迟迟没有落下。

神辇里响起叶红鱼冷淡的声音:“若你能破了我的樊笼,再来与我打过。”

唐小棠这才发现,先前那些被自己击落在地的数十柄道剑,竟都是剑锋向下,插在坚硬的青石板中,看上去就像是一道乱篱。

一道极其强大的阵意,正从这些剑枝中弥漫而出。

正是西陵裁决神殿的绝上阵法:樊笼。

被困樊笼,如何能出?唐小棠没有想到,叶红鱼的道法现在已经到了这种境界,但她更清楚,对方布樊笼困己,实际上等于是让着自己。

但她不高兴。

她隔着那道剑篱,看着神辇里的叶红鱼,大声喊道:“我要的是真正打一场!”

叶红鱼没有理她。

看着这幕画面,不满意的人还有很多,比如西陵神殿里的某些老神官,觉得裁决神座太过心慈手软,还有个人比唐小棠更不高兴,先前叶红鱼才杀了她的师叔,伤了她的师伯,结果此时面对魔宗妖女居然手下留情!

南海少女小渔看着裁决神殿,愤怒斥道:“没想到堂堂裁决神座,居然和魔宗妖女有旧,你若舍不得杀,我来杀!”

话音落处,只见一道极纤细的道剑,自她身后犀利而起,于桃山前坪周游半周,然后穿剑篱而过,直刺唐小棠!

果然不愧是十七知命的道门天才少女,看上去如此简单的一剑,实际上却拥有着极其强大的威力,更可怕的是,她的剑居然穿过了剑篱!

叶红鱼神情微凛,没有想到此人居然能够识破樊笼,看来南海大神官离开桃山的时候,不止带走了光明神殿的某些典籍,便连裁决神殿也没有漏过。

唐小棠此时的精神意志,全部在神辇里的叶红鱼身上,没有想到近处的那个南海少女会忽然暴起伤人,遇险之际,仓促横棍相迎。

只听得一声脆响,她的铁棍脱手而去,吐出一口鲜血。

南海少女小渔疾捏剑诀,飞剑绕行半周,再次刺向唐小棠。

此时看上去,似乎谁都再也无法救下她。

陈皮皮脸色苍白,胖胖的身躯颤抖的非常厉害,仿佛将要倒下。

只见一道剑光闪过。

南海少女小渔闷哼一声,唇角渗血,极困难地收回本命剑。

场间诸人根本来不及反应,便见那道明亮的剑光,自空中落下,擦着南海少女的脸颊掠过,她勉强举剑相迎,却哪里能够完全挡住。

南海少女的脸上,出现了一道很血腥的剑疮。

那道明亮的剑光飞回神辇。

神辇里再次响起叶红鱼冷漠的声音。

“这是本座和她的战斗,你算是什么东西,也敢插手。”

看着唐小棠浑身是血,却应该没有生命危险,陈皮皮终于松了口气,然后他整个人都松了,一屁股坐到白石祭坛上。

他看着裁决神辇,揉着心窝说道:“你就不能早点儿出手?非要把我吓成这样。”

神辇里,叶红鱼微微蹙眉,心想果然还是那个死胖子。

陈皮皮明明感谢,出口却是埋怨,叶红鱼明明想杀陈皮皮想了很多年,但事到临头,却是连他的女人都要救——童年的仇怨,青春的记恨,在成长之后,大概都会变成一些美好有趣的东西吧。

…………宁缺没有像西陵神殿一样等待着三位师兄师姐的到来,因为在书院的计划里,本就没有他们的事情,他在等的是变化。

大师兄在审看他和四师兄制定的计划的时候,对其中最关键的那个环节提出过疑问,宁缺也没有办法做出解答,因为他不知道如何才能够等来那个机会,当时余帘说道,机会无法创造,一切尽在变化中。

当柳白的剑破清光而至,于祭坛前隐指光明神殿时,他以为这便是师姐说的变化,当南海大神官的传人来到桃山前坪,开始与西陵神殿争锋时,他以为这就是变化,当唐小棠连破三关,闯到祭坛前时,他以为这可能就是变化,然而事实上什么都没有改变,他等的机会始终没有到来。

他已经等不下去了,陈皮皮快被昊天神辉烧死的时候,他已经准备出手,南海少女偷袭唐小棠的时候,他也在准备出手,他知道陈皮皮那句话其实不是说给叶红鱼听的,而是说给自己听的。

然而她还在高高的桃山上,她在光明神殿里,他如果等不到余帘说的变化便出手,那么便永远没有可能胜过她,只是那个变化到底是什么?

…………桑桑站在光明神殿前,面无表情,她已经没有看长安看当年,她现在看的是自己的疆土,看的是现在。

桃山前坪上演了一幕幕生死相争,其间隐着不知多少人类美好或丑陋的事物,但在她的眼里这些都是闹剧,因为除了热闹没有任何价值。

无数万年来,除了像夫子那样的寥寥数人做出的行为,在昊天的眼中,人间所有的大事都是琐碎的无意义的小事,无论战争还是灾难,更不要说那些生老病死寻常事,正如同在人类的眼中从来没有蝼蚁的悲欢离合。

南海一脉出现在桃山,她无所谓,因为那些人类也是她最虔诚的信徒,信徒之间为了权力而发动的战争,她在神国里已经看了无数万次,早已没有什么新鲜,她也没有理会柳白的那柄剑,因为她是昊天,能算世间一切事,她想看看书院的计划有没有超出自己的计算,这比较重要。

等了这么长时间,书院的安排依然没有超出她的计算,她觉得有些无趣,看着祭坛上的陈皮皮,她开始觉得有些不耐。

今日光明祭即便不能重开神国之门,她也要斩断自己在人间的那束尘缘,那束尘缘里最结实的那根暂时斩不断,也要斩断些旁的。陈皮皮的死亡对她来说,意味着那束尘缘里能够断掉一丝,而他到现在还没有死,代表另一丝尘缘的唐小棠更是被另一丝尘缘救了下来,这令她觉得有些烦躁。

她不想承认这些烦躁来自于于这几丝尘缘本身,不想承认几根尘缘里的另一头便系在自己身上,所以她想快些让陈皮皮去死。

她认为自己没有愤怒,却不知道自己的眼眸深处,有一场风暴正在缓缓酝酿,她回到神殿露台上,看绝壁流云,不再看前坪那些无趣的俗事。

昊天有所感,人间便有所应。

桃山前坪那些最虔诚的信徒、西陵神殿的神官执事,还有自南海归来的诸人,最先感受到了天穹上传来的怒意。

昊天有所思,天地便有所觉。

桃山间的秋风开始肆虐,残落在地的桃花,被风刮拂起来,在空中纷纷扬扬的飞舞着,看上去有些美丽,又因为花色显得有些血腥。

第五十三章剑起时,你我在桥的两头

一股莫名的威严,从桃山巅峰落下,笼罩了整个前坪。

人们感觉到了不属于人间的力量。

神辇里,掌教大人毫不迟疑的双膝跪下。

叶红鱼想了想,缓缓从坐姿变成跪拜的姿式。

赵南海先前正准备斥责叶红鱼,忽然感觉到这道天地之威,神情剧变,哪里还敢多言,满脸敬畏地跪拜于地。

西陵神殿里所有人都跪下了,南海诸人跪下了,金帐国师万里迢迢来桃山参加光明祭,就是为了能够再次得见天颜,早已满脸虔诚地跪下。

桃山前坪所有人都跪了下来,包括佛宗僧人在内,都没有例外。

陈皮皮坐在白石祭坛上,心想自己反正是要死的人了,那还跪个屁。

唐小棠知道谁在桃山之上,所以她不想跪,如果你是昊天,我是明宗弟子,怎能跪你?如果你是桑桑,我是你的朋友,凭什么跪你?

她倔强地站着,承受着无穷无尽的压力,血水被压出伤口,汩汩流淌,看着极是凄惨,双膝发着吱吱的声音,缓缓弯曲,似乎将要折断。

她再如何倔强,终究只是凡人,如何能承受得住这般恐怖的天地之威,然而就在她快要被压至跪下时,她看到了祭坛上的陈皮皮,学着他的模样,一屁股便坐到了地上,带着笑望向桃山,心想你还能拿我怎么办?

陈皮皮笑眯眯地看着她,伸出大拇指赞美她的急智,以及自己的智慧,然而他没有想到,身为光明祭的祭品,他承受的天地之威最为集中,只不过片刻时间,便发现自己再也无法安坐于祭坛之上。

满天桃花,呼啸秋风里,陈皮皮大骂一声,四仰八叉地躺在了祭坛上,姿式虽然极为不雅,却在与昊天的战斗里再次获得了胜利。

宁缺跪的很快,甚至比身旁那些杂役小厮跪的更快一些,一面跪一面安慰自己,这些年让你跪着替我洗脚很多次,今天还你一次又如何?

天地之间有风声,然后有颂祭之声响。

依然是西陵教典奉天篇,却来自南海诸神官之口。

包括赵南海在内,南海诸人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开始颂祭,仿佛冥冥中有个声音对他们发出了指引。

他们脸色苍白,眼眸里充满了敬畏的神情。

西陵神殿的神官、天谕院的师生,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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