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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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夜- 第50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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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从哪里来的消息,开始在请愿人群中流传,本应在数日之内归来的镇国大将军许世,竟然已经在南方崤山一带被西陵神殿暗杀!

许世大将军的行踪,正是被宫里某位贵人出卖给了西陵神殿!

至于那位贵人为什么会这样做,很明显是因为他来位不正,害怕一向以刚正不阿闻名的许世大将军回到长安,把他从皇位上掀下来!

当这个消息从请愿人群里传到长安城各处后,上街表达愤怒和怀疑的人变得越来越多,整座长安城仿佛变成了无数条愤怒的河流。

愤怒的河流往往都是浑浊的,于是有人开始趁着水浑摸鱼,又有人试图趁着水浑变成鱼溜走,西陵神殿用了数百年时间,在长安城里埋下的那些暗哨与潜伏者,开始蠢蠢欲动,准备借此机会将局势变的更乱。

朝小树领了旨意,带着骁骑营前往东方抵抗入侵者,羽林军一部已然北上,加入到抵抗金帐王庭骑兵的战线中,如今的长安城看似依然固若金汤,可实际上算起来,只有八百余名羽林军还有数百名宫廷侍卫,再加上长安府的衙役,可以维持治安,镇压暴乱,局势岌岌可危。

清河郡会馆设在长安城某处繁华地带,在诸阀投敌的消息传来之前,这里便是朝廷重点监视的地方,如今更是有重兵把守,被困在会馆里的诸阀子弟面色惨淡,等着未知的命运,然而却有数人看着渐渐混乱的局势,生出了些别的心思。

李珲圆也很愤怒,他甚至觉得自己比皇城前那些请愿的人群更加愤怒。

他觉得自己很无辜,那种不被理解的痛苦,像毒蛇一样不停撕咬着他的心脏,是的,许世将军的行踪,是他让何明池花费了很大力气才查到,也确实是他让何明池想办法联络上西陵神殿的大人物。

当时的情形和现在完全不相同,当时只不过是东北边军覆灭,大唐看上去依然强大不可撼动,而当金帐王庭南侵的消息传到长安城后,他在第一时间命令何明池去终止那个计划,甚至不惜暴露自己的阴险行迳,也要想办法通知许世。

然而……西陵神殿的大人物没有听自己的话,何明池和军部都没有联络到许世,许世居然真的就这样死了,这能怪我吗?那个老家伙如果真把我当成皇帝,怎么会在没有旨意的情况下,便离开了镇南军?他如果还留在镇南军,又怎么会死?结果现在怎么所有人都在怪我?怪朕!

皇宫里的大殿显得格外孤清凄冷,李珲圆坐在椅上,看着殿外的夜色发怔,无数的思绪在他的脑海里快速掠过,然后又再次闪回。

太监宫女现在都很怕他,因为他很愤怒。这却让他更加愤怒,因为他清晰地从这些太监宫女的眼中,看到了冷漠看到了疏离,还看到了轻蔑。

朕现在是皇帝,朕当皇子的时候,你们都可以那么亲近崇拜敬畏地看着我,为什么现在居然敢如此无礼地离我而去?

李珲圆无法再忍受,从昨天到今夜,他已经使人暗中阴杀了好几个太监和宫女,然而即便如此,他依然无法从这些人的眼中看到自己想看到的神情。

所以他愈发愤怒。

他忽然觉得这片孤凄的寒殿不是人呆的地方,霍然站起身来,挥手把苦苦哀求他的一名太监推倒在地,带着始终守在殿外的徐崇山,向御花园深处走去。

时值深秋,御花园里亦显萧瑟,但好在还有数种花朵在盛开,于夜色之中尽显娇媚,看着美丽的花树,李珲圆的心情终于平静了些。

“你说这些人怎么就不明白朕呢?”他蹙着眉头说道。

徐崇山看了一眼远处宫殿檐上的檐兽,沉默片刻后说道:“因为你不是一个很容易让人看明白的人。”

李珲圆没有注意到徐崇山对自己的称谓毫不恭敬,不解问道:“什么意思?”

徐崇山说道:“不管你的皇位是怎么来的,但总之你现在是大唐的皇帝,只要但凡脑子正常一些的人,都不会做出你做的这些事情,但又很奇怪的是,你似乎总能给自己做的事情,找到一些合理的解释,这么看你的脑子其实很正常。正常的人却总在做不正常的事,你说谁能看明白?”

当他说出第一句话后,李珲圆便醒过神来,但没有任何反应,继续沉默听他说着,只是脸色变得越来越阴沉。

“看来你也要反朕。”他看着徐崇山寒声说道。

徐崇山身体微微前倾行了一礼,直起身体便变成了一座山峰。

“陛下对我有大恩,要杀你我本有些心理障碍,但这些天看下来早就没了,因为你活在这个世界上,便是陛下最大的耻辱。”

李珲圆神情略显紧张,却没有转身逃走。尖声说道:“你在宫中已有多年,难道不知道在这里是杀不死我的?”

“所以我一直没有动手,直到你到御花园来散心,。”

徐崇山说道:“你或者不知道,这里是皇宫中距离诸殿最远的一个地方,殿上那些檐兽,再也没有办法保护你。”

…………

第一百零三章京城夜

“休想骗朕!当年父皇出宫便会有国师或黄杨大师随侍,在宫中却从来不担心安全,便是因为有惊神阵保护,根本没有人能够在宫里刺杀我李姓子弟!”

李珲圆厉声喝斥道:“我倒要看看,你能怎么杀我。”

看似冷静自信,但说到最后,他的声音终于开始颤抖起来。

徐崇山举起右拳,面无表情说道:“杀死你很简单,一拳就够了。”

徐崇山一拳击出,破风而至,然后重重落在一把黄纸伞上。

轰的一声,黄纸伞深深下陷,却没有撕碎。

何明池一手持伞,一手紧紧抓着李珲圆,疾退十余丈。

再往后一些,便是那座不起眼的小楼。

…………稍远些的宫殿和宫墙上,蹲着很多只石雕檐兽,当徐崇山击出那一拳后,这些檐兽缓缓释出极微渺的气息。

徐崇山感觉到了那些气息,脸色微白,却并不在意。

他在皇宫里当了数十年侍卫,从最普通的带刀侍卫,到如今的侍卫大总管,要论及对皇宫阵法的了解,当世不做第二人想。

即便是奉颜瑟大师遗命执掌惊神阵的宁缺,在这方面都不如他。

他这时候更警惕于站在小楼前的何明池。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何明池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微微蹙眉看着他,说道:“没有想到,居然还有一个魔宗余孽,藏在皇宫中,而且藏了这么多年。”

李珲圆闻言微怔,然后恨恨说道:“你果然是那个妖妇的手下!”

徐崇山理都不理他,看着何明池平静说道:“这些年,你果然隐藏了不少修为,遗憾的是,真实水平的你依然不是我的对手。”

“就算你日后真的成为大唐国师,也不可能是我的对手。”

何明池看着他说道:“君乃魔宗强者,我自然不是你的对手,但有件事情,你的判断出现了偏差,所以今天死的人肯定是你。”

徐崇山忽然感觉到,那些来自檐兽的气息,骤然间变得强横起来。

联想到此人深夜出现在小楼前,不由想到某种不可思议的可能,他看着何明池震惊说道:“你居然敢下小楼!你居然能够触动阵眼!”

何明池看了一眼李珲圆,微笑说道:“这是陛下赐予我的特权,至于阵眼……我虽然没有阵眼杵,但启动宫中的杀阵却还能做到。”

徐崇山闷哼一声,脸色骤然苍白,觉得胸口越来越闷,心脏跳动的越来越快,快到要崩断肋骨,直接喷出来!

他深深吸了口气,强行抵抗住惊神阵对自己的镇压,唇间迸出一声厉啸,强壮如山的身躯,轰然而前,出拳直击何明池身畔的李珲圆。

何明池没有想到在杀阵之下,这名魔宗强者竟然还有如此神威,面色骤然一凛,急持黄伞遮在身前,把李珲圆拉到身后。

徐崇山的右拳,甚至是整个身体,都重重地轰在黄纸伞上。

黄纸伞喀喇数声,伞骨寸断。

何明池噗的一声吐出鲜血,向后重挫,又撞到李珲圆的身上。

李珲圆痛呼一声,不知断了几根骨头。

徐崇山如山般站立,握拳欲再击下。

夜色中的御花园里,响起一声轻声。

他的面色瞬间如雪,痛苦地捂胸弯腰,然后倒下。

他的心碎了。

…………夜色中的宫殿地面上,到处是被砸碎的精美瓷器,几乎所有太监宫女的脸上都带着掌印或是伤痕,还有惊恐不安的神情。

经过太医诊治,李珲圆伤势终于稳定,他看了眼赤裸身上紧缚的绷带,又看了眼脸色苍白不停咳嗽的何明池,心中的余悸尽数变成了愤怒。

何明池轻咳两声,说道:“陛下,这件事情应该马上通知公主殿下。”

“不要惊动皇姐。”

不知道为什么,李珲圆现在很不想看到自己的姐姐,或者是不敢见到她,哪怕遇着这样的危险,下意识里也要封锁消息。

他看着殿内的太监宫女,寒声说道:“谁要敢多嘴,通通杖死!”

太监宫女们赶紧跪到地上。

李珲圆想着先前的危险,越想越愤怒,双眼竟变得有些血红,没有受伤的右手微微颤抖,然后重重一拍案几,寒声说道:“这些妖女的手下,果然还是不甘心,帝国将倾之时,居然还想抢走朕的皇位!”

何明池轻声说道:“陛下慎怒,此事还需要谨慎行事。”

李珲圆大怒斥道:“还需要什么谨慎?你和皇姐总让朕忍耐!让朕以大局为重!但你看现在那些人做了些什么!他们要杀朕!朕还怎么忍!”

一抹阴鹜冷酷的表情,在这位登基不久的年轻皇帝脸上浮现,他盯着何明池的眼睛,说道:“我不想再忍了,把他们全部杀死!”

…………诸葛无仁,在家里等待着宫里传来的好消息,很有耐心。

在他看来,徐崇山在皇宫里隐藏身份这么多年,稳重可靠至极,只要出手,新帝李珲圆根本没有任何机会能够再活下来。

然而他没有等到新帝暴毙的消息,却等到了数名黑衣人,诸葛无仁根本不来及说话求饶,便被这些极有可能是他曾经的下属杀死。

紧接着,礼部尚书府和太常寺卿府中,都出现了刺客。

今夜的长安城,谣言乱飞,杀声震天,民众大乱,又有谁趁乱放火,人群中不断出现莫名的冲突和死亡,混乱的局面越演越烈。

皇后一派的官员,遭受到了极为残酷的打击,死伤惨重,这些大臣府中也都养着强悍的家丁,然而又哪里能够挡得住修行者。

曾经的大学士府,如今早已门庭冷落的曾府,今夜门前也变得重新嘈杂紧张起来,管事悬在墙上的灯笼,早已被人用棍棒敲落,在石阶下燃烧。不知从哪里围过来的人群,拼命地呼喊着,试图冲进府中。

轰的一声,曾府大门终于被人群推倒,不知多少人涌了进来,见人便打,见东西便砸,府里的管事家丁拿着兵器,人数相对太少,连连败退,而刚刚赶过来的数名青衣汉子,还没有来得及动手,便被夜色里的一抹寒芒杀死。

管事和家丁受伤流血,渐渐被打乱,人群向着曾府后宅涌去,或者愤怒或者兴奋地大声喊道:“找到妖女的父母,把他们用石头砸死!”

后宅花园里,曾静与夫人听着前院传来的喊打喊杀声,看着秋日里早已不再结果的菜地,相看沉默不语,双手缓缓合在一处。

“自从女儿出事之后,我便退了下来,不再理朝政之事,即便后来发生了这么多变故,新帝登基,娘娘那边的邀约,我也是从来不去,我本以为自已已经足够老实低调,没有想到宫里那对姐弟,仍然没有忘记我。”

曾静看着妻子和声说道:“只是拖累了你,真是抱歉。”

曾静夫人眼泪涟涟说道:“能与老爷一道去死,倒也真没有什么害怕的,只是想着我们那苦命的女儿,再也见不到我们,不知她该有多伤心。”

“如果不是那丫头,我们何至于……”曾静停了停,然后叹息说道:“罢罢罢,不说此事了,这大概就是我们的命吧。”

此时那些情绪已然近乎癫狂的暴民,终于冲进了曾府后宅,曾静看着那些人手里拿着的染血的桌腿和石头,把妻子搂进怀里,不再说话。

便在这时,何明池腋下夹着黄油纸伞,出现在菜地旁。

他看着人群里领头那个中年男子,微微皱眉。

…………愤怒而癫狂的人群,渐渐散去。

曾府后园重新回复安静。

曾静夫妇来不及去看府中管事家丁的伤情,看着何明池,生出很多疑问。

如果不是此人,今夜他们夫妇定然会遭毒手。

但很明显,此人便是今夜长安之乱的元凶,不然为何先前那些暴民,还有那个首领会因为他的眼神,便悻悻然退走?

“听说你会成为大唐国师。”曾静说道。

何明池微微一笑说道:“应该不会有这个机会了。”

曾静声音微寒说道:“你做出如此血腥之事,当然没有资格。”

何明池说的是机会,他说的是资格,表达的是不一样的意思。

“我从来没有说过自已是个好人。”

何明池看着他说道:“所以曾大人不用教训我,你也不用问我,为什么今夜我会放过曾府,因为……我自已也想不明白。”

“你们明明是冥女的生身父母,为什么却不能死呢?”

何明池自言自语道,看来真的很困惑,只不过他也想不出什么因果,摇了摇头,便离开了曾府。

人群离开,曾府大门却已被撞破,在这个混乱的夜晚,显得非常不安全,更麻烦的是,前院不知被谁点了一把火,现在火势变得越来越大。

曾静夫妇还有那些互相搀扶着的受伤家人,依次走出府门,等着马车套好后,便去雁鸣湖畔,在女婿的那片院子里藏一夜。

便在这个时候,数十名青衣青裤的汉子,拿着短刀跑了过来,其中为首的那个头目,看着曾静夫妇无恙,不由大松了口气。

“大人,齐四爷让小的接诸位去春风亭。”

…………

第一百零四章上官扬羽

夜色深沉,很多人影或掠或纵,翻过府墙,潜入花园。

这些年来,何明池在昊天道南门和天枢处里,拥有了很多忠诚的下属,这些不甘寂寞的修行者,数量虽然不多,但造成的杀伤力却是十分可怕。

李珲圆遇刺震怒,把天枢处的腰牌也给了他,让他放手去做,这个夜晚,至少十几名官员倒在了血泊之中,更多的无辜民众在混乱里丧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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