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尔摩斯探案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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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尔摩斯探案集-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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赛人以外,他没有任何朋友。他允许那些流浪者在那一块象征着家族地位的几亩荆棘丛生的土地上扎营。他会到他们帐篷里去接受他们作为报答的殷勤款待。有时候随同他们出去流浪长达数周之久。他还对印度的动物有着强烈的爱好。这些动物是一个记者送给他的。目前,他有一只印度猎豹和一只狒狒,这两只动物就在他的土地上自由自在地跑来跑去,村里人就象害怕它们的主人一样害怕它们。

    “通过我说的这些情况,你们不难想象我和可怜的姐姐朱莉娅是没有什么生活乐趣的。没有外人会愿意跟我们长期相处,在很长一个时期里,我们操持所有的家务。我姐姐死的时候,才仅仅三十岁。可是她早已两鬓斑白了,甚至和我现在的头发一样白。”

    “那么,你姐姐已经死了?”

    “她刚好是两年前死的,我想对你说的正是有关她去世的事。你可以理解,过着我刚才所叙述的那种生活,我们几乎见不到任何和我年龄相仿和地位相同的人。不过,我们有一个姨妈,叫霍洛拉·韦斯法尔小姐,她是我母亲的老处女姐妹,住在哈罗附近,我们偶尔得到允许,到她家去短期作客。两年前,朱莉娅在圣诞节到她家去,在那里认识了一位领半薪的海军陆战队少校,并和他缔结了婚约。我姐姐归来后,我继父闻知这一婚约,并未对此表示反对。但是,在预定举行婚礼之前不到两周的时候,可怕的事情发生了,从而夺去了我唯一的伴侣。”

    福尔摩斯一直仰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头靠在椅背靠垫上。但是,这时他半睁开眼,看了一看他的客人。

    “请把细节说准确些。〃他说。

    “这对我来说很容易,因为在那可怕的时刻发生的每一件事,都已经深深印在我的记忆里。我已经说过,庄园的邸宅是极其古老的,只有一侧的耳房现在住着人。这一侧的耳房的卧室在一楼,起居室位于房子的中间部位。这些卧室中第一间是罗伊洛特医生的,第二间是我姐姐的,第三间是我自己的。这些房间彼此互不相通,但是房门都是朝向一条共同的过道开的。我讲清楚了没有?”

    “非常清楚。”

    “三个房间的窗子都是朝向草坪开的。发生不幸的那个晚上,罗伊洛特医生早早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可是我们知道他并没有就寝,因为我姐姐被他那强烈的印度雪茄烟味熏得苦不胜言,他抽这种雪茄已经上了瘾。因此,她离开自己的房间,来到我的房间里逗留了一些时间,和我谈起她即将举行的婚礼。到了十一点钟,她起身回自己的房间,但是走到门口时停了下来,回过头来。

    “'告诉我,海伦,'她说,‘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你听到过有人吹口哨没有?'

    “'从来没有听到过,'我说。

    “'我想你睡着的时候,不可能吹口哨吧?'

    “'当然不会,你为什么要问这个呢?'

    “'因为这几天的深夜,大约清晨三点钟左右,我总是听到轻轻的清晰的口哨声。我是一个睡不沉的人,所以就被吵醒了。我说不出那声音是从哪儿来的,可能来自隔壁房间,也可能来自草坪。我当时就想,我得问问你是否也听到了。'

    “'没有,我没听到过。一定是种植园里那些讨厌的吉卜赛人。'

    “'极其可能。可是如果是从草坪那儿来的,我感到奇怪你怎么会没有同样地听到。'

    “'啊,但是,我一般睡得比你沉。'

    “'好啦,不管怎么说,这关系都不大。'她扭过头对我笑笑,接着把我的房门关上。不一会儿,我就听到她的钥匙在门锁里转动的声音。”

    “什么?〃福尔摩斯说,“这是不是你们的习惯,夜里总是把自己锁在屋子里?”

    “总是这样。”

    “为什么呢?”

    “我想我和你提到过,医生养了一只印度猎豹和一只狒狒。不把门锁上,我们感到不大安全。”

    “是这么回事。请你接着说下去。”

    “那天晚上,我睡不着。一种大祸临头的模糊感觉压在我心头。你会记得我们姐儿俩是孪生姐妹,你知道,联接这样两个血肉相连的心的纽带是有多么微妙。那天晚上是个暴风雨之夜,外面狂风怒吼,雨点劈劈啪啪地打在窗户上。突然,在风雨嘈杂声中,传来一声女人惊恐的狂叫,我听出那是我姐姐的声音。我一下子从床上跳了起来,裹上了一块披巾,就冲向了过道。就在我开启房门时,我仿佛听到一声轻轻的就象我姐姐说的那样的口哨声,稍停,又听到哐啷一声,仿佛是一块金属的东西倒在地上。就在我顺着过道跑过去的时候,只看见我姐姐的门锁已开,房门正在慢慢地移动着。我吓呆了,瞪着双眼看着,不知道会有什么东西从门里出来。借着过道的灯光,我看见我姐姐出现在房门口,她的脸由于恐惧而雪白如纸,双手摸索着寻求援救,整个身体就象醉汉一样摇摇晃晃。我跑上前去,双手拥抱住她。这时只见她似乎双膝无力。颓然跌倒在地。她象一个正在经受剧痛的人那样翻滚扭动,她的四肢可怕地抽搐。起初我以为她没有认出是我,可是当我俯身要抱她时,她突然发出凄厉的叫喊,那叫声我是一辈子也忘不了的。她叫喊的是,‘唉,海伦!天啊!是那条带子!那条带斑点的带子!'她似乎言犹未尽,还很想说些别的什么,她把手举在空中,指向医生的房间,但是抽搐再次发作,她说不出话来了。我疾步奔跑出去,大声喊我的继父,正碰上他穿着睡衣,急急忙忙地从他的房间赶过来。他赶到我姐姐身边时,我姐姐已经不省人事了。尽管他给她灌下了白兰地,并从村里请来了医生,但一切努力都是徒劳无功的,因为她已奄奄一息,濒临死亡,直至咽气之前,再也没有重新苏醒。这就是我那亲爱的姐姐的悲惨结局。”

    “等一等,〃福尔摩斯说,“你敢十分肯定听到那口哨声和金属碰撞声了吗?你能保证吗?”

    “本郡验尸官在调查时也正是这样问过我的。我是听到的,它给我的印象非常深。可是在猛烈的风暴声和老房子嘎嘎吱吱的一片响声中,我也有可能听错。”

    “你姐姐还穿着白天的衣服吗?”

    “没有,她穿着睡衣。在她的右手中发现了一根烧焦了的火柴棍,左手里有个火柴盒。”

    “这说明在出事的时候,她划过火柴,并向周围看过,这一点很重要。验尸官得出了什么结论?”

    “他非常认真地调查了这个案子,因为罗伊洛特医生的品行在郡里早已臭名昭著,但是他找不出任何能说服人的致死原因。我证明,房门总是由室内的门锁锁住的,窗子也是由带有宽铁杠的老式百叶窗护挡着,每天晚上都关得严严的。墙壁仔细地敲过,发现四面都很坚固,地板也经过了彻底检查,结果也是一样。烟囱倒是很宽阔,但也是用了四个大锁环闩上的。因此,可以肯定我姐姐在遭到不幸的时候,只有她一个人在房间里。再说,她身上没有任何暴力的痕迹。”

    “会不会是毒药?”

    “医生们为此做了检查,但查不出来。”

    “那么,你认为这位不幸的女士的死因是什么呢?”

    “尽管我想象不出是什么东西吓坏了她,可是我相信她致死的原因纯粹是由于恐惧和精神上的震惊。”

    “当时种植园里有吉卜赛人吗?”

    “有的,那儿几乎总是有些吉卜赛人。”

    “啊,从她提到的带子——带斑点的带子,你推想出什么来没有?”

    “有时我觉得,那只不过是精神错乱时说的胡话,有时又觉得,可能指的是某一帮人。也许指的就是种植园里那些吉①卜赛人。他们当中有那么多人头上戴着带点子的头巾,我不知道这是否可以说明她所使用的那个奇怪的形容词。”

    ①原文band作〃带子〃解,亦作〃一帮〃解。——译者注

    福尔摩斯摇摇头,好象这样的想法远远不能使他感到满意。

    “这里面还大有文章。〃他说,“请继续讲下去。”

    “从那以后,两年过去了,一直到最近,我的生活比以往更加孤单寂寞。然而,一个月前,很荣幸有一位认识多年的亲密朋友向我求婚。他的名字叫阿米塔奇——珀西·阿米塔奇,是住在里丁附近克兰活特的阿米塔奇先生的二儿子。我继父对这件婚事没有表示异议,我们商定在春天的时候结婚。两天前,这所房子西边的耳房开始进行修缮,我卧室的墙壁被钻了些洞,所以我不得不搬到我姐姐丧命的那房间里去住,睡在她睡过的那张床上。昨天晚上,我睁着眼睛躺在床上,回想起她那可怕的遭遇,在这寂静的深夜,我突然听到曾经预兆她死亡的轻轻的口哨声,请想想看,我当时被吓成什么样子!我跳了起来,把灯点着,但是在房间里什么也没看到。可是我实在是吓得魂不附体,再也不敢重新上床。我穿上了衣服,天一亮,我悄悄地出来,在邸宅对面的克朗旅店雇了一辆单马车,坐车到莱瑟黑德,又从那里来到你这儿,唯一的目的是来拜访你并向你请教。”

    “你这样做很聪明,〃我的朋友说,“但是你是否一切全说了?”

    “是的,一切。”

    “罗伊洛特小姐,你并没有全说。你在袒护你的继父。”

    “哎呀!你这是什么意思?”

    为了回答她的话,福尔摩斯拉起了遮住我们客人放在膝头上那只手的黑色花边袖口的褶边。白皙的手腕上,印有五小块乌青的伤痕,那是四个手指和一个拇指的指痕。

    “你受过虐待。〃福尔摩斯说。

    这位女士满脸绯红,遮住受伤的手腕说,“他是一个身体强健的人,他也许不知道自己的力气有多大。”

    大家沉默了好长时间,在这段时间里福尔摩斯将手托着下巴,凝视着劈啪作响的炉火。

    最后他说:“这是一件十分复杂的案子。在决定要采取什么步骤以前,我希望了解的细节真是多得不可胜数。不过,我们已经是刻不容缓的了。假如我们今天到斯托克莫兰去,我们是否可能在你继父不知道的情况下,查看一下这些房间呢?”

    “很凑巧,他谈起过今天要进城来办理一些十分重要的事情。他很可能一整天都不在家,这就不会对你有任何妨碍了。眼下我们有一位女管家,但是她已年迈而且愚笨,我很容易把她支开。”

    “好极了,华生,你不反对走一趟吧?”

    “决不反对。”

    “那么,我们两个人都要去的。你自己有什么要办的事吗?”

    “既然到了城里,有一两件事我想去办一下。但是,我将乘坐十二点钟的火车赶回去,好及时在那儿等候你们。”

    “你可以在午后不久等候我们。我自己有些业务上的小事要料理一下。你不呆一会儿吃一点早点吗?”

    “不,我得走啦。我把我的烦恼事向你们吐露以后,我的心情轻松多了。我盼望下午能再见到你们。〃她把那厚厚的黑色面纱拉下来蒙在脸上,悄悄地走出了房间。

    “华生,你对这一切有何感想?〃歇洛克·福尔摩斯向后一仰,靠在椅背上问道。

    “在我看来,是一个十分阴险毒辣的阴谋。”

    “是够阴险毒辣的。”

    “可是,如果这位女士所说的地板和墙壁没受到什么破坏,由门窗和烟囱是钻不进去的这些情况没有错的话,那么,她姐姐莫名奇妙地死去时,无疑是一个人在屋里的。”

    “可是,那夜半哨声是怎么回事?那女人临死时非常奇怪的话又如何解释呢?”

    “我想不出来。”

    “夜半哨声;同这位老医生关系十分密切的一帮吉卜赛人的出现;我们有充分理由相信医生气图阻止他继女结婚的这个事实;那句临死时提到的有关带子的话;最后还有海伦·斯托纳小姐听到的哐啷一下的金属碰撞声(那声音可能是由一根扣紧百叶窗的金属杠落回到原处引起的);当你把所有这些情况联系起来的时候,我想有充分根据认为:沿着这些线索就可以解开这个谜了。”

    “然而那些吉卜赛人都干了些什么呢?”

    “我想象不出。”

    “我觉得任何这一类的推理都有许多缺陷。”

    “我觉得是这样。恰恰就是由于这个原因,我们今天才要到斯托克莫兰去。我想看看这些缺陷是无法弥补的呢,还是可以解释得通的。可是,真见鬼,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我伙伴这声突如其来的喊叫是因为我们的门突然被人撞开了。一个彪形大汉堵在房门口。他的装束很古怪,既象一个专家,又象一个庄稼汉。他头戴黑色大礼帽,身穿一件长礼服,脚上却穿着一双有绑腿的高统靴,手里还挥动着一根猎鞭。他长得如此高大,他的帽子实际上都擦到房门上的横楣了。他块头之大,几乎把门的两边堵得严严实实。他那张布满皱纹、被太阳炙晒得发黄、充满邪恶神情的宽脸,一会儿朝我瞧瞧,一会儿朝福尔摩斯瞧瞧。他那一双凶光毕露的深陷的眼睛和那细长的高鹰钩的鼻子,使他看起来活象一头老朽、残忍的猛禽。

    “你们俩谁是福尔摩斯?〃这个怪物问道。

    “先生,我就是,可是失敬得很,你是哪一位?〃我的伙伴平静地说。

    “我是斯托克莫兰的格里姆斯比·罗伊洛特医生。”

    “哦,医生,〃福尔摩斯和蔼地说,“请坐。”

    “不用来这一套,我知道我的继女到你这里来过,因为我在跟踪她。她对你都说了些什么?”

    “今年这个时候天气还这么冷,〃福尔摩斯说。

    “她都对你说了些什么?〃老头暴跳如雷地叫喊起来。

    “但是我听说番红花将开得很不错,〃我的伙伴谈笑自如地接着说。

    “哈!你想搪塞我,是不是?〃我们这位新客人向前跨上一步,挥动着手中的猎鞭说,“我认识你,你这个无赖!我早就听说过你。你是福尔摩斯,一个爱管闲事的人。”

    我的朋友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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