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自己筑基时期，师父的关怀总是恰到好处却又淡的无迹可寻，不由自嘲，比起师父。自己还差得远。
“既如此，杜若，随我先去一趟莫家村吧。”
接下来，莫清尘传讯中禺城瑶光别院的弟子，命他们带九转固元丹回师门，自己则带着杜若向西北方向飞去。
远方天际晚霞满天，落阳城遥遥在望。
如今的落阳城，已经变成完全的修仙者城镇，再看不到凡人的身影。
以前住在落阳城的凡人，在数十年前都已经搬出去。以落阳城为中心，散居在方圆数百里内的大小村落里。
是以如今落阳城四周的村子，都比数十年前规模壮大了许多。
无论是莫清尘还是杜若。这样的容貌走进凡人堆里都会引起轩然大波，为了减少麻烦，二人施了障眼法，落在凡人眼中就是普通人的样子。
这样走了不下数十个村子，居然没找到莫家村。
莫清尘略一思索。心中就有了底儿，莫家村当年并没有被灭，那么现在很可能是改了名。
在一个繁华的镇子落下来，歇脚喝茶的工夫，莫清尘对端茶的伙计打探道：“这位小哥，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莫家村？”
年轻的伙计一愣。瞥了莫清尘一眼，眼中飞快闪过戒备之色，连声道：“没听过。没听过。”
莫清尘暗自摇头，果然是年轻人沉不住气。
又觉得运气不错，本以为这种年纪的人是不会知道的，哪想到随意一问，就问对了人。
她已经是元婴修士。既然寻到了莫家村的线索，就犯不着藏头露尾。施了小法术布置上结界，气势微微外露：“小哥，实不相瞒，我是修仙者，莫家村，和我有些渊源。”
听到“修仙者”三个字，伙计瞳孔猛然放大，露出惊骇的神色。
“如果我猜的不错，小哥是莫家村的人吧？”莫清尘淡笑着问道。
伙计身体忍不住发抖：“仙……仙子，您，您想怎么样？”
看着伙计战战兢兢的模样，莫清尘笑了：“小哥莫怕，我也是莫家人。”
年轻的伙计瞪大了眼睛：“仙子此话当真？”
“本君有必要欺骗你一个凡人么？”莫清尘脸色一正，修仙者的气势展露出来。
伙计只觉心神一震，鼓起勇气道：“仙子来寻莫家村，是——”
不想再浪费时间，莫清尘直言道：“本君出自莫家，如今修行小有所成，此番前来就是看一看当年的莫家村是否有灵根者，好把其引上仙途，传承莫家。”
伙计大喜，激动的跪拜下去：“仙子，请随晚辈前来。”
莫清尘看一眼杜若，二人跟着伙计离开茶摊。
听了伙计的话，才知道这个繁华的小镇就是曾经的莫家村，只是后来许多人迁居此处，渐渐发展成如今的样子，而原本的莫家村已经变成一个世俗大族，居于城西。
“小哥，我看你初听我是修仙者时，神情很是惊恐，可是有什么原因？”莫清尘问道。
伙计忙道：“仙子称呼晚辈狗蛋就行。”
“狗蛋？”听着凡俗气息这么浓重的名字，莫清尘莞尔一笑。
狗蛋不好意思的道：“晚辈的爹只是族中一个看偏门的，不识字，晚辈大哥叫大狗，二哥叫二狗，我是老幺，就叫狗蛋了。”
说到这里话题一转：“其实晚辈常见到来往的修仙者，从没见过那些仙人欺负凡人，并不是多惧怕，只是族中传了一百多年的族规，要族人小心专门来寻的修仙者，说——有可能给族中带来灭顶之灾。”
莫清尘暗揣，这倒是和一百多年前莫家村接到示警，当心被花、罗两家以及魔门灭族对上了。
“那这些年，可有修仙者来过？”
狗蛋摇了摇头：“以前不知道，反正从俺出生到现在，没听说过。”
莫清尘随意点着头，心中有些奇怪，难道说九姐十姐这些年从来没来过莫家村么？
转念一想又恍然，这便是观念的不同，她们自幼长于莫府，莫家村的人对她们来说，地位连奴仆也不如，自然不认为这里也算是莫家的根，值得来一趟。
正如当年的花家和魔门。把莫府的人全部灭口，却任由莫家村自生自灭一个道理。
对这些土生土长的修士来说，修仙者和凡人的差距远比她想的要大。
“仙子，到了。”狗蛋指着一座低调却庞大的庄园道，说着冲上去叫门。
“哟，这不是狗蛋么，谁给你的胆子，敢来敲正门？”一个中年模样的仆从探出头来，不耐烦的道，说着要把大门关上。
狗蛋忙撑着大门：“凡叔。快去禀告族长，我们莫家的修仙者回来了。”
“臭小子，你胡扯什么呢？啊——”中年仆从正说着。忽见狗蛋身后的一男一女化作一青一黑两道影子飞了进去，不由惊叫起来。
惊恐之下也顾不得别的了，直奔影壁旁的一口古钟，抡起鼓槌敲了起来。
洪亮悠扬的钟声响彻莫家庄园，莫清尘神识一扫。就见许多人慌忙行动，或是挪开自家院中一口水缸，或是抬起屋内一口废旧的铁锅，里面都露出一个洞，拖家带口的往里钻。
有的人家堵住洞口的铁锅生锈了搬不开，一家子急得直哭。
莫清尘无奈笑笑。干脆恢复真容，飞到半空放声道：“本君出自落阳城莫府，请莫家族长前来一见。”
这声音响彻整个庄园。却被莫清尘法术所阻，莫家庄园以外的地方半点动静都不知晓。
良久，一个老者被众人簇拥着，颤巍巍的来到莫清尘面前，声音嘶哑的道：“仙子大驾光临。小辈们不懂事，怠慢了。还请仙子恕罪。”
莫清尘缓缓飞落下来，微笑道：“无妨，是本君想早些见到族长，有些失礼了。”
老者连呼不敢，见莫清尘神色亲切，鼓起勇气道：“仙子说来自落阳城莫府，不知——”
说到这里没有说下去，莫清尘却已经了然，傲然道：“一百五十多年前，落阳城莫府剧变，本君离去时不过八岁，确实没有什么证明身份的物件。不过，本君已是元婴修士，又有何欺瞒尔等的必要，随意认祖宗呢？”
元婴修士的气势散发出来，敛去其中杀意。
落在莫氏族人眼中，只觉莫清尘威严无限，恍若天人，莫名的就相信了她的话。
“族长，本君此次前来，是有两件事要办，还请这些族人退避一二。”莫清尘清声道。
老者忙把莫清尘引入一个小厅，挥退了族人，恭敬道：“不知仙子有何事吩咐？”
莫清尘眼睛眯了眯：“第一件事，不知道族长知不知道百多年前莫府灭门后，莫家村发生的事？”
“这个，小辈听前任族长提起过……”老者浑浊的眼睛有了些光亮，陷入回忆。
听完老者的话，莫清尘暗暗点头，这些和当年从云枝那里听来的差不多。
“这么说，那封信还留在族里了？”莫清尘问道。
“在，在。上上任的村长把那封信收了起来，封存在祠堂里一直没有动过。”老者道。
“有劳族长把那封信取来吧。”
老者不敢违背，亲自进入祠堂把信取出，奉给莫清尘。
信写在上好的丝绢上，丝绢依然光洁如新，莫清尘展开扫视一遍。
潇洒的行体映入眼帘，直若行云流水。
乍一看，莫清尘对这字体生出一种隐约的熟悉感，可细一思索却了然无痕，就不动声色的收起道：“第二件事，本君是想看一下族中有无灵根的孩子，若是有，就把他们引上仙途，传承莫家一脉。”
如此，爷爷和族长爷爷在九泉之下也该欣慰了吧。
莫清尘正想着，就听扑通一声，老者跪了下来，哆嗦着道：“仙……仙子此话当真？”
“自然——”
话还未落，就见老者爬起来，健步如飞的冲了出去。
第五百七十章 杜若的异常
“下一个。”杜若拿着测灵盘，见测试的孩子没有激起任何反应，淡淡的道。
莫清尘便坐在一旁静静的看着，手里端着杯子，时不时抿上一口灵酒。
年过八旬的族长颤巍巍的坐在下首，死死盯着每一个测试的孩子，每当一个孩子被测出没有灵根下去后，眼中光芒就暗淡一分。
眼看着，族中未满十四岁的孩子只剩下几个了。
在老族长殷切期盼的目光中，接下来并没有奇迹发生，剩下几个孩子全都是没有灵根的普通人。
老族长一下子靠在椅背上，脸色灰败，浑浊的目光看着莫清尘，嘴唇颤动，想要说些什么。
这个结果，莫清尘并不奇怪。
有灵根者，本就是万中无一，整个莫府未满十四岁的孩子不足百人，没有灵根再正常不过了。
“这样吧，族长，你把族中三十岁以下的人都唤来，本君再测一下。”莫清尘道。
“好，好。”老族长连连点头。
不一会儿，莫府大院中就聚集了几百个年轻人。
“杜若，你再辛苦一下吧。”莫清尘冲杜若微微颔首。
“是。”杜若恭声应下，开始为这些人测试灵根。
看着他们或忐忑，或茫然，或紧张局促的神色，看过来的目光犹如看着仙人，一个小小的测灵盘牵动着他们的情绪，亦决定了今后的人生，杜若若有所悟，心境隐隐有些突破，手上动作并未停歇。
“师父，已经测试完了。”杜若站了起来，把一直没有任何变化的测灵盘递给莫清尘。
莫清尘挥手把测灵盘收入衣袖，看向族长。
老族长一脸失魂落魄。看着更加衰老。
莫清尘刚要说话，老族长却像想起来什么似的，紧紧盯着那些年轻人道：“我们莫家子弟，都在这里了么？还有没有人没接受过测试？”
仙缘就在眼前却抓不住，实在是不甘心啊。
他活了一把年纪，比这些年轻人明白多了，错过这次，以后莫家将彻底沦为一个俗世家族，不可能再有修仙者来寻。
在场的人一片沉默。
“族长，修仙讲究一个仙缘。既然族中没有灵根者，也不必太过失望，这些灵果和灵酒请收下。本君告辞了。”莫清尘衣袖一挥，老族长面前多出几篮灵果和几坛灵酒。
灵果的香气飘散出来，闻者只觉遍体通泰。
修仙者的丹药凡人是不能服用的，而这些灵果和灵酒却可以服用，有延年益寿。美颜滋补之效。
莫清尘冲杜若点头示意，杜若走到她身后。
莫清尘脚尖一点，脚下生云，带着杜若缓缓向上飞。
“仙子，仙子等一等。”一个声音传来，莫清尘俯身看去。是给他们带路的狗蛋。
“仙子，我想起来了，我们族中还有一人没测试过。”狗蛋大声喊道。
莫清尘落了下来。温声问道：“还有何人？”
“是，是俺堂兄。”狗蛋有些紧张的道。
这话一出，莫清尘就听到了众多低低的议论声。
老族长拄着拐杖连连捶地：“狗蛋，还不退下去，你是魔障了么。竟敢给仙子举荐那么一个人！”
狗蛋面色如土，连连后退。
“族长。狗蛋的堂兄，是怎么回事儿？”莫清尘淡淡问道。
老族长长叹一声道：“仙子，狗蛋的堂兄叫狗剩儿，今年刚好三十岁了。要说起来那孩子也是个命苦的，自小没了爹娘，跟着狗蛋一家过活。只是这孩子命不济，克父克母又克妻，连娶了三次媳妇，都进门不到两年就去了。如今一个人过，又生了满头满身的毒疮，整日躺在床上，就靠着族中救济活着了。您看，这样一个人，怎么能出来污了您的眼呢。”
莫清尘淡淡笑道：“既然本君说了三十岁以下的人皆可测试，就劳烦族长把他带来吧。”
“这——”老族长有些犹豫，触到莫清尘投来的清淡目光，把话咽了下去，对族人挥手道，“把狗剩儿带来。”
不一会儿，就有两个男子抬着一个人过来，众人遮掩着口鼻纷纷避开，一脸嫌弃。
杜若走了过去，瞥了躺着的男子一眼。
那人面色发红，头发掉了大半，露出光秃的头顶，头顶上生着一片一片的红疮，冒着黄水。
“请把手放在这上面。”杜若面上并无任何异样，把测灵盘递了过去。
那人目光呆滞，一动不动。
“狗剩儿，这是仙人，你癔症了，还不快点儿！”看不过眼的族人冷喝道。
那人这才动作缓慢的把手放到测灵盘上。
一瞬间，红色光芒大盛，隐隐透着*光晕。
众人不由惊呼。
莫清尘走到那人面前，把手指搭在他手腕上，片刻后收回手，喃喃道：“竟然是火土双灵根，而且火灵根占了九成九，难怪，难怪呢。”
火属阳，这人身为男子，又是极端的灵根属性，没有机会修仙，导致体内阳气过剩。
他的母亲只是凡人，想必就是他在母体时因为处于先天混沌状态，灵根可以自转吸收天地灵气和母体元气，母体这才承受不了而消亡的。
至于他的三任妻子，显然是承受不了他过旺的阳气，元阴之气耗损过巨导致体衰而亡。
没了女子舒缓体内阳气，时日一久过剩阳气就淤积体表，生成了火毒脓疮。
“仙子，狗剩他，他真的有灵根？”老族长不可置信的问。
莫清尘点点头：“不错，而且是上佳的双灵根。”
说到这里看向那人，温声问道：“你可愿意修仙么？”
“修仙？”狗剩儿神色茫然，还没反应过来他的人生即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老族长颤巍巍走过来，伸出干枯的手，狠狠掐了他一把。
狗剩儿这才回神，狠狠点头。
“族长，麻烦你安排一间静室，他年纪过大，我要助他引气入体。”莫清尘转头对老族长道。
莫清尘已是元婴修士，有她相助，不过三日狗剩已经做到引气入体。
离去前叮嘱道：“你资质上佳，只可惜自幼长于尘世，无人引导，多年被过剩火气所扰损了身体，如今虽踏上仙途年龄又偏大了。日后修行不要太过勉强，凡事顺其自然即可。”
说完留下一部适合火灵根修行的功法及炼气期服用的丹药，其中包括一颗筑基丹，又赐了两样法器，准备离去。
狗剩儿扑通一声跪下来：“仙子，您的恩德，狗剩没齿难忘，请您为狗剩赐一个名字吧。若是，若是狗剩儿修行有成，就去拜访您。”
莫清尘沉吟片刻道：“我和莫家村的一段因果，就此了结，以后恐怕不会再来。整个莫家村唯你一人身具灵根，想来下任族人之职定是你担当无疑了。无论你在修行路上走多远，记得护持族人就好。你就叫莫生吧。”
“多谢仙子赐名。”莫生额头贴地，虔诚的拜了下去，再抬头，哪里还有莫清尘和杜若的影子。
“师父，接下来我们去哪里？”站在云端，杜若看着莫清尘问道。
莫清尘目光悠悠望着远方，轻声道：“接下来，去我出生的地方看看。”
“师父也是出生在俗世中么？”
“嗯，是个很小的村子。”莫清尘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