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不演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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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唐不演义-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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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司马德戡,宇文智及认真听取了总指挥的逃跑计划,然后毫不留情地指出了对方的一个大漏洞:“杨广虽然失去了道义,但威风还在,要是听闻你们逃跑,一定严令追捕,你们将跟窦贤一样,自取其死!”

窦贤是隋朝郎将,是逃跑主义的先行者,不久前率部下逃亡回家,被杨广派兵追上斩杀。

司马德戡吓出一身冷汗,千算万算,没算到杨广是一个有仇必报的人,要是惹怒了他,就算逃到西天佛祖那里都会被挖出来。

“那怎么办?”

宇文智及压低了声音,说出了另一个计划:“不如纠集兵马,攻向宫殿,废昏君,立明哲。如果事情成功,公自然荣华富贵!”

这个就太跳跃了,司马德戡只想跑路,让他杀杨广,实在没有心理准备,但宇文智及马上用一句话给司马跑跑吃了一颗定心丸:“就算不成功,也能吓杨广一跳,那时你们再逃,杨广必定胆怯,不敢追讨!”

进可改朝换代,退还可以接着跑路,这实在是万全之策,司马德戡马上同意了这一方案,还表示事情成功之后,将奉宇文智及为主。

宇文智及笑了,他告诉对方,我还不能领头,但我已经有了一个最佳的人选。

“谁?”

“我的兄长宇文化及!”

宇文化及是宇文述的长子,这位仁兄算是典型的贵族子弟,在长安的时候,就仗着他父亲的威风,成天价在大兴城内乘肥挟弹,驰骛道中,长安市民亲切(亲自咬牙切齿)地称呼他:轻薄公子。

宇文智及大力推荐其兄长,不是兄长比他更浑,而是兄长跟他关系很好,宇文智及认为这样的好事不该忘了兄长。

于是,宇文智及将司马德戡们领到宇文化及的面前。郑重告诉他这个好消息。奇怪的一幕出现了。

宇文化及脸色大变,全身流汗,差点休克过去。

这位仁兄来到江都以后,倒不忘本,接着干坏人坏事,但弑君这样的事还是超过了他的承受力。

后来,司马德戡想起这一幕,后悔自己早该看出对方是个脓包的。

当然,现在整个计划都告诉你了,你不干,就是逼着大家灭口。过了一会儿,宇文化及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终于颤抖着点头同意。

宇文家的加入,让一起逃跑事件演变升级为改朝换代事件。另外,种种迹象表明,宇文家的第三个儿子也参与了进来,这个人是多年前就跟李渊夜谈大事的宇文士及。因为宇文士及后来当了唐朝的宰相,而隋史又是唐朝人编的,他们说宇文士及没有参与这一弑君事件,那就算没有吧。

江都的气氛越来越压抑,所有人都知道要出事了。但接下来传开的这个消息,还是将客居江都的关中汉子们给惊住了。

据传闻,杨广怕关中骁果不随他去丹阳,已经决定将他们全部毒死,这个消息传得有板有眼,比如,杨广已经准备了二十石的毒酒,连日子都选好了,就在三月十六日那天请断魂饭。隋制一石有一百多斤,一石足以毒杀千人,二十石够两万人用的。

搞这么大规模的毒杀事件,杨广果然是大手笔。

这个消息据说很准确,是从皇宫里的御医传出来的。

当然,我们已经说过,跟司马德戡喝酒拜把子组成跑路同盟的人里头就有太医院的医生,而三月十六日,很巧,那原本是司马德戡准备起跑的日子。

看来消息已经走漏,抢跑已经势在必行,三月十日,弑君为乱的大幕拉开。

那一天,风很大,风尘扫荡了扬州这座城市的每个角落,天空变得昏暗如夜,风沙之中,没有多少人注意到,在城东,一支部队悄无声息地集结起来。

那是司马德戡跟他率领的骁果。司马德戡宣布了他的计划,并很快得到了骁果的响应。

造反还是过五天去吃杨广的毒酒。这并不是一道难做的选择题。

在这一天的黄昏,司马德戡偷走了御马,备齐了武器,只等夜色的降临。

风高,月黑,弑君!

梆!梆!梆!

打更声似远似近地响起来,约定的时间终于到了。

“点火把!”黑暗中,司马德戡用阴沉的声音下达了命令,无数火把点了起来,照亮了城的东边,火光下,是数万准备起事的大兵,那些脸孔因为兴奋而显得格外发亮发红。

这个阵势有点大,杨广察觉到了异常。

杨广贪玩,属夜猫子型,都三更天了,竟然没睡着,还望到了东边的火光以及听到宫外的喧哗声。

“宫外何事喧哗!”

很快,杨广定下心来,他得到了一个合理的解释:“外面的草坊失火了,大家正在救火。”

给出这个回答的是值班的侍卫武官裴虔通,此人是杨广的亲信,在杨广还是王爷时,就是杨广的跟班,当然,现在裴虔通是司马德戡的人。

杨广又躺下去,他并不知道,自己的生命已经进入了倒计时。

扬州街头,刀已出鞘。

【杨广之死】

扬州的大街上,值班的士兵正在巡察街道,突然冲过来了一群禁卫军,这帮兄弟单位的人来了之后,毫不客气,立刻就将负责巡夜的隋将控制了起来,并告诉下面的士兵,你们可以回去休息了,现在扬州城防由我们接管。

率领这支部队的是宇文智及,很快,各个街头都布置了新的士兵,扬州城落在了反军的手里。

与此同时,在宫殿的芳林门外,出现了一个人的身影。

此人是杨广的孙子,燕王杨倓,因为宇文化及们的动作太大,杨倓发现了事变,连夜从家里跑出来,准备给杨广报信。

来到芳林门,门已经关上了,没有令牌是进不去的。想了一会儿,杨倓捏着鼻子从下水道钻了进去,总算过了第一关。

下一关是玄武门,这是最后一道门,进去后就是杨广的寝殿,可玄武门是没有下水道供人去钻的。情急之下,杨倓大声对楼上招呼:“臣中风了,命悬一刻,请求见圣上最后一面。”这个理由编得还不如逃课的小学生。中风了还能钻下水道?还能如此大喊?

玄武门的门打开了,杨倓一进去,就被裴虔通请到小单间关了起来。

另一拨人也来到了玄武门外,他们才是裴虔通等待的人。

司马德戡一路小跑来到了玄武门前,他倒是大摇大摆从正门进来的,在这之前,司马德戡早已经做好工作,各大城门都没有上锁,这样看来,杨倓的下水道是白爬了。

来到玄武门前,看到迎接他的是裴虔通后,司马德戡松了一口气,在计划里,玄武门是最关键的一环。这里原本驻扎着对杨广效忠的一支部队。这支部队勇猛善战,待遇优厚,杨广还经常做媒,将宫人许配给他们。这支部队称为“给使”。

这一天的早些时候,给使接到圣旨,将他们调出城外。他们丝毫没有怀疑这道圣旨的真实性,因为前来宣读圣旨的是杨广的一位亲信太监魏氏(姓魏的太监就是奸啊)。

诚然,魏太监也是逃跑团的成员。

杨广的处境称得上众叛亲离了,但混到这一步,能怪谁呢?下面发生的这件事也许能解释为什么最后关头亲信都选择背叛。

在司马德戡抵达玄武门时,另一支部队来到了玄览门,领军的是他的舅舅独孤开远。来到门外,独孤开远大力敲门:“兵仗尚全,犹堪破贼。陛下若亲出临战,人情自定;不然,祸今至矣!”

杨广终于知道外面已经反了,他的第一个反应是问自己的老婆萧氏:“难道是阿孩做乱?”

阿孩是杨广儿子齐王杨暕的小名,因为失宠正被软禁在家。第一时间,杨广想到的造反者竟然是自己的儿子。

想到这里之后,杨广选择不回应外面的请求,谁知道外面那些兵马是不是杨暕骗来赚他大门的。

最后的希望溜走了,裴虔通领着反兵冲到了成象殿前。

冲进大殿,裴虔通大声喝斥守卫放下兵器。

正当殿内守卫举棋不定时,一声暴喝响起:“天子在此!你们想干什么。”

站出来的是右屯卫将军独孤盛。因为事出突然,独孤盛来不及披上铠甲,唯拿着大刀,挡在了裴虔通的前面。

没想到这时,还有人愿意给杨广陪葬,裴虔通上前一步,讲起了道理:“事情已经这样了,不关将军的事,请将军不要乱动。”

独孤盛以一声干脆利落的回答表明了自己的立场:“老贼,休得胡言!”

说完,独孤盛喝令值班的士兵前去迎战,但很快,他绝望地发现,士兵们纷纷放下武器,离开了现场。

所有人都知道拿起武器是死,放下武器是生。逃走的人史书无名,而独孤盛之所以能在史书留下他的名字,那是因为他具有直面死亡的勇气。

挥舞着大刀,独孤盛冲向了箭雨刀林,倒在了大殿的台阶之下。

跨过独孤盛的尸体,裴虔通向寝殿进发,天已经微微亮了。

前面就是寝殿,里面住着那位不可一世,权倾天下的人,擒拿他,一切将画上句号。

殿门紧闭着,裴虔通下令:“撞门!”

门却吱呀一声开了,优秀内应魏公公打开了大门。

杀进来之后,裴虔通四下寻找,已经不见了杨广的踪影。

杨广哪里去了?

裴虔通率兵跑出了寝殿,来到了永巷,我们已经说过,迷楼可不是一般的地方,它是一座迷宫,要是杨广存心躲猫猫,一时半会儿还真抓不着。正在无奈之时,旁边有位美人伸出了头。

“陛下在哪里?”裴虔通抱着侥幸的心理问了一句。没承想,美人轻抬玉手,指向了西边。

陛下逃到西苑去了!

嫔妃都出卖杨广了,当然,不能怪美女薄情,要知道这里是永巷,是宫中幽禁失宠妃子的地方。

乱兵终于找到了杨广。

隔着窗子,杨广看到白晃晃的大刀,他倒没有慌乱,大概他早就在等待这项上一刀,于是,杨陛下认真诚恳地问对方:“你这是要来杀我吗?”

这一反问,搞得乱兵很不适应。

杨皇帝,我们是来弑君的,你配合一下,好歹喊两声,反抗一下,我们趁热一刀结束了你不是甚好?

惊慌之下,乱兵表示自己不敢,这次前来只是请陛下回长安。

原来如此,杨广步出房门,他见到了裴虔通。

“你不是我的故人吗?对我有什么怨恨?也来反我?”

大概是对过口径的,裴虔通也表示自己不是造反,只是奉陛下还京而已。

好吧,你们都演戏,我就陪你们玩一玩吧。

“朕正准备回京,等江上的米船到了,我就领你们回去!”

天终于亮了。

宇文化及正在家里焦急地等待,很快,门外有人禀报,司马德戡已经派兵前来接他去主持大局。

行到街上,很多消息灵通的人知道这位宇文大少爷将是话事者,纷纷上前拜码头。

从一个轻薄公子变成主持大局的人,宇文化及十分不适应这个转变,他浑身颤抖,说不出一句话来,只会低头靠在马鞍上连声回应:“罪过罪过。”

来到城门,司马德戡早已经等候多时,他将宇文化及领进朝堂,告诉他,事情已经在掌控之中,你现在是丞相,主持一切大局。

紧接着,司马德戡说了一句让宇文化及跳将起来的话:“陛下马上就要到这里来见我们。”

西苑,裴虔通正在请杨广上马,按照他们的流程,这会儿应该请杨广到大街上遛一圈,然后到朝堂宣布退位。

这就太不厚道了,到大街上遛一圈,不就是游街示众吗?这种做法严重违反人权。何况这一般用在小偷、通奸等犯罪分子身上,皇帝被游街好像没有先例。

可杨广并没有意见,他只对将要骑的那匹马有意见:“马鞍太旧了!”杨广严肃抗议道。

这大概也是世界上最挑剔的游街示众犯了。最后,裴虔通又搞了一副新马鞍,好不容易将杨广哄上了马。裴虔通一手拿刀,一手拉着缰绳拉着杨广大帝到大街上遛了一圈,效果还是很不错的,围观的群众(以乱兵居多)欢呼雀跃。

是的,对他们来说,杨广的时代终于过去了,再没有人强迫他们远征辽东,也没有人请他们喝毒酒,也不需要渡长江,到南方蛮夷之地。也许,他们马上就可以回家了。

在杨广被押到朝堂之前,宇文化及制止了对方。

“赶紧把这个人拉走!”

虽然杨广已经是阶下囚,宇文化及已经号称丞相,但杨广的气场依然让宇文化及没有勇气直接面对。

事情到了这里,也就算完事了,派一个大兵将杨广的头砍下来,然后宣布宇文化及摄政。政变完美收官,可不知道是谁出的主意,他们还想在取杨广性命之前,羞辱一下对方。

这是一个自取其辱的想法。

他们找来了一个叫封德彝的人,此人据说才思敏捷,口才了得。果然,上去之后,封德彝就给杨广宣布了数条罪行。

杨广轻蔑地看着对方:“我实在对不起百姓,但你们这些人,跟着我享尽了荣华富贵,你们有什么资格来反我!”

“还有你,封德彝,你是一个读书人,为什么参与到这些武夫的逆谋中来。”

不要再安排罪名了,杨广就算罪行滔天,也该窦建德们来取他的人头,但你们要取,也就取了去吧。

裴虔通的大刀挥出,杨广十二岁的儿子倒在了地上。

大刀又伸向了杨广,突然被打断了。

“天子有天子的死法,怎么能动刀,给朕取鸩酒来!”

杨广在维护人生最后的一点尊严,据记载,他早已经算到这一天,为了不麻烦群众,自己备了毒酒放在身边,交代宠幸的侍妾到时拿来好同年同月同日死。

显然,这时候还想服务人员倒酒是不现实的,而裴虔通也没想到杨广这么麻烦。

你们啊,档次太低,弑君连个准备工作也做不好。

叹口气,杨广解下头巾交给对方:“你们用这个吧。”

这个曾经气吞河山,梦想建立一个伟大的帝国,一个空前绝后超越秦汉的伟大帝国的人,这个以千古一帝自许的帝王,这个傲视群雄的王者,这个主宰四海的统治者,倒在了扬州迷楼寝殿的洗手间里。

在他倒下的那一刻,他大概知道自己是一位失败者了,他应该也会猜到一个失败者是不会见容于史册的,他的那些功绩将被描写成负面工程,而他自己,也成了暴君的代名词。

远在长安的李渊得到消息后,哭得十分伤心,然后化悲痛为力量,专门开会,讨论后给他一个“炀”的谥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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