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山花烂漫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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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山花烂漫时-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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辈子也不会再这样奢侈的西装。
就连孙以芗也不知道尹南仍然决定参加那个和他早无可能之人的婚礼,更不要说偷偷去买了这样的衣服;在他们同居的一个月里南始终拒绝以芗送他的衣饰,这无疑有些讽刺。
但事实上,尹南从头到尾没有认为过孙以芗和他有什么关系,两人不过是性伴侣罢了。因此,他压根就没有考虑过要把自己很私密的事告诉过孙以芗。
彼此,还只是陌生人。
尹南买了衣服就回家很紧张地试穿,生怕去了给顾大哥丢脸。
下午四点多,他就赶到举办婚礼的酒店。那是一家位于市中心的豪华场所,出入皆是名流。尹南到时,离婚礼开始还远,但顾群和新娘子已经站在酒店外恭候了。
一月底的时候,天气分外寒冷,他们倒是很抖擞精神地笑脸相迎。尹南远远看着那两人,一个高大,一个娇小,觉得真是般配。
他戴着笑走上前。顾群正忙着和一个老头子寒暄,等把他送进去后,才转过头来。他先是一楞,然后惊喜地跑过来,紧紧拥抱了尹南一下。
南闭上眼:那么温暖的怀抱呵!
他猛地睁开眼,笑着对顾群说:“恭喜顾大哥哦,娶到这样的美娇娘。”顾群乐呵呵地笑,忙着介绍他即将过门的妻子。一直在旁边微笑着的女孩子走上一步,礼貌地和他握握手,说了几句客套话。
接着,顾群便拉着他朝里面走,声音愉悦道:“我还怕你不能来呢,现在可好,我差点没替你准备位子。”
尹南转头再看了一眼那个娇小的身影,然后笑着对顾群说:“哼,你敢不给我位子,我就让你好瞧。你自己想想我们都什么交情了?”
顾群连忙赔笑:“是,是!我怎么会忘了你这个小调皮?早帮你订下我们新人坐的那一桌了。”
尹南点点头,体贴地说:“不要管我了,我自己会找到位子的。你还是应付外面的吧。”
顾群揉揉南的头发,宠溺道:“我今天可真是忙坏了,那我先出去了。”说着,就朝外走去。
尹南很乖地坐在位子上,举目望去,偌大的厅里他却一个人都不认识。虽然到处都在高声说笑,但他分外寂寞,只能呆呆坐着,很笔挺地坐着。就这样大约坐两个小时,才等到顾群和新娘子在众人欢呼中走进来。
他们走到大厅中间搭建的高台上,彼此祝词,交换戒指,喝交杯酒。在震耳欲聋的掌声中,尹南感到有些晕眩,好象自己不属于这里的一样。模模糊糊中,他依稀听到顾群在上面说:“各位朋友,我从小失去父母,是邻居家的大婶把我养大的。虽然她今天没有亲自赶来,但她的儿子、也是我的好兄弟——尹南出席了我这次的婚礼。大家要知道,我这个兄弟可是很擅长于弹吉他的,我想请他为大家弹奏一曲。”
尹南很恍惚地看着顾群,缓缓点头。在所有人的目光下走上台,接过旁边之人及时送上的吉他。他略略调了调琴弦,便站在那里唱起了Elvis Presley的《Love Me Tender》。
这首歌是当年在乡下他们最喜欢的,常常在田埂处坐着,由尹南捧着一把破得不能再破的吉他弹给两个人听。后来南在去城里前,考虑了半天,还是忍痛割爱没把它带过来。
来到城市后,他才有机会看到猫王的MTV,Elvis在一个舞台上深情款款把歌献给他所有的歌迷;如今他也站在一个舞台上,也是情深款款,但是有人永远不会懂他的情深是给了谁。
这样一想,尹南的心简直是痛到极处,越唱越是难过,本来甜蜜的情歌被他演绎得哀宛动人,台下的人都呆住。整个大厅陷入寂静中。
一曲完毕,尹南平静地对顾群说:“顾大哥,我今天能来,完全是抽空的。现在面也露过了,我还有事,先走一步。”说完,也不等他回答,就头也不回地冲出去了。
饭店外夜风阵阵,吹在脸上如同刀割一般。尹南本来很混乱的心绪立刻被冷却下来,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告诉自己:没事的,一切都会过去,没什么是永远刻骨铭心的。
于是,他走啊走,什么都不想,就是这样走。一直到了那天让他在人流中碰到顾群的店前。
圣诞节早过了,店的橱窗里撤下了小小的彩树。尹南不自禁地把脸贴到冰冷的玻璃上,用劲压啊压,直到把泪水压了出来。他“刷”地抬起头,狠狠地把眼泪抹干,边还骂自己:“怎么那么不争气?泪腺也真够不经压的,稍用点力就眼泪出来了!”他一屁股坐到街沿的台阶上,脱下那件贵得要死的HUGO BOSS,胡乱地拿它擦着脸,轻声哼着摇滚歌曲。
路灯照下来,把尹南的影子斜斜地拉长,看起来形单影只的。路上没有什么人,就他一个人坐在那里。唱着唱着,便睡着了。
等他被冷醒时,已经凌晨了。他打了个喷嚏,看看月色,还是那么明亮,他缩了缩身体,站起来,往回走。这时当然是没有公车了,他只能摇摇晃晃地自己走回家。
一走进住了快一个月的别墅,就看见孙以芗臭着脸坐在沙发上,旁边的茶几上开着盏小灯,有些灰暗,瞧不清他的脸色。
尹南抖着身子说:“你还没睡啊?”然后就径直想上楼去洗澡,他实在是冷得要命。
可是一股大力硬是把他拉了回去,头顶响起低沉的嗓音:“你到哪里去了?”
他连想都没想,就坦白道:“我去参加顾大哥的婚礼了。”
孙以芗的脸变得更臭:“你没有什么话向我交代吗?”他抓紧尹南的手,这才感到不对劲。不禁皱着眉问:“怎么这样冰凉?”
尹南翻翻白眼:“等我洗完澡,你再盘问也不迟。”以芗的手一松,南立刻跑上楼去,拿衣服洗澡。
等他出来时,见到以芗坐在床上,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他便歪着头边擦头发边问:“还不去睡?”
“我想你欠我一个交代。”
尹南那双大大的、明亮的眼睛闪了闪:“哦?我想不出我该向你交代什么。”
“今天你到了两点还没回来,我当然急了,所以就打电话到酒吧去问。他们竟告诉我你请假了。我只能让我的属下去调查,这才知道你去了你那顾大哥的婚礼了。”
“我倒是忘了你神通广大,无所不能了。只是,这同你所谓我欠你的交代有什么关系吗?我没有必要一定向你报备一切行踪吧?”
孙以芗显然是动怒了:“尹南,你还不知道关键在哪里吗?我说过要好好保护你,但你就这样一声不吭地消失,不知道我有多担心吗?最起码,你该告诉我一下你去哪里了。现在我象个无头苍蝇,你可高兴了!”
南立刻沉默,低下头,玩着睡衣上脱落的针脚,就是不说话。孙以芗见他如此柔顺,心中不禁又软了。本想质问他干嘛还去注定要伤心的婚礼,结果也再说不出口。他爬到尹南的身边,搂入怀中,很温柔,很温柔。
然后就一起躺在床上。
尹南在外面冷了大半天,现在终于有了可以依靠的地方,身体一下子放松下来。他把头缩在温暖的拥抱中,鼻子开始酸起来,心中再也无法平静:我到底在别扭些什么?而他又何苦这样执着?他模模糊糊地思索着,脑子越发昏沉起来,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以芗瞧着他熟睡的容颜,心中百转千回,长叹一声……
第二天,尹南不出所料地感冒了。孙以芗忙着照顾他,连自己的工作也丢在一边。而且绝口不提昨晚的事,也不再问他和顾群之间的感情,就好象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尹南暗暗松了一口气。看到孙以芗这样极尽体贴地对他,当然也是感动,下定决心要好好对待这个主顾——即使自己对他没有爱情。
这一病,尹南倒也轻松了好几天。他本还在担心老是不去,会被酒吧老板炒鱿鱼。结果孙以芗但笑不语,他也不是笨蛋,立刻晓得老板被他的大主顾给搞定了。因此放心大胆地休息起来。
这天,他和孙以芗一起上街逛逛。其实这很不协调,两个大帅哥走在路上本就太过古怪;更何况,孙以芗实在太过精英的样子,人既高大俊美,穿着又是贵族无比。路人不禁都侧目,想怎么两个如此出色的男人会一起逛马路呢?
孙以芗倒是怡然自得,毫不在意。尹南脸皮却薄,只见他一马当先,不时回头催孙大帅哥走快些,活象是过街老鼠。
这时他无意间转头,惊然瞥到旁边的店家赫然展览的是琳琅满目的吉他。他抬头一瞧,竟是吉他界最著名的GSI专卖店,一店的吉他把他看得眼花,他怔怔地瞧着,然后就如同着了魔般不自觉地朝里走去。
偌大的店堂空空荡荡没有多少人。这也难怪,GSI向来以高品位著称,所有的吉他用最好的材质做成,非常昂贵。平时尹南是绝不敢进来,就是把他卖了大概也不值一把吉他的价钱,哪有这个胆子光顾?今天正是因为有个大金主在旁撑腰,才有这个底气大摇大摆地跑到里面。
GSI独具匠心地把各种吉他散列在一起。民谣吉他、低音吉他、电子吉他混合在一块,形成极强烈的视觉冲击。
尹南饥渴地一把一把看过去。孙以芗怜爱地看着他孩子气的举动,本来从资料上就知道他特别喜欢音乐和吉他,现在看他这个样子,更是决定一定要帮他买一把哄他高兴。正想着,马上看到他死盯着一把,动也不动。
以芗于是也凑了过去,见正是Antonio Marin Montero用松木所制的Torres结构木吉他。看起来当真是典雅高贵,散发出一种清新而自成神圣的味道。就连他这样不懂琴的人也知道是极品,看着赞叹不已,更何况尹南了。不禁笑着问:“要不要买一把?”
尹南怔怔地看着它,心潮澎湃。虽然他是这样喜爱民谣吉他,但它代表的只是自己不堪的过去,他落魄、失意的过去,他没有爱情的过去。
在他看来,民谣是一种淡然着唱歌的方式,就连喜悦也是矜持。可是,现实远没有这样美好。当一个人连饭都吃不饱时,什么都是扯淡。人之生存,总是大于一切意义。
在这个世上,如果你是无名小辈,那么出头的希望永远是那么微薄;而当你是名人时,连病句也会被誉为千古名言。大小通吃是人们崇拜强者,疯狂追捧所留下的恶果,也无情地逼迫许多人郁郁终生。而对于尹南来说,他怀着热情来到城市,本想大展鸿图,但现在已经被完全掐灭了最后一点微光。
他已经了解世态炎凉,任你是如何才华横溢,也是抵不过你的出身。
他不再是单纯地唱着美好歌曲的小人儿了,他想控诉这个冷漠的世界,想反映很多人的生活状态,也想思考后工业社会到底扭曲了多少人的心理。那么,他想他自己是不适合民谣吉他了,那不是他想要的音乐形式。
眼睛一转处,尹南就瞧到了一把韩国名琴——紫色的IBANEZ电子吉他。外表极为狂放不羁,就象是一团紫焰在燃烧,金属的外壳闪动流转的色彩,是真正的工业产物。南的灵魂顿时被深深吸引过去,刹那间他强烈地意识到自己寻找回来自己失去已久的热情。他于是转过身很灿烂地笑:“以芗,能不能帮我买下这把吉他?”
当他走出GIS专卖店时,他下定决心要重拾昔日所学的摇滚吉他的技巧。至于那段伴着民谣吉他的暗恋岁月,就让它到一边去吧。
孙以芗看到尹南一个人走在前面,仿佛捧着珍宝一般拿着那把价格不菲的IBANEZ 电吉他,背影是这样单薄而挺直,就好象在勉力支持最后一点尊严一样。
于是心中知道,他仍然没有从过去的伤痛中回过来。
因为,爱情是有血有肉和痛觉神经的,一旦伤害了它,将会是一生的隐痛。
尹南从那天开始,就疯狂地练习摇滚乐的吉他技巧,诸如滑棒和大和弦。他甚至跑去酒吧的经理室对老板说:“让我试试在台上演奏摇滚吧。”
结果被骂得狗血喷头,声音大到整个吧厅都能听到:“你在做什么白日梦!请搞清楚,这里是中国,不是美国,或者什么北欧。没有多少人能接受摇滚。你还想不想让我这酒吧撑下去?!”
南黯然神伤,重燃的梦想又被重重一击。他很明白,呆在“现代启示录”里,自己大概是永远没有办法得到专业人士的赏识了——没有上流人物会来这些地方,这不合他们身份。他现在已几乎完全放下了这个梦,只想能在这里好好演唱自己喜欢的音乐,哪怕是一次,也是足够。但社会就是这样残酷,连这样的希冀也要剥削。
尹南的心中有一个洞,其中需要爱和追求来填满。可是现在他只有哀伤,于是那个洞越来越大,流失的是他青春的憧憬和力量。
这件事孙以芗很快就听说了。自从他和尹南同居后,他就派了个人一直看着“现代启示录”,以便能随时知道南的事。自然,他的宝贝被训斥的事也马上传入他耳里。他在听到这个消息的同时,下了个决定——一定要把国际大唱片公司的老板叫到“现代启示录”里去,让他们听听他的南的实力。
他不能再坐视不管。
5
孙以芗的气魄自然是大的,他立马打电话给五大唱片公司的亚洲区总裁。不过一句轻描淡写的“来看看吧”,五个半老男人就屁颠屁颠地过来了。
在以芗知道南被骂的第三天,他打电话给唱片公司老大们的第二天,他们就已经诚惶诚恐地聚到“现代启示录”,在下午五点等在还没开门的酒吧前,一个个西装笔挺。
直到七点酒吧正式营业,孙以芗才坐着房车姗姗来迟。那五个人等得气都快没了,额头上汗夹杂着油渍一同滴下去。但一见到孙以芗手插裤袋,慢悠悠地荡过来,就忙不迭边擦汗边跑过去赔笑说:“孙先生来啦?”
只见以芗随意地看了他们几眼,漫不经心地说:“既然来了,就进去啊,不用等我。”说着,便自顾自朝里去了,那五人一楞,彼此尴尬对视,嘿嘿笑了几声,讪讪地跟在以芗后面进了酒吧。
“现代启示录”自从有了尹南的驻唱,生意大好。本来七点开门时,照理是没什么人的。现在却是七点才到,就有成群的人拥入。精明的老板见机不可失,立刻又请了个爵士乐队演奏大乐队时期的音乐,从七点到九点。
六个人坐在角落的桌子边,五个总裁庞大的身躯要硬塞到小小的座位里,还真是难为他们了,因此他们的脸色都大是不佳:他们又几时受过这样的气呢?要不是孙以芗的面子,大概是鸟也不鸟一下了。
听着萎靡不振的美国二、三十年代大乐队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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