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石榴 by 林擒年 (经典虐心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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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石榴 by 林擒年 (经典虐心文)-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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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人看你师兄我给冻的!走走走!咱们‘一日三餐有鱼虾’去!”叶凉脸上苦苦的“学长……我……那个……” 



  “那个啥那个!你当你师兄连个人都养不起啊?!你放心!师兄花的是自个儿的钱没拿爸妈的在摆阔砸人!走吧!拉拉扯扯像什么话!啧!你到底给不给这个面子!”叶凉无法,头低低的给他拖进食堂里去了。“吃吃吃!食堂东西就这便宜!六七碟菜才十三块钱!快吃!不够再叫!”他哪里知道,他那“这便宜”的一餐把叶凉快半个月的伙食都吃掉了…… 



  他很明显是不喜欢食堂的菜,每道都蜻蜓点水就过去了,大堆东西摆在那里,叶凉怕浪费只好忍住胃部的不适,慢慢往肚子里划拉。结果不用说,把叶凉都吃孬了。 



  那顿过后,叶凉就留了点儿小心,再见那学长就绕道。可下一顿人家又换了一个等在门口,真是苦不堪言。叶凉一到近午近晚就紧张,想着怎么夺路而逃。要是碰到和高年级合上的课就惨定了,逃都没路逃!北方人天生比南方人有人种优势,几个学长都人高马大,往门口一杵,想跑?门都没有!他胆战心惊的躲躲逃逃,一顿饭都不得安生。累死了!有顿没给他们逮着的,那是叶凉打了馒头,急匆匆倒了开水跑到老图三层最背里的那个楼梯间里吃去了,他吃得很慢,把每粒碎馒头都嚼到了,多满足似的。吃完他慢慢晃去一间没人的教室去睡觉,路上都云淡风轻了。下午是王教授的课,这对师生已有些沉默的默契,他列书单,叶凉到图书馆找,找了看,隔那么一两个礼拜交给他一份东西,他改,改完再给叶凉,叶凉再看再改……。图书馆找不到的他就直接拿给他,照这样下去,叶凉也该是个青年才俊的,他有这个天分。有这个态度。你看看现在这世道不把读书做研究置换成等价货币的人还有几个?教育都产业化了嘛!产业产业不做成钱做成什么? 



  人人都求得多,求来求去反倒什么都没得。像叶凉,他求得少,好因该有好果的,若不是叶凉上到大二末尾就退学了的话…… 



   



   



   



  第二十四章 



  那天下课,叶凉得了教授的书单,直接就往图书馆去了。老图和新图都好找,管理员管得严,看见有不用代书牌的就过去训,每本书都按存在电脑里的顺序码过去,有与没有一到地方就清楚了。经院(经济学院)的不行,书横着竖着的架在上面,乱七八糟,电脑检书也白检,都不在原来的地方了。叶凉只好一本一本一排一排的看,一直找到人家闭馆,还有两本没下落。出来,又是早夜景色了。他没敢回宿舍上食堂,鬼鬼祟祟的闪到学生会旁边一个小教室里。那儿是这大学里唯一一个没装暖气的教室,人少得可怜——冷都冷死了,谁有心情坐在那里看书! 



  叶凉很安心的拿出包在塑料袋里的两个馒头——他早有准备,中午那顿就多打了两个馒头预备晚上。他刚啃了没几口,有人推门进来,带着串冷风,冻得他一缩脖子。 



  “三位同学过来帮个忙,裁一下明天英语节上要用的节目单……哎!叶凉也在哪?那正好。”叶凉把东西收好的间隙偷眼看了看他,想从他脸上看出点儿蛛丝马迹来——关于陷阱的。可他一张脸板板正正,公事公办的样子,什么也没有。叶凉于是放了心的跟着他走,学弟帮学长的忙,天经地义。几个人坐在学生会烧了暖气的办公室里裁起纸来。其他那两个和雷振宇不一会儿就混熟了,什么都谈,从学校制度谈到美国总统,从今冬土豆涨价谈到宏观调控,叶凉就在旁边静静听着,这些话题他永远插不上嘴。 



  裁到差不多的时候,又进来一个人,左手拎了几个快餐盒,右手是几包软饮料,雷振宇一见他就笑骂开了“好家伙!你再不过来饿瘦了我我可要‘杀’到你‘老婆’那儿去了!”那人面上红了几红,被人逮着小辫子,告饶似的说:“行了吧雷帅!你膘肥体壮的轻易饿不死!” “嚯!饿不死我饿着人家几个师弟怎么办?!还不快拿过来我看看吃的什么?切!扬州炒饭!冰红茶!你小子把‘预算’黑了吧!老大(指老师)说的可是‘三星级’的饭菜!” “得了吧!‘三星’?三块钱一盒不就‘三星’了吗?我还配了一星冰红茶上来,知足吧你!”两个人笑笑闹闹,把东西分了,分到叶凉的面前,看他早坐立不安了,就轻轻说了句“吃吧,英语节是学校拨下来的钱,帮了忙的得份三块钱的盒饭应该的,‘老大’已经交代过了,有让人家做白工的一律‘咔嚓’!”雷振宇吊起眼睛做了个杀头的姿势,叶凉就把身子松下去了。 



  叶凉挺好骗的其实。一听见“老师交代的”就安定了。默默接下,打开饭盒,火腿丁、蛋碎、胡萝卜丁、牛肉丁混在饱满的饭粒中间,看起来丰满富裕却不夸张,是在底气里的殷实。看他吃得小心翼翼,雷振宇嘴角又弯起来了。真是不辱使命。看看他不动声色的聪明吧,各方面都照顾到了。可说实话,他的聪明有时挺让我胆寒的,这种聪明,到了“疯”起来的时候是会不择手段的啊! 



   



   



   



  第二十五章 



  那天其实是轮到雷振宇包干叶凉的伙食,我这么说你明白了吧。他完成得出色,有点儿神不知鬼不觉的,那几个学长叶凉都给认着脸了,看见就跑,只不躲雷振宇,一伙人一致认为雷振宇这小子行!有一套!就把“担子”放他身上了,说好钱大家分摊,集起来拍到雷振宇手上的时候他们多少有些不服气:一顿你能整着他,两顿三顿呢?就不信你往后都这么顺溜! 



  人哪,最怕的不是别人始终高你一头,而是某天“别”的一下,一个跟你一路的猛的窜上去了,把你撇下边,修养好些的就惊讶,稍为咬牙的就不上道儿了,差的就像他们这样,抱着膀子不知不觉中把好好一个“希望工程”变做一场酸不拉叽的“看好戏”。雷振宇也不做什么反应。聪明的人在这时候都不该有反应。钱收下,路我给你通到罗马就成了! 



  再说,对叶凉,有谁比他看得更细?这些就是“依凭”,没有“依凭”的聪明是“耍”出来的,没大用。他拿书做“依凭”,一点就点中叶凉死穴。间隙他很会拿捏,隔那么两三天,吃的东西就更是了,都是价位偏低但内容实惠的。开始是,雷振宇留意到叶凉一篇论文发在系刊上了——这在一般时候,根本算不上什么大事儿,系刊而已嘛——可撂在那个段点上不就是个机会吗?于是特意挑个将晚不晚的时间碰见他,把巧合弄得跟真的似的。那个时候食堂里的窗口都关了的,再说说自己还没吃晚饭,正好,边吃边谈,然后领了人就往学校东门那条街走——街上的摊多是些“流动人”摆的,出不下大本钱,加上地方局促,只几张小桌小椅放在那里,卖起来就便宜了。叶凉对这地方亲:有一段他常来,因馒头价比学校的还往下。他到了这里挺放松的,谈的时候话比平时多了一点点,且,他又是那号认真得不行的人,雷振宇到结帐那会儿都用话架着他,脑子没余裕,吃完出来还谈,谈着谈着就回去了…… 



  光这篇东西就够他们讨论几次的,之后呢?只要话还缠在“书”上,就不愁没材料。后来“开始是”就变成“通常是”了。到变成“通常是”的时候,雷振宇就渐渐留小心,他看出叶凉已“吃”得不好意思了。于是,在某顿饭进行到付帐的时候,他也让他掏钱包,只等他要把人民币交出去的时候,轻轻一挡“你有打工吧?现在是月中,月底领了工钱再请我得了。”有这一句话垫着就平等了。平等才能让人安心。叶凉就不再动作,一心一意的等着月底。 



  叶凉的工是不久前找到的。找得很辛苦。沿着一条大路一直走下去,一家一家的进,然后一家一家的问。我不知道有多少人做过,但我切实的知道,我不行。我的头“高贵”得不得了,让我低下来去求去折腰,完全不能想象。所以我说难。 



  叶凉他可以谦卑但尊严的活着。这就是我最服气最欣赏的地方。 



  每个礼拜二下午五点到晚上八点、礼拜六早上七点半到下午六点半、礼拜天下午两点到晚上八点,叶凉去工作。他是保洁工。公司按钟点派人去雇主那儿清理。多数时候做高层楼面清洁,挺危险的,二十多三十层高的楼,人坐着绳子从上面垂下来,命就系在一根几股麻绳捻就的绳结上,一疏忽就万劫不复。照说叶凉是个生手,没有干高层清洁的资格,可人家看他“便宜”呀敢干呀——合同上把责任撇得干净着呢,摔死摔残人家不负任何法律责任(那时还没有“事实雇佣”这一说,合同白纸黑字,钻法律空子钻大发了!)。 



  他本来有很多做轻工的机会的,家教,销售,不行派传单也好。可他做不来,怕生,口木,内向。宁愿对着这些死物,省心,不熬他。叶凉就那样挂在高楼外面,一层一层的擦下来,大冬天里也满头满身的汗,浑身粘腻,身体都重了一圈,累个半死回去就只想洗。 



  洗澡却着实让叶凉犯难,澡堂每回五角,他舍不得,来了这么长了,他一直都是拿着个塑料桶从热水间里打半桶热水提回宿舍厕所或水房洗。那时,这学校还没把热水管子通到各宿舍去,想打热水的都要走好远到那边,他累了一天,脚酸手乏,提到半路就要歇几次,歇的时候他抬起头眼睛瞪得大大的,去找天上的星星,结果没找到几颗,他就直起身子把桶吊在手上回去了。澡堂他其实是进去过的,一次,半只脚。那次热水没了,他难受得坐立不安,咬咬牙拿上五毛钱就去了,正好把半只脚放进去,帘子一掀他就傻了——一堆的人肉!黑黑白白,大大小小…… 



  叶凉他一直特天真的以为澡堂应该是隔开的,有门的,像厕所,根本不是这样,一眼过到底,十几二十个喷头之间坦坦荡荡。他吓得把踏进去的半只脚收回来,退出去。那次以后他再不敢过去,天气越来越冷,还在水房或厕所要冻坏的,洗一次就一连串喷嚏了,可他不去就是不去,咬牙硬挺着。那两年冬天,经常可以看到一个细细瘦瘦的,提着大半桶热水走在校道上,红着脸,埋头走得很快,这样一来人家就只能看到个盖住了眼的眼皮,双得特别厉害。 



  关于北方的澡堂,真是让南方人特别无言的一件物事。 



  我刚过去上学的时候就有风闻,可头个星期在酒店里住着,标准间三床配单独卫浴,水龙头里流出来的都是温泉,什么感觉也没有。爸妈回去以后刚过一天就不行了,在家有每天都洗的习惯,收拾好东西,拿学生证买票进去,进去后人就不清不楚了,白茫茫一片——天老爷!世上居然有这样的地方!无数个感叹号之后人出来了,白白浪费一张澡票!主要是矜持,觉得这么一大箩筐人裸着身子挤来挤去太不象话!回去以后去提水,把自己关在厕所里臭着洗——这样矜持才不会洗掉。现在看来,就是天还没到冷的时候,天冷起来厕所冷风飕飕的,冷死个人!矜持在这当口显得狗屁不通!又进去了,有一有二就有三,适应以后居然还有余裕四处观察起来,看着一些人劈开腿彻底把羞处露出来洗,还是有那么一点无言——这就没办法了,我神经就只能粗到这程度,再多就会过头的。叶凉和我不同,经济问题是一方面,南方人的习惯是一方面,1997年9月2日下午发生的事对他还是有影响了的,他的害怕不干不净的跟着他。那些害怕是肉体的害怕,精神或者说记忆可以有选择,实在不行了可以失忆,整个的删掉。肉体不行。它忠实记录着人一路行来的所有,想逃都逃不掉,它引出来的东西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它甚至会驱使大脑发出某些指令,或趋或避。叶凉避开澡堂,打一壶热水,等到夜深沉、没什么人在水房活动的时候,把那里的灯拉了,窗口关上,门掩着,不那么太冷的样子快快洗一遍就了事了。 



   



   



   



  第二十六章 



  我真怕叶凉这样洗迟早得把“万一”给洗出来。 



  果然,怕什么就来什么啊。 



  事情发生那天叶凉上了礼拜六的班,六点放工,老板让会计把每个人的工钱都装一信封里,点着名字去领。他把他的那份打开一看,三百,人就激动了——还不太够一个月呢!居然有三百!高兴坏了。好死不死的脸上憋出一个带生的笑来,头低低就往学校赶。他记着呢,请雷振宇的客。请完客,留完伙食,他要把剩下那些往回寄。晚上回去打个电话细问问阿妈家里头的地址,别错了,他想。 



  那天也是,往前那么多个礼拜六雷振宇都早早就出去了,这个,他居然在。叶凉敲门他去开的时候闻到一股汗味儿,接着就明白叶凉来找他干什么了。他笑笑的听他千难万难的邀请,听完就披上衣服和他出去了。 



  还是校东门那条街,吃的是面食,炒两个菜,白菜肉片、清炒土豆丝,一共是六块五。 



  吃完其实就不早了,两个人却都没有直接回去,又谈上了,还是谈书,叶凉那个晚上高兴了话就多些,但多数时候还是雷振宇讲,他听。他们不远不近的并着走,绕湖走了几圈一看表,快十一点了。就散。叶凉回去后往家里拨电话,牵牵扯扯的说完,要下地址,挂了。回到宿舍,静悄悄的——这宿舍里六个有三个是本地的,逢六日回家,最近的那个基本不怎么往这儿沾,就是睡个午觉而已,还有两个到这时候一般都有节目,通宵是常事儿。叶凉总是被剩在宿舍里的那个。 



  下午太高兴没觉出来,现在静了身上一阵阵发粘,他把桶拿上走往热水房,去的时候是小跑去的,那里十一点半关门停水,已经十一点十分了,跑到就二十,接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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