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漂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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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漂小姐- 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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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缪二的脑中是一片空白,在她的目光中出现的是一方铅灰色天空,没有云层。狭窄的天空很低,被几幢耸立的摩天大厦包裹着,望上去有种让人透不过气来的感觉。
这个时候她想起天高云淡的荒原,那一望无际的大戈壁。那里的天空高逸、渺远,蓝得澄净、透明;白云像玻璃纤维一样又轻又薄。在那样的天地里,人的视力完全可以发挥到极限。
然后她忽然想起了父亲的棉田,她已经许久没有想起父亲和他的棉田了。自从她开始逃避现实坠入和车浩的情网之后,父亲和他的棉田以及别的一切都从她的生活中隐去了。她想,这个时候父亲的棉田正是一片葱翠碧绿,枝叶茂盛的样子。她想象父亲此时蹲在棉田里的情景,他那一头华发一定是万绿丛中盛开的惟一一朵白花。这让她的心脏一阵刺疼,她不知道父亲今年还会不会要她回去摘棉花这样想的时候,她的心其实已隐隐地在渴盼着父亲的呼唤了。
病房内不时响起一些嘈杂之声,同病室的几个人和她们的亲属们在毫无顾忌地说话或者咀嚼食物发出很响的声音。缪二却几乎感觉不到周围的世界,对那些小心翼翼投过来的异样目光也视若无睹。
“姑娘,你吃一个苹果吧”邻床的大妈试探着将一个削了皮的苹果递到缪二面前。
缪二望了她一眼,又无动于衷地把目光投向窗外。
邻床大妈望着四下投过来的目光有些尴尬地干笑了几声,然后把苹果塞进自己的嘴里。
缪二忽然站起来,不紧不慢地走出病房,所有的目光都受惊般跳向了她。
缪二刚走出病房便看见对面护士办公室冲出一位小护士,紧张兮兮地质问她:“你要干什么”
缪二的嘴角泛起一种嘲弄的笑意,她并不理睬小护士的质问,径直走向卫生间。
小护士愣了一下,并没有跟上去。缪二的心里一阵悲凉,她知道,小护士并不是担忧她的生命安危,而是但心她会悄无声息地溜掉,因为她头上的伤口已愈合,却没有钱结账出院。
她从卫生间走出来时,看见车浩双手揣在裤兜里,神情抑郁地站在病房门口,她立刻明白他还是两手空空而来的。
车浩走到她的面前,无奈地说:“我没有找到白条……孔涛那边也出了点事……”他结结巴巴的,目光躲闪着缪二那冷漠的让他发悚的目光。
缪二漠然地扫了他一眼,默默地走回病房,重新盘腿坐上病床,恢复了她原有的姿式。
车浩尴尬地站在她的床前,有些不知所措。他感觉到病房里所有的目光都在窥视着自己,愈发感到忐忑不安。
“要不,我再去想想办法”车浩轻声说。
缪二一动不动,像没有听到他的话似的。
“我去了。”车浩说完便像逃亡一样疾奔而去。
缪二的嘴角又泛起那种嘲弄的笑意,她知道车浩是没有办法弄到钱接她出院的,她已经不再相信他也不再寄希望于他了。
她又忽然下了床,不紧不慢地走出病房,她看见那个小护士已经从对面办公室里冲了出来。她面无表情地迎着她走过去,擦着她的肩走进了对面的护士办公室。
几人护士都抬起头紧张兮兮地望着她,她似乎笑了笑,但那怪异的笑显然吓着了她们,她们脸上的神情都很惊惧。
缪二走到办公桌前,抓起电话略微思索了一会儿拨出一串号码,这是蝴蝶小妹的手机号,手机是开着的,她听到一阵铃声空响。
好半天才听到了蝴蝶小妹和缓轻柔的声音:“你好!”
“小妹,我是缪二。”她吸了口气。
“缪二!你失踪了”蝴蝶小妹笑问。
“我现在需要你帮一个忙。”缪二说。
“你怎么了”蝴蝶小妹惊问,她从对方悲凉的语气里感觉到异样。
“我在朝阳医院……”缪二说。
“医院!你出什么事了”蝴蝶小妹急问。
“现在已经没事了,”缪二说,“你有六千块钱吗”
“有!”蝴蝶小妹说,“我马上给你送去,喂,你怎么了”
“你把钱送来就行了!”缪二急忙打断她的话。
放下电话,缪二看见护士们都松了口气,她冷漠的目光滑过她们的脸,依旧默默地走回病房,将自己的东西一骨脑装进一个大旅行包,然后静坐在床上等蝴蝶小妹。
蝴蝶小妹走进病房看见缪二时吓了一跳,她的憔悴、苍白使她往日的光彩荡然无存;她被纱布包裹着的脑袋像战场上的战士;她深陷的眼睛空洞洞像两颗冰冷的寒星;她麻木的毫无表情的脸让人联想到没有生命的石雕……蝴蝶小妹的心禁不住一颤,“缪二,你到底怎么了”
缪二抬起眼望着蝴蝶小妹,她的目光像玻璃一样瞬间破裂成无数碎片,她喃喃低语:“没有了……”
“什么东西没有了”蝴蝶小妹迷惑地问。
她的快乐没有了;她的希望没有了;她少年时珍藏的一份情感没有了,是车浩毁了它们,更是她自己毁了这一切……缪二凄楚地摇了摇头,她所有的感受都是无法向别人叙说的,她虚弱无力地说:“麻烦你去帮我办理出院手续吧。”
蝴蝶小妹用力握了握她的手,说,“你先等着,咱们回头再说。”然后去为她办理出院手续。
很快蝴蝶小妹便回到病房,她提起缪二的旅行包拉着她的手说:“我们可以走了。”
缪二像一个孩子一样听话地点点头,被蝴蝶小妹拉着手走出了病房。
“你那可以住人吗?”缪二忽然问。
蝴蝶小妹有些愕然地望着缪二,她早已知道缪二是跟车浩住在一起的,而且知道车浩是缪二少年时的梦中情人,她曾经目睹过他们之间那种两情缱绻的情景,她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什么事了。
“不行吗?”缪二小心翼翼地问,“我最多只住三天。”
“当然可以!”蝴蝶小妹急忙说;然后又说,“我是觉得你和车浩……”
“一切都结束了。”缪二打断了蝴蝶小妹的话,她的目光黯然。
蝴蝶小妹的心也随之黯然。俩人都不再说话,只是默默地走。
她们走下楼,经过另一个区域时,她们看见走廊门口站着一位雍容华贵的妇人;吸引她们目光的是妇人手里抱着的一大束鲜艳的红玫瑰;那些玫瑰很硕大,一看就知道很昂贵。她们不由多看了几眼。
那妇人似乎感觉到她们的目光,抬起头扫了她们一眼。她们看清了一张美丽绝伦的面孔,她们都愣了愣,显然妇人那超凡脱俗的美丽震撼了她们。
那妇人习惯性地扬了扬下巴;高傲冷漠的目光从她们的脸上滑过。
缪二蓦地怔住了,那妇人也愣了愣,然后高傲的目光又滑回缪二的脸。她的嘴角动了动,似乎想送给缪二一个微笑,却没有笑出来。
缪二也认出了她,她就是关雪健的前妻,那个高傲的美丽的“天鹅”。她垂下眼,拉着蝴蝶小妹准备离去。
“喂……”“天鹅”忽然叫道,她不知道该怎样称呼缪二。
缪二探询的目光望向她。
“你……”她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缪二诧异地走向她,“有事吗?”
“你来看他?”她咬了咬嘴唇,目光落在自己手里的玫瑰花上。
“看谁?”缪二一脸的惶惑。
“天鹅”异样的目光在缪二脸上滑动,她说:“我是说雪健。”
“关雪健?”缪二一惊,急问,“他怎么了?”
“你真不知道?”“天鹅”也一脸的惶惑;同时心里也云翻雾滚,她曾经隐隐地听说她的前夫跟这个女孩子有些暧昧,当他终于鼓起勇气对她说“分手”时,她甚至以为他是为了眼前这个女孩。但是她错了,这个女孩竟然不知道发生在关雪健身上的一切。
“关总是不是出什么事了?”缪二追问。
“天鹅”嘘了口气,目光变得凄迷,“他要死了……”
“你说什么?!”缪二叫道,她的声音里已暗含了怒气。
“是的;他得了肝癌;”她的眼里滚下两料硕大的亮晶晶的泪珠,滴落在玫瑰花上,“已经晚期了。”
“不可能!”缪二一颤,泪水也纷纷坠下,她的脑中迅速闪过往昔的一幕幕,是的,她早就隐隐地感觉到了某种不祥的东西存在关雪健的身上,他自己是早已知晓了的,他的内心一直在恐惧着,但他也一直极力的在人前掩饰着这种恐惧。
“我以为你什么都知道,我以为你们……”“天鹅”目光中的高傲冷漠消失殆尽,痛苦、焦虑、哀疼、愧疚……种种复杂的东西清晰地印上她的脸。
“他在哪?”缪二问。
“天鹅”的目光望向走廊尽头:“最里面那个病房。”
缪二立刻向那病房跑去,她跑出几步突然回头望向“天鹅”:“你为什么不进去?”
“我……”“天鹅”怯弱地垂下了眼帘。
缪二的心瞬间释然,她知道是骄傲阻挡了“天鹅”的脚步,或者也阻挡了“天鹅”的爱情?
她向她走去,像刚才蝴蝶小妹她的手那样热情地拉住了“天鹅”的手,她说:“我们去看看他。”
她们并肩走向走廊尽头,在病房门口她们停了下来,缪二轻轻敲了两下门。
门立刻开了,站在她们面前的是一位年轻的白衣护士。
她们看见关雪健倚坐在床上;他似乎在假寐;脸孔瘦削而又蜡黄,双腮深陷。他原本高挑的身躯绻在被单里,只有细窄窄的一点点儿,有一缕阳光从窗口投在他的额头上,使他那一小片地方显出亮堂堂吓人的白,他一动不动,像死去了一样。
空气中有种让人窒息的死亡气息。
“天鹅”的喉管里忽然迸出一种声音;是一种压抑的绝望的哭泣。
关雪健倏地睁开了眼睛,缪二看见他晦黯的目光中跳起一抹光亮……
作者有话要说:


、54

一场盼望已久的夏雨过后,整个城市变得湿漉漉的了,总是飘满沙尘的空气也澄净了许多。因此,劳劳碌碌的人们也觉得神清气爽了许多。
缪二已经适应了海天公司繁复的工作。渐渐地也发现了一些公司的“秘密”,公司以“×××编著中心”的名义向全国各地发出各种内容的征稿信函,然后编撰成书,一部分成书由入选作者代销,另一部分公司通过各种渠道销往全国各地的工矿企事业单位。
短短两个月时间,缪二在公司里参与编撰了《妇女主任手册》、《团支书工作论坛》、《中国医学界精英名人录》、《中国著名企业金典》、《百业精英》、《百名优秀县长的事迹》等,当然这些印制精美、装饰豪华的书上是找不到他们这些小人物的名字的,印在扉页上的主编、编委们都是一些声名显赫的人物,尽管他们没有参与其中任何一项劳动。
缪二发现公司经理喻星实在是个了不起的人物、精明的文化商人。她在这个城市里神通广大,几乎无所不能。她终日忙忙碌碌,频频地与文化界的名人、官员们聚会。她能说会道,左右逢迎,特别是她那高雅、雍容、仪态万千的风度迷倒了一大片男人。缪二在公司里听到过这样一个传闻,据说××部某位副部长早已为她神魂颠倒。
这天清晨,缪二一到公司就打开喻星的办公室打扫卫生,现在她还分管内勤。因为昨天才发走一批书,所以今天暂时没有什么事情,也没有几个人来上班。她用浸湿的白纱布小心翼翼地擦洗那些绿色植物、盆花的叶片。喻星有洁癖,她要求她的办公室里一尘不染,包括那些绿色植物的茎叶。
缪二把一切都收拾得干干净净后,喻星迈着她那特有的富有弹性的步伐走了进来。她舒适地坐在老板椅上,习惯性地环视了一下四周,赞赏地说:“缪二,你的确很能干。”然后她便望着窗口发呆。
缪二去打了开水,为喻星泡上一杯她惯饮的特级毛尖,看见她还盯着窗口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缪二仔细地看了看那扇玻璃窗,确信它是很洁净的。
“缪二,你帮我想一想。”喻星忽然对缪二说,“有这么一位老太太,她德高望重,出身于书香世家,一辈子从事教育事业,几年前就离休了。”
缪二猛然想起公司正在筹备编著的《新世纪优秀教学论文集》系列丛书;这是一项浩大的工程;主编便是老教育家郭恺悌女士。于是她问:“你是说郭老吧?”
“就是她。”喻星苦恼地说,“这是一个刀枪不入的老太太,无论是金钱还是虚名她都不贪,你说我该送她一些什么东西才能打动她的心,使她同意做我这套丛书的名誉主编?”
“她还没同意啊?”缪二惊异地问,她记的两个月前发出去的征稿函件上明明白白写着“主编郭恺悌女士”的字样;现在编辑工作已近尾声了。
“一时疏忽大意。”喻星说,“昨天白老师才告诉我,郭老不同意挂她的名。”
白老师是×××教育出版社的社长,也是这套丛书的名誉编委。缪二知道;虽然这些人都是挂名的;但这背后却有许多她所不知道的猫腻。
“她不同意怎么办?”缪二也知道事态的严重性,“这套书的征订款都收上来了。”
“实在不行再换一个人的名字也行,”喻星似在自言自语,“可谁的名有郭老的名更有号召力呢?挂上她的名,我这套书就百分之百有好销路。不,我一定要把她这一关攻下来!缪二,你说我怎样才能接近她?或者我给她送些什么东西她会喜欢?”
缪二耸耸肩,无奈地摇了摇头,喻星感到为难的事情,她更是没有办法。她的目光求助似的在屋里转来转去;忽然落在了那些花卉上;她的眼睛倏地一亮。
“花!”她兴奋地叫出了声,她的脑中迅速闪过乔老师第一次见到她送去的康乃馨时欣喜若狂的情景。
“花!”喻星的眼睛也亮了起来,这实在是个好主意,自己怎么就没有想到呢?难道她少女时的浪漫情致已经泯灭?难道现实已经把她变成了一个物欲的女人?瞬间;她的心底甚至漾起一种淡淡的哀伤;一种怅然若失的情愫。
“怎么,送花不好吗?”缪二诧异地望着喻星的脸。
喻星嫣然一笑,说:“这真是个好主意!缪二,谢谢你!”
缪二觉得所有的女人骨子里都有一种浪漫,有的女人让这种浪漫淋漓尽致地张扬;有的女人却把它收藏起来了。有一天女人老了,她会独自一人躺在竹躺椅里,沐浴着暖暖的夕阳,遥想那些远去的青春浪漫。这个时侯如果有一束鲜花盛开在眼前,更是美丽到极致。
喻星不知为何突然发出几声怪异的笑声,缪二看见她的目光诡谲地闪动着。
“缪二,听公司里的人说你写了一部言情小说?”喻星忽然问。
缪二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找到出版途径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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