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化(陆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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造化(陆涛)- 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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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份来自美国,一份来自加拿大。她先撕开美国来信,原来是李经伦李伯伯发来的邀请函,还有一封热情的信。看看内容,李伯伯似乎知道她和麦阿贵的事,一定是贾戈对他讲了什么。贾戈居然把“工作”做到美国去了,真没想到。李伯伯的信字里行间流露出对贾戈的赞誉,自然夸得最多的是她,只提了一句麦阿贵,而且很关键的一句,就是十一月底邀请麦阿贵到美国一叙。第二个重要内容是今年圣诞节要来北京过,到时候要孟媛陪他一起从美国回来。不是商量,是决定。
  她有点生气。看着加拿大的快件厚厚的,没想打开,过了一会儿又忍不住,还是扯开来看。她有些吃惊,麦阿贵从没给她写过这么长的信,匆匆看了一遍倒放不下手,还有些感动,走进卧室躺在床上慢慢读起来,用句很精确,阿贵是不善于抒发感情的人,对“离婚”一事只字未提,好像从来没发生过。他告诉她,学业很苦,打工时把手切了个口子,花了一百多加元缝了三针。在多伦多生病都生不起,回到公寓很孤单。她从感动变成难过,难过的时候最爱想以前的事,禁不住掉下泪来。麦阿贵如果不是演洪长青太卖力栽下舞台,现在肯定是个不错的舞蹈家。跟他结婚时他连简单的饭都不会做,只会煮面条。他刚到多伦多时她曾在电话中跟他开玩笑,何不架口大锅到市政厅门前宏扬中国食文化?不必打工,把面条煮成什么样也是中国特色,在那儿保管是中国第一“面”。就跟美国人到北京卖炸鸡似的,甭管美国人是否认可原汁原味,反正让中国人吃的兴高采烈,鸡都是美国的好,美国第一“鸡”。
  她把信放在胸前静静躺了一会儿,怎么也躺不住,坐起身抓起电话就拨通了麦阿贵的公寓。没人接。现在是差十分十二点,多伦多该是临近夜里十点。麦阿贵手刚缝完针如何去切菜洗盘子?她猛生一种心疼。她又一次发现自己内心深处对麦阿贵的依恋,像涓涓的细水,与贾戈的大江奔流截然不同。她和阿贵是“师生恋”。一看见麦阿贵走进练功房上课她就心跳。她对任何人都再没有这种感觉。和贾戈在一起的第一次感觉品嚼的是男人。是她那时非常崇拜的男人。回味起与麦阿贵的日日夜夜虽少了许多姑娘时的憧憬,但毕竟是对丈夫的体验。她不是那种从性里找到爱的女人。贾戈是打电话还是发了传真给阿贵?说了什么又怎么说的?她不信贾戈的一个电话或一封信就能改变麦阿贵的决定。要么是阿贵内心里也深藏着初恋,或者受到苦头时才怀念起妻子?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非常矛盾。对贾戈和麦阿贵她弄不清更爱哪一个。都爱。也都不像他们想象的那种爱。她自己都不知道。
  坐不住。得去问问贾戈。他不是在想什么而是在做什么了。要把她推到美国与麦阿贵一会,是爱她还是已经不爱?
  她发现不仅对自己,对男人也是一无所知了。
  贾戈神情压抑,马达里这样一走弄得他不安宁。给路安驾校的校长又通了电话,说好晚上六点半到贵宾楼见面,一定要马上给张小芳安排上车的事,进快班。校长答应了,他才放下电话,又一个电话打进来。
  “喂?我是贾戈。”
  “贾总,您好。我是小芳,对不起打搅您午休。”
  “噢,我正要找你。五点半到我办公室来。我很累,下午不想谈,到时候见。”
  “您别挂,贾总。告诉您,我看见马达里刚刚又回来了。”
  “噢?他在哪儿?”
  “他一个人上山去了。贾总,不会出事吧?”
  “嗯……不要紧。别打搅他,纯属私事。谢谢你,阿芳。”
  “我谢谢您,贾总。”
  “谢我什么。”
  “谢谢您,贾……叔叔。”
  “别再淘气了,阿芳。我看你这辈子也长不大。”
  “我五点半整过去,随便让您克,就是别炒我。”
  “不一定。再见,阿芳。”
  他搁下电话。马达里上山去了?他心里一动。他明白他去山上干什么。也明白马达里是个外野内柔的人,重感情。说不定他和韩茹——或者他对韩茹是真有短暂的感情还是永远的内疚?他该去看看她。永远别欠女人的情。那不公平。
  他有点后悔对马达里的处理。他在他身边确实已经不合适。环境改造人,却改变不了马达里的性格。亚科卡在自传中说过,永远不要企图改变你手下人的性格。管理任何一个企业的原则非常简单:让所有人在后院里玩,一别走出去,二别让外人进来。是个管理框架,是组织机制的结构。也是所有无论哪个级别的合作者与老板之间的尺度。他没有把这尺度告诉过别人。这是他难受的原因。徐娟是认真的人,她那天讲过要走,就一定也会走的。她该是个好朋友。她之所以辞去待遇丰厚的工作不是来寻总统套房的。他恍然才明白,总统套房也终不是徐娟发展的地方。
  贾戈踱步到会客区,在沙发上坐下,取出一支烟在手里摆弄,没有点燃。他陷入了一种苦恼。
  “嗨——干嘛呢?”孟媛推门进来,一只手夹着两份快件,走到沙发区坐下,看见贾戈的神态,说:“怎么了?嗨——我还没见你哭是什么样呢。”
  “好,找一天我认真哭给你看。”贾戈用打火机点着烟:“男人的眼泪必是恐怖的,信不信?”
  “嗨——你哭不哭我不管。”孟媛把两份快件扔在茶几上,盯着贾戈说:“你什么意思?嗨——想赶我去美国?你想在这儿无法无天呀?”
  “来信了?”贾戈伸手要去拿,“让我看看。”
  “你得耐心点,我且走不了呢。”孟媛高声说:“麦阿贵十一月底才有时间到美国,还有三个月。嗨——你给他打电话啦?”
  “没有,只写了一封短信。”贾戈实话实说地样子,“瞧你,我就知道你内心里爱他远远胜过我。”
  “我谁都不爱,只爱我自己。”孟媛挥了挥手,“哎——你能告诉我给他写了什么,让他抽几天时间写这么厚的信?你真够狠的,也够坏,比我还了解他是怎么着?”
  “你应当去,阿媛。”贾戈认真地说,“要寻个结果。如果麦阿贵真像你想象的那样铁了心,或者你见他之后也真认为你自己铁了心,再决定也不迟。”
  “嗨——我明白了。”孟媛端起贾戈的杯子喝了口水,“你不信麦阿贵的第一封信,也不信我。贾戈,你这人怎么这么累?”
  “命中注定你在我身边。”贾戈把身子靠在沙发上:“也就命中注定要累的。”
  “嗨——说真话了不是?”孟媛拍了一下腿:“我知道你怎么想的了!我们谁都不属于谁,相互独立,需要的时候才拥有。这就是你墙上挂的什么最困难的不是理解别人而是发现自己吧?我还真发现了。”
  “也许,你能把麦阿贵带回来呢。”贾戈笑了笑,“你……”
  “别说了!”孟媛打断他的话:“别又搬出你什么最爱的别结婚一类的歪论。顺其自然才是最好的。嗨——你别给我一通瞎设计生活好不好?这方面阿贵比你强多了。”
  “看看,也说真心话了吧?”贾戈叹口气:“第一个男人是女人一生也不会忘的。就跟我对你一样。”
  孟媛盯着贾戈的眼睛。他的眼睛总有一种深情的光,也有一道难琢磨的雾。有时候,她以为他就是属于自己的,而不是她属于他。他这个人值得爱,或许是个好情人,肯定当不了好丈夫。自己或许也是这样。和贾戈一样。正是这种一样才使她对他有一种说不清的感情?他对谁都好。让张小芳学车也不是他多喜欢张小芳,他就是这么个人,一定会做这么个事。
  “嗨——你跟交通队说好了吗?”孟媛从一份快件里取出张小芳的照片,“让范宇下午一上班赶紧去,你带不带马达里去当副队长呀?”
  “阿媛,谢谢你。”贾戈看着她说:“早上你要不去接小芳,我断定她不会再回来。”
  “不是为你啊。”孟媛笑笑说:“我比你喜欢小芳。像你上午开会说的,我是这儿的执行董事,别生气,比你责任大。你只对国内,我才对李伯伯呢。”
  “我保证爱听你这句话。”贾戈点点头,“李伯伯也来信了?”
  “他要回北京过圣诞节,想着到时候别安排人,老头自己还没住过总统套房呢。”孟媛把信抽出来递给贾戈,道:“嗨——贾戈,你别对小芳太热乎,没看见阿娟不高兴了?要说也活该,天生就得哄女人,要女人折磨了才痛快。”
  “这么说吧,”贾戈一边打开信,一边说:“阿娟是我们的好朋友,但很难进入我们的状态。她不像你我这样喜欢总统套房,是我们这些人的性格对她的吸引。她生活的圈子跟你我不一样。这也不是她发展的地方,我准备让她去二外上日语进修班。或许还能帮我们拓展日本客户呢。”
  “骗人!嗨——你知道吗?”孟媛想起什么,说:“阿娟说下午去一趟北京国际饭店。黑田次郎又从日本来了。你再让她学日语,不是成心跟赵志过不去吗?赵志怎么得罪你了?”
  “说什么呢!”贾戈扫了她一眼:“李经伦在信里夸我干什么?”
  “嗨——我发现跟你时间越长越不了解你!”孟媛认真地说贾戈,“你这人怎么专喜欢跟别人的感情对着干?”
  “等你从美国回来后,我们再接着这个话题谈。”贾戈低头说着,“嗬,李伯伯真要到这儿过圣诞节呀?”
  “过两天我去签证,十二月跟李伯伯一块儿回来。”孟媛又喝了一口水,“按你的心愿,我非把麦阿贵也带回来,嗨——我看到时候你把自己往哪儿搁。”
  “必有位置。”贾戈收起信,“在北京过圣诞节,是给李伯伯弄出中国特色还是美国味儿?”
  “嗨——我永远不像你们男人这么累。阿贵一来信,倒真让我牵肠挂肚,看来我心疼他超过你了,你不是老说人是旧的好,衣服才是新的好,真让你说着了!”
  “本来就这样。”贾戈笑笑,道:“我们俩真的结婚,第一个后悔的准是你。”
  “嗨——谁要跟你结婚?”孟媛把杯子重重地放在茶几上,瞪着他:“我说过吗?”
  “你没说过。”贾戈笑着摇摇头:“你肯定没说过。”
  “没说过你得意什么?”孟媛忽然弄不清怎么回事,心里涌动着莫名的委屈:“你凭什么得意?”
  “阿媛,”贾戈有些不安,“我们不吵架。”
  
  44
  崔喜林个头不高,奇瘦,透着一副精明劲。左手戴着一个很大的宝石戒指,右手腕上戴着一块金表。是右手而不是男人习惯的左手。金光灿灿的表链很长,显得手腕更细,金表总往下脱落,让人担心一不小心就会甩出去。每过一会他就用左手把金表往上撸撸。皮肤很白,像女人一样细,看上去四十多岁的样子,又感觉该有五十岁出头的年纪。线条分明的脸上没有做作的微笑,也不是一本正经的严肃。炯炯有神的眼睛让人永远猜不透他在想什么,表情含而不露。杨莉在与他见面的十分钟里就发现这个人很难对付。无论跟他说什么,说上多长时间也看不出反应。杨莉在午餐之后更加相信,就是告诉他明天早晨八国联军又要来了,或者他屁股底下正坐着一条毒蛇,他也会神态依旧。
  “崔总常来北京吗?”杨莉在走回总统套房的大走廊上,没话找话地说,“北京比厦门凉快吧?”
  笑笑。两个嘴角向两个耳根方位移动了一下就算是他的笑。不知是常来还是不常来。杨莉看见霍菲菲推开门站在门口,崔喜林并未想客气什么,自己先走了进去。像刚才进来时一样,对总统套房没什么惊讶,如同到自己家里一样,非常随便地坐在了沙发上。他眼里没有潘凯潘厂长,或者说没有客套也非拒人千里,或者说根本不存在。司马京陪潘凯走到总统套房前改变了主意,把他请到了自己住的房间。
  “潘先生,”司马京帮他点着烟,“您先在这儿坐,我们俩人谈着方便。”
  “就这么说。”潘凯似乎察觉不出什么主人的心情。或者非常哥们儿似的说:“你去关照一下那位客人,然后就都是我的时间了。我再看十分钟企划书,把问题归纳一下。”
  “我就来。”司马京走到门口十分歉意地笑笑:“没办法,北京话说你们都是爷。我们公司成天这么忙乎,没一天清闲,今儿晚上我陪你去城里转转。”
  “就这么说。”潘凯拿起企划书,又纠正道:“回头再说,你别时间太长啊。”
  司马京笑笑,轻轻带上门。
  “你练过健美吧?”崔喜林难得主动提出个问题,眼睛非常明确地看了杨莉一眼:“体形好。”
  “跟你说,崔总,”霍菲菲终于插上话:“我们杨总特有劲,别看她是女的,掰手腕您准不行。”
  “菲菲,给崔总倒水。”杨莉发现崔喜林对霍菲菲态度很冷漠,有点心神不定。“崔总,我们的计划书您看过了吧?”
  崔喜林点点头。司马京走进来,脸上明显弄出一堆笑,挨着杨莉身边坐下。
  “我只有两天时间,后天一早从这儿直飞香港。”崔喜林看出司马京才是野马的重要人物,这才说:“计划书传真不清楚,能否拿原件给我看?”
  “可以。”司马京声音比平常高了许多,杨莉不由地看了他一眼。他掏出一支烟,没有去让崔喜林,用打火机叭地一下点着,然后说:“计划书名称有点小变化。原来是‘中国秀发小姐大奖赛’,要把‘国’字和‘奖’字去掉,改成‘中华秀发小姐大选赛’。这样包括的面大一些。把奖变成选,少点商业味道,对助邦公司更有力。当然,也不排除前面加‘助邦’二字。”
  崔喜林看着司马京,面孔上还是原来的样子。司马京知道这回真正遇到对手了。杨莉站起身,把中央空调关小了一格。霍菲菲包了一块巧克力,几乎是想放进崔喜林嘴里才好。崔喜林反应极快地接过来,放在镀金的烟盒上,仍看着司马京,似乎等他往下说。
  “当然,我们是个小公司。”司马京把身子靠在沙发上,流露出一种毫不在乎助邦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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