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行记 作者:[美]马克·吐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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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行记 作者:[美]马克·吐温-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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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要好办些吗?〃
  又是一阵沉默,再次进行考虑。接着,司科提说:
  〃俺只得放弃叫牌,我判断。〃
  〃怎么?〃
  〃你的赌注超过了我,伙计。〃
  〃我还是没明白你的意思。〃
  〃哎呀,你最后那点暗示就足够了——就是那个意思。俺既不能出王,又出不起同花。〃
  那教士困惑不解地倒进椅子里。司科提头枕在手上,沉思起来。不一会儿,他的脸突然亮了,虽然悲伤却很自信。
  〃俺现在想起来了,这一下子你就好办了,〃他说。〃俺们要个讲福音在行的。懂吗?〃
  〃一个什么?〃
  〃讲福音的行家,牧师。〃
  〃哦!你为什么不早说?我就是个传教士——一个牧师。〃
  〃这就对了!你看俺象个瞎子一样摸来摸去,就在这儿搁下吧!〃——他伸出只粗壮的爪子抓住牧师的小手摇了一摇。表示那兄弟般的同情和热情的感激。
  〃这就对了,伙计。咱们从头来吧,你别介意我抽一下鼻子——因为俺们给麻烦压倒了。你看,有个伙计垮杆儿了。〃
  〃垮什么了?〃
  〃垮台了——认输了。你明白。〃
  〃认输了?〃
  〃是的——翘辫子了——〃
  〃哦——他到那个人们有去无回的神秘的国度去了。〃
  〃回来!俺捉摸他回不来了。伙计,你说的啥。他死了!〃
  〃对,我明白。〃
  〃哦,明白了?俺还以为你越来越昏了呢。是啊,你看他又死了
  〃又死?什么,他以前还死过吗?〃
  〃以前死过?没有!难道你捉摸人有猫那么多条命吗?但你可以断定这回他是死硬了,可怜的老伙计,俺但愿见不到这一天。俺找不到比巴克·范肖更好的朋友了。俺知道他的根根底底;俺认识了他这个人并且喜欢上他这个人,俺和他难分难舍——你听俺说。随便把他带到哪里,伙计,这矿山上也找不到比他更棒的人了。从来没听说过巴克·范肖不够朋友。现在完了,你知道,全完了。没有用了。他们已经抢走了他。〃
  〃抢走了他?〃
  〃是啊——死亡抢走了他。啊、啊、啊,俺们只得松手放他走了。当真的。这世道真艰难,不管怎么说,不是吗?不过,伙计,他是条好汉!你要是看到过有一次他发作时的样子才好呢,他是个棒小伙子,眼睛象玻璃一样!啐一口唾沫在他脸上,再让他准备一下吧,给他机会,让他去卖力气吧,瞧他垮掉衣服一头扎进去,那才真妙呢。他是会出气的最坏的贼儿子。伙计,他在那个上面!在那个上面他比印第安人都棒!〃
  〃在那个上面?在什么上面?〃
  〃在打枪上。在肩膀上。在打架上,你明白。屁也不在乎。请原谅,朋友,离你这么近骂了句怪话——不过,你看,来搞这么个事,我紧张得要命,什么事情都要说得那么文绉绉的,浑身不自在。不过,咱们还是把他丢开吧。那倒没有个啥,俺捉摸没有。好了,如果俺们能请你帮忙把他栽入土……〃
  〃为死者作祷告吗?参加殡葬吗?〃
  〃殡丧(葬),很好。不错,就是这么回事——这就是俺们那个小小的打算。俺们要不惜一切来办这件事,你知道。他从来就很讲究,所以你可以断定他的出殡就不能窝窝囊囊——棺材上要嵌银块,柩车上插六片羽毛,车厢上坐个黑人,穿胆汁色衬衫,戴高筒礼帽——你觉得这怎么样?俺们还要顾到你呢,伙计。俺们会好好安顿你的。给你一辆马车,你要什么,就划(开)张单子来,俺们会准毕(备)的。俺们给你弄了一套顶呱呱的房子住在一号的宅院里,你别害怕。如果你不卖哑巴的话,就大大方方地走进去吹你的喇叭吧。好好地打发巴克,越棒越好,伙计,不管哪个认识他的人都会告诉你他是矿区最棒的人。怎么夸奖他也不算过份。他从来看不惯那些不顺眼的事。为了使全城平平安安,他比谁都干得卖力气。俺就亲眼看见他十一分钟揍倒了四个墨西哥佬。如果要收拾一件事,他不会倒霉找人去干,他会一头扎进去,自己干。他不是个天主教徒,几乎不是。他瞧不起他们。他爱说'爱尔兰佬不中用!'尽管这样,当有人的权力被…一或者说当有些流氓霸占天主教坟地时,他就去找他们算账!他把他们打发了!俺就在场,俺亲眼看见的。〃
  〃那的确不错——至少动机是好的——不管那行为严格说来是否说得过去。他的宗教信仰都死了吗?这意思是,他是不是觉得依赖或者忠于一个更高的权威?〃
  一阵思索。
  〃我捉摸你把俺弄糊涂了,伙计。能不能再说一遍、说慢点?〃
  〃嗯,简单地说吧,他是否,或者说他是否曾经和任何非世俗的机构有过联系,并且以自我牺牲精神献身于道德利益?〃
  〃只剩九点了——把它们放到那条巷子去吧,伙计。〃
  〃你说的什么呀?〃
  〃哎呀,你把俺整惨了,你知道。每次你提着腔调,我都抓了瞎。每一次你一拖腔拖调,你满意了,我倒是屁也不懂。咱们重新开个头。〃
  〃怎么?重新开头?〃
  〃正是〃
  〃好极了。他是个好人,并且——〃
  〃这个…一我懂;别插嘴,让我扳着手指头数一数。一个好人,你说是吗?伙计,这名声最恰当了。他是个最好的人…一队计,你可以信得过他。他能打得过美国任何一个和他一般高大的蠢家伙。上一回选举,骚动还没有发生,就给他镇住了;大伙儿都说只有他才镇得住。他一手提板手,一手提喇叭,轻轻松松地溜进来,不到三分钟,就把十四个人干干净净地打发了。还没有哪个来得及动动拳头,他就把那场骚动了结了。他总是赞成和平,他宁愿要和平…一他不能容忍动荡。伙计,他的死是本城的一大损失。要是你就这么说,公公平平地对待他,伙计们会欢天喜地的。有一次,爱尔兰人用石头砸美以美主日学校窗子那一回。巴克·范肖自告奋勇关了酒店,提两杆六发猎枪,把守着主日学校。他说,'爱尔兰佬不中用。'他们果然不中用,他是矿区最棒的人,伙汁!方圆十八县,他比谁都跑得快,跳得高,打得重。灌得进更多燥辣味的威士忌,还不会吐。把这也说出去,伙计…一这比什么都更使小伙于们高兴。你可以说,伙计,他从来不摇他妈。〃
  〃从不摇他妈?〃
  〃正是——随便哪个小伙子都会给你这么说。〃
  〃嗯,不过为什久他应该摇他妈呢?〃
  〃我也是这个意思——但是有的人就这么做。〃
  〃不会是有地位的人吧?〃
  〃自然,平平常常的人就这样。〃
  〃依我之见,对自己亲妈妈的人身施行暴行的人,应该——〃
  〃别说了,伙计;你把球完全打斜到线外去了。我要说的是,他从来没有抛弃他娘…一你不明白吗?真的没有。他给她一座房子住,在城里,还有许多钱;一直照顾她,服侍她;她出天花的时候,要是他没有熬夜,服侍她,俺该死…一!请原谅俺说这话,它一跳就出来了,对你阁下真太突然了。你彬彬有礼地对待我,伙计,俺不是故意要伤你的感情,俺不是那种人。俺觉得他真棒。俺觉得他是个正直的人,伙计,俺喜欢你,哪个不喜欢你俺就揍他。俺要把他揍得和去年的死尸没有两样!就在这儿搁下吧!(又一次亲热地握手——走出去了)。
  殡葬完全合〃小伙子们〃的心意。弗吉尼亚还从来没有过这样排场的葬礼。插着羽毛的柩车,奏哀乐的铜管乐队,市场停业,下半旗,一长列身着丧服的黑社会成员,军队,消防队,饰着黑纱的消防器械,一车又一车的官员,坐车的和步行的市民,在街上缓缓行进,把一群群看热闹的人吸引到人行道上,房顶上和窗口旁;以后许多年,弗吉尼亚城里任何豪华排场的等级,都得用巴克·范肖的葬礼相比较才能确定。
  司科提·布里吉斯又是抬棺材者又是送葬者,在葬礼中占了个显要的地位,当祷告结束,超度死者灵魂的最后一句祷词的话音刚落,他低声地,但是动人地答道:
  〃阿门。爱尔兰佬不中用〃
  这回答大部分显然不恰当,大概是为了怀念已故的朋友而表示的谦恭的颂词;因为司科提曾说过,这是〃他的话。〃
  后来,司科提·布里吉斯取得了弗吉尼亚流氓中唯一皈依宗教者的好名声;很显然。出于天生的高贵品质,为弱者打抱不平的人是塑造基督教徒的好材料。他成了基督教徒,既不会减少他的慷慨,也不会削弱他的勇气;恰恰相反,只会给前者以理智的指导,给后者以宽广的天地。如果他在主日学校里教的那个班比别的班进步快,这件事奇怪吗?我认为并不奇怪。他对那些启蒙的小家伙讲话,他们听得懂!在他死前一个月,我有幸听他〃不看书〃对学生讲约瑟夫与教友的精彩故事。我请读者去想象那是个什么情景,故事伴随着令人莫名其妙的方言土语从那位庄重、热诚的老师嘴里说出来,小学生们听得津津有味,这说明他们和他一样不明白,神圣的礼仪正遭到粗暴的践踏!

第四十八章

  最早在弗吉尼亚公墓里落户的是二十六个被杀害的人。每个人都这么说,每个人都相信,大家都永远这样说,永远相信。当时发生了那么多杀戮事件,其原因在于在新辟的矿区里流氓无赖占优势,任何人要〃杀过人〃才会受到尊敬,这是当时流行的说法。
  如果来了个生人,人们不会问他是否能干,诚实,勤快,而是——〃他杀过人吗?〃如果没有,那么一个无足轻重的人的低下的社会地位,就是他的合适而自然的位置;如果杀过,他就为人们所接受,其热烈程度依他杀人的数量而定。手上无血的人要想爬到高位,是场极艰难的斗争;但是,如果一个人背着六七个人的血债而来,他的价值立即受到承认,人们会找上门去巴结他。
  在内华达,有一个时期,律师、编辑、银行家、流氓头子、大赌棍和酒店老板在社会上平起平坐,同属最高阶层。要变成有权势的人,要受到大众的尊敬,最便宜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带着钻石胸针,站在柜台后面卖威士忌。我敢肯定酒店老板的等级要比任何社会成员要高一点点。他们的意见很有分量。选举应该怎样进行,这是他们的特权。任何大的活动,如果没有酒店老板们的赞助和指导,就别想搞成。如果酒店大老板答应当议员或当高级市政官,那真是大驾屈尊、野心勃勃的年盲人追求的倒不是法律职业的荣耀。陆军、海军的威风,而是酒店老板的高贵。
  作一个酒店老板和杀一个人都是极荣耀的。因此,当读者了解到在内华达有不止一个人以还算不上是挑衅的借口而被杀掉的时候,就不会大惊小怪了;杀人犯极不耐烦地想要夺得荣誉,摆脱受朋友们冷淡那种折磨人的感觉。我认识两个年轻人,他们无原无故想〃杀人〃,…一自己却给这种痛苦折磨死了。〃那个人杀了比尔·亚当斯〃,在这类人的耳朵里,这句话比从崇拜者嘴里流出的任何词句都要动听,这是至高无上的赞誉之词。
  最早躺在弗吉尼亚墓地里的那二十六个人的杀人凶手根本没有受到制裁。原因何在?因为阿尔弗雷德大帝发明陪审制的时候,自以为在当时那个社会里,这个制度可以极其奇妙地维持绝对的公正,却未曾料到在十九世纪时势已大不一样,除非他从坟墓里钻出来修订陪审制度以应付特别情况。否则这个制度就必然成为最巧妙、最有效战胜人类智慧所创造的公正的力量。既然他无法想象我们发明了天文钟以后,还会继续使用他那时的烛钟,又怎能料想到时代已把陪审制度的用处剥夺得干干净净之后,我们这些傻瓜还会继续采用它呢?他那个时代,消息传播很慢,因此他可以轻而易举地找些诚实、明智。对他们应召前去审理的这个案子一无所知的人来组成个陪审团——但我们今天是个电报和报纸的时代,他那个制度却迫使我们对蠢货与无赖组成的陪审团宣誓,因为那个制度干干脆脆地排开了诚实的人和有脑筋的人。
  我还记得弗吉尼亚有这样一场可悲的闹剧,我们称之为由陪审团进行的审判。一个臭名昭著的亡命徒,手段极其凶残毒辣地杀害了一个安分守己的市民B先生。这一案情自然充斥各报,凡认得字的人都读过了。任何不聋不哑不痴不傻的人自然也都议论过了。有人拟出了陪审员名单,B.L先生——一个著名的银行家,有身份的公民——受到了详细的询问,在美国的任何法庭上。他都会受到这样详细的讯问:
  〃你听说过这个凶杀案吗?〃
  〃是的。〃
  〃你与别人谈论过这件事吗?〃
  〃是的。〃
  〃你是否就此案产生或发表过意见?〃
  〃是的。〃
  〃你是否在报上看到过此事?〃
  〃是的。〃
  〃我们不需要你。〃
  一个明智,可敬,极受尊重的牧师;一个品行高尚,敦厚诚实的商人;一个精明干练,名声清白的银矿主管;还有一个身居高位的石英矿场主,都受到了同样的讯问,都同样靠边站。每个人都保证公众的议论和报章报道并未使他们产生偏见,他们庄严宣誓将抛开事前形成的一切看法,根据事实真相作出公正的判决。但是当然不能把这桩案子交给这些人去审理。只有无知无识的蠢才才能进行毫无污点的审判。
  这种决定性的盘问结束后,选出了十二个人组成了陪审团——这个陪审团宣誓说,甚至连牛圈里的牛,艾灌树丛里的印第安人和大街上的石头都知晓的凶杀案,他们都一概没听说过,没读过,没谈论过,更没有表示过看法!这个陪审团的成员有两个亡命之徒,两个下贱的啤酒店政客,三个酒巴老板,两个目不识丁的牧场主,和三个迟钝、愚昧、披着人皮的蠢驴!实际上后来得知,最后这三个家伙中有一位认为乱伦与纵火是一码事。
  这个陪审团作出的裁决是:无罪。你还能期望有什么别的结果吗?
  这种陪审制度禁绝智慧与诚实,奖赏无知、愚蠢与伪证。一种毫无益处的制度仅仅因为一千年以前不错,我们就得继续沿用,真是了件可耻的事!在当今这个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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