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07a蜃楼志 作者:清.愚山老人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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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07a蜃楼志 作者:清.愚山老人编-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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顽钝,读了三四日纔熟得一篇,到得第二篇熟时,这一篇又忘了。亏得如玉再三督豚,整整的读了两个多月,纔熟得九篇。以后天天温习,并教他誊过几回,默了几遍。吉士倒劝他不必如此认真,那春才偏有僻性,读熟了,天天默写,手不停披。
  七月初旬,学宪录科弄了些手脚,倩人代作,高高的取了一百第一名的科举,同如玉欢然进场,一样的点名归号。那大主考是陕西榆林人氏。这科奉了密旨,《中庸》书句不多,所有题目都系士子平日在家拟过的。此次乡会试,只将《论语》、两《孟》出题,以杜弊饰,所以这回三个题目,第一是”其不改父之臣”三句,第二是”是鹢鹢之肉也”二句,第三是”《凯风》亲之过小者也”二句。
  真是人有善愿,天必从之,却好三个题目都是如玉做过、春才读熟的。第一题将”不改””不”字看得活泛,前后两段一起一收,中间劈分三比:一比是胡乱改父之臣与父之政的,自然不是;一比是拿定死腔,总不改其父之臣与政,毫无变通,也只算与执中无权的一样,何足为难;一比是量纔授职,因时制宜,不改其父分职任官之意与法天勤民之心,虽改而一如不改,纔是难能。第二题将”是”、”也”二字,看作乃兄指点仲子回心转意的口吻,并不是学三家村妇女反唇相讥;落下出哇,更觉有力,而仲子之矫异,亦倍觉异乎寻常。第三题将讲家”《凯风》事关一身,其过小;《小弁》祸及天下,其过大”的议论驳去,中有警句云:“女子之失身,无异天子之失天下,以不安其室,而犹曰过小,是编氓妇女终身无复有大过矣。”撇过此层,却将过之已成、未成定大小。《小弁》是已废申后黜太子,危及宗社,其过自然大了。《凯风》之母,虽有不安其室之心,却未有不安其室之事。七子洞察隐微,作诗自豉,所以过小。中有警句云:“贸丝送子,未免习俗之移人;桑落嗟鸠,亦自中心之抱愧。”这三篇文字一一誊好,早早交卷,第一起出场。到二场、三场,不过丢了几两银子,请人应酬,聊草塞豚而已。
  谁料房考、主司都看中了头场文字,称他旷世奇才。
  那揭晓日期,春才中了第二十名经魁,如玉落在孙山之外。
  弄得广州众士子称冤叫屈,温仲翁眼笑眉开。还是吉士大有主意,叫他快递病呈,不必出去会同年、拜主司、赴鹿鸣喜宴。他父子还不肯依,亏得如玉再三劝阻,方纔歇了,直到主司进京以后,方纔张宴请客了。
  那日请了盐政厅吕、河泊所乌必元、南海主簿苗庆居七八位纲商埠商,及卞如玉、苏吉士、施延年等,共是八席。
  摆着攒盘果品看吃大桌。外江贵华班、福寿班演戏,仲翁父子安席送酒。戏子参过场,各人都替春才递酒簪花,方纔入席。汤上两道,戏文四折。必元等分付撤去桌面,并做两席,团团而坐。厨役又上了一道蟾宫折桂巧样果馅点心。
  苗庆居开谈说道:“小婿赖诸公福庇,竟掇亮魁,实为可喜。只是前日主考大人在这里,何不进去拜谒?拼着几百银子,拜了个湿门生,来春进京,这进士就稳了。”仲翁道:“小儿三场辛苦,又冒了风寒,所以不能出去,明年再补拜罢了。”
  庆居道:“我小弟未做官的时候,也曾考过几遍童生,无奈瞎眼的县官看不出我的文字,说什么破题中用不得‘乎哉’字样,篇中不许散做,又说文章只得三百余字,嫌太短了,再也不肯取我一个县名。直至后来,到了一位胡父台,竟取了名字送府。
  我虽没有去府试,却备了一副厚礼去谢这胡父台。他告诉我说:‘这老兄这等年轻高才,何必向场屋中去寻苦吃,不如在我这里当了一名典史,图个三考出身,稳稳的一个官职,不强似那些寒酸秀才?’我那时如梦初醒,急急的捐了吏员,闹了十几年。吏满了,跑到京中,却好这胡父台行取进京,升了吏部主事,因是故交,蒙他一力扶持,纔有今日。可知前日这位主司是必该要拜见的。”那必元等个个称是,苏吉士气得默默无言,卞如玉笑得要死。春才道:“岳丈不要心焦,我横竖还有六篇好文在肚里,会试怕不是个进士?有了真学实才,不用干谒别人;就要点个状元,也不过多费了卞大哥半日的心,我再吃了两月的苦就是了。”吉士怕他再说下去,便插口道:“苗老伯谈了一回少年本色,且吃杯酒儿以助豪兴。”家人斟上酒来,吉士每人递过,众人都出席打恭致谢。那戏旦凤官、玉官、三秀又上来磕了头,再请赏戏,并请递酒。庆居等从前已都点过,卞如便玉点了一出《闹宴》,吉士点了一出《坠马》,施廷年点了一回《孙行者三调芭蕉扇》。当日觥筹交错,极尽其欢。
  吉士回家,与蕙若歇了,将席间的话谈笑了一回。
  次早起来,早有家人禀说:“新巡抚不日到任,就是从前在这里的广粮厅的申大老爷。”吉士分付:“快打听大人几时船到码头,我去拜谒。”家人答应去了。
  原来申公自升擢江西藩宪,圣眷日隆,七月中召他陛见,有旨垂询海疆事宜。申公奏对称旨,又力保庆喜熟悉防海机宜,可以控制两广,圣心喜悦。因广东巡抚久已缺员,即放了申公,并传谕庆公:“复任两广,得旨之后,即驰赴新任。胡成剿抚失宜,降补惠潮兵备道,其庆喜未到之时,仍暂护总督印信。”
  此时李匠山与申荫之俱来京师乡试,荫之中了举人,匠山依然下第,住在儿子李薇省下处。这薇省暗暗禀明姚霍武之事,及苏吉士所托密语。他就绝意科场,恳薇省的同年耿御史上了一疏,情愿随抚臣申晋军前效用,稍报涓埃。奉旨交该部并粤抚申晋议奏,都覆奏过了。奉圣旨:“李国栋着即给予伊子诰封,随申晋前去参赞军务。”匠山得了旨意,即分付儿子明春归娶,自己跟着表叔申大人,于九月中旬起身。一路驰驿,并站兼行,至十一月廿八日已抵广东省会。各官迎接。申公进了抚署,接了巡抚关防,李参赞另寻公馆住下。
  苏吉士先于码头递过手本,侯申公进署,约略文武官上辕散后,再递手本禀见。申公欣然传进。待过茶,先说:“尊翁已作故人,可伤之至,因职守在身,有缺吊奠。”后又询问家事。
  吉士一一禀明,申公深为赞叹。吉士又贺荫之世兄秋闱之喜,方纔禀出来。忙到匠山公馆,久别乍逢,徨喜交集。叙了一回寒温,匠山屏退下人,说道:“我此行原出于不得已,因为着去年你对垣儿说的话,所以请旨前来。但不知这姓姚的说话还是出于至诚,还是借端推宕,希图稽迟天讨的意思?”吉士道:“据学生看来,姓姚的系感慨激烈之谈,倘得先生一书,定然俯首归顺。学生不但见得透,并能奉书前去,谕以福祸,使其待罪军门。”匠山道:“果能如你所言,俟庆大人到来,定当依计行事!”

  



    


第二十一回    故人书英雄归命 一载假御史完姻


  笑向军门解战袍,死生威福等鸿毛。
  已藏鱼腹穿杨箭,还放龙头带血刀。
  臣罪繁多难擢发,君恩浩大真铭骨。
  秋风铁马漾旌旗,誓扫尘烟安百粤。
  侍宴披香乐未央,金莲宝炬照回廊。
  颁来恩旨天颜喜,好谱《关睢》第二章。
  玉鞭骄马春郊路,柳媚花娇芳草渡。
  史笔从今暂画眉,等闲莫把青年误。
  胡总督从潮州败绩之后,分饬各路紧守城池,又调了高州镇几千兵秋间进捕。奈摩刺狡猾善战,四护法武勇绝伦,虽则任提督出奇制胜,稍挫敌棼,毕竟功不掩罪。九月间得了严旨申饬,十月中又奉了胡成降补惠潮兵备道的旨意,因退兵界口,静候交代。至腊月初旬,新总督庆喜已到,胡成当即还省,交过总督关防。庆大人望阙叩头受讫,各官纷纷禀贺。庆公谕令胡公暂住省城,明春随军征进。
  倏忽过了残年,申公因陛辞时圣旨分付,着紧会同庆喜剿办贼匪,以苏粤民,所以邀同庆制府、任提督、李参赞、胡兵备等会议。正午时候,各官陆续到齐。官吏献过了茶,申公举手问道:“小弟面奉严旨,协同庆大人收捕惠、潮二匪,自愧文同窥豹,武无缚鸡,还祈各位大人教诲。”庆制府道:“任大人屡次收剿,转战一年,谅必深知二匪虚实,幸即聚来席前,再候申大人、李参赞定议。”任提督道:“小弟屡挫王师,实深蚊负,蒙圣恩不加诛戮,待罪戎行,敢不直剖愚衷,以图报效。大约二贼叛逆之罪维均,而摩刺之恶浮于霍武;霍武负隅自固,虽抗拒朝廷,并未草菅民命,其安心叛逆,或缘有激使然。去年释胡同知之因绝摩刺之使;曹志仁误犯嘉应,则撤其兵;吕又逵醉打平民,则鞭其背,都算他的好处。至于摩刺,贪酷骄淫,罪大恶极,百姓倒悬,自当先为扑灭,再向陆丰。
  只是摩刺勇悍难当,狡猾百出,还仗二位大人的虎武,参赞大人的妙算。”庆制府道:“李老先生赴阙请缨,从军粤海,必有奇谋异策,惠此一方,敢求指示。”李参赞道:“晚生略参末议,还听列位大人处裁。自古收捕草寇,不越抚、剿两途,不识胡道台从前可曾招抚过否?”胡兵备道:“秃贼纵横恣肆,抚之未必能来。姚贼浃旬之间,连克二县,意气方盛之时。又因提标贺副将全军覆没,职道誓欲灭此朝食,所以不曾议抚。”
  李参赞道:“晚生方纔敬聆任大人的议论,实属老成灼见。那摩恶罪已滔天,自当议剿。姚霍武绝妖僧之使,未必非心向朝廷。据晚生愚见,还当先抚陆丰,再剿摩刺。”申抚军道:“表侄书生之见,未免纸上谈兵,任、胡二公以为然否?”任提督道:“参赞大人之论,允中机宜。小弟从海道回来,就在潮州打仗,所以计未出此。”庆制府道:“先抚后剿,本属兵法之常,如今再请教李老先生,当用如何抚法?”李参赞道:“请各位大人简选精锐,移驻惠州,晚生草尺一书,谕之以祸福,恩威并用,彼稍知顺逆,自当面缚军前。”申抚军道:“既是制台、提台依议,吾侄速草檄文,还当酌议妥干之员送去。”当下各官定议而散,惟有胡成暗笑:“料来此举无功。”
  次日,任公先辞还惠州,督抚二公选了一万雄兵,带了巴布等一班战将,定于二月初吉起程。李匠山文已草就,定了主意,竟单用自己出名,呈与督抚观看:钦命参赞广东军务诰封掌河南道察院李,文檄自号丰乐长姚霍武知之:自古无窃据之英雄,本朝无稽诛之草寇。我皇上一人有庆,五岳无尘;四海鹑居,八荒蛾伏。西域夜郎自大,版籍东归;南夷邛竹未供,君长北系。魂余鸟鼠,齐东只用笔笞;臂逞螳螂,闽越但需鞭打。凡稽古未有之功勋,皆率土臣民所传诵。
  虽遐采卫,宁勿闻知?尔乃僻处边陲,跳梁粤海。自谓杨太恃洞庭之险,除是飞来;智高负邕州一隅,谁能架入。阶方羽舞,汝且弧张,惑我人民,扰我士卒。呜呼!兽将入槛,虽摇尾而法无可宽;鸟即合缳,纵投怀而情无可恕矣!
  皇赫斯怒,我武惟扬,命两广总督庆、广东巡抚申,聚来殿前,借筹阃外。巴蜀用崇文之将,街亭撤马谡之军。牙璋内颁,金玦外断。夫太阳之沃霜雪,所过皆消;久旱之望云霓,归来恐后。几尔有众,亦曰殆哉!本参赞先知号哲,见远为明。
  念尔辈蛙虽井底,何莫非孝子顺孙;雀且朝飞,宁不知宸居帝室?爰请命于督将,将待尔以生全。倘无复反之心,当请不死之诏。斯言金石,永矢山河!若其故智尚萌,野心未死,则嫖姚之兵五道,孙武之智九天,弓挽六钧,矢穿七札,必致面缚三门,头飞六角。山形拔而不藉五丁之力,天网密而未必一面之开。弓挂扶桑,火焚玉石,碑镌铜柱,歌满珠崖。倘昧先机,必贻后悔!故檄。
  庆公道:“积健为雄,足褫贼人之胆。”因对申公说:“即当酌派妥员送去。”申公道:“李表侄曾说,番禺有一贡生苏芳,少年练达,即系表侄学生,他情愿前去。”庆公道:“事关重大,非徒寻常奔走之劳,二公所见既同,此生想能胜任。”匠山道:“苏芳虽则年轻,颇有才干。况他求讨此差,不过因公起见。现带在军门,还求大人着验。”庆公即命请进。
  吉士上前参见,庆公命坐。陪过了茶,问道:“李参赞力保先生招安姚霍武,先生此去,不知如何措词?”苏吉士对道:“贡生一介青衿,本无才辩,既蒙老大人录用,惟当宣朝廷之教令,布节钺之恩威,俾知向背顺逆之大义,令其解甲归降,并剪灭秃匪,以求自效。立言之旨,未知何如?”庆公道:“妙极!先生人如张绪,志比终军,将来定为国家梁栋。姚霍武果能克复潮州,我与申大人定当恳求圣恩,不惟赦其前罪,并且嘉与维新。”因着苏芳定于廿八日先行,并拨标下两员千总护送,有功回来,一例奏请恩旨。
  吉士禀谢出来,匠山带着他一同进了公馆,备酒畜坐。
  匠山道:“贤弟此番出使,系广省治乱关头,不可不格外谨慎。我另有书信一封,送与霍武。看来霍武不难招致,只恐他手下人心不一,贤弟还要费些口舌之劳。”吉士道:“学生久已打听明白,这些胁从之人,皆是庆大人从前收募的乡勇,后因胡大人变易法度,地方官刁蹬勒掯,所以流而为盗。如今只要宣谕庆公恩德,自然俯首顺从。
  学生先大军五日起身,只怕大军不消到得惠州,霍武已来省会矣。”匠山道:“但愿如此。明早我即着人送文书到来,你也不必再辞督抚,我替你说就是了。”吉士告辞回家,那两员千总已同着二十余个马兵在门首伺候。吉士叫家人款待,自己进内,分付收拾行装,派了杜垄、阿青、盛勇、阿旺跟随,一面领了文书,关了军饷,下船进发。
  因是军差,一路都有地方官迎送。到了惠州,见过提督,一行三十余人,上马而去,直至羊蹄岭下。关上见有一簇人马到来,叫声”放箭”,一声梆响,箭如飞蝗,早射伤了一名兵卒。
  吉士忙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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