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鸾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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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鸾凤- 第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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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道上一片混乱。鲜血与烈火交织。充斥在耳膜间的只有尖嘶与哭号伴着咫尺之间的杀戮声。高楼在火焰中摇摇欲坠,瓦片随着檐角梁柱的坍塌,坠落而下,顷刻粉碎……

薄薄的车板阻隔不了外界纷繁,车帘在烈风中卷扬,将所有血腥都呈现眼前……
利刃穿透肚肠、鲜血喷溅。人命如灯火,光芒闪烁却又是那样脆弱,在风袭浪卷中,转瞬即灭……
‘战争’……
显然,这个名词,已经超出了奕辉所认知的一切。

汗水至额心滑下,顺着鼻尖滴落在嘴唇上,余下唇齿间一片腥咸。

奕辉紧紧闭上了眼,不敢去看车外发生的一切。她将身体蜷缩在了车厢的角落里,脊背紧紧抵靠在车厢挡板上,仿似这样就能寻觅到一丝倚靠一丝安全……
她浑身都在颤抖。双肩抖的厉害,腿肚子酸软乏力。只有那只紧拳住瓷片的手指在这一刻不可思议的变得平稳有力起来,在不经大脑控制的情况下,有条不紊的切割着捆绑在身上的绳索。

缓慢的效率令人绝望,满车的碎瓷随着颠簸的车厢四处迸溅,好几次擦过了她的额角。奕辉一刻未歇。裸/露在外的手掌已被尖锐的瓷片割伤,渗出了血水,却又在寒冷的空气中凝结,而后再次被划破,伤口裂开,再次凝固……如此反复。
手心的伤口疼的刺骨锥心,却令奕辉神志在疼痛中逐渐清明了起来。

车已驰入宏昌城内,可奕辉仍旧没能解开身上的枷锁。恐惧正在心底蔓延,蚕食着她身上所有的力气。灰暗的心念剿灭了灵魂深处的光芒与希望,取而代之的偏激与狠厉的杀机。

——如果她有力气,一定立刻就将眼前这束缚着她的一切枷锁碾碎并狠狠将其践踏!但凡威胁她性命的事物她都不会心软:就如曾经那只在深林里试图袭击她和她的同伴的老虎一样,奕辉想要将它们统统斩碎撕裂!

奕辉陷入了偏激。她不曾注意到,每当这时,她的眼底就会浮露出一抹阴沉晦暗的光影。就如一只渴血却不得的困兽……

一旁将一切尽收于眼底的‘韩先生’,发出了一声冷嗤。奕辉眼中那灰暗的神采令他感到了厌恶。

“可悲。”

‘韩先生’的目光清冷,带着厌恶,又添了一丝怜悯与漠然。

火势蔓延,街内已成火海。烽火残烟卷入进了车室。残酷的现实落进眼底,打碎了奕辉心底存有的所有侥幸。

炎炎烈火中,人如潮涌。残破的瓦片与模糊的血肉糊在青砖石板间,落得满地狼籍。马车在残垣断壁中行驶的愈发艰难。

在车帘翻卷的缝隙中,她看到了寒光闪烁的刀片不分青红的穿过行人的身体,顷刻鲜血四溅,魂归肠断。

‘战争’!

——战争!

尖锐的瓷片再次擦过草绳,直直扎进掌心。

“唔——!”

痛呼声被口中的草绳阻在了喉咙中。浑身都在颤抖,可奕辉也只能睁大着眼睛,努力扣住手中的瓷片。——那是她唯一能够寄托的的希望了。

“‘阿诚’沿此路向西,到城中府衙!趁此时风雪大,乱军箭矢难施时,离开这里!——坎洲王师正在攻打关山,这些‘芒军’匪寇趁乱入城,趁火打劫,必首攻府衙!我们去那里找他们!”

车内的韩先生蓦然起身掀起车帘,向那驾车的妇人高声嘱咐。然而正在此刻,矗立在马车前的一栋高楼,再也经不起风霜与烈火的撕卷,轰然倒塌。
木梁房瓦带着还未熄灭的火焰摧枯拉朽兜头扑落,‘轰’的砸落地面,扬起火星四溅。

驾车的马儿哪里经得住这等场面,凄声惊嘶间,已高扬起前蹄。车厢随着马儿的起落跌荡不止,奕辉还未及反应,身体已在这巨大的惯力之下,重重抛出了车室。
满车的碎瓷片,四处飞溅,随着奕辉的身体一道抛出车外,划破了奕辉单薄的棉服,扎进了皮肉里。奕辉疼的想要尖叫,她下意识的挣扎,手中尖锐的瓷片猛的向手腕割去,在深深刺进掌心的同时,腕间的绳索也蓦然断裂。

明明是被长久束缚而趋近僵硬的身体,在摔出车室的瞬间,仿佛被鬼神附体了般,神勇矫健。避过妇人阻拦的手臂,足尖重重一点,借力扑向了前方一匹驾车的马儿。一只手已不知在何时抽出了妇人腰间的佩刀,在下一刻,她已斩断了身下马儿的缰绳。
那一套动作一气呵成,连贯的如同电影。然而奕辉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这短短的一瞬间,干了什么。

身下的马儿。猛的扬蹄惊嘶。

“快走——!!!”
奕辉听到自己嘶声高叫了起来。

身后的马车因为突然失去一匹马儿而失去了平衡,那叫做‘阿诚’的妇人正试图稳住摇晃不定的车马,无暇顾及奕辉。
街道两旁的高楼摇摇欲坠,燃裂的碎片兜头陨落,激扬起一地血尘残灰。身下的马儿惊嘶不止,却只是跺着蹄在原地急踏,不肯再行了。

“快走啊——!你这畜生!”

她的声音变得尖利而嘶哑。

奕辉觉得自己的心脏几乎要跳了出来。她努力抓着马鞍一角,趴伏在马上。咬紧了牙,手臂起落间,她已将刺入掌心的瓷片抽了出来,猛地朝马背锥了下去。
身下的马儿骤然长嘶,高扬双蹄间,猛然越过了面前阻拦的横木碎瓦。向前方竭力奔跑起来。

一切快的不可思议。当奕辉重新恢复神智时,她发现自己大半个身子已经趴在了马背上。双手紧紧扣着马鞍,使她避免了直接被身下那只已然惊惶失措的马儿甩下地的惨剧。未能解开绳索的双腿还在半空中随着奔驰的马匹上下跌荡。
可她已经没有余力爬上马背了。

隐忍压抑的泪水终于溢出了眼眶。打湿脸庞,又在寒风中凝结成了冰渣。一切浮华在眼前飞逝而过,都变作了模糊的光影。寒冷的风迎面,带着被锋烟鲜血染红的雪片。

血液仿佛逆流,身体在寒冷中颤抖,只让人在眼前的绝境中魄冷心寒。

——离开这里!

然而所有话语在舌尖凝结,出口的只剩下破碎的哭号与尖叫。

奕辉伏在马背上惶然哭号。在人前她强作坚韧,如今至此,她终于卸下一切伪装,暴露出内心的恐慌与怯懦。

掠来的风寒冷的让身体颤抖,四周的熊熊火焰又烤的皮肤生疼。风声鹤唳,凄厉的风撕扯遍野哀鸿。
身下的马儿在死亡的刺激下惊惶失措疯狂奔驰。却不知去往何处……

城楼街道已成火海,前路却是茫然。

逃!逃离这里!

可她又该去哪?

脑海里竟然一片空白。奕辉懵住了。
充斥耳畔的只剩凄厉霜雪与哭号声。一块块鲜红色的光斑在眼前飞逝而过。
奕辉想要呕吐,空空的胃里唯剩下酸臭的黄水。胃液与泪水交缠落在马鬃上,又糊的满面都是。

前路那样长,似乎又是那般短暂。——天下之大,何处才是她能够真正栖身驻足的地方呢?

在这时,奕辉的心里响起了一个声音。

——去找‘方玉悦’吧!如今,她是自己唯一的同伴了。同为‘穿越女’的乡亲。那是唯一能将他们两人联系起来的羁绊。

——回去找她?不、不!

又有一个声音否定了她。

——这里很危险,我怎么回的去呢?我的小命都难保了,还顾及她做什么呢?反正战乱之期,待在‘醉梦楼’可比在外漂泊流浪可靠的多!反正嫣娘都已经说要给她安排出路了,那我还担心什么呢?

——不行,待在‘醉梦楼’,方玉悦只会成为谋利者的一枚棋子!‘醉梦楼’不是久留之处。她是自己唯一的同伴了,应该把她带出青楼!

——带出来?带出来又能怎样?我如今自身难保,难道要她跟我一起漂泊?她心高气傲,素来与我性格不合,就算带她出来,她势必也不会承我的情,恐怕还要记恨我呢!人与人之间缘聚缘散自有定数,何必要强求?!

可是不去找她,自己现在又该干什么?
奕辉怔住了。
该做什么?逃去哪里?天下之大何处是归家!何处有自己至爱的亲人?!何处又有值得自己信任的伙伴?!

“啊——!!!”
一时间心乱如麻,灰暗的思绪交缠于心,不断的撕扯,令一颗心在善恶的边缘挣扎。

——如果没有方玉悦这个人就好了!自己就不会还在这战火纷飞的时刻,冒着命也念念的想要回去找她。

可是如果当时不是方玉悦向自己伸出了手掌,给了自己求生的念想与勇气。奕辉想,自己绝对活不到现在的。

心底生出了无尽的怨艾。然而双手却不听使唤的一把抓住了缰绳。

马儿惊嘶间已扬踢,转身向原路奔去。

她不识城中路,迷失在巷陌之间。如今唯有参照不远处的骊山关作为识别。骊山关指北,而她要以与之相反的方向,赶回‘斑斓城’!赶回‘醉梦楼’!

——‘醉梦楼’!
她要重新回到那里!(除此之外她还能去往何处呢?)

只希望在返回原路的途中不要再碰上那个心狠手辣的妇人与那阴阳怪气的‘韩先生’。 

心中有了信念,奕辉终于又恢复了些神志。头脑也清明了许多。

是的!她要回去!回到她熟悉的地方去!那里还有她的乡亲和一些认识的人,还有一片可以寄生避雨的屋檐。

——‘斑斓城’!她最初的足迹,存有她的雏鸟情节的城镇。

回到那里!

马蹄高扬,越过屏障,明锐的火光将奕辉的身影吞没。





76、破碎的信念

76、破碎的信念 。。。 
 
 
心中有了信念,奕辉终于又恢复了些神志。头脑也清明了许多。

是的!她要回去!回到她熟悉的地方去!那里还有她的乡亲和一些认识的人,还有一片可以寄生避雨的屋檐。

——‘斑斓城’!她最初的足迹,存有她雏鸟的情节的城镇。

回到那里!

马蹄高扬,越过屏障,明锐的火光将奕辉的身影吞没。

* * * ***帝*** * * *

烽火染透天穹,汹涌如浪涛断送了层层千里的繁华。风雪来袭,卷走了一世残尘。
火焰吞噬下的城池,在烈焰风雪中哀鸣。

所谓男儿仗志纵横天下的豪情,真正在眼前呈现出的亦不过血流成河,尸积如山的颓败与残酷。冰雪纷飞,还未落下便在城街的火焰中化落成雨,簌簌落地,混合着鲜血,肆意漫延。

近日,天气都很糟糕。天气寒冷的让人连骨子里都透着凉气,可是身周迎风起舞的火焰,又烤灼着皮肤生疼。

‘鹊蛋儿’冷的直跺脚,又不得不伸手抹去额上一头的汗水。也不知是被热气烤出来的,还是被惊出来的了。
今夜不同于以往,坎洲王兴兵破关,战火纷飞。而他们这样的贼寇,则是奉命趁乱混入城内,趁火打劫。

‘宏昌城’,原来并不似它的名字这般美好。原本便是边陲小城,商路闭塞物质短缺。如今又时常受战火侵扰,与郡内其它县城比起来,说不上最穷,却也好不了哪里去。

这样穷的小城有什么好抢的呢?如今的世道:是良民百姓比山贼穷。然而楚将军却道此地是什么军机要道,有着不少值得他们打劫的东西。
这些战略谋划,他‘鹊蛋儿’不懂。只知是自从与李虎大哥他们一并跟随了‘芒军’后,反而没有从前那般肆意与自在。

“爷爷我打家劫舍了这么久,还头一次见着这么大阵仗、这么大的阵仗,个也算是见识了。待回去说与家乡那些弟兄,还不知要被怎么的羡慕。”

鹊蛋走在街上碎碎念着。事实上这样的话他已经一个人自言自语的重复了好几遍了。好像不停的说话,就可以为他驱散心底些许恐惧。

街道两旁碎瓦残垣,余下满地炭灰血沫。脚下鲜血已汇聚成一滩滩水洼,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腥气。

手里带着血的钢刀有些沉重,使得‘鹊蛋儿’步履摇晃,令他看起来有些狼狈。他走在街上,用他那双细小的眼睛四处巡视打量着。偶尔踩到了断裂的碎骨,他总会先惊的跳脚,再高声骂上两句。
“呸——!大爷的!老天保佑老天保佑。”
他被一只断臂绊了一跤,他骂骂咧咧的弯下了腰,在脚边那具残缺不全的尸体上摸索了好一阵,许久,竟从尸体的衣襟中摸出了一掉铜钱来。
‘鹊蛋儿’眉开眼笑,露出了一口不齐整的牙。

将钱数了数,便一把将其揣进怀里。厚厚的棉服里已塞满钱币珠玉,那掉铜板塞的勉强,一转眼那些散碎的珠钱便叮叮咚咚的又从怀中落了出来。溅起一片血花。

‘鹊蛋儿’忿忿唾骂,手忙脚乱的弯腰去拾,却见前方一抹黑影冲破火焰,直朝他迎面撞来。
那黑影如疾风,横冲直撞,在熊熊火焰中踏起一串血水烟尘。奔驰而来。‘鹊蛋儿’大叫一声,连滚带爬的向路边躲闪,却已是来不急。黑影已奔至眼前,见了面前的人影,似受了惊吓,高高扬起前踢,惊声长嘶。

随着黑影立身扬蹄间,一个物体从它的背上重重摔了下来。跌在地上发出一声暗哑的呻吟。

马蹄终是落下,踏起血水飞溅,溅了‘鹊蛋儿’满头满脸。
‘鹊蛋儿’惊魂未定,他缩着身子呆了半响,这才回过神来。才看清楚,伫立在面前的却是一匹健硕马儿。马蹄边卷缩着一个瘦小的人影,正是方才从马背上摔落下来的。

“娘的……”
‘鹊蛋儿’唾了口唾沫,手指发颤的提起了刀,终是站起了身。抬脚便朝地上那人影踹去。

地上那人刚从马上摔下来,还没缓过气,就被人狠狠踹了两脚,他低吟一声,显得痛苦非常。

那人卷缩于地,冰冷的血水染湿了他单薄的棉衣。他的身体早已被冻僵,干裂的双唇开合着,却说不出一句话来。只能听其从喉嗓中发出模糊的呻吟。
大风刮来,卷杂着冰霜与灰烟,拂开了那人脸颊上的发,露出了一张肮脏不堪的脸。

“嚷嚷什么?!大爷的小命差点被你撞没了,还敢嚷嚷!你看,这活着也苦,大爷今个心情不错,这就一刀帮你了结了!” 
‘鹊蛋儿’恼火的碎碎骂着,朝那人又踹了一脚,却在看清那人身形时一下顿住了。

“呵——竟是个娘们?!一个活着的女人!”

挥下的利刃在半空中停住了。‘鹊蛋儿’乐了,他立刻收回了刀,屈身将地上的女人扛了起来,将她重新扔回了马背。那马儿一路受惊,如今还陷在恐惧中回不过神来。被‘鹊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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