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芙蓉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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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下芙蓉叶- 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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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儿……”我抿了一口酒,作出一付色欲熏心精虫入脑的样子,朝身边的月荷凑过去,她半推半就,粉面生春,眼看着英雄美人,正要风流千古,冷不防一柄寒光四溢的青锋剑斩了过来,险险地隔在两张嘴之间,若不是我反应快,只怕当时就要唇亡齿寒,惊诧之下,一口酒便喷了出来,那剑只有一寸宽窄,挡了美人的樱唇,却救不了美人的粉脸,我这一喷之下,月荷挂了满脸水渍,脸上的胭脂水粉糊成一片,当下美女变夜叉,狠狠一拳捣在我胸口上,嘤咛一声,掩面逃走。 

我后退三分,抽出帕子拭唇,拭完后又小心翼翼地擦去剑上的水痕,然后转过脸来,对上持剑的人。 

斯文俊逸的脸上满是不豫,素来白皙的面容现下是青里透紫,清澈明朗的眸子闪动着露骨的羞惭,让人不由得猜想如果地上有条缝,这人八成会一头扎进去,我呵呵一笑,眼光转到他身后,一举杯:“我道是谁,原来是赵二小姐驾到,失敬了。” 

方才那一幕想必赵月芙也看到了,顺便说一句,月荷是她大姐。 

满脸青白交错的男人在赵二小姐面前实在挂不住,意思意思地斥责我道:“烟澜,你……这是在赵府,你怎么能……” 

“调戏赵大小姐?”见他结结巴巴的半天憋不出一句话来,我好心地替他接了半句,道,“柳兄怎么这般迂腐?许你和赵二小姐花前月下,就忍心看我孤家寡人?” 

柳清风的脸一下胀得通红,赵月芙更是羞得不知如何是好,俏脸直往柳清风身后藏,我见他们两情相悦你侬我侬,心里着实有些不痛快,斟了几杯酒,道:“坐下坐下,一人喝酒忒无趣了,你们既然送上门来,怎可放过?” 

“这……”柳清风还想废话,赵月芙已抿唇一笑,柔声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李大哥,请!” 

“请!”我朝她举了举杯,先干为敬,赵月芙抿了一口,与柳清风对看一眼,道:“李大哥,我大姐她……” 

“我自是知道她已许了人家。”我叹了口气,道,“赵二小姐不必担心,在下还是晓得分寸的。”赵月荷不仅许了人家,许的还是兵部尚书公子,只是,我眯起眼睛,听闻兵部尚书正力谏皇上出兵征伐山东沿海一带的岛屿,让我不由得想给他戴顶绿帽子。 

当然想归想,小小调戏一下而已,我也没心思来真的。 

“烟澜,难道你……”与我一同长大的柳清风别的本事没有,察言观色的功夫倒真是炉火纯青,当下给我哪壶不开提哪壶,“难道你是不满意朝廷讨伐楚……” 

一枚银丝卷飞过去,堵住那张不识时务的大嘴,心里却似有一处被刺到,酸酸麻麻地泛上来,让我更加郁闷。 

偏偏那对小鸳鸯还要在我面前卿卿我我,让人怎能不怒发冲冠、由妒生恨? 

又一杯酒下腹,暖了肠胃,胸口却一片空茫,我执起酒壶,一双纤纤素手却掩上面前的白玉杯,赵月芙嫣然一笑,道:“李大哥,举杯消愁愁更愁,莫忘了明日之约,月芙的性命可是交予大哥手上了。” 

夸张!我懒懒地抬眼看她,现任武林盟主膝下无男,仅有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大女儿许了官家公子,二女儿与我这呆头鹅兄弟私订终身非卿不娶非君不嫁,奈何过不了赵大盟主这关,他老人家硬要给女儿摆下擂台比武招亲,广发英雄帖,扬言胜者得美人得江湖,引得白道侠士们和黑道魔头们摩拳擦拳、跃跃欲试,这可急坏了赵月芙,原因无他,柳清风是个只会几手轻功的大肉脚,就算老天爷特别照顾,派天兵神将护身,也赢不了诸多武林高手,于是二小姐和贴身丫环一凑头,商量出个李代桃僵的馊主意:让我易容成柳清风的样子上台打擂,赢了让正主儿拜堂成亲,若是输了的话,再做打算。 

可怜我内伤未愈,就被赶鸭子上架地拎出来救急,兄弟兄弟,果然是要两肋插刀,自从认识柳清风,一路霉星罩顶,我这两肋已是尖刀林立,叹了口气,好歹这算是最后一回,把这惹祸精“嫁”给赵月芙,自此老老实实在赵府安身立命,省得我三天两头被牵连。 

“烟澜,都是柳大哥不好,若不是我……你又怎么会……”柳清风眼圈红了,声音带了一丝哽咽,大概是想起三个月前被仇家追杀的惨状,泪水在眼眶里打了几转,凄楚绝伦。 

我瞪了他一眼,汝一而再再而三的揭我疮疤,是何居心? 

“风哥,李大哥为人忠厚,他不会怪你的……”赵月芙柔柔地劝慰着她未来的夫君,一句“为人忠厚”堵得我有口难言,真不知道她是夸我还是骂我,柳清风与她执手相望,低喃道:“月芙妹子……” 

“风哥……” 

“月芙妹子……” 

…… 

我抓起酒壶,压住翻腾不已的肠胃,越窗而去。 

出了后院有一片湖,初夏夜里映着月色,闪动着粼粼波光,莲叶遮去了大半个湖面,芙蓉点缀其间,半开半闭,清香沁人。 

解下系在岸边的小舟,脱了外袍铺在般板上,抱着酒壶侧身一躺,月下赏荷品酒,别有一番风味。 

小船被微风推向湖心,漾起点点波澜,慢得磨人,清碧的荷叶擦过头顶,带着微凉的水气,让人心旷神怡。 

抬头望着天边一轮圆月,明亮皎洁,不由得想起那夜,一样夜凉如水,月洒清辉,只是那共醉明月的人,如今可好? 

“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不知不觉地念了出来,壶嘴凑向口边,却发现一壶美酒已涓滴不剩,顺手把空壶抛入水里,对着天空低喃,“你……想必是恨不得一刀砍死我罢……” 

三个月前,我和柳清风游玩到山东沿海一带时,他为给心上人买一粒上好的明珠而与地头蛇霍彻结怨,我们两个被一路追杀,寡不敌众,再加上还得顾着那个不会武功的三脚猫,打得分外辛苦,最后拼死抢了条破船出海,我一边晕船吐饭一边内伤吐血,漂了六七个昼夜,也算是命不该绝,竟漂到了传说中的蓬莱仙岛,被岛主所救,收留下来,又亲自为我疗伤理脉,悉心照料。 

救命之恩没齿难忘,他越对我好,我就越觉得自己不是东西。 

眼前浮现出那张俊朗的容颜,狷狂邪魅而又清冷纯澈,那么矛盾的特质在他身上结合得恰到好处,那双深沉如子夜的眸子,眼波流转间勾人魂魄,却又冷得出离尘世,绝断人间烟火。 

耳边仿佛响起那人沉韵温雅的声音。 

……烟澜,这名字不好,水火不容,五行相克…… 

“楚逍……”那两个字终是破唇而出,随着夜风飘散在芙蓉叶间,田田的莲叶微微颤动着,回我一声低叹。 

我想我已经醉了…… 



第二天比武的场面令我此生难忘,不是因为荣光,而是因为丢脸。 

首先是,我睡过头了,睁开眼已日上三竿,赵月芙的丫环们四处寻不见我,正乱作一团,我看了看四围湛绿的湖水,也顾不得难看不难看了,以手代桨,划到岸前,胡乱地披上长袍,向擂场奔去。 

擂主过五关斩六将,正立在场中,若是有半个时辰无人上前挑战,柳清风的美人就保不住了,现下他正扶着赵月芙在阁中急得冒烟,后者早已哭得两眼红肿,一边啼哭一边吩咐丫环收拾行李准备见机携郎私奔。 

“烟澜!”柳清风一见我,像看见救命稻草一般猛地扑过来,上下打量了一番,皱眉道,“你……” 

“人不可貌相。”我丢给他一句,纵身掠上擂台,身后传来惊惶失措的呼喊:“等一下——” 

我知道自己的样子难看,披头散发衣衫不整,两只袖子还水答答地贴在手腕上,难怪场下鸦雀无声,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扫了过来,对面站着的那位倒抽了一口凉气,脱口而出:“你还活着?!” 

我定睛望去,一时火气上涌,那一脸横肉一身刀疤,不是霍彻是谁?当下冷笑一声,道:“人生何处不相逢,霍大帮主,请!” 

霍彻目露凶光,解下赖以成名的青蛇鞭,拱手道:“李公子,请!” 

咦?李公子?不是柳公子吗?余光瞥到柳清风急得跳脚,突然想起来,我好像忘了易容了! 

稍一闪神,那条乌青的鞭子已如灵蛇一般,带着厉厉风声卷了过来,我闪身避开,定下心来应战,此物由天蚕丝混着缅铁线编成,柔韧灵活,刀剑都斩不断,何况我一双肉掌,鞭上又尽是倒刺,真要被缠上了,不死也得去半条命。 

如果没料错的话,上面必然淬了剧毒,沾肤即渗,见血封喉。 

霍彻一心要置我于死地,鞭鞭都是致命杀着,我因内伤未愈,功力不足,只得以守为上,见机行事。 

你来我往间已过了几百招,谁也没讨了好去,霍彻有些急了,低叱一声,乌鞭用了十成力道朝我甩来,使出了最刁毒的一着“风卷残云”,眼看着缠上我的手臂,霍彻面带喜色,急急地一收鞭,台下惊呼阵阵,却只听“嗤啦”一声,鞭梢卷了半截袖子过去,他不禁“咦”地一声出口,尾音未落,我已掠至他身后,手指点上他的侧颈,稍一用力即可取其性命。 

这一招拆得惊险万状,时机拿捏得稍有差错,我即使不死,一条手臂怕是早被卷上天了。 

此时,一道凌厉的掌风从台下袭来,逼得我不得不侧身躲过,我身形刚动,只听“嗖”地一声,从霍彻鞭柄中竟闪出数点寒茫,险险地擦着鬃角飞过,“夺夺夺”地钉入身后的漆柱,几缕黑发飘落下来,被轻风带走,飘向再次噤声不语的众人。 

我大怒,一脚把霍彻踹翻,抢了他的鞭子到手,劈头盖脸地狂抡起来,旧怨未了,又添新仇,今天不把他抽死我不姓李! 

“兔崽子!你削了你李爷爷几根头发!削几根我抽几鞭!等着见阎王吧你!” 

我承认有发泄郁闷的因素在里面,我也知道现在这副披头散发暴跳如雷的样子会被人误认为癫狂发作,眼角余光看到赵二小姐已经吓得昏倒在柳清风怀里——当然真昏还是装昏不必推敲——总之就算我得了头名,赵家也决不会把女儿嫁给我了,试问谁敢把宝贝女儿许给个失心疯?柳清风啊柳清风,你瞧瞧你兄弟对你多好!君子为成|人之美,生生毁了一介翩翩佳公子的形象。 

至于方才是何人相救,一时倒被我抛到脑后了。 

“李少侠……” 

“李公子……” 

“烟澜……” 

四周传来嘈杂的人声,声声不入我耳,左手累了换右手,右手累了换左手,直到双臂都酸软无力,才勉强停下手来,赵大盟主的下属见机立刻扶上来,递帕子的递帕子,端茶水的端茶水,剩下插不上手的,则指着地上只余一口气的霍彻道:“李少侠果然英雄,这恶人手段极阴损,一上午竟有十三位少侠命丧他手下,重伤的三位,怕是也回天乏术了。” 

我抿了口茶水润喉,朝台下扫了几眼,挥手退了赵家家丁们,然后朝柳清风一勾手指,他一溜小跑过来,问:“什么事?” 

我把散落在脸前的头发拂到身后,道:“向我挑战。” 

“啊?”柳清风显然吓得不轻,伸手要探我的额头,道,“你没发烧吧?” 

我不耐烦地拨开他的手,低语道:“你尽管动手,我佯败就是,让你这姑爷当得名正言顺。” 

台下谅必已没有人敢上来一较高下,柳清风还在犹豫,道:“如果我赢了你,再有人向我挑战怎么办?” 

“我再帮你打回来不就成了?”我一瞪眼,斥道,“快些,我还没吃早饭呢!” 

柳清风白着一张脸,冷汗渗出额头,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一咬牙,作出玄烨掌的起手势—— 

“等一下。”冷不防响起低沉优雅的男声,一道淡蓝的影子飞身上台,朝我一拱手,笑道,“李少侠,柳公子,在下斗胆挑战,不知二位谁输谁赢?” 

对上那双漆黑如墨的眸子,我开始脚软了,低叹了声,把早已陷入呆傻状态的柳清风丢出擂台,还礼道:“李某不才,还请赐教。” 

人算不如天算,柳清风,你还是趁乱带着赵二小姐逃跑为好。 

人说一物降一物,又说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还说为山九仞功亏一篑,今日全让我碰上了,上天着实待我不薄。 

楚逍,楚逍,一别之后,你可无恙? 

楚逍微微挑起的凤目带着些许嘲弄,打量着我一身狼狈,但笑不语。 

我挤出一个笑容,道:“我自知对你不起,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只是别为难我兄弟与赵家小姐。” 

楚逍敛了笑容,英俊迫人的面容带了一抹不悦,道:“原来……你心仪于他么?” 

她?赵月芙吗?我摇了摇头,兄弟之妻不可戏,我再浑帐也是知道这个的。 

楚逍展颜一笑,真如拨云见日,光茫耀眼,说出的来话却让我黑了半边脸:“你站着别动,接我一掌即可。” 

我绝望,接你一掌我还有命在么?! 

谁不知道蓬莱岛主断云掌妙绝天下,有胆子上岛冒犯的从白道大哥到黑道掌门,都毙命于一掌之下,更妙的是谁也看不清他是怎么出手的,掌力柔似轻风,收放自如,不知从何方来也不知往何处去,通常是对手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便已五内俱裂,口吐鲜血倒地而亡。 

在岛上养伤的时候,碰见过几次颇有来头的人物杀上门,次次都被楚逍看似云淡风轻实则狠辣无比的一掌轰回老家,看得我心惊肉跳,早就断了和他切磋武艺的念头。 

罢了罢了,既然是我不义在先,也不能怪人家手下无情。 

至于是怎么个不义,至今未曾向外人道,连柳清风都蒙在鼓里。 

那一夜,满月,银色的月光洒满窗台,我内伤已好了大半,心里欢喜,讨来蓬莱宫窖藏的佳酿,与楚逍把酒言欢,一时不慎喝得烂醉,等我清醒过来,发现自己压在楚逍身上,两个人不着寸缕地相贴于锦被之下,他光滑温热的肌肤上尽是齿痕吻迹,我自己身上也好不到哪儿去,一身的印子充分说明了前半夜是怎样的狂乱。 

我居然酒后乱性抱了一个男人?! 

这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这个男人还是高高在上无人敢惹的蓬莱岛主! 

当下惊出一身冷汗,不等他醒来与我算帐,我就拖着一头雾水的柳清风趁深夜无人,很没种地跑掉了。 

当然跑的时候顺手卷了些细软当盘缠,又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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