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梦全系列 by 尘印(貌似有篇be有篇坑,不了,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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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梦全系列 by 尘印(貌似有篇be有篇坑,不了,慎)- 第9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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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一支箭。

    红尘始终青白如霜雪的面色更青三分,推开侍卫扑了上去。

    箭身暗红,像生了铁锈。箭头,还勾着一缕水银色的撕裂的布条。

    他顿时周身无力,扑通跪坐雪地:“……是我射他的箭……”

    阴冷,压在了每个人头顶。

    风惊雷一敲折扇,反而喜上眉梢,用力拍着红尘肩膀:“箭在,那无双呢?”

    “这布条,是拔箭时从衣服上带下的。既然无双把箭拔出来,那他必然还有求生之心。”

    他欣喜若狂,红尘却只惨淡一笑:“你我都不必再自欺欺人了。被埋在这等大雪下,哪还有生还的可能?”

    “别人我就不知道,但无双若不想死,一定有办法。你莫忘了他天下无双的医术和一身奇门异术。你没听过,武林中有一种‘龟息’神功,就算把人装进密不透风的箱子里关上十天半月也闷不死?”风惊雷脚下不停拨着薄雪,又是一声惊喜叫声:“老狐狸,你来瞧!”

    “……马的尸体,有什么好看?”红尘木然道,话音未落,却突然整个人弹了起来,死死盯着那日从坡顶坠落骨折筋断的马尸。

    “你也看到了吧,老狐狸。马腿上的这些伤口都是后来撕的。有马肉和雪水续命,无双绝对还活着!”

    不单是他,红尘漆黑的眼睛也升起了狂热,胸口急促震动起伏着,像个剧烈拉动的风箱:“他没死,没死……那又去了哪里?为什么不来见我?啊!!!无双!无双————!!!”

    寂静的山谷传来一声响过一声的呼喊:“……无双……无双……”

    十三王叔一直侍立在旁,脸上层层皱纹也说不清是悲有喜,喃喃道:“我贺兰氏世代男丁口耳相传,先人在建都之始,为应不测风云,在宫廷下除了广埋宝藏,还修筑了一条通往山峰背后的逃生秘道。宝藏已于十多年前取了出来,那条秘道,却兴许是因为年久被封了入口,臣等当时也未找到……”

    不等他说完,红尘和风惊雷已齐齐大叫:“快找,大家快动手把地道找出来!!!”

    希望,出现在所有人面上。

    月出西山,红尘亮如星辰的眼瞳又一次陷入黯淡。

    地道入口找到了,可当他沿着弯长曲折的甬道穿过山腹,透明的月色绕过幢幢树影洒在面前,双眼仿佛罩了一层纱,模糊了。

    “我知道你没有死,但为什么,你不回来?无双,为什么?……”

    他重复了一遍又一遍,最终声音低落了。风惊雷的扇子也摇不下去,硬着头皮小声嘀咕道:“依我看,无双是真的不想跟你在一起了,才演了场苦肉计,故意伤在你箭下,让你以为他已死,从今以后彻底死了这条心。”

    对冻得冷冰冰的手哈着气,看着红尘摇摇头:“你就算了吧,赶快娶上七八个千娇百媚的妃子,过个十来二十年,怎么也可以把他给忘了。天涯何处无芳草,又何必非要吊死在他那棵树上?”

    红尘默默无言地听着,倏地噗嗤一笑打断他的喋喋不休,慢慢抬头,凝望风惊雷,轻轻叹着气,微笑:“你不懂的,他死也好,活也好,天下永远都只有一个君无双。”

    “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

    低语呢喃,伴着叶尖淌落的一点夜露,滴碎了无边清净寂寞。远处,炮火隐约,映红了半片天穹,燃起千里烽烟。

    京师外,九王叔统领的皇师节节败退,据守京师,贺兰八州尽在翔龙铁蹄之下。边关前,射月国的大王伏羿领兵亲征,歃血立誓,势取贺兰皇首级以雪前耻,血祭被射杀坠谷的另一位王——君无双。

    眼见事态危急,风惊雷同十三王叔商议后,修书急送天朝京城恳请停战,知道煊帝被红尘摆过一道,未必肯再听信,他干脆叫上一群侍卫护送,直接赶赴天山医治碧落,料想只需救得碧落,龙氏大军自然偃旗息鼓,平息一场战祸。

    这一切,当然是瞒着始终对碧落大呷无名之醋的红尘在暗中悄悄行事。待他知晓,风惊雷已在百里之外。两位王叔都心中忐忑,惟恐他怪罪两人自做主张,孰知红尘仅是淡然一笑,不再追问。

    第二天仆役送膳时,却见到人去屋空,唯留一封手书。自言无德无能,让贤于两位王叔,从此与莫忘浪迹天涯,追寻故人影踪。

    三月春,殷州城。

    幽静偏僻的小山坳里,湖水粼粼生辉。雏蝶在刚抽出绿芽的燕草碧丝间翩迁飞舞。坟头的白垩野草被拔得干干净净,添了新土。墓前,铜炉里的香灰还残留着余温。

    放下刚从乡农处买来的生果祭品,红尘跪立坟前,怔怔地捧起一掌香灰,鲜红的衣袖渐渐开始发抖——

    幽幽淡淡的檀香味,是无双竹屋里常点的那一种。

    “……是你为我爹娘上的香吗,无双?……”他颤抖着问掌中的灰烬,声音却轻如蚊蚋,大气都不敢透一口,怕不一小心吹飞了那些灰,便发现眼前只是幻梦一场。

    紧紧又小心地握牢手心香灰,痛苦地闭上眼,心脏在狂喊,剧跳。

    “叔叔?”小手轻轻地摇着他的袖子,莫忘黑白分明的眼睛里闪着担忧:“叔叔,你是不是不舒服?”

    红尘方始觉醒,长长叹息一声,松开手,香灰簌簌如指间沙,转眼了无痕。

    “我没事,走罢,叔叔带你去另一个地方。”

    单手抱起莫忘,红衣飘飘,消逝在山坳缺口。

    ……

    街市是荒凉的,残旧半破的招幌在微斜夕阳下带出流离惫倦的影子,浑不似他最初随无双来殷州时所见的车水马龙。战乱所至十室九空,总坛迁去了京师,偌大的君府亦逃不过败落遭劫的命运,四壁萧然若洗,到处蛛网盘结,杂草及膝。

    在杂乱一堆的竹屋废墟前木立良久,红尘展袖轻轻拂过唯一尚称完好的竹几,扬起一层尘埃。

    繁华落尽,终归尘土。昔日窗下的对弈品茗,欢声笑语,都已成风中往事随烟散。只留一抹轻尘,在心头眉尖浮沉。一点一滴、时时刻刻,堆砌着那个清如水晶的身影。

    永难磨灭。

    再度默然伫立半晌,终于硬起心肠拉着莫忘小手,穿林而去。脚步却猛地在林外草地上停顿。

    洛滟无碑无志的孤坟居然也修葺一新。炉里,同样燃着幽幽檀香,寸许高的香头还在明灭闪亮。

    这是不久前才有人上过香!

    红尘周身热血一冲,竟就此僵立。耳边突闻足踏草叶声,他嘴角抽搐,骤然大吼转身,星亮的眼眸却几乎在同时沉黑。

    身后果然有人,但只是个拄着拐杖的老人,一身洗得发白的百衲衣,头发披散肩头,泛着一种毫无生气的灰白色。老人的脸,满面风霜。

    他胳膊上还挽着篮祭祀用的糕点果蔬,似乎想不到会有人在这荒废的府宅出现,老人浑身震了一下,随即背更显佝偻,低下头,不敢再看红尘两人,缩着身子就往回走。

    “等一等!”

    红尘大喝,急跃上前,就去抓他的肩膀。老人心慌意乱更加快了脚步,忽然一绊,摔倒在草丛里,挣扎着爬不起来。

    老人的右手右足,一直没有动弹过。

    红尘定定看着,不言不动。莫忘却奔了过去搀扶,一边叫着叔叔向红尘求助。

    慢慢走近,扶起全身都在微微战栗的老人,红尘又捡起拐杖,慢慢递了给他。

    “……谢,谢谢……”低哑的嗓音颤巍巍响起,包含着太多恐惧。甚至连莫忘拎来的篮子也不敢接,低头就走。

    “这几柱香,是你上的?你是她的什么人,来祭拜她?”红尘静静盯着他背影。

    “是,不,不是。”老人语无伦次,捂着嘴含糊不清地道:“我,我是逃难时无意走进这里的,就住了下来。烧几柱香,是求主人家别怪我擅闯。”仿佛觉得自己话太多了,他撑着拐杖,埋头直往前挪去。

    红尘点点头:“原来如此。”朝莫忘招手:“莫忘,过来。我们找你爹爹去。”

    一大一小两个身影从老人身边走过,隐入竹林另一端。老人缓缓直起腰,遥望两人消失的方向,嘴唇痉挛着,久久,终于迸出一声嘶哑压抑的大叫——

    “红尘!!!”

    叶落花飞,枝干娑娑摇响,他听着凄凉的呼唤在空旷荒芜的宅里回荡,深深地,阖上了眼帘。

    回音将散未散时,却有一人喟叹着抚上他肩头灰白发丝:“我一直都在等你叫我的名字。”

    眼帘蓦然睁开,恐慌、失措、震惊……狂涌而起。想逃,便立即被牢牢锁进鲜红似火的胸膛。

    “君无双,你到底还想躲我到什么时候?”凑上洁白的耳朵,红尘一字一句,异常清晰:“你以为压低了嗓子说话我就听不出来了么?装成驼背就可以瞒过我了?不、可、能!”

    手指沿颤栗的脸庞轮廓游走着,忽地从耳根处用力一撕,薄薄的面具连同灰白假发被一齐掀落。

    托住那张在梦里浮现过无数回的清贵优雅的熟稔容颜,他狠狠地,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宣告:“你听着,我刚才就对自己发誓,只要你还肯再叫出我的名字,我就绝不会再让你离开我!我不管你当时为什么要诈死,我也不管你有什么苦衷,总之一句话,不准你再离开我!”

    喘着气,狠狠盯视君无双。后者却凄然摇首:“别这样了,红尘。我这种负心薄情人,根本不值得你再牵挂,求你忘了我罢。况且,你看我如今的样子。”瞧向自己麻木无知觉的右半身,涩声苦笑:“我当时将你所中的三大奇毒转入自身,本想一死了断的,谁知被埋在大雪下,竟又慢慢苏醒过来,身边有一只雪白的朱睛蟾蜍,却因为吸了我伤口流出的毒血已死去多时。”

    “是冰火蟾蜍?!”红尘大叫,又惊又喜:“蟾蜍本该冬眠的,一定是幽凤舞投的火药炸山崩雪,反将它从蛰伏的洞穴里震醒,爬出觅食。天见可怜救活了你。”

    君无双笑容越发艰涩:“命虽然保住,可没有天山雪莲花作辅,拔尽余毒,光凭冰火蟾蜍这一味药引,我的右半身还是瘫了。”左手轻轻抵上红尘胸口,试图推开他,声音终究无法遏制地哽咽了。

    “我现在,不过是个没了拐杖连路也走不了的废物,你,你就不要再为我,为我浪费光阴,我……”

    余音梗在痛得干涩的喉咙里,他深深垂首,肩背剧烈抽搐着。

    “……谁说的?谁说你没有拐杖就没法走路?……”红尘缓缓道来,听来很平静,下一瞬间,却宛如突然爆发的火山,劈手夺过君无双腋下拐杖,用尽所有的力气扔了出去。回手搂住失去倚仗滑落的身躯。

    “我可以替你去找雪莲花,翻遍整座天山,我也会把它找出来,让你跟原来一样能跑、能跳、能抱着我攀山越岭。”漆黑星亮的眸子凝睇君无双,激情慢慢沉淀下来,浓浓的,是无法穿透的温柔。

    “即使一辈子都找不到雪莲花,你也还有我。我永远也不会丢下你,我可以做你一辈子的拐杖。我会煮饭,洗衣裳,铺床叠被,天冷飘雪的时候,我还会帮你先把被窝焐热……”

    抵着君无双额头摩挲着:“我这根拐杖,你要不要?要不要?”

    轻轻的诉说像黄昏的霞光宛转流动,温暖的笑容比背后半落的暮日更绚丽。君无双紧紧揪着他衣襟,面色苍白虚弱得似乎顷刻就会晕死过去:“不要再说了,真的不值得……我,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什么也给不了你了啊,红尘……”

    “我什么也不要,只要你。自始自终我想要的,就是你君无双。”

    清如水晶的眼泪再也挽留不住,在红尘斩钉截铁的话声里潸然坠落,滴上鲜红的衣襟,瞬息濡湿了一片。君无双埋头红尘肩窝,狠狠咬着他衣服,不让自己嚎啕痛哭。

    “我这一生真正想要的,从来就只有你……除非你亲口告诉我,你的心里已经没有我……可我知道,你不会。”红尘微笑着,执起君无双手腕。

    衣袖下,是红滟似血的玛瑙珠链。“我知道,你就算死,也依然忘不掉我,舍不得我,所以再怎么千辛万苦,你还是挣扎着在大雪里活了下来,对不对,无双?”

    君无双徐徐抬眸,看他一眼,却什么也没说,重又把头靠在了他肩上。

    这一回,恸哭震天,惊飞了归巢鸟雀。宛若要将前世今生,所有痛,一切怨,在此尽情发泄。

    一直乖乖站在林边,咬着小手指儿望着两个一模一样“叔叔”的莫忘,终于走过来,掏出块小手帕,迟疑着递给君无双:“叔叔,眼睛会哭坏的。”

    “……好了,好了,想哭就一次哭个够吧!不过以后,可别再哭了,不然,莫忘都会笑话你这个爹爹了。”轻轻拍打着怀里哭到天昏地暗的人,红尘腾出一手牵起莫忘,挺起胸,生命前所未有的充实。

    夏初,午后。蝉鸣短长,细碎鲜艳的无名小花开满了驿道。路旁,两间低矮茅檐下,挑出一面酒幌,迎风舒展。

    卖酒的小姑娘替客人上了一坛陈年花雕,坐回藤椅上懒洋洋地编着辫子,听那几个坐相金刀大马的粗鲁汉子就着白斩鸡、醉花生边大碗喝酒,边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这贺兰氏和天朝开战大半年,总算握手言和,百姓到底可以有几天好日子过了。”

    “听说是贺兰皇派人医好了燕帝的沉疴,煊帝感恩之下,不但立即鸣金收兵,还与贺兰皇朝订下永不互犯的盟约。”

    “不过,西域射月国还在不断攻打贺兰氏,边关的百姓恐怕还得担惊受怕地过日子。听闻射月国的大王骁勇善战,虽是小国,却不可小觑。”

    “说得是。”最先说话的汉子已喝得醉醺醺,插话道:“而且贺兰皇又失了踪,只有两个年迈的王叔代摄政事,群龙无首,军心不振,我看未必是射月国的对手。呃——”

    打个酒嗝,还待继续高谈阔论。静悄悄的驿道上蹄声渐近,驶来一辆马车,停在茅棚外。

    缰绳,握在白玉般的手掌中,架车的男子一跃下车,走进茅屋。一身水银色的宽袍广袖,头戴笠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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