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路纵横- 第16部分

“我可以坐这儿么？”男子笑着指了指宋百川旁边的位置又开了口。

“你是纯爷们吧？”宋百川忽然也笑了，小声问道。

“额。。。当然。”这次轮到男子诧异了。

“那好，虽然我坚持认为信春哥能得永生，但是我还是不和伪娘打交道。”宋百川眼中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指着自己旁边的位置，说，“请坐。”

“呵呵。”男子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一屁股坐下，友好的朝宋百川伸出右手，“你好，我叫罗成。”

“你好，宋百川。”宋百川握住罗成伸出的右手摇了两下，眼角的余光中，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正门闪过，他知道，今天的正主来了。

看到主席台上端坐的几人，台下没来由的一阵窃窃私语之声，不明内情的宋百川心中难免有些疑惑，难不成这些人还没见过赵子奇？不对啊，这位新任市委书记虽然来不久，但也不至于不认识吧，需要这么惊讶么？

倒是他身边的罗成微蹙起了眉头，把台上的人挨个打量了一番，市委书记赵子奇，副书记、市长罗兴义，常务副市长方天旭，副市长夏冬海。。。他也很疑惑，不过他疑惑的是：一个小型化工厂的搬迁论证会，需要临津市一二三把手同时出席么？又不是过家家，除非是市里特别重视的大事，否则这些大人物是请都请不来的，平时象这种级别的会议能来一个都很不错了。

“大家静一静，静一静。”夏冬海隔着扩音器光用自己特有的粗犷嗓门吼了句，会议室里暂时安静了下来。

夏冬海朝中间的几个人看了看，眼光驻足在赵子奇脸上，赵子奇朝他点点头，夏冬海干咳了两声，不紧不慢的说：“好了，人来得差不多了，就开始吧。出席今天新丰化工厂搬迁论证会的人员有，市委书记赵子奇同志。”

赵子奇微微颔首，台下顿时掌声一片。

等到掌声暂歇，夏冬海按部就班的接着道：“市委副书记、市长罗兴义。”

掌声一片，不是是否是忘记了，罗兴义名字后边，夏冬海并没有加上同志二字。

“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方天旭同志。”

同样是掌声一片。

“以及新丰化工厂、市环保局、工业园、永乐街道、夏树镇相关同志。”好不容易等夏冬海念完了参会人员，宋百川手也红了，瞥了一眼旁边的罗成，他拿出了一支笔和一个笔记本，笔记本封面依稀镌刻着夏树镇党委几个字，宋百川撇撇嘴，松了口气。只要不是新丰的人就好，虽然刚才两人间相互开了几个小小的玩笑，但俗话说的好：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万一等会一言不合动起手来，那可就不好收场了。

　
　 　第二十八章　初识（下）　＇本章字数：2026　最新更新时间：20100530　12：04：09。0＇
　
　会议的第一项议程便是由新丰化工厂的负责人陈述自己的搬迁计划，内容大体围绕在化工厂是否整体搬迁以及搬迁地点两项。这位叫邓士之的新丰化工总经理在发言中，首先是代表新丰化工厂同意了政府在前几次会议里提出的整体搬迁的计划，其实这是大势所趋，毕竟工厂现在的位置实在是过于靠近县城，这么多年来的污染造成的民愤早已累积起来，所以即便是新丰工厂再不情愿，政府也会遵循民意将这个临津市县城的最大污染源给拿下。既然在这点上无可挽回，邓士之也就没多费唇舌。
“我公司建议市委市政府，新丰化工厂宜迁往永乐街道牛庄村，原因有三。。。”邓士之手执早已准备好的材料，抑扬顿挫的念道，“其一就污染减排而言，我公司特请市环保局专家进行实地考察及环境评估，一致认为迁往牛庄村能最大程度的解决工厂对县城的污染问题。。。”
听到这儿，宋百川嘴角浮现出一丝冷笑，冷哼一声，心里暗骂，不知道这邓士之从哪儿请的哪门子专家，居然会得出这样一个狗屁结论。稍微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通过风向和水域流向来判断污染物的传播方式以及规模，正如那日宋百川对赵子奇所说，牛庄村在临津县城的上游，就凭这点至少从水污染来讲就不可能达到最大程度的缓解，遑论其他。
罗成听到身边传来的哼声，扭头瞥一眼宋百川，看到了他脸上的不屑，摇摇头，复尔继续在笔记本上记着邓士之的发言。
“其二，对于永乐街道来说，我公司搬迁到牛庄对街道的产业化结构的调整，从单一的农业型乡镇转变为工业与农业并举，有着重要的意义。”邓士之自然不会关注到后排一个小人物的神色，声音依旧中气十足，“其三，关于工厂搬迁到牛庄村，也得到了牛庄村村民的大力支持，这是牛庄村村主任以及村民代表所签的请愿信，村民们都对于新丰化工搬迁到牛庄村的问题给予慎重考虑。。。”
闻言，台下的沈檬大惊失色，邓士之拿错了发言稿！这份应该是几天前写好的，当时是没什么问题，可现在就不一样了，杨少贵都已经进去了，他还能代表牛庄村的村民么？
不过幸好在场的人中除了张根新等永乐街道的干部和沈檬，鲜有人会去关心一个小小村主任的事情，再加上邓士之发言中并没有点出杨少贵的名字，所以他的这一番口误除了有心人自然也不会有人注意到。沈檬深吸了一口气，勉力恢复到正常的神色，不过暗自在心底捏了一把汗，好在张根新等人也是支持新丰搬迁到辖区内的，但愿不会被人抓住什么把柄。
“综合权衡利弊，我公司认为工厂搬迁到永乐街道牛庄村是最正确的决定，希望市委市政府予以考虑。”这句话为邓士之的发言划下了句号，接下来轮到市环保局负责人发言。
“咳咳咳。。。”一个看上去有些病恹恹的中年男子有气无力的走到前台，朝台上台下人一鞠躬，还没开始发言便先咳嗽起来，清脆而不响亮的声音瞬间传遍整个会议室，男子连续咳嗽了好几声，似乎是要让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自己带病在身，然后才幽幽开了口。
“尊敬的赵书记、罗市长，各位领导，新丰化工的来宾，各位同事，咳咳咳。。。”还没说上几句话，便又开始咳嗽起来。
“既然抱恙在身，你就长话短说吧。”主席台上的夏冬海似有些不耐。
“好，这是我局生态保护与开发监督科出具的新丰化工搬迁论证草案及评估报告，请大家过目，咳咳咳。。。”没想到男子果真长话短说，一句话说完，扬了扬手里的一叠材料，交到工作人员手上，咳嗽两声便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会议室内顿时一片哗然，不过迅速的又安静下来，罗兴义瞥了一眼男子，蹙起了眉头，似乎有些不满。工作人员将材料分发到每一位参会人员手里，罗兴义随手翻阅起来，当看到材料最后结论写着的“建议新丰化工搬迁到永乐街道牛庄村”时，眉梢一挑，郁结的眉头稍缓，眼角的余光看向旁边，只见赵子奇神色如常的翻阅着材料，嘴角甚至还带着一点点笑意。
“下面由永乐街道发言。”夏冬海明显是对环保局出示的材料上的草率结论不满，狠狠瞪了一眼刚才发言的中年男子，没想到中年男子也同样看着他，那眼神中似乎透露着一丝无奈。。。
永乐街道发言的是郑柏，毕竟新丰化工的搬迁是由政府方面管辖，但是看得出郑柏的发言材料是请示过张根新的，所以大方面与前面发言的一致，论调自然是支持新丰化工搬迁到街道牛庄村的。这让沈檬松了口气，脸上也挂上了志在必得的笑容，在他看来虽然新丰化工的搬迁地点最终是由市委市政府拍板，但是相应的市委市政府做决定必定也要征求各方面的意见，不然也不会把众人召集起来开这个会。而如今很明显，与搬迁有着最直接关系的几方的发言过后，搬迁地点的天平已经开始朝牛庄村倾斜，甚至都没人提出迁往工业园区这回事儿，想来大势将定了吧，接下来大概只是走个过场，只需回去坐等同意搬迁的文件了。
“下面请村民代表发言。”冷不丁台上传来这么一句话，打断了沈檬的思路。虽然本次会议邀请了好几位所谓的村民代表出席，但如果不出意外，发言的应该是村主任杨少贵，但现在杨少贵业已不可能出现在这儿了，那发言的村民代表是？
居然是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沈檬心中没来由得一颤，自己早该想到既然没有村支书和村主任，代表牛庄村村民的自然就是这个所谓的副支书、“村官”宋百川！　
　 　第二十九章　发言　＇本章字数：2475　最新更新时间：20100530　19：40：45。0＇
　
　窗外的雨势似乎变得大了起来，屋檐上不时有水珠滴滴哒哒的下，仿佛给窗户镶上银白色的幕帘；会议室的窗户微微半开；寒冷的风呼呼地吹进来；还夹带些细小的雨滴。

其实宋百川也是前几天才知道自己要在会上发言，本来他只是准备将自己的论证过程及结果制成材料交到赵子奇手里，不过杨少贵出事了后，虽然街道新任了一个支书，但是因为不了解情况，而且街道大概也知道宋百川是赵子奇钦点的村民代表，所以干脆就安排他发言，当然在发言前街道综合科科长范永旭来找过宋百川谈话，虽然并没露骨可以指出他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但是宋百川还是能听得出来，范永旭特意准备的一番话是在暗示自己朝支持新丰化工往牛庄搬迁靠拢。所以来之前他其实做了两手准备，假如环保局出示的评估报告里说清楚了化工厂搬迁到牛庄的弊端，那么宋百川用不着说出自己的论证方案了，因为说出来大概也是白搭，别人会说他是拾人牙慧、多此一举、好出风头等等，也能少得罪人。而万一，万一环保局那些所谓的专家，拿了份注水的数据出来，这也并非不可能，既然连街道都支持新丰化工，难保环保局也被做通了工作。如果是这样，那么无论别人怎么说他也好，宋百川也要将自己的意见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原因无他，其一宋百川隐约觉得赵子奇这位市委书记是会支持自己这么做的，不然大概也不会因为自己那番话便指明他成为村民代表，而且那番话摆明了反对新丰化工搬迁到牛庄的；其二既是为了牛庄的未来，同时也为了将来能有更大的空间施展自己的能力；其三大概也只是心中涌动着一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势而已：你们不就是什么小小的临津市专家么，最好不要被我逮住机会，否则我宋百川就一定会让你们难堪！

很好，现在机会就摆在宋百川面前，虽然之前对现在的情况他早已下定了决心，但事到临头，宋百川心中却有些反复：自己真的要抱着开罪这么多人的风险，站出来唱反调么？特别是街道的态度让宋百川很是矛盾，俗话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此时的宋百川忽然感到一股名叫压力的东西。

慢慢挪动着脚步，宋百川开始朝发言席走去，此时会议室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他身上，在通往主席台的小阶梯转角处，宋百川似乎感觉到了台上一道注视的目光，下意识的抬起头正好碰上赵子奇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赵子奇脸上依旧古井无波的样子，但是宋百川却很清楚地看到这位市委书记脑袋轻点，正在朝自己微微颔首！

宋百川开始觉得整个人变轻了，连脚步也轻快起来，不再是慢慢的挪动而是三步并作两步直接走到发言席，调整好扩音器高度，朝台上台下鞠躬行礼，然后开始了自己的发言。

宋百川的发言大体与前些日子在信访接待室所说别无二致，但是却加入了翔实的数据，当然这数据不是简单的什么COD、BOD的变化，而是拿出新丰化工现在的污染数据和假如搬迁到牛庄后的预计产生的污染，两相比较、简单明了，这让即便是对环保知识一无所知的人亦能很明白的知道孰利孰弊。

“所以，我认为新丰化工并不适宜搬迁到牛庄村。。。”

“胡说八道！你懂什么！”宋百川话音未落，会议室里也不知是谁便大声反驳。

循着声音看去，说话的是刚才代表新丰化工发言的邓士之，只见他怒目圆睁，涨红了脸，直视发言席上的宋百川，连旁边死命给自己打眼色的沈檬也视而不见；“你算哪门子的村民代表？你那些东西经过专家的论证了么？你们村主任呢？”

“邓经理，请注意这里是市委行政中心，不是你新丰化工公司！”夏冬海使劲敲了两下桌子，斜乜邓士之一眼，颇有些不满的说道。

邓士之张着嘴，似乎还想说什么，这次沈檬不再打眼色，而是用力拉了拉邓士之的衣袖，总算吸引了自己这位顶头上司的注意，沈檬摇摇头，示意邓士之不要再开口，邓士之也并不是傻子，看了一眼台上众人不悦的神色，讪讪闭上嘴，但终究还是狠狠瞪了一眼宋百川。

“邓总您忘了，我村民代表的资格可不是由您定的？”虽然邓士之不再开口，但不代表宋百川不能继续发言，“而我的东西么，在撰写时庆南大学环境工程系的程晓飞教授也指点了不少，最后的结果自然也是程教授他论证过的。”

没想到还是终究还是要抬程晓飞出来，刚才代表环保局发言的男子眼里一道精光闪过，仔细打量了宋百川一眼，复尔低下头。虽然邓士之不知道程晓飞是谁，但是庆南大学实在太过有名，能在被这所大学聘为教授的大多都是各自领域的杰出人物，比起临津这座小城市里环保局的某些所谓专家，孰强孰弱，一眼便知。邓士之死死看着宋百川，眼中的怒火几乎要满溢而出，他心中有强烈的预感，自己（其实应该算是新丰化工高层）多方努力沟通，作了这么久的工作成果，只怕今天就要毁在这小子手里。

“至于村主任嘛？”宋百川语带讥诮，故作惊诧的反问，“难道邓总经理你也不知道杨主任他去哪了么？”

“咳咳。。。”没来由的，赵子奇在台上咳嗽了两声，声音通过扩音器传遍整个会议室。

咳嗽声似乎敲打在宋百川心头，将本在兴头上有些孟浪的宋百川唤过神来，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是在市委行政中心的会议室，台上台下有太多比自己有权有势的人物，赶紧做了个总结然后鞠躬下台，边走还边在心底暗骂自己怎么能在这里表现得如此得意忘形呢？

赵子奇目送宋百川回到座位，瞥一眼仿佛吃了一只苍蝇般恶心的邓士之，微微一笑，同时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