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医馆水月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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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医馆水月录- 第8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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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渺儿在榻上来回走了两圈,便在渺渺的枕边坐下来,蜷成一团,很快进入了梦乡。
也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打过了四更。梁上那人仍在黑暗里静静地坐着,一瞬不瞬地望着榻上已经睡熟的姑娘。他的气息控制得极好,已经没有了任何生命体的感觉,仿佛散在了夜色里。
熟睡的少女还是那么美丽,但她微微地皱了眉头,就算在梦中仍然怀着心事。梁上的男子泛起一阵心疼。她这是,瘦了么,皮肤的光泽也不似往日那般夺目。恨不得马上抱紧她,将她心上的伤痕全都医好,让她笑。但是现在还不行。他需要时间,他想要的不是今宵,不是此刻,而是一辈子。
那么,就只要片刻,可以么?不让她知道,只轻轻地握一握她的手。猜猜看,她还会不会像从前一样,在梦里反握住我的?真希望那样。如果是那样,会开心好几天。
他轻轻地立起来,打算悄悄地到她身边去。但就在这一瞬,他忽然警觉,周围空气里的气息改变了。
脚下的房梁,不知怎的无声无息地生出黑色的藤蔓,如灵蛇一般猛地向他袭去。
男子皱起眉,无声地啐了一口,身形飘乎,鬼魅般地消失在黑暗中。
榻上的少女翻了个身,对于这一切浑然不知。
第二天清晨,少君照例来渺渺房中看她。一进房间少君便呆住了,愣了半晌方问道:“敬之来过了?”
渺渺也愣住了,哥哥这是从哪里看出来?
少君拿起案上放着的翡翠镯子,上下打量了一会,叹了口气,言道:“不错的,就是这只镯子,这是敬之的母亲留给他的唯一的遗物。”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三零章 骨肉何必亲


母亲的遗物?陆渺渺极为惊讶。萧四不声不响地送到自己手上的,竟然是如此私人且重要的物品,若不是哥哥发现,或许自己就会忽略它了。他这么做,究竟算是什么?
“拿来给我,我替你收着!”少君忽然斩钉截铁地言道。
渺渺愕然地将镯子递给少君,看着哥哥掏出一块帕子,小心地将镯子包好,收到怀里。
这只镯子少君是看过好几次的。忘记了是什么时候,敬之还曾漫不经心地说起,这是他母后随身的饰物,许是父皇送的吧。母后曾开玩笑地说,这只镯子,将来是要送给儿媳做见面礼的。
送这种东西来,其用心昭然若揭。
敬之,你父母已经不在了,你当然可以一切自己作主。但是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作“长兄如父”?千芝还有兄长在,你可不要企图随意地诱骗她。想要她,也得先过了我这一关再说。要是确定不了妹妹的幸福,我可决计不会点头的。
便在这时,东厢房外头花园的方向,隐约传来了一阵十分奇怪的声音。
好像是,牛的叫声?
少君和渺渺都十分惊讶。少君的府邸在长安城的中心地带,周围都是繁华闹市,院子里怎么可能忽然出现牛羊这类东西?
二人忙往东院去看,还未走到,便看见一身黑衣的无月在通向东花园的圆形拱门上斜倚着,双臂交握抱胸,人还是如此优美,脸上却说不清是什么表情。
东花园里本是无月种植的一园子虞美人,艳红如火,美不胜收。这会儿,却不知从哪里跑来了七八头体形硕大的耕牛,在园子里自由行走,随意践踏,口中咀嚼着艳丽红花,不时扬起脖颈,仰天发出“哞”地一声。
整个花园,已然一塌糊涂。
陆渺渺哭笑不得。这种缺德事,天底下也就只一个人做得出来。可是无月也没招惹他,这倒是无不无聊!
无月却是心中冷笑,昨夜的事,看来这是记恨了。而且,怕是自己对渺渺表白的那时,此人也看见了。既然知道我将此花比作渺渺,你还要用牛来将她吃掉?这是表示不承认?你倒是无不无聊!正好巴不得你记恨,快些放马过来,我这里正手痒着!
三人之中,最惊讶的当属少君。既然知道敬之来过,再将所有的事穿起来一看,自然明白了事情的始末。只是,这样的事是敬之做出来的?怎么想都觉得不可思议。因为此事不但无聊至极,而且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用两个离慕容敬之的性格最远最远的字来形容,那就是“幼稚”!
这才多久不见,他竟然变成这样了么!
三人正愣着,却见少君的贴身侍童影秋步履匆匆地赶来,言道:“大人,太子殿下请您即刻过府,有要事相商。”
无月道:“此处交与我即可。”
渺渺也留下来,帮助无月清理花园,少君便带着影秋,回房去更换衣物。
少君的房间在西厢,走路要穿过西院的花园。虽说是太子召唤,少君却走得不疾不徐,路过花园的时候,甚至还在鱼池旁停下来,观看了一阵池中的游鱼。
身后的影秋并未催促。少君轻轻地抚摸着旁边一尊青铜制仙鹤雕塑,唇角露出一丝冷笑。只见他忽然身子一矮,竟将那上百斤的铜鹤拎着脚倒提起来,劈头便向那身后的小童砸去。
小童疾如飘风般地轻轻一闪,险险躲过了这一击。铜鹤砸在地上,发出重重的一声闷响,地上当即显出一个大坑。那小童身子飘逸,转瞬已到了离少君很近的地方,抿嘴狡黠地一笑,言道:“啊呀呀,下这样的重手,万一不是我呢?”
少君冷笑道:“知道我的的眼睛是什么样子的,还敢在我面前使缩骨术?更何况,我养出来的童子,哪有敢贼溜溜地偷眼盯着女主子看的!”
影秋嘻嘻一笑:“你这小童个子太小,真让我难过得紧。”说着,他便将外衣脱下,骨骼啪啪作响,身形立时便高大了一截,童子的衣衫穿在身上紧绷绷的,显得滑稽可笑。
少君道:“太子殿下,说罢,找我何事?”
长高的男子飞快地除下了易容,露出一张俊美出尘的面孔,张开一双深潭般的眼眸望着少君,含着笑意,让人心中不自觉地绵软。慕容敬之伸手扯住少君衣袖,笑道:“大哥,衣衫紧得难受,拿一件你的给我穿穿。”
少君板起脸斥道:“十年了,也不见你叫过我一声大哥。这会儿嘴上抹蜜,心里想的定然不是好事!”
敬之道:“先去你那里,给我换换衣衫。我有要紧的话要跟你说!”
慕容敬之本来就颇高,但少君却还比他高出半头,所以少君的青色衫子穿在他身上,显得略有些松垮。敬之一边整理着衣衫,一边笑吟吟地问道:“又有快三个月不见了吧,大哥别来无恙?”
少君挑眉道:“快三年不见的时候,你可问过我别来是否无恙?”
敬之道:“不晓得渺儿跟你说了没有,我在青州收了个义弟,结拜的时候,连你也一道拜进去了。其实就是东君,你也见过的,人算是聪明实在。下回专门领他来见你。”
少君静静地望着他,不置可否,便听他又说道:“既然拜了义兄弟,那就是真手足。弟弟人生的大事,总得由兄长来做主。”
顾少君冷笑一声,言道:“好了,我明白你来做什么了,这便替你做了主吧。这件事情,我不同意,你趁早断了这个念头!”
慕容敬之叹了口气,道:“就知道你会如此,今天才非来找你不可。这件事情别的都不怕,就怕你从中作梗,那可就真的糟糕了。所以,我总得拿出诚意来给你瞧瞧。”
少君白他一眼:“不愧是国医馆的大当家,做事就是有谋略。看来这一回,要害在于先把我拿下了?我告诉你慕容敬之,这么多年了,不计较不代表一定会输给你。这次是为千芝,我倒看看你如何算计,才能将我拿下。”
慕容敬之苦笑一声,言道:“这十年的事,我心里都清楚。所以要拿下大哥,靠算计是行不通的,只有靠不算计了。”说着,敬之便拉着少君坐了,开始慢慢地跟他说起话来。
两个人相对促膝而坐,说了足有两三个时辰。最后,顾少君终于叹了一口气,言道:“可悲,我与你相识十年,十年的相处,竟不如今日几个时辰对你认识得多。”
慕容敬之低头道:“是我的不好。我的性子就是这样,今后也难变,唯独这件事,是认真的。”
少君道:“你说的那些,可是真的要舍了?这么多年的苦心,你竟放得下?”
敬之微微一笑:“孰轻孰重,在我心中早已明了。大哥的顾虑,我全部会为你打消。你现在也不必信我,等你心里真正确认了,再点头不迟。现在,我只求你莫要从中拦着。这十年我早看出了,你若认真,我是吃不消的。就怕你心里中意了别人。”
少君心道,不愧是你小子,看得还真明白,口中却说:“千芝这回,伤得狠了,愿不愿意再见你,我可说不准。你若再伤到她,我不饶你的。”
慕容敬之点头道:“我是医者,定然也医得好她,大哥放心便是。”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本书来,塞进少君手里,“天族医理典籍中最精要的部分,我都手录整理在这里了,你留着看吧。”
顾少君翻了翻,不由两眼放光,那手写的书卷中,果然都是精妙至极的东西。少君恨恨将书本往案上一掷,言道:“别想拿这些来收买我,你就不能改改这算计的毛病?别的事情都可以,妹妹的事情,我是不让的。”
慕容敬之站起身来,轻轻一笑道:“我走了。我这样子也就是对你。这个,与渺儿没有关系,只是谢你的。为我自己。”
望着那走向门口略显落寞的背影,少君心中百感交集。这是他,可是又不像他,不知怎的,或许有那么一点欣喜。
“你站住。”顾少君终是开口说道。
慕容敬之惊讶地转过身来,抬手接住了少君掷过来的一件白色帕子包着的物事。那帕子是白色素麻,使浅紫色的丝线绣着“千芝”二字,里头裹着的,却是自己日前送出去的那只碧色的翡翠镯子。
“我不替你收着这些。若是你有这个本事,就亲手去给她戴上吧。”顾少君望着他,淡淡地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三一章 画地自为牢


史上常道的八灾,指的是旱、水、虫、饥、雹、风、疫、震八种常见的自然灾害。遇上一种,这一年便算不得好年景,不知多少百姓就要深受其害,流离失所。南朝永初二年,北魏泰常六年的年中,却出现了千年不遇的异象,整个神州大地灾荒不断,八灾竟然一个接着一个地袭来。
先是立夏以来便持续的干旱,数月滴雨未见,田间土地龟裂,庄稼无法生长。七月,北方发生了强烈的地震,如天塌地陷一般,不知多少生命被卷入地下,消失得无影无踪。地震之后,来的是狂风暴雨,山洪暴发,大水过后,兴起蝗灾鼠疫,直教生灵涂炭,民不聊生。
这样的大灾荒,全国都在盛行,但尤以北魏境内为甚。
大夏国位于西北,受灾也不轻,但大夏南都长安,却比别处都好一些。因为天灾过后疫病爆发之时,长安城有天神下凡,护佑了一城百姓的平安。
这样的人物只能是神灵,因为他的容貌过于美丽,不可能是人类。这位天神化作年轻男子的模样,一身黑衣,着正红色饰带,颀长挺拔,长发飘飘,风姿超凡,每日在城中上风口架起大锅煮药。药力所及之处,祛病消灾,疫气不能侵,城中人性命无虞。
百姓描绘天神画像,对天神朝夕膜拜,猜测是哪位星君下凡普济众生。后来才有话放出来,说道这位绝世的人物,并非神仙,而是国医馆的山鬼。
一时间国医馆的九位神医皆是神灵转世的传言,又盛行起来。
山鬼、云中君和少司命在西北一带行医救人,这是云中君的决定,因为国医馆的大当家东皇太一忽然销声匿迹了。只是他们行医,并没有打着国医馆的旗号,只不知这天神是山鬼的传言,又是谁放出去的。
自那一日慕容敬之走后,转眼就是半年。半年来,无论是江湖之远还是庙堂之上,皆没有他的半点消息,他自己也没有再传递任何信息来,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或许,是为新选择的道路铺基石去了吧。
顾少君常常想起敬之与自己的那一席长谈。令他惊讶的是,敬之居然毫不犹豫地打算放弃唾手可得的刘宋江山,就好像看穿了自己心中的顾虑。
哪怕是为了妹妹,他真的做得到么?
可是总觉得如果是敬之的话,如果是那么狡诈却又那么有主意的人,一切反倒可信起来。因为敬之的心思,是根本没有办法用常人的心理去揣度的。
“十年的经营又怎样?哪怕是经营了一辈子,又怎样?我就是这样选择了,我为什么不能这样选择?命是天定的,路却是人走的。不是么?”
敬之的话语,仿佛还在耳边一样。少君不由自主地微笑起来。有些时候人的选择,会跳出了多数人的理解范畴,可是真的选了,并且不后悔、不回头地走下去,却未必不是最好的。总是从没有路的地方踏出路来,敬之,这还真像你做的事情。
当天慕容敬之跟少君大致讲了一下今后的计划,仇还是想报的,但是不想把天下搅个鸡飞狗跳了,这也是陆渺渺的心愿。所以,计划需要重新考虑,需要见机行事。
所以少君也并没有离开大夏,反正这边暂时安全,不如先行稳步发展,以求届时能够使得上力。
可是安稳了没有几天,天灾便接连不断地爆发了。
顾少君清醒地意识到,事情是不对的。因为自古以来,自然界总是维持着一种相对的平衡,即使天灾出现,也断不致如此密集,如此惨烈。这样继续下去,只怕人类要遭到灭顶之灾。这样的天灾,应当是有原因的,是触动了什么不该触动的东西,惹怒了那些冥冥之中的主宰。
但是这些,一时也不知该从何处查起。少君只得带着渺渺和无月,游走于西北地区,治病救人。
虽然国医馆曾经是东皇太一的工具,医富医贵不医穷,但那只是名义上的。三个人都是医者,在这样的天灾面前,不计代价,拿出治病救人的态度,却都觉得十分自然。所以近半年的时光转瞬即逝,因为每一天都十分紧张疲惫,倒也来不及胡思乱想。
所有的心念,都变成一种渗透在血液里的,本能的东西。
每一天要治疗大量的病者、伤患,情形各种各样,对于凭着一点天分,自修成医的陆渺渺来说,确是个不小的挑战。但少君和无月在医道方面比她强出许多,做不到的地方,找他们指点,加上她本就聪明颖悟,这几个月来,医术上的进境倒是突飞猛进。
这一日休息的时候,少君来找渺渺,将一本已经翻得有些旧了的手抄书本塞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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