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医馆水月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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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医馆水月录- 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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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佐寒吃了一惊,没想到,掩饰不住的,居然是这个。
“既然已被你发觉,我也绝非你的对手,如何处置,便随你罢。”
凌佐寒话音未落,却听得另一个柔美的声音唤道:“凌姐姐。”
无月吃了一惊,他并未想到陆渺渺竟也跟了来。而凌佐寒听了她的声音,脸上露出一抹沉郁的惭色。
陆渺渺道:“无月,放开凌姐姐吧。”
凌佐寒抬起头道:“渺渺,我接近你,认识了你,是要害你们的。”
陆渺渺道:“我知道的。你有许多话,都不是实话,一听就听得出来,姐姐你根本就不会骗人。”
凌佐寒十分惊讶,只听渺渺说道:“国医馆的人,没有必要,是不会自曝身份的,姐姐当日完全可以叫我去找‘迟峰’,不必非说‘湘君’的。可见你觉得,如果不说‘湘君’,我们就根本不会去。因为你知道,我们自己治得了吧。”
这个小女子,看上去一派天真,谁想到心机之深,竟然至此。她明明早就觉得不对,却装作浑然不觉,一步步诱着自己深入。如今,这到底是谁入了谁的彀?
罢了,人心真的险恶,竟还不及鬼,我是如此,她也是如此。凌佐寒叹了口气,却听渺渺又道:“可是姐姐,你是湘夫人,迟大哥是湘君,我们之间,是不一样的。我把姐姐当作了朋友,觉得有姐姐真的好。哪怕你接近我是别有用心的,我也相信,你自有不得已的理由。”
这番话却是凌佐寒想不到的。听着陆渺渺说到后面,声音已经哽咽,又见她身躯轻轻地颤抖,透着说不出的孤寂,凌佐寒不觉鼻子一酸,几乎要落下泪来。
其实陆渺渺心里也很不好受。今天目睹了凌佐寒的所为,她便在心中感叹,果然九成的巧合都是阴谋。她自己接近东皇太一是别有用心的,接近季无月是别有用心的,车儿接近自己是别有用心的,连凌佐寒救了自己,都是别有用心的。还有一件事情,她并不愿意想,因为想到的时候,心里竟轻轻地刺痛了一下。那就是,萧四的出现,其实是一个更巧的巧合。
凌佐寒叹了一口气,言道:“渺渺,是我对不起你们在先。那封书信,是要交给宜都王刘义隆的。”
陆渺渺这一惊非同小可。车儿!为什么!
“我们在国医馆之中为宜都王传递情报,已经两年了,此前打探的对象只有东皇太一。但是,前些日子接到了指示,要我们接近季无月,查查他与国医馆有什么关系。如果可能,也查一查他身边的陆渺渺。”
陆渺渺的心提了起来。车儿,不愧是块帝皇的材料,心思竟如此敏锐。宜都斗技大会上,暴露得最多的人就是无月,车儿竟然从那几场斗技之中,就猜到了无月与国医馆的关联。那么,来救慕君欢的是东皇太一,他会不会也猜出来了?如果猜出了,那东皇太一想谋逆的事,是不是就坐实了?
想到这里,渺渺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其实,这封信一送出去,最危险的人不是他们,最危险的是萧四。现在陆渺渺的身份,是萧四的“未婚妻子”,本来萧四跟国医馆、跟谋逆根本没有任何关系,而这封信一到,却变成他勾结国医馆的少司命,那他岂不是冤大了?搞不好,会有生命危险。
东方露出了一丝曙光。陆渺渺正陷在沉思之中,凌佐寒却忽然间一按机括,张开臂弩,一支冷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渺渺疾射了过去。
季无月身形乍起,刹那便挡在陆渺渺身前,一剑将弩箭劈为两截。凌佐寒趁着这一瞬之机,身形拔地而起,朝着相反的方向掠了出去。
她快,无月更快。凌佐寒还未逃出几丈远,便有一根长藤灵蛇般地缠上了她的脚踝,将她往下一拖。凌佐寒身子在空中一滞,重重地跌落在地面。
天空开始放亮,第一缕晨曦携着明媚的亮色,向大地洒落下来,淡淡地照耀在凌佐寒的身上。
凌佐寒闭上了眼睛,黯然一笑,轻轻地说了一句:“峰哥,对不起,是我没有用。”
出人意料,令人惊讶的事情,陆渺渺已然经历了不少,但是这一幕,仍然震撼人心,令她久久回不过神来。
凌佐寒的身躯在晨光中渐渐变得透明,而另一个透明的影子,在她的身边悄然生成。这个影子高大、修长,眉眼五官逐渐变得明晰,正是湘君迟峰。
凌佐寒的脸上挂了一抹微笑,周围的一切都与她无关了,她只是专注地望着迟峰的眼睛。迟峰的眼神里全是温柔,他的模样本是冷峻而特立独行的,此刻的温柔却使他显得格外魅人。两个人各自伸出一只手,掌心轻轻地对合在一起。那两只手掌,彼此有些许的穿差和交错,显然都不是实体,但他们就这样静静地感受着彼此,互相凝视着。
直到,凌佐寒的身体越来越虚无,迟峰的身体越来越清晰,最后,凌佐寒消失在明亮的天光之中,晨曦中孤单地伫立着的,只剩下迟峰。有血有肉的人。
迟峰脸上的笑意,也随着凌佐寒的消失而消失了。他弯下腰,拾起地上血红的曼珠沙华,轻轻地束在自己的左腕上。
这世上,本来不应该存在的花。
“发生的事情,可否明示?”迟峰问道。其实,他心里早已经明白了八九分。
陆渺渺压不住心中极度的惊诧,只问道:“凌姐姐呢!凌姐姐她没事吧!”
迟峰伸出手臂,彼岸花红得触目惊心。他淡淡地一笑,道:“她在这里。她夜晚是人,白日是魂,寄在彼岸花上。我与她是相反的。彼岸花,花叶永不相见。”
“夜里发生的事情,你不知道?凌姐姐在做什么,遇到什么事,你全都不知道?”陆渺渺陷在这不可思议的事情里无法自拔。
迟峰摇头,言道:“形体消逝的时候,意识也就消逝了,所以,她的一切,我都看不见,都听不到。我所知道的一切,都是她留字笺给我的。”
陆渺渺忽然意识到,这两个人虽然近在咫尺,实际上,却根本是全然看不见摸不着的一对。难怪那日凌佐寒酒后牵着自己的手,剜心掏肺地表达了对于碰触的渴望。那对于她来说,是多么的奢侈的事情。
迟峰惊讶地看到,陆渺渺在一瞬间泪流满面,随即便明白了她对凌佐寒是真的关切,心中不由一阵温暖,便出言安慰道:“八年了,我们都习惯了。每天,可以见两次面,一早一晚,虽然只有片刻,却也聊胜于无。至少,彼此现在是什么样子,都看得到。”
不安慰还好,这一安慰,陆渺渺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她一边哭一边恨自己,我哪里是个爱哭的人啊,怎么居然变成这样了!
这种事情太让人头痛,无月见她伤心得大了,便有一些手足无措,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过了许久,陆渺渺方平复下来,抽抽答答地对迟峰讲了发生的事。最后才问道:“我只想知道,你们为什么要听那刘义隆的使唤。可是他的手里,掌握了要挟你们的东西?”
迟峰沉默了一会,言道:“是我们对不起你们在先,所有一切,必然坦诚相告。只是这件事情,说起来可就话长了。”
作者有话要说:剧情需要,明日三更。祝大家开心哟~~~!

、第六十七章 恶魔之温柔


“迟家与凌家,是两个极为古老的家族,不知从何源起,也不知为何源起。我们自古以来,就承担着将留在人世的鬼邪送进三界,维持人界平衡清净的任务,就好像是,冥府的接引人。两家祖上原本同气连枝,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两家由于对待鬼邪的态度不同,渐渐生了分歧。到了近些年,竟到了反目成仇,水火不容的地步。”
迟家为渡鬼师,凌家为除鬼师,就是这分歧的所在。
迟家认为,所谓鬼,不过是异界的荡子,不幸未能寻到归家的路。所以,他们遇到鬼邪,便将鬼邪从宿主身上驱赶出来,以特殊通灵器物拘囿,待三界开门之时将其送回鬼界。而凌家则认为,鬼之所以留在人界,是因为怨与恶,鬼邪留在人间,便是存了恶念,终归要害人性命。所以凌家驱鬼的法子不容情面,直接打碎鬼邪的三魂七魄,让它们消失在六道轮回之中。
从表面看,是慈悲心与正义感的较量,但实际上,但凡有争,但凡有较量,总是心里头那压倒他人,唯我独尊的欲望作的怪。
迟家与凌家的人,天生体质都异于常人,虽然不像妖瞳、花鬼那样拥有奇能异术,但他们的体质对于阴鬼的感知极为敏锐,几乎到了可以通灵的地步。百代以来,两家都传下了丰富的咒术、阵形、法器等驱鬼妙方,族人更是自幼便要修习武学。因此,这两个家族,可以说是相当强大的一群人。
迟峰是迟家这一代的长子,天生灵力极强,被一家人寄予厚望,视为下一任家主的人选。迟峰人是稳重的,但稳重底下,偏偏又藏了些不羁。他喜欢新奇的玩艺,自幼便爱研制各种古怪的机括,很小的时候制作的物品便已精妙绝伦。长大了些,不知是什么缘故,竟又迷上了眩术,无事便在街头学人家变戏法。家人怕他玩物丧志,偏生他各种渡鬼技能又学得绝佳,所以家人也只能怜爱地摇头叹气。
但是他,不知为什么,心里头总有那么一丝丝的孤独。
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迷上了眩术,所有的眼光都是不解,甚至是鄙夷。但他依旧我行我素,渡鬼之余,痴迷于自己的痴迷。
直到有一天,他在戏场子里遇到了十只厉鬼。
那日迟峰去园子里看戏,一进戏场,便觉得不对。戏场里密密匝匝地坐满了人,但是这阴气之重,令他的背脊寒了一寒。
迟峰五感尽开,明明白白地探到,这场子里有十只相当凌厉的鬼邪,已经全数寄在了人的身上。
这是相当危险的事情,用不了多少时间,这十个人开始发疯,不晓得会要了多少人的性命。
可是,场子里人多,若是驱鬼让他们惊慌奔走,践踏起来,难保不伤及那一桌桌的老弱妇孺。
迟峰胸有成竹,不声不响地接近了其中一名寄鬼。这个人周围坐着一家子,只孩童便有四五个。迟峰走到近前,脸上忽然绽出一个微笑,大袖轻轻一挥,头顶上当即显出一条七色彩虹。
是眩术师!孩童们都拍掌雀跃欢叫起来。这么年轻俊美的眩术师,那可是少见得很。可是这一刻,惊讶了的不只是观众,惊讶了的还有迟峰本人。
那彩虹上头,竟飘飘洒洒地落下了花雨,香艳唯美,令人心动。这花雨的眩术,可根本不是他变的。
隔壁的桌上,蹲着一个妙龄少女,比他还要小两三岁的模样。这少女大剌剌地蹲在桌角上,一身轻俏的浅粉色衫裙,容貌绝艳,明媚得人睁不开眼睛。少女看着头顶的彩虹,美目中露出极尽兴奋的光彩。
眼见迟峰要出手驱鬼,少女轻灵地一跃,从桌角跳了下来,左手一扬,又是一阵花雨从天上洒下,当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头顶的时候,少女右手疾送,一张咒符便神不知鬼不觉地贴上了寄鬼的身。
鬼邪悄无声息地从寄主身上析了出来,少女玉掌轻扬,掌中也不知携了一件什么法器,便要向鬼邪刺下去,可就在此时,那一团薄薄的黑雾忽地一晃,竟一下被一股力量吸了进去。
吸入了鬼邪的,是迟峰右手食指戴的一枚青玉戒子。
少女愕了一愕,嘴角渐渐上扬,难以自抑地露出了一个绝美的笑,水袖轻扬,竟在这戏场之间跳起舞来。
少女浅粉色的裙裾翩飞,宛若烂漫春花。一边舞,她一边使了眩术,不停地变出花朵、彩绸、云气,绚烂夺目,震人心魄的华美,令人失魂。迟峰看得痴了片刻,内心竟涌上一股遇到知己的激动,忍不住袍袖轻扬,使出自己的眩术绝学,加入了少女的舞蹈。
一时间戏场成了绝美的胜景。漫天飞扬的花雨,沁人心脾的芬芳,植物的枝蔓,洁白的飞鸟,阳光,雨露,只有想不到的,没有变不出的。所有人都惊呆在这场盛筵之中,唯独不知道,这两个华美至极的眩术师,暗地里都做了些什么。
就在这繁华幻境之间,十只寄鬼,被消灭得干干净净。
迟峰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有这样大的胆子,这根本就不是他做事的风格。但是,他却觉得非如此不可。除完最后一只寄鬼,他手指轻挥,一团明亮的七彩光华在众人头顶炸开。在一片流光溢彩和欢呼喧动之中,迟峰一把抓住了少女的纤纤玉手,拉着她逃也似地跑出了戏场。
真的像逃,像私奔。他的心,就在除十鬼的短短时光之内,被这名少女绑架了。他明白,这是一种多么沉重的绑架,这一绑架,只能是一辈子。
但是,他也清清楚楚地看到了,这名少女,是一个除鬼师。
少女的手给这个陌生的男子握得紧紧的,玉一般的面颊一片绯红。但她没有挣扎,没有反抗,顺从地任由他牵着,跟着他奔跑,心里倒希望,要是这个男子的手,再也不会放开,那就好了。
这并不叫作一见钟情,或许只是非如此不可。迟峰多年以来痴迷于眩术,是希望这种华美诱人的骗术,可以保护人类在不知不觉之间,度过那些阴暗与恐怖的时光。鬼邪毕竟是灵异而骇人的存在,有时候,什么都不知道,反而是幸福的。
也许迟家存在了一千年了,一千年,没有一个人与他有同样的想法。但是现在,出现了一个人,与他同样爱着这些,与他做着同样的事,与他怀着同样的悲悯。这个人的出现,一下子把他心里面空虚的一块填得满满的,他又怎么能,不紧紧地抓住她?
而凌佐寒,又何尝不是如此。
只是这些年来,迟家与凌家,早就禁绝往来了。
迟峰与凌佐寒,谁也没有对对方说破自己的身份,虽然事实明明白白地摆在那里。许多事情,明明知道,就是不可说。不说,反而好一点。
他唤她“佐寒”,她叫他“峰哥”。两个人默契似的,约在僻静的地方见面,有时是黄昏,有时是清晨。黄昏与清晨,三界开门,阴气虽浓重,人迹却最少,最清净,最无牵无挂,鬼与人的分际线,两个人的世界。
直到有一天,迟家与凌家发生了一场正面的冲突。
这一日,凌佐寒带着一小队人,追踪几头厉鬼进入了密林。陷入密林深处,凌佐寒当即便觉得不对,娇喝一声:“亮兵刃!”一队人纷纷拔出刀剑,祭起咒符,聚精会神地探查起周围。
哪里是几头厉鬼!这片树林之中,也不知发生过何事,聚集的鬼邪竟达到数十头之多,其中竟还有几头附在了极凶之物的身上。凌佐寒一行只有区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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