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烟华 下 by秋叶影 (实在是痛彻心扉,想衣由恨生爱,非焰由爱生恨[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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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烟华 下 by秋叶影 (实在是痛彻心扉,想衣由恨生爱,非焰由爱生恨[1].)-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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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楼上万箭齐发,流矢如雨注,对阵中战马仆地,“咴咴”悲鸣着。 
  黎常策马奔去,迎上一骑铁甲战马。马上的骑士挥剑劈来,夹着风雷之声,黎常咬牙回手,两刃相交,寒光凛凛,瞥见铁甲骑士的青铜鬼面。黎常一惊,陡然吐气暴喝,金刀直奔面门。剑峰挑破了手背。 
  鬼面人冷笑一声,忽地打了个呼哨,尖利的声音透过乱军传了开起。 
  封朝军马的后方升起了一根长长的桅杆,上边挑着一盏长明孤灯,摇曳的光线抹出一道长长的痕迹,照着杆头缚着的一个人。 
  城楼高处,景非焰猛然觉得如雷轰顶般惊惶,那一时竟透不上气来,死死地抓住了烽台的青砖,抠出了一个深深的印子。 
  马蹄纷乱,濒死的战士发出野兽般的哀号,淹没在撕杀的叫喊中,刀光交错、剑气纵横,黄沙卷着溅起的残红,一片一片地染上铠甲。淡淡的血色里,吊在桅杆上的人影却只在暗处伶仃,那是月光的影子,在风里幽幽飘摇,轻衣如雪发如丝,宛然都模糊成了一缕青烟,似乎是寂寞的味道浓到了尽头,却又散了。 
  景非焰倏然嘶哑地一声厉喝:“停下,都给朕停下来!” 
  身旁的一个弓箭手已然扣住了羽箭,不及收回,“嗖”地射了出去。景非焰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咆哮,挥手拔剑,劈下了那弓箭手的脑袋。众将皆惧,慌忙跪了一地不敢抬头。 
  赵项手快,死命拉住了景非焰,颤声道:“皇上意欲何为?” 
  景非焰不作声,狠狠地踢开了赵项,冲下城楼,夺马奔出。 
  “皇上!”赵项追赶不及,在后面声嘶力竭地叫喊,“难道皇上忘了大局之计吗?棋已进局,怎可反噬自身!” 
  景非焰回眸一顿,目中一片赤红,仍是不顾去了。全军一阵忙乱,只金吾卫及得跟上。守城的参将险些失色,立即往北门调兵过来。 
  鬼面人闻得城中似有骚动,沉沉地一声闷笑,侧身避开黎常之刃,拨马回退。金鼓隐、铜锣震响,封朝军马欲撤。 
  景非焰狂奔而来,黎常大惊,强行拦住:“皇上不可行,前方必有诈!”景非焰甩手,马鞭砸向黎常,黎常下意识地一躲,跌到马下,待抬头,景非焰已然过去。 
  战马一声长嘶,鬼面人立马回身,正对景非焰,目光如出鞘利剑,直要把人撕碎。景非焰心中恍然大惊又大恨,剑如疾风,扑向鬼面人。两下交手,刀剑之上火花四起,风啸雷鸣。 
  一枚羽箭斜里飞来,“咯”地钉在桅杆上,擦过杆上之人的脸颊,入木而过。景非焰眼角瞥见了,心中一痛,手底下不觉一缓。鬼面人引剑挑来,景非焰竟不能避闪,生生地在肋下划了一道口子,血肉翻卷,景非焰一晃,几乎掉下马去,兀地勒住了缰绳,恨声喝道:“你竟伤他?” 
  鬼面之上不见丝毫表情,只眼底一暗。黎常带着大军逼了过来,鬼面人陡然仰天长啸,声震漠野。旗阵后掠出一列甲士,手持弓弩,齐声发矢。近处无从闪避,景非焰从马上跃起,以猛虎之势扑向鬼面人,一剑凭地刺下,鬼面人拧腰侧身,长剑“铮”地穿过铁甲,从鬼面人的肩膀后面透出。鬼面人一声厉吼。 
  羽箭破空之声划破耳膜,恍惚听得黎常在后面叫唤,景非焰却只觉得腹部刺痛,眼前一黑,便再也省不得人事。 

  —— 

  仿佛庄生眠醉,梦里化蝶,去到江南,故里吴音软,烟雨迟暮,却不知春秋几许,忘归、忘归、眠在南柯,恰恰忘了蝴蝶非梦,庄生亦无心。 
  其实睡着了,或许不要醒来便好,偏生不得。 
  不知今夕何年,也不知身家何处,恍惚的时节,听见烛火在案头摇曳,烛花明灭,“嘶嘶”的声响象针一样扎入他的耳中,头好疼好疼,疼得要裂开,压不住了,有一种东西汹涌着从脑子里面挤出来,碾过骨头和肉,把整个人都绞碎。 
  云想衣抱着头,痉挛般地喘息着,手指缠着头发,疼得受不了,想要把发丝一绺一绺地扯下来。 
  “你终于醒了……”有人微微地叹着气,握住了云想衣的手,把他的手指头一根一根地掰开。 
  云想衣吃力地抬起头来,暗淡的灯光中,一张厉鬼的脸面慢慢地靠近他的眼前,云想衣凄厉地叫了一声,惊吓着弹了起来,又重重地跌了下去,就象死去一般躺倒在榻上,睁大了眼睛,茫然地望着头顶上方。 
  “他们说你疯了。”鬼面人半跪在榻前,低低地宛如自语,眼睛被青铜的光泽掩住了,也看不见一丝神情,“其实我是不信的。” 
  云想衣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睫毛带着黑色的影子划过迷离的眼波,似乎是一声柔软的叹息,虚弱地伸出手去,修长的手指沿着鬼面的轮廓滑下,软软的呢喃着:“我疯了……疯了么?我一点都不知道呢……” 
鬼的脸颤抖了一下。 
  云想衣轻轻地揭下面具,露出了男人挺直的鼻梁、刚毅的唇角,那是一张端正的脸庞,额头上,却刻着一个黑色的黥记,宛如丑陋的蜘蛛趴在肌肤的纹理中间。云想衣一怔,忽然咬着手指吃吃地笑了起来:“真的很难看呢,九渊……殷九渊,你怎么是这副模样?” 
  殷九渊拽紧了手心,沉重的心跳压抑在胸口,一下一下敲得生痛,恼了、恨了,却是说不上来。 
  “你恨我么?”云想衣微微地笑着,妩媚的意思宛如春水,无声无息地将人溺死,他的手臂绕上了殷九渊的脖子,仰起头,冰冷的眼神在摇曳的烛火中扭曲成蛇,“你恨我么?” 
  殷九渊不答,只是用力地抓住了云想衣的手,手指的骨头发出了“咯咯”的声响。 
  “恨我么?”云想衣也不觉得疼,柔弱地靠在殷九渊的肩头上,咬着嘴唇,他的唇上抹着胭脂的灰色,燕子般哝哝的轻语,说不出是温柔还是残忍,“恨我的话,杀了我啊……或者,你却是舍不得,殷九渊……你舍不得我?” 
  殷九渊猛然拎起了云想衣,粗暴地扯着他的头发将他拖到营帐外面。时至秋浓,大漠广寒,凛冽的风象刀刃一样掠过,刺痛了眼角。殷九渊重重地将云想衣掼到地下,云想衣挣扎想要爬起来,却被殷九渊一脚踏住头,压在黄沙之中。 
  粗糙的沙子蹭破了脸颊,带着一点点血的味道,漫上云想衣的嘴角、鼻尖,还有眉梢,干涩的感觉淹灭呼吸,他张开嘴,拼命地抽着气,尘土渗透到舌根下面,苦得让人想要流泪。 
  就在快要窒息的时候,踏在头上的脚松开了,云想衣瑟缩着窝起来,捂着脸,抽搐般地喘着气。 
  “你这是什么样子!”殷九渊忽然狂乱地咆哮了起来,嘶哑的声音比沙子还要生硬,象是卡着嗓子生生地挤出来,“你看看你自己,云想衣,难道你真的疯了还没有醒吗?” 
  “我没有疯!”云想衣倏然抬头,厉声地叫了出来,沙子哽住了咽喉,咳嗽得几乎要断了气,他紧紧地抓住了自己的胸口,“我心头明白得很,殷大将军,现如今你又威风了,犯不着在我面前显摆,横竖把命给你便是,想要我低三下四地求你,那是没有的事!” 
  遥远的夜空外,长风呜咽而过,挑抹起心头那根弦,牵扯欲断。沙子的声音簌簌地磨过,蛰蚀入骨。 
  淡淡的夜光中,看不见人的表情。殷九渊缓缓地蹲下身,手指张了又屈,终是迟疑着伸出手去,抚摸着云想衣的头发。黄沙满鬓,一手尘灰却是抹不掉。肩膀上的伤口似乎痛了起来,殷九渊的手指微微地抖着。 
  云想衣痛苦地喘息着,侧开脸:“别碰我。” 
  殷九渊僵硬了一下,有些慌乱地抱住了云想衣,低低地唤他:“想衣……” 
  “滚开!我用不着你可怜!”云想衣狠狠地咬破了惨白的嘴唇,疯狂地扭曲着,仿佛抽搐一般,死死地掐住殷九渊的手臂,声断欲绝,“你们都是这样,分明恨我恨得要死,却有意地做着种种姿态折腾我,看我这般委屈低下的模样,称了你们的心思么?” 
  殷九渊咬牙,举手打了云想衣一记耳光,直把他摔到地上,滚了几下方才停住。尘沙如烟,在风中落定阑珊。云想衣静了下来,慢慢地抹去嘴角边的血,抬起眼望了过来,清冷的眸子宛如琉璃的碎片,割破了萧索的夜色。 
  殷九渊呆呆地默然了半晌,方才哑声道:“不错、不错,我算是什么东西呢,哪里就敢在你面前威风?你原是谁也不爱的,只顾念着你自个儿罢了,端的是我这凡夫俗子自作多情种了,平白无故地惹了一场是非。”愈说愈急,他不觉握紧了拳头,几乎是嘶吼着,“云想衣,说到头,倒是我对不住你了?” 
  云想衣弯着腰,把脸伏在黄沙地上,闷闷地笑得几乎要窒息:“论什么是非,你若怨我,我又去怨谁?众生皆是清白,只我一人该下阿鼻地狱,却不知老天为何让我苟活于世,生也无趣、死也无义,我只恨你们不曾一刀杀了我痛快,似这般千刀万剐之苦,偏生无从恨起,又与何人诉去?” 
  殷九渊的嘴唇动了几下,终是忍不住低声问道:“他对你不好吗?那时将你带走,我以为……我以为他会好好待你的。” 
  “他……”云想衣觉得头又疼了,疼得直打哆嗦,他用力地捶着头,“他是谁?这世上谁人待我好过了?” 
  殷九渊伸出了手,欲要向前,想起了什么,忽又象被蝎子蛰着一般缩了回去,涩涩地道“他若待你不好,又怎么会舍命来救你?你终究是无心无情之人,若不知的,只当是天下人都负了你的,我怎么会对你心软?” 
  “舍命救我……”云想衣使劲绞住了自己的头发,微弱地咳着,“你说什么呢,我竟不懂。” 
  殷九渊冷冷地望着他,语气中带着一丝快意:“你这会儿是在封朝的军营中,景非焰不知天高地厚,妄图单骑救你,被我所擒,他那一条命恐怕便只尽于此处了。” 
  云想衣低下头,象是觉得冷了,用手环住了自己的肩膀,缩成一团打着寒战。 
  “你心疼了?”殷九渊恨恨地笑了一声,吼了出来,“你终究还是记挂着他。” 
  “我为什么要心疼?”尘沙在眼帘里一阵一阵地扎得难受,却是流不出泪来,云想衣倏然嘶声叫喊,“他死了才好……死了才好呢……” 
殷九渊心尖颤了一下,疼得站不住脚了,逃似也掉头而去,只从眼角瞥见了月光下那一抹苍白的影子,在漫天黄沙中憔悴。大漠风声如泣。 

—— 

  胭脂色的女儿红从琉璃盏中缓缓地倾下,温柔宛如离人的泪,点点滴落在景非焰的身上,他的手指痉挛了一下,镣铐被牵扯得“叮当”作响。 
  “味道还不错吧?”德明帝微微地笑着,把玩着手中酒盏,“这可是宫中藏了二十年的佳酿,今日与昭帝陛下小酌两三盏,叙叙翁婿旧情。” 
  阴冷潮湿的地牢里,昏黄的火光透过栅栏把人的影子切得支离破碎,让景非焰有些许恍惚,酒水渗透入淋漓的伤口中,也不觉得疼了,只是麻麻地一阵阵抽搐。他抬起头来,明亮的眼睛依旧高傲宛如天上辰星,直直地望着德明帝,半晌,嘴角边扯起一个冰冷的笑容,竟是说不出的蔑然。 
  德明帝亦不为忤,眉宇间尽是得意之色,捋着胡子只做出了淡淡然的模样:“昭帝切莫气恼,胜败本乃兵家常事,只不过昭帝也忒莽撞了些,颇有失为君之道,既如此,倒不如让朕替你分忧,掌你景氏江山,总说也是一家人,不需分个彼此,但不知昭帝意下如何?” 
  “好、好!”景非焰抬首一声长笑,“德明帝好生算计,想当日将公主嫁我,存的也不过是这副心肠了,这白日梦做了许久,怎的还未醒?” 
  在一旁的殿前大将军尉迟复按捺不住,握住了刀柄,一声大喝:“大胆囚徒,此时犹逞口舌之利,端的不知死活。” 尉迟复先是时暗自倾慕封宁萝,苦求不得,彼闻及伊人香销早已是痛心,今既见夙敌,岂不眼红,对德明帝愤然言,“陛下与他罗嗦什么,一刀砍了是正经,明日将人头悬挂阵前,振我大军威风。” 
  景非焰的目光冷冷地瞥过尉迟复:“手下败将,也敢言勇?” 
  景非焰当年西征之时,曾数败尉迟复,也是宿怨了,今日提及,尉迟复但觉恼羞成怒,“呛”地拔出刀来,咆哮道:“老子劈了你!” 
  德明帝轻轻咳了一声。赵宣从后面转出,尖细的嗓音中透出了隐约的责怪:“尉迟将军逾越了,皇上面前岂有你我做主的份。” 
  尉迟复悚然一惊,讪讪退下:“臣失礼。” 
  德明帝颔首示意,赵宣呈上一封书简摆给景非焰看,言语间也是客客气气的:“这里是黎常将军送过来的文书,道是愿退百里守地、献万两黄金,但求赎得昭帝陛下归去,看来昭帝这身家性命倒还是值几个钱的。” 
  德明帝笑得甚是温和:“昭帝放心,朕业已允了黎常所求,明日亥时黎常即带领麾下军马撤往东关,待到万两黄金献上之日……”他倏然一顿,目光注定景非焰,咬牙切齿地慢慢道来,“即是你景非焰人头落地之时。” 
  景非焰冷哼一声:“言而无信,又岂是为君之道?德明帝也不过如此小辈罢了。” 
  德明帝倏然色变,将手中酒盏砸到地下摔个粉碎,恨恨道:“你当年曾与朕言,来日登上帝位,必然封宁萝为后,今日你已然龙袍加身,可怜朕的女儿却在泉下冷清,言而无信之辈又是何人?” 
  景非焰目中满是嘲讽之意:“她自短命,带累德明帝无福做我大景朝国丈,倒真是可惜了。” 
  德明帝一掌重重地摔在景非焰的脸上,厉声喝道:“明日朕就杀了你祭旗,看你还嘴硬!” 
  景非焰“啐”地吐出一口血沫,也不再言语,只是冷冷地望着德明帝,凛冽的眼神中掠着一丝深沉的意味,宛如刀刃上迸裂出的寒光。德明帝的心下竟有几分惊悚,脸色阴晴不定。 
  赵宣躬着腰,在德明帝面前陪着笑脸,小心翼翼地道:“皇上息怒,与他计较甚么,景氏眼下已是吾囊中之物,皇上千秋霸业指日可待,当是大欢喜之事,怎么会将这等言语往心里去?景非焰是为盘中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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