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羽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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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色羽翼-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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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打牌及周围观战的弟兄们立时就扯着嗓子咋呼开了,二哥点评道:“大哥,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文化了?出口成章啊这是,这几个词弟兄们都不知道什么意思!”
苏牧嘿嘿一笑,另一个人说:“那当然,大哥为了大嫂,那可是什么都豁得出去,大嫂是高材生,大哥突击几本书算什么?”
苏牧挥挥手:“别岔开话题!安卉,我到底能不能跟你?”
安卉一开口,就被周围的人一片“能,当然能啦,废话不是?你不跟她谁敢跟她”的调侃盖了过去。
苏牧说:“行,我就跟你,大不了我们俩抱在一起去死呗!”
当下语惊四座,大家纷纷捂耳朵:“长针眼了长针眼了,当众海誓山盟啊这是!”
“你小子是真文盲啊!长针眼那是眼睛,有耳朵什么事啊?”
这一局就这么开打了。出了几轮牌之后,安卉打了一门副上的三个10,正好苏牧有三个K压过去,于是就轮到苏牧出牌了。
他赶快迫不及待地打他那四个Q,然后再打四个10,哗啦啦的一下,把分全拿了。可他直打到最后也没跟庄,结果安卉作为唯一的一个庄家,孤军奋战到最后,眼睁睁看着自己不但败北,还惨败到让闲家升了一级,顿时变成比祥林嫂还怨的怨妇,苏牧一抬头就撞上她刀子一样的目光,搭配着哭音血泪控诉:“哼,想当年是哪个某人海誓山盟地说要跟我一起去死的?结果倒好,我死了,被他杀死的!”
大家哄笑成一团:“完了完了,大哥今晚上要跪搓衣板啦!”
“搓衣板算什么?最近有出来跪榴莲的,那才叫惨呢!”
苏牧大大方方地领罪:“老二快去,给我买榴莲去!”
那时候,谁也不知道,在不久之后的后来,这个牌局上的情形,会变成他们俩之间最大的反讽。
安卉的高一开学之后,再和苏牧见面就没这么容易了。
毕竟不是像别的早恋的同学那样,两个人同在一校,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他不过是个临时工,大约只能算个社会青年,除了仍旧像过去那样冒充她哥哥给她送东西之外,还有什么余地去常常和她在一起?
但是假如不每天见面,他会很想她,她也很想他。
于是他每天晚上在她父母睡下之后,悄悄爬上阳台来到她的房间,俩人依偎着说会儿话。
有一天晚上,他们说着说着话,外面忽然下起雨来。
雨其实不是很大,但安卉舍不得说出那句“我拿雨衣给你,你快回去吧”。
她跟自己说:雨衣在客厅,我要是出去拿,说不定会惊动爸妈的。
苏牧也一直没提,只过一会儿就说一句:“这么晚了,这雨怎么还没停?”
他们俩同时说了句“要不……”,又同时刹车,目光一撞上就立即转开,不敢看对方的眼睛。
苏牧隐忍地按捺着,没再往下说,安卉轻声道:“要不……我拿床被子给你,你在躺椅上凑合一夜?”
苏牧立刻答:“好。”
那天晚上,他就躺在靠着她的床的躺椅上,身上搭着她的小粉兔被子。他们俩手拉着手,睡得又香又沉。
半夜,安卉醒来,忍不住细细打量苏牧的睡颜,有一种坐拥一个最好秘密的幸福。她不觉得害怕,倒是忽然有一种住在陌生的旅馆里、因而像是在旅行的错觉,不由自主就有些莫名其妙的欣喜和振奋。
他们俩谁也没主动提出,也没有约定,但是从此以后,苏牧晚上基本上就睡在这张躺椅上了,天快亮的时候,安卉妈妈起床的动静总能将他惊醒,他便到阳台上看清楚四下无人,悄悄爬下。
有一天半夜,安卉熟睡中把被子踢了,嘴里就嘟哝了一声:“冷冷冷!”
苏牧惊醒,连忙替她把被子盖上,她却又不高兴地说:“热热热!”
他笑喷了,第二天把这事说给她听,然后评论道:“你是山本五十六啊?还虎虎虎呢!”
安卉弱弱地问:“虎虎虎是什么呀?”
苏牧道:“是日本袭击珍珠港时的口令。”
安卉忽感惭愧。
她是全市中考榜眼,论起这些课本上没有的知识,却不如没怎么读过书的苏牧。
又或者,她应该骄傲?
还是应该感动?是不是真像他的弟兄们说的那样,他是为了她,才强迫自己啃书本?
天气变冷了之后,苏牧衣服穿得多了,行动难免没有过去那么灵活。有一天晚上,他爬上来的时候,不小心把裤子勾破了。
安卉要他脱下来,她给他补。
冬天的牛仔裤很厚,安卉很少做针线活,不算特别熟练,为了顺当地走针,甚至动用了镊子顶针这样的工具,耗费了将近一个小时。她就着台灯柔和的暖光,专心致志地边做事边听音乐,他也没说话,只靠在躺椅上看她。她一边补一边听见mp3里一会儿在唱“爱真的需要勇气”,一会儿又唱“不管与你的路有多苦”,对这些歌词,从来也没这么有共鸣过!
她抬眼看了看他,见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睡了过去,嘴角似乎还噙着一缕淡淡的笑。
他那么幸福,她也那么幸福。
在十五六岁的小女生心里,随便一件什么事都可以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幸福仿佛总是很大很遥远,可是要真的实现,其实是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做得到的举手之劳。那一刻,她一点也没有办法怀疑他们这一生会幸福到难以想象,幸福到成为故事,一个无论什么时候讲起来,都会让人不由自主放缓节奏柔和声调的故事。
在夏赟铭找上她的时候,她也没有怀疑这一点。
因为她当时根本都没有意识到,夏赟铭的出现究竟意味着什么。
那天,安卉放学回家,刚出学校拐了个弯,忽然听见有人喊她。
她应声望去,见是一个年轻男人,理着平头,一脸英气,站在一辆警车旁边,但是没穿警服。她一时没法确定他究竟是不是警察,不过看样子应该不会是坏人。
那人对她身旁的同学和气地说:“你先走吧,我有事跟安卉聊。”
安卉的同学跟她对望一眼,两个女孩子都有些无措。不过彼时正是光天化日之下,一时犹豫之后,那同学也就走了。
安卉戒备而有些畏惧地看着那人,保持着好几步的距离。他笑了笑,走过来,亮出警官证:“安卉同学,你好,不要紧张,我就是跟你了解一下情况。”
安卉看到他警官证上的名字:夏赟铭。
她的第一反应是:这人的父母是有多贪心,既望他文武双全,又盼他名利双收。
她小声问:“什么事?”
夏赟铭目光炯炯,是警察该有的样子:“你和苏牧很熟?”
安卉心里咯噔一下:“他怎么了?”
夏赟铭反问:“你觉得呢?他应该怎么了?”
安卉心里一下子就慌了,不知道苏牧是不是犯了什么事,还是过去做过什么事,现在被翻了出来。她六神无主,咬着嘴唇目光闪躲,不知如何是好。
夏赟铭清了清嗓子:“我是市局打黑办的,你觉得苏牧有什么需要交代的,只要坦白跟我说,对他只会有好处,明白吗?”
安卉把心一横,往后退了一步,坚决地说:“他没什么好交代的,他以前……是做过一些不好的事,可是那会儿你们也抓过他,不都一两天就放出来了吗?他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坏事。”那次二哥来劝她的那些话,此时倒是都派上了用场。
夏赟铭看着她,不动声色:“希望如此。”他递给她一张名片,上面却只有姓名和电话号码,其他信息什么都没有,说是名片,倒更像是用硬纸随手打印出来的纸条罢了。
他说:“有什么事跟我联系,包括他如果欺负你,都可以找我。”
最后一句话,不知怎么的,安卉觉得他说得意味深长,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只觉得他目光灼灼,刺得她浑身都不舒服。


16、16  。。。
当天晚上,安卉把这件事告诉了苏牧。
苏牧莫名其妙:“自从和你在一起,我已经什么事都没再做过了呀。”
安卉放下心来:“那就好,可能他们就是想了解一下情况,备个案,顺便监督监督你们。”
苏牧也是这么认为的,但他们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或者说,事情本来也应该只是如此简单。夏赟铭是市公安局长夏正先的独子,是年刚刚从公安大学毕业回来,他倒很有几分雄心与傲气,不愿意别人说他是混吃等死的太子爷,一心想做出点成绩来。分到打黑办之后,他翻查了历年的资料,开始逐一调查那些大大小小的黑社会及混混们,苏牧自然逃不掉是其中之一。
资料显示,这个苏牧过去带领一帮小混混,违法的事情犯过不少,犯罪却没有过,而且近一年多以来,这帮人似乎已经从江湖上销声匿迹,一个个安心当起了良民。
他去跟过苏牧几次,发现好像确乎如此。
他只未曾料到,苏牧居然有个那么漂亮的女朋友!
应该说,第一次看到这对俊男美女同时出现在视野里时,那种赏心悦目真是难以言喻。当时他们俩正携手走在江边,那是风景区,也是富人区,一边是碧翠四流的浩浩江水,一边是雨幕中色彩鲜艳造型别致的小楼,每一幅都能幽然入画,然而再美的画,于这一对璧人都只是背景,只是光影的点缀。
如果苏牧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学生,夏赟铭可能也就是路遇时心生艳羡罢了,可他很快想起来,这个苏牧明明只是个劣迹斑斑的混混头,而且还家徒四壁,拖着个残疾的哥哥,他凭什么坐拥佳人?
相比之下,他是没有苏牧那么帅,可是男人要那么帅有什么用?他自己也是仪表堂堂,这就够了,何况他家世显赫,有学历有能力,难道不比苏牧更配得上这个女孩?
这个女孩……这个叫安卉的女孩……
美貌和清白的身世原已足够,她还品学兼优,跟了苏牧这种人,一定是一时糊涂,将来若不及时抽身,也只有后悔的份儿。
夏赟铭越来越觉得自己理直气壮。
明明苏牧已经没什么好查的,他却还是不由自主地跟踪。相机镜头的聚焦从他身上渐渐移到他们俩身上,再然后,镜头里就只剩下了她。
她低头浅笑,他如痴如醉;她峨眉微蹙,他心急如焚;她撅嘴撒娇,他妒火中烧;她被苏牧抱住亲吻,他简直要拔出手枪冲出去杀人!
电脑里那个以“她”命名的文件夹迅速变大,一些拍得好的照片被他冲印出来,放在专门购置的相册里,每天睡前总要翻看几次,梦里便渐渐开始有春意泛滥;还有几张照片,他特意做成钱夹照,放在钱包里。第一次被人看到问是不是他女朋友,他有些尴尬,可是立刻,这个可能性占据了他的身心。
是啊,为什么不可以?
作为一名警察,苏牧这样的人是他最瞧不起的,安卉连苏牧都可以接受,这让他觉得她应该不是很难追。
从此以后,再有人误会安卉是他女朋友,他就都乐得呵呵带过,享受别人立刻就会跟过来的惊叹——
“夏警官,你女朋友好漂亮啊!”
“简直比明星还美!”
“什么时候带出来,让我们见见真人?”
夏赟铭总是信心满满地回答:“以后吧。她还在上学,有点害羞,也不太方便。”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无法怀疑,她终有一天会变成他的女朋友,这只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跟得久了,渐渐摸清她活动的规律,他又忍不住去找过她几次。
第二次见面,他就开门见山地说:“你是个好女孩,不要再跟苏牧这种人混在一起。”
十六岁的少女正是刺儿头的时候,安卉登时反感:“苏牧是哪种人?我说过了,他以前是做过一些不好的事情,但那都是被逼出来的,而且他现在已经很好了。”
夏赟铭冷笑:“逼出来的?呵呵,这种鬼话你都信。他要骗你,当然把自己装得很好。”
安卉不耐烦跟这个不可理喻的警官说话:“请问他做过什么违法犯罪的事吗?如果有,你们去抓他好了,总是找我做什么?”
夏赟铭被将住了,有些恼火:“你试试看,要是你学校和父母知道你跟他在一起,看他们怎么说?”
安卉一惊,但很快镇定下来。
这个问题其实她早已想过:“你去说好了,就算他们现在不让我和苏牧在一起,以后我也还是会跟他在一起的,到那时就没人管得着了。”
夏赟铭被触了逆鳞,态度也彻底生硬下来:“你倒是试试看,看有没有人管得着!”
其实夏赟铭工作也忙。公安局本来就忙,何况他还立志要干出个样子,事实上并没有很多时间去盯着安卉。好在他常常要出去调查,经常是有同事一起的,但因为他是局长的公子,还是能偶尔腾出时间去“偶遇”安卉。
有那么一两次,赶上放学时突然下雨而安卉没带伞,他急急地把车一停,冒雨冲过去拉她上车,可她毫不领情,用力甩开他,冷着脸说“不用”。
他等不及地挑拨离间:“你那个好男朋友在这种关键时刻躲哪儿去了?”
她牙尖嘴利:“他没空,怎么了?跟你有关系吗?”
“那你上车,我送你回去!”
“不要!”
他工作几个月,训了段时间犯人,已经很有些脾气,也有了强势的习惯:“胡闹!有车不坐要淋雨,这不是傻子吗?”
安卉在苏牧那里明明那么温柔可人,在他这里却是颗小辣椒:“那又怎么样?傻子也犯法吗?要劳夏警官亲自来缉捕?”
他被噎得几欲暴跳,可也只能眼睁睁看她扭头跑开,这种女人,就该捉回来狠狠教训一顿,让她知道谁是天谁是地!
他想到这里,却觉得胸口莫名发热,好像她已经是他的女人,他已经是她的男人。
他望着她的背影,胸腔里疯狂的爱意和猛烈的怒意同时汹涌翻滚,令他暗暗咬牙:“小野马!老子就不信驯不服你!”
在那一次之后,夏赟铭就在车上随时备着把伞,再遇到安卉没带伞,他就冲过去把伞给她。
可她连这份情都不肯领,他塞给她,她又塞回来,他不由分说,硬把伞扔给她,转身就跑回了车上。
上车坐好回头再看,他简直要吐血——
她居然把伞给了街边一个要饭的残疾老太太!
夏赟铭气极了,再度下车,追过去拽住她:“你凭什么把我的东西送给别人?”
安卉说:“谁让你非要给我?你既然给了我,我当垃圾扔掉也跟你没关系了!”
夏赟铭怒吼:“谁说我是给你的?我是借给你的,你还得还我呢!”
安卉噎了噎:“那我还钱给你,你再去买一把好了。”说着就去翻书包。
夏赟铭冷笑:“我就要我原来那把!”
安卉干脆又把书包收起来,指了指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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