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嫂，不要。〃卓桦风用力地嘶喊着，身子猛烈挣扎，想要脱离凛扇的箝制，却徒劳无功。
一瞬间，大厅里只剩下傅嫂疯狂的叫声以及卓桦风的叫吼声。
就在卓桦风喘不过气，将要昏过去的同时，他看见傅嫂的身子如同没有生气的娃娃般倒了下去
〃傅……嫂、傅嫂！〃卓桦风从恶梦中清醒，脸上毫无血色。
凛扇在一旁担心地看着他。
〃扇，我做了个恶梦。〃卓桦风扑进他的怀里，颤抖不已。
凛扇吸了一口气，缓缓地说：〃那不是恶梦，是真的。〃
在他怀中的卓桦风立刻抬起头，含着眼泪嘶哑大吼：〃你不要骗我，你又骗我了……〃
〃我没有骗你。〃凛扇紧搂着卓桦风，想要安抚他激动的情绪。
〃你骗我、你骗我、你骗我……〃兀自沉溺于哀伤中的卓桦风，根本听不进任何言语，只是一味地自言自语。
〃桦风，你清醒一点。〃凛扇使劲地摇着他。
卓桦风哀叫一声，蜷起身子躲进被窝里，自责地搥打着自己。
〃桦风，别这样，快出来。〃凛扇心疼地想要阻止，然而，他自虐的行为仍然没有停止。
〃该死！〃凛扇使力地拉开被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点了他的睡穴。
一开始还微微挣扎的卓桦风，不一会儿便缓缓地昏睡过去。
〃我哥他怎么了？〃心急的卓炳一看见凛扇走出房门，立刻上前着急地问：〃他身子还好吗？〃
〃身子还撑得住，只是情绪很激动。〃
〃这样啊。〃听到卓桦风的身子还安好，卓炳放下心中的大石。
〃傅嫂的情形呢？〃换凛扇发问。
一个人硬生生地倒下，实属不寻常。
〃有点糟，我爹已经请大夫来看过了，但还是回天乏术。〃对于这个话题，卓炳表现得有些冷漠。
〃怎么可能！〃他不相信，一个人怎么会无缘无故地死去？
〃事实就是如此。〃卓炳说：〃这是大哥的宿命。〃眼神中有着奇异的光彩。
〃什么意思？〃什么是桦风的宿命？根本是无稽之谈。
〃是大哥的魔性，引起日夜照顾他的传嫂自残的。〃
〃荒唐！〃凛扇嗤哼一声。
卓炳深思地看着他，〃这是真的，连他亲娘的下场也是如此，所以我爹才不准别人接近他。〃
凛扇专注地看着卓炳。〃劳烦你把事情从头说一次给我听。〃
卓炳蹙起眉头，〃请你不要插手管我们家的事。〃
没想到这女人经过这次的事件，还有胆待在大哥的身旁。
〃人的耐性是有限的。〃凛扇放出狠话。只要一想到里头那个家伙变成这样，他肚子里就燃起一把熊熊的烈火。
出乎他意料之外的，卓炳这次却很坚持。〃杀了我，我也不会说。〃
〃你！〃没关系，以冰心堂的势力，他就不信查不出个所以然来。
凛扇转身走回屋内，修书回冰心堂。
下人房里弥漫着一片沉默，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自从大夫宣布傅嫂的死讯之后，卓家无人敢再接近此处。一具冰冷的尸体，静静地躺在粗劣的草席上，表情安详。
此时，有个人不顾卓文范的三令五申，偷偷摸摸地趁着深夜摸黑进来，想要一探究竟。
〃怎么会如此呢？〃黑衣人始终觉得不对劲，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会说死就死？
忽然。一个轻小的声音惊动了他。
〃谁？〃
一阵风吹过，窸窣的声音立刻消失无踪。
〃既然如此……〃黑衣人在心中也有了决定，随即也像一阵风似地离开。
凛扇步入卓桦风居住的小屋内，想要盯着听说今日还不曾用膳的他。
正想开口劝他时，却看见他瞪着膳食发愣。
〃怎么不吃饭？〃凛扇说话的同时，做好了让他哭湿衣襟的准备，毕竟傅嫂过世的消息，对他的打击太大了。
〃扇。〃卓桦风兴奋地扑进来人的怀抱。
今凛扇讶异的是，迎接他的是一张漾满笑容的小脸。
〃你……〃
〃扇，你去哪儿了呀？我一整天都没见到你。〃卓桦风微嘟着小嘴抱怨。
〃你怎么了？〃他有点难以接受他与过去几天截然不同的反应。
〃我很好呀！什么怎么了？〃
〃那傅嫂的事……〃凛扇迟疑地说。
〃傅嫂？〃卓桦风的笑容灿烂如花，〃你也在担心她是不是？她告诉我她要回去家乡一阵子。〃
〃桦风！〃凛扇担心地看着他。
〃呵呵……很好笑吧，她以前都不曾回去耶……真的好奇怪哟……〃卓桦风脸上虽然带着笑容，表情却很空洞。
〃风，你别吓我。〃凛扇心惊地摇着他。
〃呵呵……很好笑吧……〃
〃不好笑，一点都不好笑。〃他抬起卓桦风的小脸，狠下心道：〃傅嫂已经死了。〃
〃你在说什么呀？呵呵……她刚刚才来跟我辞行耶……怎么可能死了……你别胡说八道。〃卓桦风拍打着他，脸上挂着傻笑。
凛扇紧紧地搂住他，〃其实你知道的，对不对？〃
在他怀中的人儿开始奋力地扭动起来。〃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语气中的哭音已明显地透露出他的情绪。
〃别这样。〃凛扇安抚着他，〃我带你离开这里好吗？〃
〃离开？〃卓桦风抬起湿漾涉的小脸，眼里尽是满满的哀伤。
〃我能离停开这里吗？〃
〃能。〃他毫不迟疑地回答：〃我现在就带你离开。〃
受不了卓桦风脆弱的神情，凛扇二话不说，立刻抱起他向屋外走去。
没想到才刚走到前院，就看见一脸着急的卓炳挡在路上。
〃把我大哥留下来。〃卓炳忿忿地看着紧搂自己心爱大哥的凛扇，语气不善地说。
〃不可能，从今以后他与你们卓家再无任何关系。〃凛扇冷冷地说。
〃你这个外人，凭什么这么说？〃
凛扇不理会他，兀自往庭院外厚重的大门走去。
卓炳正想冲出去拦人时，却看见卓文范早已站在门外淡淡地开口：〃你想要带走他？〃
〃没错。〃凛扇面无表情的点头，而他怀中的卓桦风在听见自己亲爹的声音时，明显地颤抖起来。
〃行，只要你留下我这几年来养他所花费的银两，人就让你带走。〃
〃爹！〃卓炳没想到他爹会把卓桦风卖了。
〃没你的事。〃卓文范转头怒骂多嘴的小儿子。
凛扇狂笑起来，〃真想不到，你名的卓文范，却连卖儿子这种要尽天良的事都做得出来。〃他鄙夷地看着卓文范，双手更加温柔地环紧怀里的人儿，〃好，你开个价吧！〃
〃十万两。〃卓文范不客气地开口。
凛扇毫不迟疑地从怀中拿出银票，〃这是十万两银票，你点点看。〃想不到桦风的身价竟比不上他押货出去一趟的价格。
贪婪立刻染上卓文范的双眼，他喜孜孜地数着银票。
〃可以了。〃卓文范乐得眉开眼笑。〃人你可以带走。〃他唯恐自己说得不够清楚，又急急地补充道：〃你要知道，以后他是死是活都不关我卓家的事。〃
好不容易可以抛弃这个灾星，何乐而不为呢？
〃行，但傅嫂的尸体及释秋我要带走。〃凛扇冷冷地开口。
一听到有人愿意替他收这烂摊子，卓文范乐得一口答应。〃好！〃
凛扇话不多说，头也不回地离去。
凛扇买了辆手推车，让释秋推着傅嫂的尸体，一步步地朝城外走去，想要离开汉城后，再想办法回到堂内。
炙热的太阳下，只见一个人挥汗如雨地推着木车，另一个人小心翼翼地替怀中的人遮着阳光，一行人默默地走了好几里路，不曾听见有人开口。
此时，熬不住的释秋终于问道：〃莫姑娘，我们到底要走去哪儿？〃他一边小心地维持木车的平衡，一边轻轻地拭着汗。
〃别叫我莫姑娘，我是男人，叫我凛大哥。〃
〃嗄？〃释秋的嘴大得可以吞下鸡蛋。
卓桦风看他这副蠢样，忍不住轻笑出声。
〃怎么不多睡一会儿？〃凛扇蹙起眉头，轻轻地搂着他。
〃我不累。〃其实他是很难相信自己竟然能离开卓家，虽然……是以如此难堪的方式离开。不过，只要扇还在他身边，不嫌弃他就好了。
〃你哟……〃正想念他几句的凛扇，蓦地听见远方传来马车的声音，不禁竖起耳朵仔细聆听。
〃凛护法！〃驾车的马夫远远地朝他大喊。
〃温伯！〃凛扇极惊讶地看着温伯靠近自己身边，〃你怎么会在这里？〃
〃堂主要我来接你。〃温伯笑道：〃快上来吧！〃
〃嗯。〃凛扇点点头，转身把卓桦风小心地送上车，却被他紧紧地抓住衣襟不放。
〃桦风！〃感觉到他的不安，凛扇温柔地安慰他，〃我把傅嫂的尸体带上车就上去陪你。〃
卓桦风迟疑的点了点头，一头钻进车内，掀开布帘紧盯着车外忙碌的凛扇。
凛扇察觉到他的目光，转头对他笑了笑，随即继续他的工作，加快脚步搬着尸体。
〃好了，温伯，你可以驾车了。〃
〃好，坐稳了。〃马车立刻缓缓地向前移动。
〃睡吧，还有好长的一段路呢！〃凛扇搂着卓桦风想让他睡得更舒服点，而他自己也因近日的劳累略显体力不济。
他缓缓地闭上双眼，在陷入昏睡之际暗想，温伯的武功好得很，他可以安心休息了。
第五章
释秋自从踏入冰心堂的大门之后，一张嘴就不曾合上过。
宏伟气派的大门就不消说了，一路走来，度石桥、历松径，杨柳绕水、回廊曲折，厅堂亭榭错落于山水林木之间，池中莲荷盛开，参天古木十余棵，整个环境极尽清幽雅致。
步入堂内，大厅中央置着红檀桌椅，两侧各有四椅相对，摆饰俐落大方；一股檀木的香味扑鼻而来，闻之令人气清。
〃喂，你的嘴可不可以合上呀？〃看了很久的凛扇忍不住提醒释秋。
〃莫姑……凛大哥，这就是你平日住的地方呀，好漂亮呢！〃释秋回过神来，赞叹地道。
〃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凛扇无力地开口，实在担心以释秋这副蠢样去见主子，主子一定会很快地把他当作闲暇时的游戏目标。
〃说的也是。〃释秋不好意思地搔搔头，惹得一旁的卓桦风大笑出声。
〃你现在知道，扇是多么厉害的人物吧！〃卓桦风带点骄傲地说。
释秋猛点着头，钦佩地看着凛扇。
〃我一点都不厉害。〃凛扇看着他们提醒道：〃等会儿看见两个绝艳的人走进来，千万不要再露出这副模样，尤其是……〃他停顿了一下，〃千万不要对比较娇小的人做出什么不礼貌、或是不恭敬的事，否则，到时候我想要保你也没……〃
〃扇！〃关皓突然急急忙忙地从门外奔了进来，高兴地拉着他。〃你回来啦，我好担心你。〃他拉着凛扇转了一圈，仔细地检查他是否安然无恙。
他关心的举动却使得一旁的卓桦风一脸不满，他用力地推开关皓，霸占着凛扇。
这个动作适巧落入随后走进来的劭羽眼里，他皱起眉，及时搂住差点摔倒的关皓。
〃搞什么鬼呀，小鬼！〃劭羽不悦地出声斥责。
〃皓，你没事吧？〃凛扇紧张地挣脱卓桦风的拉扯，上前察看关皓的状况。
卓桦风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开，默然无语。
〃我没事，你们干嘛这么紧张？〃关皓笑着安抚两人。
〃嗄？我担心嘛！〃凛扇干笑，心想万一卓桦风惹到了关皓，那后果还真是不堪设想。
〃这少年是谁呀？〃关皓离开劭羽的怀抱，上前看着安静的卓桦风。
〃他就是桦风。〃凛扇带着他让关皓看得更清楚一点。
〃原来他就是桦风，他脸上的伤，好似不那么严重了。〃
〃当然，我可是费了好一番心血才治好他的伤疤，否则，若是他的模样吓着了你，我可就罪该万死了。〃
凛扇开着玩笑，对关皓挤眉弄眼，惹得他大笑出声。
〃你真是的……〃关皓缓缓地停住笑，伸出只手想要抚摸卓桦风的脸。
〃不要碰我！〃卓桦风用力地拍开他的手，心中苦涩不已。
原来……扇也是会怕他吓着别人。
〃你在干嘛？〃凛扇一看见他的举动，蹙起眉头斥喝。
从一开始，这小子就不停地对皓动手动脚，皓明明就没恶意，他还如此不知轻重，他是没听清楚自己之前所说的话吗？
〃凛、凛大哥。〃释秋嗫嚅出声，试图平息凛扇的怒气。
〃快道歉！〃凛扇看着劭羽越来越不满的脸色，严厉地看着卓桦风。
〃我不要。〃卓桦风忍着将要决堤的泪水，倔强地道。
〃你……〃
〃算了，我都没计较，你们在计较什么。〃关皓略微责备地看着劭羽。
自认无辜的劭羽只是嘟着嘴，一言不发地撇过头去。
全冰心堂的人都很清楚，在私事上，关皓的话此主子的命令有用的多，所以凛扇也就不再多说什么。
只见关皓高兴的拉着卓桦风的小手，带他离开堂内，让凛扇有时间能向劭羽说明近况。
〃你那个小鬼是怎么回事呀？〃劭羽气愤地看着凛扇。
〃我也不知道。〃凛扇想要撇清关系，毕竟劭羽不会对卓桦风如何，却会对他下手，尤其现下又没有关皓这张护身符，他实在不可不防。
〃不知道？我告诉你，如果那个臭小鬼敢再动手动脚的，我就拆了你。〃
劭羽恶声恶气地恐吓着。那家伙推了他的宝贝耶，心疼死了！
〃噢。〃凛扇自认倒霉地点点头。
劭羽满意地露出笑容，话锋一转，谈到正题。
〃你上次要我查的事，已经有些眉目。〃
〃真的？那边怎么说？〃凛扇没想到劭羽的效率这么快，毕竟他的个性实在懒得很，所以一定有关皓在一旁帮忙。
〃那边是说有这种药，不过详细的情形要等季狮回来才知道。〃
〃主子，你又派季狮去凌门呀？〃
〃当然。〃劭羽撇了撇嘴，〃不然要我去吗？〃
凛扇干笑，〃岂敢劳烦主子。〃
〃知道就好。你带回来的尸体最好处理一下，我想季狮这次带回来的一定会是好消息。〃劭羽微笑地道。
〃那样最好，我很担心桦风的状况。〃凛扇蹙起眉头。
劭羽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你对那个小鬼是不是……〃
〃什么？〃对自己的事情一向后知后觉的凛扇，被问得一头露水。
〃呵呵……〃劭羽娇笑出声，一张绝丽的脸蛋在凛扇看来有如阎王索命般的邪恶。〃不懂才有乐趣嘛。你尽管放心，主子我最近会放你个长假的，你就乖乖待在这儿娱乐我吧！〃
〃主子……〃凛扇想要弄清楚劭羽这句恐怖的话是什么意思，却发现他早已翩然离去。
无奈的他只好跟在劭羽身后，去找一来就惹祸的卓桦风。
关皓拉着卓桦风的手到冰心堂的四周逛逛，两人穿过古华轩的蜿蜒曲廊，来到荷花池中特地架起来的凉心亭里。
两人在亭中的长椅上坐下来，吹着徐徐的暖风，看着周围随风摇曳的荷花。
〃这里美吗？〃关皓看见卓桦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