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气凛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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傲气凛然-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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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意惹毛珉丫头,换来珉丫头的一顿掐捏和笑骂。
小茶壶这么做的原因很简单,因为彼此相处多了,他感受得到许多无法言喻的东西——苟活尘世、内心悲苦的风月女子珉丫头,远没有外表看起来那么无忧无虑,这段时间小茶壶曾有四次听到隔壁隐约传来的哭泣声,所以,小茶壶认为珉丫头需要朋友关爱呵护,需要有个发泄排解的渠道。
冬至后的一天下午,灰蒙蒙的天空终于下起了小雪,静养了五十天的小茶壶终于痊愈,大夫拆下绑带,耐心叮嘱一番,临走前告诉小茶壶诊金和药钱,已经有人结过了,不需要小茶壶支付分文。
小茶壶恭敬地送走大夫,回到房里反复思考,至今他仍不知道自己“舍身救人”究竟救下何人?为何那个及时命人医治自己、又赠送一百两银子相酬的“获救贵人”至今没有露面?为何大夫支支吾吾,临别之际仍不肯说是何人委托他前来?
这一个个疑问,小茶壶始终搞不清楚,至今他只知道自己醒来后的所有事情,之前的一切毫无记忆,一片茫然,包括“小茶壶”这个名字以及与“小茶壶”有关的任何事情,他救人的情景,还是易姐和珉丫头出去打听后告诉他的。
良久,小茶壶长叹一声,坐到床头,仔细凝视贴在墙壁上的半张旧报纸。
墙上这张全是竖排繁体字的旧报纸,还是三个小弟兄包裹猪头肉送来的,尽管油渍斑斑,小茶壶仍然把它贴到了墙上,因为上面的内容对现在的小茶壶无比重要:《民报》第五十三期,光绪三十二年十月初四,西历一九〇六年十一月十九日……
小茶壶正盯着墙上的旧报纸发呆,易姐的身影匆匆而至,她端起门边架子上的铜盆,转身出去,很快又气喘吁吁地端着大半盆热水进来:“快过来洗头,龟儿子的也不嫌脏,再不洗头虱子都养出来了,邋邋遢遢的明天怎么有脸出去做事,丢你的脸不要紧,丢老娘的脸才是大事!死过来……”
小茶壶乖乖过去,端坐在矮凳上,看着大半盆热气腾腾冒出些许泡沫的茶籽洗头水:“姐,能不能不打辫子?”
“不打辫子想当疯子啊?低头!”
易姐不由分说按下小茶壶的脑袋,麻利地替小茶壶洗头,边洗边不停唠叨,说她两次跑去巷口的“流芳斋”求邓掌柜,才为小茶壶挣回这个复工的机会,责令小茶壶要改掉老毛病,勤快些、乖巧些,这才干得长久。
小茶壶不吱声,默默享受易姐的服侍,脑子却在飞快转动,苦思前程,这是他受伤以来一直苦苦思索的大问题,可经过数十个日日夜夜的冥思苦想,仍无头绪,他所面对的一切对他来说无比的陌生,甚至可以说有点儿恐惧。
先别说他一无所长,仅是眼前的残酷现实,就让他深感无助甚至绝望:满清光绪朝、鼠尾巴辫子、留发不留头……
小茶壶天天看墙上那半张报纸,仍没能认全上面的字,一溜字体连在一起,他能看出个大概来,可要是把每个字分开,他能准确认出来的字还不到一半,纯属半个睁眼瞎。
其次,卑贱的出身,注定他没有多少出路和选择,原先他还短暂地激动和憧憬了一番,幻想自己像看的小说那样穿越了,能够成为这个时代最出名、最伟大的音乐家,可几十天学琴下来,让他了解到这个社会的艺术观、价值观和道德观,也让他彻底死了心,别说出去唱摇滚,就是唱民谣,估计也会被人当成疯子对待,所以,通过卖唱成为名角大腕、最终谋取个锦绣前程、飞黄腾达这条路是走不通的,想来想去,一两年内除了继续当小茶壶或者干苦力之外,似乎没有别的活路可走。
“抬头!龟儿子的,很安逸是不是?老娘服侍你累个半死,你倒会闭眼享受,哼!龟儿子的,现在我就跟你说,这回是老娘最后一次帮你洗脑壳了,往后你就自生自灭吧!”易姐恼火地说完尚不解气,顺手一巴掌拍到小茶壶脑袋上。
小茶壶也不躲,抓过毛巾缓缓擦脸,完了抬起头,很认真的问道:“姐,除了继续端茶壶,还有没有别的活计?”
刚站起来的易姐,又一屁股坐下,看到小茶壶并非是逗她玩,而是一副很郑重的神情,因此没有再发雌威,而是颇有感触地解释:
“本来陆妈妈和熊老板都愿意让你在这里混口饭吃,这几天又提起来几回,大家看到你孤苦伶仃的心软了,也体贴我天天为你操心,可是我不想你在这地方做事,这里虽然不愁吃喝,月钱也比外面多一半,可终归还是名声不好的妓院啊!
“你总要长大,总要成家立业过日子,晓得不晓得?顶着个乌龟的名声,总是不好听,正经人家的清白女儿,哪个愿意嫁过来?所以啊,你回到茶馆以后,要老老实实做人,勤勤快快的,不要再惹事了,唉……好了,站起来擦干头发,我给你梳头。”
小茶壶如木偶般坐到窗棂下的梳妆台前,任由易姐摆弄。
易姐给他擦干满头长发,开始梳头,嘴里不停地告诉他城里最近发生的事情,要小茶壶痛改前非、踏实做人等等,说着说着,见小茶壶毫无回应,易姐忍不住恼火地停下来:“老娘苦口婆心跟你说话,龟儿子你应都不应一声,哑巴了?”
小茶壶抬起头,露出贱兮兮的笑容:“姐,你说我去卖唱,行不行?”
“去去去,你想找死啊?是不是以为自己学了几天琴,就可以出师登台赚钱了?就你那三脚猫的能耐,啧啧……不如去城南帮人家弹棉花,每个月好歹也能铮三四块钱。”易姐惊愕过后,禁不住笑起来。
小茶壶装出一副不忿的样子:“姐,你别小看人!我弹琴是差一点儿,吹笛也让你们听不入耳,可我还会唱啊!这几天我想了又想,发现自己这幅嗓子还是蛮好的,估计是在茶馆跑堂招呼客人练出来的,声音洪亮,气息也还可以,虽然略微带点儿沙哑,反而显出生活的沧桑感,我觉得比较适合唱民歌……你咋这幅表情?看不起人啊?”
易姐突然觉得很好笑,忍不住“咯咯”大笑起来,最后扶着腰,指向小茶壶的额头:“还民歌呢,好、好!这么说你觉得自己长本事了,那你现在就唱一曲给老娘听听。”
“唱就唱,今天老子就露一手让你看看,洗耳朵听好了!唉……燕雀哪知鸿鹄之志啊!”
小茶壶站起来,过去取下墙上的秦琴,拨动两下,清了清嗓门儿,来到易姐面前请她安坐,下意识摆出了吉他演奏的姿势,弹出一段流畅而美妙的旋律后,终于打开嗓门,放声高歌:
“你是我的情人,
像玫瑰花一样的女人,
用你那火火的嘴唇,
让我在午夜里无尽的**……”
“啪、啪啪……哗啦啦……我打死你这贱人,我日你仙人板板的贱货,你敢胡编这种下三滥的歪歌来消遣老娘……”
“呀哟、呀哟……嗷……床塌了、床塌了,嗷嗷……”

   

第四章 兄弟

  倍受打击的小茶壶被易姐着着实实教训一番之后,只能无可奈何地回到“流芳斋”茶楼,继续当他的店小二,继续承受被人呼来唤去的残酷现实。
既然暂时无路可走,那便只有继续忍受以等待机会,至少先把这个传说中人吃人的社会弄清楚才能谈点儿别的——小茶壶的心态慢慢放平了,除了第一天复工时失手打碎一个茶碗之外,接下来的日子干得倒是挺不错。
小茶壶脸上再也没有了向人阿谀献媚的笑容,与以往那个逢人就点头哈腰的卑微小子大不相同,但他不卑不亢,勤勤恳恳手脚麻利,偶尔遭到客人的讥讽调笑,也能受之泰然,这些表现落在茶馆邓掌柜那双阅人无数的势利眼里,先是惊讶了一番,最后联想到小茶壶重伤方愈,或许受此刺激幡然醒悟,懂得奋发图强了!
故此,邓掌柜也就没有再多想,在他看来,只要小茶壶老老实实,干活勤快就行了,其他的事情都不重要。
遇刺案发生的那段时间,官兵的反复讯问,令邓掌柜整日提心吊胆的,好在三天后事情突然出现转机,官兵们不再上门找麻烦,城里的戒严也取消了,客人逐渐回来而且越来越多,许多客人都是冲着亲自看一眼“刺杀案发生现场”这一噱头而来的,这股热潮持续时间长达一个月,使得“流芳斋”的大名传遍整个成都城内外,邓掌柜也赚了个不亦乐乎。
只是如今几个扬州清倌人已转场他处,进入寒冬后,夜长昼短再加上连日来的绵绵冷雨,茶馆生意淡了很多。
整个成都城都一样,到了晚饭时间,大街上的人流就会急剧减少,由于街道没有电灯照明,黑布隆冬地连走路都不安全,这个时代的人可没有夜生活习惯,除了饭馆和妓院之外,其余行业几乎都关门打烊。
流芳斋的营业时间自然也大大缩短,从早上六点到下午六点,改为早上七点到下午五点,可如今下午四点一过,茶馆里的客人便倦鸟思归,基本上走个精光,这种情况对老板来说是无奈、是损失,但是对跑堂的茶博士、店小二来说,却无疑是巨大的福音。
小茶壶因此获得大量的空余时间,能够从工友总是抱怨的嘴巴里,了解到这个时代的很多信息,还能悄悄把一张张茶客看过的旧报纸拿回去,细细阅读,品味社会的点点滴滴。
令小茶壶无比快慰的是,他刚复工两天,那三个关心他的死党就主动找来了,当天茶馆打烊之后,小茶壶就以预扣薪水的方式,从茶馆拿回来不少可口食物,把三个兄弟带回自己的窝,团聚一番,还从厨房老伙夫头的小柜子里偷来一壶酒助兴。
对于小茶壶结交的都是不入流的小混混,嘴硬心软的易姐虽然不甚高兴,但还是默许了,毕竟小茶壶慢慢长大,以后是要搬出去过日子的,男人不能没有一两个推心置腹的朋友。
从此,小茶壶的三个死党,隔三岔五地就过来玩,有时一起来,有时单个来,进进出出都走侧门,每个人的嘴巴都很甜不讨人厌,而且一来就钻进小茶壶的房间,不吵不闹,因此没让妓院掌柜和其他人诟病,慢慢地大家也就习惯了。
相处多了,小茶壶便弄清楚了自己几个兄弟的背景和脾性,其中年仅十五岁、尖脸猴腮的叫罗德发,是四人中年纪最小的,家里在城南经营一间小杂货铺,上有两个姐姐,下有一个妹妹,他这根独苗深受父母的宠爱,兜里时常揣着几个铜板,因此他是四兄弟中相对最富有的,也是最会算账的一个。
骨架粗大、长得虎头虎脑的小子叫吴三,至今没取大名,他在家中排行第三,在四人中也排行老三,粗糙的手上全部都是老茧,左面颊还有一道两寸长的刀疤,大冷天穿着单薄的粗布补丁衣衫、光着大脚板也不怕冷,他和两个哥哥以及父母一样,都是城南千里桥旁竹木市场的苦力。
令吴卫惊愕的是,吴三这家伙的苦力老爹,竟然是本地哥老会的小香头,两个哥哥也是会中的小头目,只有年近十六、性情略显木讷的吴三,还是个时常被差去跑腿的小帮众,无权无势。
那天怀揣猪头肉的高瘦小子叫做“麻杆”,两个小弟尊其为二哥,街上小混混尊称他“麻哥”。
麻杆的出身和小茶壶一样卑贱,只有外号没有姓名,没有家人没有职业,但在四人中混得最是逍遥自在,这家伙身材消瘦,四肢很长,鼻子高挺,小眼深凹,说话大大咧咧满嘴脏字,但他性格坚毅,颇有骄骨,多次拒绝两个小弟的帮助,至今仍然住在西来寺外那座塌了大半的破庙里,偶尔回到青羊宫旁的紫竹林,跟随一群专门帮人抬棺挖坟的老老少少讨生活。
但是彼此处久了,小茶壶慢慢了解到,老二这家伙的真实职业其实是个惯偷,估计偶尔还会干一些掘坟盗墓的勾当,只是几个弟兄都不愿意提这事,小茶壶也就不好讨人厌追问了。
小茶壶一直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和三个弟兄混上的,三人也没说,除了感觉大哥小茶壶突然认识些字、脑壳比平日显得糊涂些外,还和以前一样,该怎么处还是怎么处。
新历一九〇七年元旦的第二天傍晚,老二麻杆捂着冻红的鼻子,推开门进来,看到大哥小茶壶竟然在油灯下用毛笔写字,惊愕得擦了擦眼睛,待发现没看错后,缓缓地坐到了矮桌旁,盯着小茶壶猛瞧,不解地问道:“小哥,你咋回事啊?”
小茶壶放下毛笔,转过头,嘿嘿一笑:“咋回事?”
麻杆略微迟疑,还是如实说了:“我们几兄弟交往三年多了,从来不知道你认字,你也说过念书没用的,可现在你……小哥,我怎么觉得你受伤之后,像是忽然变了个人似的?”
小茶壶侧着脑袋,又是一笑:“受伤之后老待在这屁眼儿大的小房子里,苦闷啊!好在隔壁的珉丫头天天过来看我,她认得字,对我说大老爷们儿应该学会写几个字,不然以后行走在市面上会受欺负,我想想也是,反正没事干,所以就跟她学了……怎么?你也想学?”
麻杆一脸苦色,摆摆手连忙拒绝,飞快地从怀里掏出个布团子,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轻轻打开:“小哥,这玩意儿如果你能看得入眼,估计能值几个钱,明天我们就到城南当铺去碰碰运气。”
小茶壶俯身细看,完了惊讶地抬起头:“这是凤纹玉佩,图案很少见啊……看样子估计有些朝代了,哪里来的?”
麻杆下意识地四下看看,靠近小茶壶,一阵低语:“记得我跟你说过的屈老大吗?这龟儿子从小到大骂我打我不说,还把我们大伙儿都喜欢的三姑娘给糟蹋了,所以我就偷偷打开他房里的暗格,里面全是他挖人祖坟偷来的陪葬品,足足有三四箩筐,就是没有金银,那些破铜烂铁我不喜欢,只取了这个玉佩,心想或许能当个好价钱,也好给我们几兄弟都做身新衣服,快过年了,小哥……咦!?小哥,你怎么了?”
小茶壶愣了一会儿,重新拿起玉佩,凑近油灯,看了又看,慢慢放回桌面上:“古董玉石这些玩意儿我不太懂,可这玩意儿光看着就很舒服,说不定真是难得一见的宝贝,值多少钱就不知道了,反正当铺那些黑心肝的家伙非常奸诈,绝对不会给出好价钱,兴许几个铜板就把我们给打发了。”
“啊!?那该怎么办?这玩意儿不能吃不能穿的,光留着没用啊!”麻杆皱起眉头很是苦闷。
小茶壶对此也没好办法,刚想要安慰麻杆几句,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他沉思片刻,想好后靠近麻杆:“老二,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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