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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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潮- 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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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珍妮佛。”我告诉她。“她以前总是整夜啼哭。有次我们实在受不了,萨姆决定到隔壁抗议。不料精疲力竭的茱莉亚应门时就哭出来了,萨姆不忍心那么做。后来我们就开始戴起耳塞。珍妮佛现在差不多24岁,在多伦多当律师。他们全家人是1980年移民到加拿大的。” 
  “老天!你真的是消息灵通。” 
  “这男人很眼熟。”我说着指向另一张照片。 
  “德瑞克·史雷特,”她告诉我;“他是个禽兽……喝醉了就打老婆和小孩。那可怜的女人总是躲到我们家来,因为她很怕他。”她翻过一页,指着抱个学步小娃娃的深色头发女人。“就是她……莫琳·史雷特。她跟他生了四个孩子——两男两女——每个都曾遭到殴打。德瑞克经常被捕……通常是因为酒后滋事……不过我想也有一两件偷窃罪。”她一只手指按在小娃娃的脸上。“德瑞克一定坐了一段时间的牢,因为这个小家伙比另外三个要小很多岁。就我所知,莫琳仍然住在葛兰姆路,但天知道德瑞克上哪去了。他们家在1979或1980年大闹了一场,他的大儿子终于鼓起勇气拿起球棒喝令他离开。” 
  “那是艾伦吧?” 
  “是的。你认识他?”   
  蛇之形6(2)   
  “我教过他一年英文……高高壮壮的孩子,手掌像晚餐盘那么大。他们住在那排连栋房屋的尾端,就在安妮隔壁。32号。你有没有艾伦的照片?” 
  “我想是有……不过不是在教堂里拍的。我记得,他惟一一次去圣马克,是要去看有没有东西可偷。”她发出责备的啧啧声。“他是个要命的贼,有一次我收容莫琳,他就在我眼皮底下把我母亲留给我的胸针给偷走了。为此我始终没原谅他。说到这,她的小孩全都是贼……我想有德瑞克那种父亲,这也是意料中事吧。儿子步上父亲的后尘是很悲哀的。” 
  “你有报案吗?” 
  她叹口气。“没有用。他一定会矢口否认。总之,都怪我不好,我应该更小心点的。从此之后,只要他们一走近,我就把每样东西上锁。” 
  我心想,不知艾伦还做了什么其他坏事没被逮到。“他也曾经偷过我的东西,”我告诉她;“有次我把皮包放在桌上,到教职员休息室去拿些笔记,回来时发现他正在翻我的皮夹。我也没有告发他。”我伸手按按嘴唇,那里有一小根筋因恨意而在皮肤下抽动着。“如果是我的小孩,我绝对不会放过他们。”“是的,”她缓缓地说,用锐利的双眼注视着我;“但我想你是因为不喜欢艾伦,所以才过度补偿他。” 
  我没回话。 
  “我都忘了你以前是老师。”她开口打破沉默。 
  我点头。“误人子弟。”我低头仔细端详德瑞克·史雷特的脸。他留着暗色长发,有张愉悦的笑脸,怎么看也不像是个会打老婆的人。“德瑞克为什么坐牢?” 
  “我不知道。偷窃或暴力攻击吧?” 
  “攻击他太太?” 
  “一定是女人。我不认为他胆子大到敢找男人打架。” 
  “这人是谁?”我伸手指着一张照片,那是个浓妆艳抹的金发女人,戴着一顶宽边帽,对着镜头假笑。 
  “莎伦·波西,”温蒂撇着嘴说;“老女人扮小。拍这张照片时她已四十好几,看看她露出大半个胸部,裙子短得几乎遮不住内裤。你一定记得她。她跟史雷特家一左一右住在安妮隔壁,总是抱怨连连。”她叹了口气。“可怜的安妮,夹在那条街上最差劲的两户人家中间——一边是贼头贼脑又暴力的史雷特家,另一边是个骚货,有个控制不住的儿子。” 
  莎伦·波西——也就是贾克的姘头,莉比口中“漂白的吸血鬼”,我戏谑地想着。“我想我从来没见过她,”我说;“就算见过我也不记得了。我教过她儿子……麦可……跟艾伦·史雷特同时,但我想她从来没到过学校附近。” 
  “这个女人糟透了,”温蒂尖酸地说;“不比妓女好多少……每天晚上都有不同的男人出入她家……但她还自认比黑女人高尚……一天到晚向地区委员会申诉,不让安妮有好日子过。”我仔细玩味那张既年轻又老的脸,想起我们在南非遇到的一些红脖子(观念极狭隘保守而粗野的人,原先尤指美国南方的贫穷白人。——中译注)。“这是‘贫穷白人’综合症,”我缓缓地说;“在社会阶层中的地位愈低,就愈要找一个比他更不如的人。” 
  “唔,莎伦就是这样没错。” 
  这种态度似乎有违基督徒心肠,我纳闷那女人到底做过什么事,让温蒂这么讨厌她。“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她的事?”我好奇地问。“她常上教堂吗?” 
  “哦,是的。规律得跟闹钟一样,要求彼得每周花一个小时跟她讨论她的问题。哈!”她突然嗤之以鼻。“我应该说是她所谓的问题。把他喊成史丹霍普神父,因为她知道这能投合彼得的虚荣心。直到她开始把手放在他的大腿上,彼得才明白她的企图,然后告诉她说以后除非我也在场,否则不会再见她了。此后她就再也没踏进教堂一步。” 
  我藏起笑意。尽管她声称对婚姻充满挫败感,还是会吃醋。“她有没有结过婚?” 
  “我们认识她时没有。我甚至说不上来麦可的父亲是谁,而且我想莎伦自己也不清楚。那个可怜的孩子总是找警方麻烦,彼得曾半夜被找去担任代理监护人,因为他妈不知又在什么地方躺平了。” 
  “1978年他14岁,”我边说边回想;“深色头发,看起来一副大人样……总是穿白T恤和蓝色牛仔裤。” 
  她点头。“他不是个坏孩子,只是完全无法自制。他很聪明,很会说话——跟艾伦·史雷特完全相反,艾伦只要开口就一定带脏字。事实上我蛮喜欢他的,但他那种人不太容易对别人付出感情。”她脸上闪过惆怅的表情。“差不多六年前,我在报上看到一个叫麦可·波西的人因持械抢劫被判刑11年。年龄相符,但报上的照片跟我记得的那个男孩差很多。” 
  我不忍心破坏她的幻想。“莎伦还住在28号吗?” 
  “应该是吧。我们1992年搬走时她还在。”她从我手中拿走相簿,一页页翻着,直到找到一张灰发男人的照片,他有张红彤彤、像乌龟一样的尖脸。“杰弗瑞·斯伯丁,”她说;“他太太叫薇薇安,1982年死于乳癌。可怜的女人——她跟病魔奋战了很久,前后将近五年,这张照片就是在她的丧礼上拍的。他们住在莎伦对面,曾闹出了一个大丑闻,因为杰弗瑞在他不幸的太太快死时,待在莎伦家的时间比待在自己家还多。薇薇安死后六个月,他就搬过去长住了。”她又叹了口气。“这整件事让杰弗瑞的孩子难过极了。他有两个十来岁的女儿,她们根本拒绝承认莎伦的存在。”   
  蛇之形6(3)   
  “她们也搬去跟她住了吗?” 
  “没有。她们继续住在对街,自己照顾自己。整件事非常悲哀无奈。除了把煤气和电费的账单塞进他家门之外,她们跟杰弗瑞完全没有往来。我想她们是为了母亲的死而怪罪他。” 
  “我想我们受伤的时候都会猛烈还击。”我说着,想到贾克和他的父母。“这是人性。” 
  “那两个女孩非常安静……太过于安静了,我总是这么觉得。我甚至不记得曾看过她们大笑。当然,她们从那么小就开始照顾母亲。我是说,她们从来没办法跟同龄的人交朋友。” 
  “你记得她们叫什么名字吗?” 
  “老天爷,你居然也会问。”她思索了一下,摇摇头。“不记得了,亲爱的,对不起。那两个女孩很漂亮,金发蓝眼……总是让我想到芭比娃娃。” 
  “你说她们母亲死时她们是十来岁。是十三四岁还是十八九岁?” 
  “我想大的那个是15岁,小的13。” 
  我暗地计算了一下。“那么安妮死时她们就是11岁和9岁了?” 
  “差不多。” 
  “她们是萝西和布丽姬,”我说;“以前每天早上都会手牵手上学去,穿着烫得漂漂亮亮的制服,看起来十分纯真可爱。” 
  “没错,”温蒂说;“你的记性真好。” 
  不见得,我想。安妮还活着的时候,那两个女孩和我是朋友。我去学校上课的途中碰到她们相携上学时,总会微笑打招呼。这一切在安妮死后那几个月都变了,我始终不了解原因何在。布丽姬原先跟姊姊一样扎着辫子,直到有人把她的辫子剪掉,将一绺绺金色长发塞进我们的信箱。当时我不知道她们姓什么、住在哪间屋子,只知道萝西愈来愈苍白,愈来愈瘦,而9岁的布丽姬前一天还是长发,第二天就剪短了。至于为什么有人将她的头发寄给我,以及其中有什么含意,我则一无所知。 
  “我不知道她们的母亲病了,”我难过地说;“我以前总是在想,她们的母亲一定是个好女人,因为她们的举止很文雅,不像其他某些小孩。” 
  更多叹气声。“母亲死后她们非常迷惘。我试着帮助她们,但杰弗瑞的态度变得非常不客气,叫我少管闲事。不幸的是,一个人的力量有限……杰弗瑞说我要把她们送到孤儿院去,这让她们不信任我。虽然事实不是如此,但她们当然相信他。”这回忆让她不快。“他是个可鄙的小人……我一直不喜欢他。” 
  “这两个女孩还住在葛兰姆路?”我问。 
  她看起来忧心忡忡。“没有,糟糕的是我完全不知道她们到哪里去以及怎么样了。我想有段时间麦可跟她们住在一起,但他进出少年监狱太多了,很难搞清楚他的行踪。有一次我问杰弗瑞她们怎么样了,但他把我赶到一边去,好像我是只烦人的蚊子似的。真是个恶劣透顶的人。我向来觉得他和莎伦是绝配。” 
  我把话题带回萝西和布丽姬身上。“那两个女孩结婚了吗?” 
  她摇头。“我说不上来,亲爱的。就算有,也不是在圣马克教堂。”她停了下,回想着。“对了,那篇关于麦可·波西持械抢劫的报道中,曾提到他太太叫布丽姬——那时候我心想——”她撅起嘴唇,像个小小的玫瑰花苞——“原来如此!那些孩子全都走得很近,以前总是成群结队跑来跑去……大部分时间都分不开。” 
  我跑这一趟不是为了这些,我开始翻找贾克·威廉斯的照片。不出所料,一张也没有。他大肆吹嘘他的无神论,就像洗心革面的基督徒到处夸大基督的爱一样。就算攸关他的灵魂得救与否,他也不会踏进教堂一步。有张照片是莉比在安妮的葬礼上跟我和萨姆说话,我指给温蒂看,问她认不认识莉比的先生。“他叫贾克·威廉斯。他们住在21号。” 
  “他的长相如何?” 
  “二十八九岁……比莉比大五岁左右……深色头发,相当英俊,五英尺十英寸高。”她摇头。“安妮死后18个月,他和莉比离婚了。莉比搬到南安普敦去,贾克则搬进艾夫斯顿路上一栋三层楼的大房子里。” 
  温蒂抱歉地微笑。“老实说,要不是你告诉我,我根本不知道这个女人是谁。这很重要吗?” 
  “大概不重要。” 
  她注视了我一阵。“意思是重要。”她斩钉截铁地说。“但是为什么?” 
  我专心看着旁边茶几上的一尊小雕像,颜色跟希拉·阿诺德的手镯一样。“大部分人离婚时都得搬到比较小的房子去,”我不急不慢地说着,真希望自己对玉石的知识更多一点。“贾克住进了更大的房子。” 
  我对这点感兴趣,显然令她不解。“那时的生活就是这样。玛格丽特·撒切尔上台之后,很多人在房地产上做了很荒谬的投机冒险。有时候成功,有时候失败。我记得教区里有个人扛起了将近20万镑的贷款,五年之内投资的钱就回收了一倍。另一个在市场高峰期买房子的教友,几个月后发现他欠的钱比房子值的钱还多。你这位朋友运气好。” 
  我点头同意。“莫琳·史雷特和莎伦·波西的房子呢?”我问她。“如果她们还住在葛兰姆路,她们是继续向地区委员会租房子,还是行使了把房子买下来的权利?” 
  “哦,她们当然是把房子买下来了。”她酸溜溜地说。“前两三年,所有公家的东西就都卖光了。价钱便宜得可笑……没有哪个头脑清醒的人会拒绝那样的交易。我想莎伦是一次付清,莫琳则是选择分期付款。当然,现在她们可是赚了。她们的房子大概值20万镑……而当初她们只花了微不足道的一点点钱,因为有倒霉的纳税人提供补助。”   
  蛇之形6(4)   
  我微笑。“你不以为然。” 
  “我当然不以为然,”她恼火地答道;“每次我看到无家可归的人倒在街头,就会想到,公家没有剩下任何房子可以安置真正需要的人,实在是件可耻的事。” 
  “有些人也许会说莫琳·史雷特就是真正有需要的人,”我喃喃地说;“她丈夫让她吃了不少苦头。” 
  “是的,呃,莫琳不一样,”她不情愿地承认;“她的头脑已经让那个禽兽给搅成一团稀泥了。彼得以前常说她是被‘揍醉’了,但老实说,我认为真正的问题还是她真的喝醉了。她跟德瑞克一样酗酒……不过她比较有理由这么做。”她注意到我惊讶的表情。“用来麻醉,”她解释;“让人当成练拳头的沙袋铁定不好受。” 
  “但是……”我缓缓地说;“要是她的头脑真变成一团稀泥,她怎么能买得起房子?想来她没办法工作,那么她的钱是哪里来的……就算只需要一笔微不足道的数目?” 
  长长的沉默。 
  “你有什么事没有告诉我?”温蒂终于质问道。 
  我花了点时间思考该怎么回答,但最后决定实话实说。“我最近碰到希拉·阿诺德……安妮的医生。她说安妮的东西失窃了。现在我在想是谁偷的?偷来的东西换了多少钱?那笔钱又用到哪儿去了。” 
  “唉唉呀,”温蒂带着真心的关切说;“我认为这种说法没有半点是事实。希拉会编出这个故事,全是因为她被控对另一个病人有疏忽——那是安妮死后三四年的事了。在她自己的利益受到威胁之前,她对安妮的事可一点也不关心。”她指尖烦乱地相互敲击。“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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