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那月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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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那月的事- 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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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厂里经过研究决定,新产品上马分两步走,五一节前搞出设备后先在一栋活动房内进行小批量试产。力争在国庆节前大批量投产,建一座九百多平米新厂房的申请报告已经上报到区工业部。如申请得以批准,这将是曙光厂最大的一座车间。据估算,年生产纤维板能力可达一千吨以上。
  几个头头在食堂当起了大师傅,邹晓风说他拌肉馅拿手,负责剥葱搅拌肉馅,潘树仁管剁白菜馅。李宪平自告奋勇负责和面,说他在部队时帮伙房干过。吴素梅帮他放好了面粉,谁知他不是水倒多了要加面粉,就是面和硬了又喊着要加水,他两只手连带胳膊全是面,旁边还要有个人侍候着他,不是吴素梅为他加面粉,就是王富达为他添水。结果面和好了,数量却多出了一倍。
  吴素梅取笑他说,李大厂长就是能干,一下子把初四,初五蒸馒头的面也和好了。这些面说不准够吃到正月十五了。老潘说,要不人家怎么哭着喊着抢着要干呢,敢情是和面最拿手。逗得满屋人全乐了。
  为了大伙儿都吃好这顿饺子,王富达特意将食堂饭厅的大炉子生着了,将四张桌子拼在了一起。美中不足的是酒杯不够那么多,最后只好全用饭碗来代替。下酒的菜是拌豆腐丝,花生米和咸鸭蛋。食堂把存货全拿出来了。
  为使大家能早些回家,五点来钟饺子一包好,李宪平就动员孙长喜他们收工来食堂吃饭。饺子做得香,人又早饿了,头两盘饺子刚上桌就被大家一抢而光。那劲头像几天没吃饭的,都说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饺子。
  李宪平在一旁见了高兴,扯着嗓子喊叫:“大家慢着点儿吃,饺子有的是。先吃几个饺子再喝酒,这一年要啥都能有。来,大伙儿把酒端起来,不会喝的意思一下,喝饺子汤也行。现在让邹书记说几句祝酒辞。”
  随着大家的掌声,邹晓风端起酒碗说:“我今天没什么要说的,只是诚心诚意希望大家都能吃好这顿饺子。祝大家在新的一年里,争取新的跃进,力争工作,学习双丰收!来,共同喝了这碗酒。”说完自己先干了。除了几个不会喝的,也全干了。第一碗酒都没多倒,全是一个碗底意思一下。
  吴素梅为大伙准备的几盘下酒的菜很快抢光了,又上了两盘糖拌心里美萝卜丝,醋拌白菜心,人们喝得高兴,有些人开始相互较劲,碰起了杯,不会喝酒的被人劝得也要比划一下,王玉蓉弄了一碗饺子汤应付那些和她碰杯的人。喝得最兴奋的是杜新生、霍希古,宋辉这几个年轻人。尤其是杜新生,敬了书记,敬厂长,端着个酒碗到处跟人碰杯。
  邹晓风见石国栋情绪不高,似乎有满腹心事,端着酒碗在他身边挤了个位子坐下与他聊了起来。先聊些工作上的事。他知道,石国栋已经办好了离婚手续,孩子归了他爱人。每逢佳节倍思亲,他这会儿一定是想自己的孩子了。
  两人的谈话近乎耳语,谈到石国栋的家事,邹晓风轻轻拍着他的肩头说:“你比我还小一岁多呢,对机会再找个适合自己的爱人不成问题。”
  邹晓风知道自己刚说的话对石国栋起不了多大的宽慰作用,但他又确实找不出更合适的话来安慰对方。在曙光厂先后两批接收的右派分子当中,最令他为之惋惜的就是石国栋。对方年龄与他相仿,从事的全是政治工作,论革命资历,比他小一岁的石国栋比他还入党还早。他甚至觉得两人的性格都很相似,所不同的是他属于工农干部,对方则算知识分子干部而以。
  李宪平主动与范建国碰杯时,范建国只是抿了一小口,他推说自己不会喝酒。李宪平将信将疑地说,我可是听别人说你会喝酒!范建国说,那是您的情报不准。他借着有人过来给厂长敬酒,趁乱躲开了。
  范建国确实练出了酒量,前一阵情绪处于低潮时,他下班常往小酒馆里扎,一来二去练出了酒量。但当天的饺子酒,他却是光吃饺子,没怎么喝酒。当天的晚上他与史丽云有个约会。年前他就将电影票给了史丽云,电影是首都影院上映的宽银幕彩色故事片“柯楚别依”,是部新上映的苏联影片。全北京只有“首都”一两家影院能上映宽银幕,听史丽云说她想看这部片子,范建国为买票排队排了一个晚上。
  为了方便晚间出去,范建国前不久从委托商行买了一辆飞鸽牌旧自行车。其实他的积蓄够买辆新车的,但他怕弄辆新车太扎眼,全厂也找不出几个骑新车的,思来想去还是买了一辆七八成新的旧车,为是不显眼。
  范建国趁人们喝酒聊天正欢的时候溜出了食堂,回宿舍洗了洗脸,换下了工作服。他的电影票是当天晚上七点整的,就是不顶风骑到首都影院也要一个小时,而他出厂门时,传达室门前的电表已指向六点半钟了。一上了大道,他就将身子伏在了车把上开始加速,虽然正片前肯定要加映新闻片,但他担心的是史丽云一耍小性子会不看电影走了。
  电影院门前空荡荡的,电影已经开演二十分钟了。检票的是个中年妇女,一见冲进门来的范建国头上冒着热气满头是汗,气喘吁吁的,好心地说,您别急,加片刚完,正片一点儿没耽误。范建国连句谢也顾不上说就一头钻进了放映厅。领位员打着电筒帮他找到了位子,他一眼望见了那熟悉的身影,悬起的一颗心才落了地。一落座他就紧紧握住了史丽云的手。
  “你这人真够呛,让我在外面傻站了一刻钟!”史丽云歪过头小声埋怨了一声。
  范建国顺势抓起史丽云的手在自己湿漉漉的脸上抹了一下,冲她耳语道:“看在我满头大汗的份上,就请你多加谅解吧!过一会儿再向你解释行吗?”
  史丽云将自己的手绢递到他手里,待他擦过汗,小鸟依人似的将自己的头歪在了对方的肩上。对方则将她的手握得更紧,她已隐隐感到手心里冒出了汗水,但她一动不动。彼此之间能感觉到对方的喘息和心跳,连从眼角扫向对方的余光也能感觉到。感觉是那样的幸福与甜蜜,一部如此吸引人的影片,顶多让他们记住了一半的内容。
  电影散场后二人余兴未尽,范建国提议吃碗馄饨,二人进了一旁的包子铺。范建国向她解释了迟到的原因,说领导大老远跑来,亲自动手包饺子能不吃嘛!两人十分感慨地议论起厂里的领导,觉得能遇到这样的领导也是不幸中的万幸。尤其是范建国,对书记和厂长赞不绝口。说两个人一个比一个有水平。
  史丽云说,厂里的领导都不错。范建国说,那个谷玉森可不怎么样,那眼神看谁都跟看贼一样,净惦记整人,对他可要小心点儿。史丽云批评他太偏激,说我看谷书记这人不错,就是脾气有点怪。范建国说,哪是脾气怪呀?是水平太低。史丽云不爱听,两个人争论起来。最后是范建国只好服软,变了一个话题,扯起了王河与金玲的婚事。
  史丽云对这二人虽不熟悉,金玲母亲常来厂闹事的情况却清楚,她很不以为然地说,这老太太也是,既然自己的女儿心甘情愿,干嘛非要给俩人拆开?也是个老法海!
  范建国借题发挥说,就是!但愿我的老丈母娘可不是这种人,给咱添乱。说完他冲着史丽云一个劲地傻笑。
  史丽云脸一绷说,你这人脸皮怎么这样厚?八字还没一撇呢,就叫上丈母娘了,难听死了!说完扭过身不再理他,范建国说了半天好话才哄乐了她。
  范建国问起她当晚跟家里编了什么瞎话出来的?史丽云“哧哧”笑个没完地说,你还好意思提呢!害得我两个多钟头吃了两回包子。晚七点的电影,她要六点钟出家门,而她家每天六点半开晚饭,她只能对家里撒谎,说中学时的老同学请她吃晚饭,结果不到六点就出了家门。她知道首都影院旁边的包子铺包子不错,早早就来到这里等范建国,想一起吃顿包子。结果等到七点不见他的人影,才一人进去吃了二两包子。
  诉完委屈,史丽云娇嗔地说,往后你注意点儿,再买这个钟点的电影我可不来!为看一场电影害得人家吃不好饭,净往包子铺跑。
  范建国坏笑着说,我说你一进门时,那卖包子的小伙子怎么总盯着你瞧呢,敢情是你让人家误会了。人家准是以为你瞧上他了,要不然大过年的谁也不会两个钟头吃两回包子?净往包子铺跑!
  史丽云说,废话,我这不是为了你嘛,不是怕你过不好年我才不来呢!
  范建国一本正经地将头伸到她跟前说,人家可不这么想,这小伙子一定是以为你虽然瞧上他了,但自己还拿不准主意,这才到家又把你哥哥拉来了,好帮你参谋参谋。瞧,小伙子又往这边打量呢,你千万别回头!
  史丽云被他逗得掩上嘴一通笑,笑得前仰后合。
  范建国将史丽云送上公交车,才顶着风往回骑。进了厂门已将近十一点钟,传达室值班的八成是睡着了,害得他叫了好一会儿才喊出人来。
  回宿舍觉得冰凉,才发现炉子早灭了。他懒得再生火,见前面石国栋住的屋亮着灯,便想到何小波的铺上凑合一晚上。他兴奋得很,总想找个人聊聊。  
  石国栋还没有睡,躺在床铺上正在看书。一见范建国来寻宿说,小波这人不大愿意别人动他的东西,你先要看他被子怎么迭的,明天你再照原样迭好才行。说完照旧看他的书,并没有问他当晚去向的意思。
  范建国虽知道他说的是实情,但还是觉得石国栋似乎并不欢迎他来。
  老张头死后,接替他烧茶炉的老刘仍住自己原来的屋,这个屋里空出了一个床位,范建国觉得和孙广财住一起别扭想搬过来,跟石国栋一提,他却说,死过人的地方你就不觉得丧气!说得他最终打消了这个念头。说石国栋不愿接近他吧,时常又会很关心他,有时说得都是肺腹之言。可要说他与自己知心吧,又常常表现得要与之拉开一定的距离。总之他觉得石国栋过于城府,可敬而不可爱。在这方面他远不如霍希古,宋辉他们好接近。
  想说的话他一句也不想说了,上了床便倒头睡去。 
  6.实干的领导挨了整,该摘帽的没摘帽
  
  国庆十周年的北京秋高气爽,城区的几条主要的街道早早就开始张灯结彩,商店的货架上也突然充足了许多,到处是一派节日的景象。国庆的这一天将举行盛大的群众游行和阅兵;国庆的当晚将在天安门广场举行彻夜的群众联欢活动,届时,五彩缤纷的礼花将装点北京的夜空。
  为庆功这一伟大的节日,曙光木材厂上上下下也处于一派忙碌之中。在厂领导层中,最为手忙脚乱的是潘树仁,由厂工会牵头,厂里将在9月30日的下午举办一场灯迷活动,地点设在了食堂的饭厅。这么多年,曙光厂头一次举办这类活动,老潘自己没有经验,他手下那帮工会积极分子也没一个是组织这类活动的料。后来是陈爱兰给他出了主意,从装配车间借出了史丽云,从机修车间又借出了霍希古和王玉蓉,几个人忙碌了三天,才搞出个样子来。
  史丽云和陈爱兰帮助忙完了灯迷,又开始换厂里的板报,全厂十几块板报,墙报的内容和报头都要换,中心内容全部与国庆十周年和厂里取得的成绩有关。史丽云蹬着梯子画报头的时候,谷玉森经常亲临指导,在下面比比划划的说个没完。陈爱兰不在的时候,他还会帮助扶扶梯子。
  厂里参加国庆游行和广场联欢的各有二十人,邹晓风是这项活动的负责人,去外单位参加排练时他要亲自带队。曙光厂与其他几个单位组成了一个方队,每星期要出外参加三次排练活动。被选中参加这两项活动的自然是根红苗正,年轻身体好,工作表现好的,陈爱兰也是其中的一员。她去参加排练的时候,谷玉森就会自动充当史丽云的助手,扶扶梯子,递个粉笔的,当然更少不了指手画脚。看得出来,他似乎对这项工作十分认真负责。
  这期间,较为轻松的要属李宪平。
  厂里的新厂房已于八月底竣工交付使用。新产品的生产设备只用了半个月的时间便全部安装调试完毕。原先在活动房里挤得满满堂堂的设备,搬到新厂房后只占了一半的空间。9月16日正式投产这一天,周彦琪部长亲临现场剪了彩。目前生产的1。2米×0。8米和1。4米×0。9米两种规格的纤维板已投放市场,孙长喜正在组织人力搞更大规模的成形预压机,热压机,以便增加纤维板的品种,来满足生产和市场的需要。
  新产品一炮打响,为此忙碌了将近一年的李宪平自然感到松了一口气。
  但这半年多来的风风雨雨,也给他的内心深处留下了几个大大的问号。这期间,人们所熟悉的几位领导人从中国的政治舞台上消失了,为首的是赫赫有名的彭德怀元帅。报纸上随之而出现的一些新名词,“右倾机会主义”,“右倾机会主义分子”成了这些人的代名词。有关文件和报纸上称,目前全党正在展开的反对右倾机会主义的斗争,是中国十年来资本主义和社会主义两条道路的斗争在新的历史条件下的继续,是一场很激烈,很深刻的阶级斗争。而这些右倾机会主义分子的反动纲领就是反对党的社会主义建设的总路线,反对大跃进,反对人民公社。
  李宪平不是爱钻牛角尖的人,想不通事他就不去想,自己非要让自己想通的时候,最后就会以自身思想水平低不理解为答案,自己开导自己,总之不钻牛角尖。但他万没想到的是这场“反右倾”的斗争会一度波及到自己,连办事素来四平八稳的邹晓风也是作了两次检查才得以过关。
  庐山会议之后,全国上下掀起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反右倾”运动。首先是党员干部学习有关文件,端正反右倾的态度;向党交心,自我检查,在此基础上确定本单位的重点批判对象,进行批判,斗争;其后是组织一些专题辩论,如大跃进是否正确,大炼钢铁是否得不偿失等。全厂总共有十一名党员干部参加了这一系列的学习和自查,从始自终是风大雨点小,没有什么问题涉及到本厂或哪个人。几乎所有参加学习的人都觉得很正常,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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