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榴之谜 作者:江户川乱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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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榴之谜 作者:江户川乱步-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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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首先,那天晚上,就是您丈夫失踪的前一天晚上,他是在家吃的晚饭吗?请您把当时的情况详细地说一下。” 
  “要说详细,也没什么可说的。那天晚上,他在书房里聚精会神地查阅资料。晚饭时,我把饭送到了书房里,约莫他吃完了,又进去拾掇下来,也没说什么话。谷村急于干一件事时,总是从早到晚闷在书房里,不许家里人接近,就连茶水也是提前沏好放在桌旁的铁壶里,他自己倒着喝,有一个艺术家似的怪秉性。” 
  “当时你丈夫是什么表情。没同您说什么吗?” 
  “没有,别说他没有,就是我想说点什么,他也不会同意。我默默地退下来时,他连头也没回。” 
  “是这样。另外,这话不太好说,因为事关重大又不能不问。那天晚上您丈夫在书房里工作很晚才睡觉,你能说说就寝时的情景吗?” 
  娟代显得很难为情。窘得满脸绯红。在我的再三催促下她才说道: 
  “我们睡在里面有l0个榻榻米的屋子里。那天晚上,因为太晚了,我就先进入寝室,在我迷迷糊糊,似睡非睡的时候,丈夫便进来了。当时大约一点半左右。” 
  “那时屋里点灯了吗?” 
  “没有,关着灯是我们的老习惯了。不过走廊里的灯光照在拉门上,屋里并不是漆黑一团,一切都模糊不清。” 
  “您丈夫说什么了吗?别的不必回答,我只想知道当天你俩在寝室里有没有说过家庭方面的话。” 
  “没有,他没有说过什么话。” 
  “于是,在早晨四点钟就起床了,是吧!那么,起床后的情况呢?” 
  “我睡过头了,不知道丈夫什么时候起的床。那天早晨正好没有电,我丈夫怎样点着蜡烛穿的西服,又是怎样到化妆间换的衣服,我全然不知,直到头天晚上吩咐的人力车来了,我才起来和女佣人拿着蜡烛把他送到大门口。” 
  那天早上,谷村没吃早饭就走了。秋天的四点钟可说是深夜,是没什么可说的。我能问的都问了,心情越来越激动。手心都攥出了汗。我的想法能否兑现还没有把握,可是从了解到的情况看,是大有可能的。我决定孤注一挪,于是又问道:“夫人,那天晚上到第二天早晨,您都没看到您丈夫的脸,也没听他说过一句象样的话吗?” 
  娟代好象没有理解我的话,怔了半天,才恍然大悟,脸色大变。 
  “你说什么?这是什么意思?请快讲清楚!” 
  “夫人,您能肯定那人是您丈夫吗?” 
  “无论如何,你怎么能说……” 
  “可是夫人,您并没有看清那人的脸,还有,为什么那天晚上您丈夫什么也没有说呢?请您想想,那么长时间里没有说过一句象样的话,有这样的丈夫吗?呆在书房里另作别论,直到外出前还能连句看好家的话也没有吗?” 
  “这倒也是,这之前,他还从末有过这么少言寡语的时候。这到底是怎么啦,你究竟想说什么?请快讲吧!” 
  娟代当时的惊慌是可想而知的,我无法再往下说。当然娟代是不愿发生那种事的。假如那天晚上的人不是她丈夫,对于娟代将是多么大的羞辱。前面已说过,我通过妻子得知谷村那天很反常,时哭时笑,眼泪刷刷地落到娟代的面颊上。 
  原来认为谷村是杀了人后神魂颠倒,与夫人诀别而潸然泪下。 
  可是,如果那人不是谷村的话,那种执拗的拥抱,笑和泪都将完全是具有另一种令人厌恶的动机了。 
  你也许会说怎么能有这么混账的事?!自古以来,那些诡计多端的罪犯不正是轻易地犯下了那些使人难以想象的罪恶吗?正因为这样,犯罪史上,才留下了那些无法洗刷的罪恶事实。 
  对于娟代,除了不幸,别无他言。即便是判断有误,也决不能算是她的过错。罪犯是没有人性的。就象是一切的物质都受惯性和惯力支配一样,人的心理上也有类似的力量在起作用。书房里的人要是穿着自己丈夫的衣服,背影又很相似,娟代自然不会怀疑。相信书房里的人是丈夫,只要不发生意外,从书房里出来的人无疑也是丈夫。继而,从寝室到第二天凌晨,受一连贯的错觉支醒,也是无可非议的。何况胆大心细的罪犯又故意切断了电源。据娟代说,第二天让电业局的人来修理,查来查去,找不出原因,最后发现电门不知何时被拉开了。可以认为,罪犯是趁大家都熟睡的机会潜入厨房,关掉了电门。电灯不亮,一般人家是不会注意电门的,尤其是在急于送主人上路的时候,女佣人们怎么能把精力放到那上面去呢?!这一点,罪犯也是估计到了的。 
  “那人要不是我丈夫,会是谁呢?” 
  娟代终于提出了这个关键性的问题。她恐慌得几乎要哭了起来。 
  “请不要惊慌,如果我想象得不错,那个人就是琴野。” 
  “不,不可能。你在胡说些什么!是做梦吧?琴野早已死了,那天晚上他已经被杀死了。” 
  娟代美丽的脸痛苦地歪扭着,对我的话她丝毫不相信。 
  “实际上琴野并没有死。当然,这对你是十分不幸的,死者不是琴野,而是被伪装成琴野的谷村,是您的丈夫。” 
  娟代惊得呆住了。要是说丈夫下落不明,就有可能藏在世上的某个地方,无论如何,还有见面的希望。要是那个被残害的人是自己的丈夫。尽管因丈夫不是罪犯这一点在道义上能得到安慰,可是悲痛却有增无减。更残酷的是,那个与自己丈夫世代为敌的人,硬把硫酸灌入自己丈夫口中,又把自己糟蹋了一个晚上。这对于一个女人,对于一个妻子是无法忍受的。 
  “我怎么也不能相信。有确凿证据吗?请全部讲出来!我经得住。” 
  娟代无力地张着那干巴巴的发青的嘴唇。 
  “是的,我有足够的证据。这个笔记本和烟灰缸上留下的指纹同G町空房子中被害人的指纹完全一样。” 
  当时,爱知省还没有索引指纹设备,被害人的面目又被毁坏了,身分不易查明。若是在东京,从索引指纹中可以取出有前科犯人指纹对照。当时,我是个初出茅庐的刑事侦探,对指纹等颇感兴趣。我用指纹缩放仪把死者的指纹一个一个地分了类,并把细微的指纹特征印在脑子里。被害人的右手拇指指纹特别,是乙种磅状纹。单凭这一点我就有把握了。 
  何况在七条线纹上还有一个细小的刀伤斜穿而过。具有同一乙种磅状纹,同一只、同一型状伤痕的拇指,我想在世上是独一无二的。这个指纹是空房子内死者的指纹,可以确认,死者不是琴野宗一,是谷村万右卫门。过后,我又把死者指纹和笔记本上的指纹进行了认真对照,结果分毫不差。 
  我把自己的发现和推理向上司做了汇报,结果得到了上司的承认,我的推理完全成立。我就靠这个拇指,推翻了以前的定论,使当事者和当地的新闻记者大为震惊,我也为此欣喜若狂。 
  事情是这样的。罪犯在谷村家里演了一场以假乱真的鬼把戏,使娟代上了圈套,目的是使娟代坚信自己的丈夫在第二天凌晨还活着,绝不会是被害者。根据娟代提供的情况来看,谷村当天晚上很可能去会过琴野。要是其中一方的谷村还活着的话,死者无疑是琴野了。谷村和琴野的背影很相似,又都留有分头,如果换了装,毁了面,是很难辨认的。另一个重要的因素是娟代当时的心理。娟代确信自己的丈夫在第二天凌晨到东京去了,而死者出事的时间是在头天晚上。这样一来,她是不会辨认尸体的。而这一点又是杀人犯最害怕的。可见,罪犯是掌握了娟代的心理,其机警狡猾是非凡的。可是,侦探有句行话说得好,“智者千虑,必有一失,”。罪犯的阴谋再周密,也定会有破绽。琴野杀人后毁坏了被害人的面容,却忽视了比面容更具有鉴别能力的东西——被害人的十指,这是他最大的失算。 
  即便如此,琴野的犯罪阴谋也是惊人的。他这一步棋,一是随心所欲地报了几代人的冤仇,二是同梦寐以求的女人过了一宿夫妻式的生活,尽管只是一个晚上。又盗走了金柜里的存折,从一个乞丐一下子变成个大富翁,真可谓一举三得。 
  回头想想,琴野在作案之前象老朋友一样屡次到谷村家去,并不仅仅是为了看娟代饱眼福。而是为了熟悉谷村夫妇的起居习惯,家里房间的设施,开金柜的方法,放印章的地方,电门的所在等等。琴野早就垂涎着金柜里的五万元钱,终于选择谷村上东京的头天晚上下了毒手。 
  琴野的犯罪经过我不想重复了,只想再补充一点。琴野事先预备好硫酸潜伏在空房子里,等谷村进屋后就马上捆住他的手脚,干下了伤天害理的事。然后,又把绳子松开,换了衣服又重新缚上,一切都办妥了,完全成了谷村的琴野把硫酸瓶子藏起来,神不知鬼不觉地从事先了解到的木板折叠门进去,钻进了谷村的书房。以后的事就不必再说了。 
  到此为止,硫酸杀人案的侦破工作就算结束了。 
  听完硫酸杀人柔后,猪股不由得夸奖了我一番。但他马上又提出了下面的疑问。 
    


  “说得太有趣了。你不仅是一位杰出的侦探,还是一位相当了不起的艺术家!你使我大饱耳福,度过了从末有过的愉快时光。你讲得条理清楚,简明易懂。只是有一点。那个真正的杀人凶手琴野最终怎样了呢? 
  “遗憾得很,罪犯至今仍逍遥法外。当时,琴野的人头画像就不用说了,就连照片都大量复印发给全国各大警察署请求协助捉拿归案。可是,从那以后已有十年了,仍然没有捕获。看来,一个人要想躲藏起来是很容易的。也许琴野早在警察不注意的地方悄悄地死去了。就算是还活着,就连我这主办案人都忘得一干二净,还有谁去注意他呢?” 
  猪股听完了我的话,笑嘻嘻地紧盯了我半天,略带挖苦地说:“这么说,犯人自己没有供认,只有你这位杰出侦探的独自推理了?!” 
  我顿时感到浑身不快。猪股似乎在想什么,出神地望着那脚下黑古隆冬的深渊。时已黄昏,阴沉沉的天空越来越暗,暮色铺天盖地压了下来,象要把大地上的万物压个粉碎。前方,连绵起伏的群山黑压压地连成一片。悬崖下,弥漫着浑浊的暮霭,见不到生气;只有远处传来的瀑布声,象个不祥之兆迎合著我心脏的跳动。过了一会儿,猪股把目光从渊底收回,意味深长地注视着我。有色镜片在昏暗中忽闪忽闪的,透过镜片,仍可以看到双眼皮,大眼睛。我注意到猪股的左眼从未眨过,想必是个假眼,要不,好端端的眼睛为什么要戴著有色眼镜呢?完全是为了假眼,我下意识地想着,目光又落到了对方的脸上。 
  猪股没有回答,却又说了一件幼稚可笑的事。 
  “你知道小孩子们喜欢的游戏划拳吧。我很拿手,怎么样,猜一把看,你肯定不行。” 
  我感到诧异,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是好。可是看到对方孩子气的挑战目光时,又不服气,答应了一声便伸出了右手。 
  于是,“拳拳抱,拳拳抱……”中年人粗犷的喊声便在静静的山谷中回荡开来。猪股果真厉害,开始几下,还不分胜负,渐渐地,他就占了上风,使我怎么也无法取胜。当我无可奈何认输后,他便笑着说:“怎么样,不行吧!说起来我也差得很。划拳这玩艺儿,奥妙无穷,其原理可说相当于数、理、皙学。第一次出包袱输了,脑子笨的孩子就会想,对方是用剪子赢的,要胜剪子,下次我得出锤子,这是最幼稚的想法。与其相比,稍微聪明点的孩子呢,他就会想了,我是出包袱输的,下次要出锤子,对方必出包袱,因此,我得用能胜包袱的剪子。这是普通的想法。而最聪明的孩子呢,他又会进一步想了,我是输在包袱上,下次要出锤子,对方定出包袱,因此,我应出剪子,可是,对方一定也能想到这一点,必然会出锤子来破。为此,我应选择包袱。如此往来,总是比对方多想一筹。在划拳上就会常胜不败?这个道理,不仅仅局限在划拳上,可适用于一切人事纠葛。对于犯罪问题也不例外,可以说,侦探和罪犯就是在划拳。机警的罪犯往往会精心钻研侦探和警察的心理、思维,从而想出更加狡猾的阴谋。这样的罪犯就会为所欲为。” 
  猪股稍顿了一下,又看着我嘻嘻地笑了起来。 
  “埃德歌的小说《一位被盗的信》,你是知道的。那里写有同我说的意思稍有出入的小孩游戏掷色子。最后,问最擅长的聪明孩子有什么技巧时,得到的答复是,正在想什么的时候,要尽量使自己的表情接近于对方,并认真琢磨与其表情一致的自己的心理状态。德由柏说这个孩子的回答,比卡亚布库和长柏斯亚的哲学思维能力更进了一步。但是,你在审理硫酸杀人案时,对于设想的罪犯,想到与其表情一致的问题了吗?恐怕未必吧?就连刚才同我猜拳,对这一点你也是麻木不仁的吧?” 
  猪股显出一种得意的神气,看着我。 
  这个狡诈的家伙,他在开始对我进行嘲笑。 
  我控制着自己,冷静地面对着他,思索着。我开始讨厌猪股絮絮叨叨的说话方式,他到底要说什么呢? 
  “听话听声,你的意思好象是说我对硫酸杀人案的推理是错误的。罪犯似乎比我更高一筹。看样子,你有更高的见解,请讲出来,不必客气。” 
  我忍不住回敬了他一句。 
  猪股依旧是笑嘻嘻的。 
  “进一步想想,你的推理是不值一驳的。如同你凭一个指纹推翻原定案一样,我只是用一点就可以使你的推理毫无价值。” 
  他的话,对于我这个吃了十多年侦探饭的人来说,未免有些太失礼了。 
  “我冼耳恭听,原领教你的高见。” 
  “这是很简单的,日记本和烟灰缸上的指纹是伪装的。” 
  “伪装的?” 
  “是的。谷村使用过的用品上的指纹,不是他本人的,而是另一个,你认为没有这种可能吗?” 
  我没有马上答话,对猪股的意思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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