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毒之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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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毒之贪-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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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人废耕废织,我既不曾会过耕织,那,便为她,废了方术罢。
    这怕是我唯一能做的了。
    …hqszs
    回复'17':她离去的第六十八个年头上,我开始寻找那座青石桥。这是我漫长一生的漂泊中,第一次去寻找一个地方。第一次的目的地。
    我曾在心里说,从此我将不再动用方术。虽然我没能来得及把这句话告诉阿紫。但后来,我很快地毁弃了我的誓言。誓言是容易被毁弃的东西。
    我终于是没有绝于方术,并且持续了其后的一生。比如后来我漫长的造畜生涯。比如,我用方术推算出这座青石桥的存在,以及我应当踏足于它的日子。
    这将是我最后一次使用方术了。我这辈子唯一的能力。从此我将与它彻底相互背弃。
    那一天我来到了这座青石桥。
    她在灯下,捻着金丝线。伸一个长长的指甲,将灯花儿剔一剔。光亮在脸上一挫,暗了又明了。她只是含着微笑。
    阿紫。狐狸也做针线么?
    她并不看我,只专注着手里的物事,笑纹在嘴角愈深。狐狸不做。女人做。
    你要做女人了么?
    你要做男人了么?
    我本来就是男人。
    你是道士。
    道士难道不是男人?
    我质问她,她不睬。我于是伸出手掌挡住灯影。不说话?不说话不让你做事。
    她皱着眉头躲了躲。哎,别闹,我看不见了——别闹!我唱个曲儿你听罢,别挡我了好不好?
    狐狸也会唱曲儿么?
    狐狸不会。女人会。
    她指间缠绕着绵长的丝线,声音一样地绵长。细细地唱了:满天星当不得月儿亮,一群鸦怎比得孤凤凰,眼前人怎比得我冤家模样。难说普天下是他头一个美,只我相交中他委实强。我身子儿陪着他人也,心儿中自把他想。
    好啊,你还想将身子去陪着他人么?——你这小狐狸,我非治得你求饶不可——过来,不准躲!
    哎,别——我痒哪,我要笑死了……求你了,别胳肢我,我痒碍…灯影一挫一挫,摇曳的明暗。
    那么你说,你是不是还想“身子儿陪着他人”?
    就算我“身子儿陪着他人”,也是“心儿中自把他想氨……“他”是谁啊?你说,“他”是谁?说了就饶了你。
    你这个厌物!仨骋谎郏∴粒嫔戏毫缩负臁N揖鸵λ懒恕冒桑灰毫耍永锍妹靼祝褪窃┘衣铮刮省?
    不行,你还是没有说清楚……我搅乱了她手中的丝线,一丝一缕,金丝化了一团融融的茧。阿紫皱了眉头解,越解越乱,手里颤着,人也跟着摇曳,终于一个不稳,连人带线倒在我怀里。烛火因她的气息荡漾了。
    ……冤家。她的眼睛雾蒙蒙地望上来,轻轻地,又唤了一声。
    金丝的茧掉在地下,被践踏了。
    我与她已是老夫老妻。但中间隔绝了的十年,仿佛一下子被抽走。人就恍惚迷离。只觉是做梦。只觉是,初相遇,携手鸾凤,第一度的春风,就结个这欢喜缘。
    我抱住怀中玉体。解带宽衣,重了怕弄疼了她,轻了,只怕这梦滑溜,瞬息而逝。我交合了一辈子,男女了一辈子,却从来没有过的迷乱……第一次,我不想压榨,只想给予……我怕我是要醉了。喘息渐涌成颠峰的旋律。
    忽然之间,一种冰凉如利刃,直通入腹。
    …hqszs
    回复'18':你要做女人了么?
    你要做男人了么?
    我本来就是男人。
    你是道士。
    道士难道不是男人?
    我质问她,她不睬。我于是伸出手掌挡住灯影。不说话?不说话不让你做事。
    她皱着眉头躲了躲。哎,别闹,我看不见了——别闹!我唱个曲儿你听罢,别挡我了好不好?
    狐狸也会唱曲儿么?
    狐狸不会。女人会。
    她指间缠绕着绵长的丝线,声音一样地绵长。细细地唱了:满天星当不得月儿亮,一群鸦怎比得孤凤凰,眼前人怎比得我冤家模样。难说普天下是他头一个美,只我相交中他委实强。我身子儿陪着他人也,心儿中自把他想。
    好啊,你还想将身子去陪着他人么?——你这小狐狸,我非治得你求饶不可——过来,不准躲!
    哎,别——我痒哪,我要笑死了……求你了,别胳肢我,我痒碍…灯影一挫一挫,摇曳的明暗。
    那么你说,你是不是还想“身子儿陪着他人”?
    就算我“身子儿陪着他人”,也是“心儿中自把他想氨……“他”是谁啊?你说,“他”是谁?说了就饶了你。
    你这个厌物!仨骋谎郏∴粒嫔戏毫缩负臁N揖鸵λ懒恕冒桑灰毫耍永锍妹靼祝褪窃┘衣铮刮省?
    不行,你还是没有说清楚……我搅乱了她手中的丝线,一丝一缕,金丝化了一团融融的茧。阿紫皱了眉头解,越解越乱,手里颤着,人也跟着摇曳,终于一个不稳,连人带线倒在我怀里。烛火因她的气息荡漾了。
    ……冤家。她的眼睛雾蒙蒙地望上来,轻轻地,又唤了一声。
    金丝的茧掉在地下,被践踏了。
    我与她已是老夫老妻。但中间隔绝了的十年,仿佛一下子被抽走。人就恍惚迷离。只觉是做梦。只觉是,初相遇,携手鸾凤,第一度的春风,就结个这欢喜缘。
    我抱住怀中玉体。解带宽衣,重了怕弄疼了她,轻了,只怕这梦滑溜,瞬息而逝。我交合了一辈子,男女了一辈子,却从来没有过的迷乱……第一次,我不想压榨,只想给予……我怕我是要醉了。喘息渐涌成颠峰的旋律。
    忽然之间,一种冰凉如利刃,直通入腹。
    没有任何的预兆。整个人,空了。黑幕劈头罩落,刹那间一切乌有。
    七天后。我在另一城市,找到她。
    我看到阿紫的时候,她在一个少年的床上。
    我想是我要死了。那一日,在我最迷醉的时刻,她腹中生出巨大吸力,怕是蓄积了毕生的修为。只此一击。是奋了全力拼得性命的孤注一掷。我的精关再也固不住,只滔滔大势去也。晕绝。
    待得醒来时,那人已不知去向。
    直至那一刻我始终都不曾提防。我从来就没有想到过提防。
    揭去封咒时便知道她的一千个谎言……她的誓言就像溢出体外的鲜血般容易变色和干涸。这反复无常的兽类我明知她是不可相信的。我明知,什么永不背弃,原只是眨眼间天翻地覆。
    骗了我的真的不是她。只是我自己。
    一切只因,甘愿,两个字。
    阿紫看到我的时候并未表现出任何惊慌。她平静地自那少年怀中站起,眼睛里依然闪烁多年前我早已熟悉的那淡淡嘲弄的光彩。这样明亮的眼睛。这样淡然。我曾经如此憎恨的,那仿如洞悉一切,可以控制终始结局的眼神。我想她和我一样清楚,到最后,她只能用这样的眼神,来面对终始,与结局。我追寻了她七天七夜。这一刻,我也终于可以不再颤抖地,面对她无辜的容颜。那花朵一样单纯的,含着一千个谎言的嘴唇。
    阿紫。我终于找到了你。
    她点点头。我知道会有这一天。你一定会找到我。它比我预想的,已经来得缓慢。
    阿紫就这样嘲弄地望着我,只是到后来,那眼睛里的光彩也茫然。她的轻蔑,已不知是对谁。我忽然觉得有千言万语,却一字也再不能出口。我这麻木而盲目的长生里,只她给过我唯一的三天,而后又亲手将它变成一个骗局。我错了。原来三天始终就只是三天,抵不得十年,抵不得三十年,抵不得一生。一生的罪恶。我这样的年纪,那只不过是做了一个幼稚可笑的梦。但我到底相信面前的这女子,只她,是世上唯一一人,解得我白发朱颜的寂寞……我的阿紫。
    …hqszs
    回复'19':阿紫,原来你终究还是要将身子陪着他人。
    她不辩解。只对我微微地笑。突兀间一回手,那片刻前尚自缠绵的美少年喉间溅出鲜血,如烟花,未及熄灭,人已倒下。
    他连恐惧都没来得及。最后的定格,表情只是那可爱的迷蒙错愕。
    阿紫淡淡地望着我。
    徐星帜,你以为这些男人,这一生,我在乎过谁。
    她说。
    站在青石桥上,仰首看着天空,渐渐地暗了。日光点滴隐去。又到黄昏,西天堆起灿烂的五色云霞。
    人言落日是天涯。原来我这一世,到底,是一个人看落日。
    原来望极天涯,真的是永远都看不见家。
    我看到余辉就这样华丽地弥漫了整个天空,像一场醒不来的宿醉。我觉得累,欣慰此刻可以站在桥上看落日,不必再漂泊。不老的我,毕竟是真的,已很老很老了。
    不想再变了。不想再有任何的改变动荡了此刻的团圆。我已经不记得是多久以前,对谁,说过这句话。
    人老了,就只想停留。让一切都停留。
    阿紫,跟我回去吧。我带你回去。
    她立在少年的尸首边浅笑着摇头。你还不明白,我若愿意跟你回去,就不会离开你。
    阿紫,狐狸不做针线,你做。狐狸不会唱曲,你唱。你是我的女人,请跟我回去。
    她的目光,诡谲而天真。天真得令人遗忘了其他。天真的阿紫用清莹的眼睛注视着我。她说,徐星帜,你一直都知道的。我本来不是人。从来,都不会是人。
    我只是一只野兽,你知道。没有任何一只野兽可以忍受失去自由。我已经忍受了三十年。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的自由。都是为了,我自己。
    徐星帜,你不要再骗自己。阿紫轻声地说。我真的,只是一只野兽。
    那时我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说,阿紫,让我们重新开始。那是一个男人的声音。不是一个道士。不是一个,不会老的道士。那一瞬间我漫长的生命于此地突地被哽祝所有的流年。她却仿佛猜到了我在想什么。
    徐星帜,那是不可能的。三天已经很慈悲。她微笑。像我们这样背负着罪孽的生命,已经不被允许重新开始。我说过世间一切,都不会是没有代价的。
    这个世界上有一样东西叫做报应,我从来都不曾忘记。你看。它来了。你的。我的。我们的。
    天理终于是会来的。
    我对她说,阿紫,还记不记得你的誓言。你说过永不背弃。自己说过的话,是不能够反悔的。
    你永远不能忘记这一点。
    她点了点头。我记得。我只希望你替我实现我的誓言。
    彻底的实现。阿紫闭上了眼睛。
    …hqszs
    回复'20':那时夕照正如镀金剥落,任何良辰美景,底色本是漆黑。乌云中有一道亮光涌现,好象是沉睡的什么,忽然睁开了眼睛。
    我站在青石桥上,我终于等到它。
    阿紫说,天理终于是会来的。
    当那道盘旋的火光渐渐坠落熄灭,我收回我的手掌。那个女子不见了。她最后在游龙般环绕的三昧火中消失。我知道她从此将永不再出现。三魂七魄,已然被打散,从此,她将不入轮回。如果她美丽的幻象只是个幻象,那么这个幻象,也永远不会再一次的出现在这个世界上。它只出现一次。只有这一次。
    曾经有人说过,如果背弃,那么尸骨无存,灰飞烟灭。
    自己说过的话是永远不能够反悔的。我会记得。
    这个躯壳终于化为飞灰。风来,吹散团团淡烟。烟追着灰,即使曾经那是人间绝色。一刹,便散了。只是最后剩得一颗东西在地上,风吹不走,烟追不散。我不得不伸手将它拾起。
    她的心。三昧真火,也烧不尽的。其实到底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秘密。我笑了笑,就在那地方轻轻地将它掩埋。滴溜一阵风过,尘埃都不起。原来烧不尽的,最终黄土也一样埋了。终无寻处。
    那上面只有一个字。
    帜。
    '方志':庚申年三月十八,黄昏雨至,俄而,雷大起,于县东北云家村青石桥击一道士死。尸仆,皮肉尽焦。彼时村人皆大惧,闭门不敢出者移顷。及雨霁,始阖村出视,无识者。人云此必害理甚者,故天谴之,然终莫测其故。
    那时我已无谓悲喜。只是预想中再寻不出这原由,怕是一世,也猜不出的。她心中那个字,自己也未必知晓罢。也不必寻了。只是红尘无情的情事罢了。原来这一场纠缠,自始至终,我与她,竟从来不曾为彼此,掉过一滴眼泪。倒也干净。
    三天终是抵不得一世。其实,就连这三天,亦始终无人,言,爱。是早已忘却了那个字罢。忘得干净,都不必问了。可是回想,即使恨字,也都无人提起埃我心中无喜无嗔的空洞。自以为的一世纠缠其实也不过是空无。原来一切,果真的就如很久以前有人说,你我之间,并无爱恨可言。
    终了,这一场,不过是,并无爱恨可言。
    忘了。都忘了。
    纵使末了只听得她唤:冤家。
    不管那是不是,最后一个谎言。
    '秘密':何可得知我造畜的因缘。那些月夜水井旁凭空的罪恶。你何可得知。
    我一生啊先把兽作了人,后又把人作了兽。我只想知道人和兽的分别罢了。
    可是什么是人,什么是兽。原来,我从来就没有弄清楚过。
    万事的万事,不堪一笑。
    '传说':人说积恶至深者,天庭震怒。彼时乌云浪涌,电光凄裂。有雷如火光,持大悲悯以诛恶。所诛者,皆罪不容赦,在生孽造无极,故得至重恶果,三魂七魄,打散不入于轮回,天之极刑,亦不轻施者。魂魄既消,归于乌有。为儆世人,特示怖相,令尸跪而仆,骨焦肉烂,而雷部以在生之罪书其脊背,以明因果矣。
    '秘密':最终我都不知,我这一生贪的,究竟是什么。只愿背负了这真相,这世间,再不要重来。
    '我贪那长生,终究,是为了什么呢。我贪那三天,终究,又是为了什么呢。不问。都不记得了,我曾经那样怕,死。其实后来,我不怕死了。其实后来,我亦不怕不死了。' '其实最后,我只怕会就这样生生世世的,记得她。'所以我忘了。
    '方志续':奇者,尸背焦灼成文,有辨之者,居然一紫字。
    到底无因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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