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疯狂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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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瑰疯狂者- 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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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把社会粘合在一起的粘合剂,谁也没有表示出应有的尊敬。
    他的头疼得更加厉害了,看东西时,物体的周围增加了一层弯曲的光环。所有的声
响都变成了巨大的噪音,好像脑子里有个妖魔把音量扭到了最大分贝。过山车爬坡的声
音听起来像雪崩,车从陡坡猛降时游客发出的尖叫声如同榴霰弹在耳边爆炸。货摊上录
音机的声响。卡了车在赛车道上的加速……这些声音像恶魔般集中在他混乱而恐慌的脑
海中。更糟糕的是其中一种声音穿过一切障碍,穿透了大脑皮层,像一个厄兆般不停地
震撼着他,就是那个鬼船的水手单调乏昧的叫声:“快来看!真恐怖!”他觉得只要再
听一次,他的脑袋就会像火柴棒一样被折断,否则他非得从这粘乎乎的轮椅上尖叫着逃
命——
    住口,诺曼。
    他正把轮椅摇到煎面图和比萨薄饼两个货摊之间的一小块空地上,听到这声音马上
停下来,背朝着拥挤的人群。当这个特殊的声音出现时,他总是绝对服从。正是这声音
在九年前告诉他,要想叫温迪·亚洛住口的惟一办法是把她杀掉;也正是这个声音在罗
丝被打断一根肋骨时说服他送她去医院。
    “诺曼,你疯了,”那个平静而清晰的声音说,“按照你作证过上千次的法庭标准
来看,你现在就像薪日那天的糖果柜台一样不大正常。你知道吗?”
    湖面的轻风模模糊糊地吹来那喊声:“快来看,真恐怖!”
    “诺曼?”
    “哦,”他喃喃自语着,用手指尖按摩一直隐隐作疼的太阳穴,“是的,我想我知
道。”
    “一个人可以利用他的不利条件,如果他确切地知道这些不利条件的话。你必须找
出她在哪里。这意味着冒险,但你到这儿来本身就是冒险,对吗?”
    “是的,”他说,“是的,我是在冒险。”
    “好吧,废话到此结束。仔细听着,诺曼。”
    诺曼仔细听着。
     
9
    格特把斯坦·西金斯在秋千上又多晃了一会儿,他不断地嚷嚷着“我要翻跟头”,
这叫喊比刚才更烦人了。她不想再推他了,他有一次差点儿掉下来,害得格特几乎犯心
脏病。
    此外,她的心思又回到那个家伙身上——那个光头的家伙。
    她是不是在哪儿认识他?是不是?
    他会不会是罗西的丈夫?
    哦,真是疯了,这是幻觉。
    可能是幻觉,但这个念头还在追逐着她。身材看上去很像……虽然一个坐在轮椅上
的人很难辨别。像罗西丈夫这样的男人当然知道这一点。
    别想了,你完全是瞎猜。
    斯坦玩腻了打秋千,问格特能不能和他一起爬到坡上的健身房去。格特哈哈笑着直
摇头。
    “为什么不行?”他撅着嘴。
    “因为你的老伙计格特打从扔掉了尿布和围嘴开始就不是个去健身房的料。”她说。
她一眼瞥见兰迪·富兰克林,突然做出了一个决定。不把这件事搞清楚,她会发疯的。
她问兰迪能不能顺便照看一会儿斯坦。年轻女人说行,格特立刻夸奖说她是天使。兰迪
肯定不是天使……但小小的鼓励对谁都没坏处。
    “格特,你要去哪里?”斯坦显然很失望。
    “去办件事儿。你到那边玩滑梯去吧。”
    “婴儿才玩滑梯呢。”斯坦皱着眉头,还是去了。
     
10
    格特走上从野餐区通往主干道的小路,从那里一直走到了入口处,在全日和半日入
口处都排着长龙。她几乎马上就断定她想要与之谈话的人不会帮她什么忙——她看见他
正在干活。
    全日入场售票亭的后门开着,格特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下定决心走过去。她从来没
有成为姐妹之家中的正式成员,但是她爱安娜,感谢安娜把她从一桩悲惨的同居关系中
解脱了出来。在她十六岁到十九岁之间,那个男人曾九次打得她不得不进急救室。她现
在已经三十七岁了,十五年来一直是安娜非正式的助手。她用安娜当年教导她的话去开
导遍体鳞伤的新成员,告诉她们不一定非要回到粗暴的丈夫、男友、继父母那里不可。
这只是她的其中一项工作,此外她还教自卫防身术(不是为了拯救生命,而是为了挽回
尊严);她帮助安娜操办像今天这样的基金募捐;她帮助安娜维持捉襟见肘的财务开支
并使之略有节余;如果需要做保安的工作,她也会尽最大努力。正是凭着这种资格,她
才能来到这里。
    “先生,对不起,”她靠在开着的后门上说,“我能跟你说两句话吗?”
    “顾客服务台在鬼船的左边。”他头也不回地说道,“你有什么问题请到那边去
问。”
    “你不明白,”格特深深吸了口气,力图让声调听上去平稳一些,“这是个只有你
才能帮我解决的问题。”
    “二十四元,”售票员对另一边窗口的一对年轻人说,“找你六元。祝你玩得开
心。”他还是没有回头,“女士,你没看见吗,我很忙。如果你要投诉游戏有问题或者
其他什么事,走两步到顾客服务台去——”
    格特不想再听这家伙指示她走几步到什么地方去,尤其是不想听他那不堪忍受的傻
瓜腔调。也许世界上本来就充满了傻瓜,但她不是,而且她知道这个自鸣得意的家伙所
不知道的事情:彼得·斯洛维克被人咬了八十多口,而此刻干下这等事的混蛋很有可能
就在这里,正在寻找他的妻子。她挤进售票亭,这里对她来说太小了,但总算是进来了。
她抓住售票员穿蓝色西服衬衫的肩膀,把他转了过来。他胸前的铭牌上写着“克里斯”。
克里斯瞪着格特满月一般的黑色大圆脸发愣,压根儿没想到一个顾客会这么干。他刚张
开嘴,格特抢先说话了。
    “闭上你的嘴听着。我认为你今天早晨可能给一个极其危险的家伙,一个凶手卖了
一张入场券。所以别跟我胡扯你今天有多辛苦,我他妈的根本不在乎。”
    克里斯惊讶地看着她,眼睛几乎要从眼眶中爆裂出来。没等他喘息,格特已经从她
那只超大尺寸的提包里掏出了一张模糊不清的传真照片,伸到他的鼻子底下。照片下面
写着:“侦探诺曼·丹尼尔斯,领导秘密缉毒特警队。”
    “你需要保安人员。”克里斯说,声调中既有受到伤害的感觉,又有一丝犹豫。在
他身后,排在队伍前边的是一个头戴一顶傻乎乎的便帽、身穿印有“世界上最伟大的祖
父”字样体恤衫的男人,他突然举起手中的摄像机开始拍摄起来,好像预料到即将爆发
一场值得电视台播放的冲突。
    如果我能知道这事有多好玩儿,我才不会犹豫呢,格特想到。
    “不,我不需要保安,我只需要你的帮助。只是请你简单看上一眼,然后告诉
我……”
    “女士,你知道吗,我这儿一天有多少人——”
    “想想有个坐轮椅的男人。早上人还不多的时候,一个挺壮实的家伙,还记得吧?
你靠在门后冲他背后喊了几声,他就回来了。肯定是忘了拿找给他的零钱。”
    克里斯眼睛亮了一下。“哦,不是,”他说,“他觉得他付的钱是对的,我知道,
因为他正好给了十二元。他可能忘了残障人的票价,要不就是根本没注意到。”
    这就对了,格特想,这正是一个假装残疾的正常人可能犯的错误,如果他脑子走神
的话。
    那个傻乎乎的家伙显然已经判断出此处不会有斗殴发生,便放下了摄像机,从对话
孔中说:“请给我和我的孙子买张票。”
    “一边等着去。”克里斯说。格特很少遇见如此粗鲁的人,但现在不是教他怎样注
意言谈举止的时候。现在正在这里举行一场外交谈判。他转过身来,一副疲倦和上当的
模样,格特又举起照片,温柔而耐心地问道:
    “这是那个坐轮骑的男人吗?你想象一下,假如他没有头发。”
    “唉,女士,得了吧!他带着墨镜呢。”
    “试试看。这个人很危险,只要有一丝他在这里出现的可能,我就得找你们这儿的
保安谈谈。”
    糟了,一个错误。她几乎话一出口就明白了,但还是晚了几分钟。他的眼睛又亮了
一下,尽管十分短暂,但含义很清楚。如果有什么与他无关的麻烦要找保安,那很好,
没有问题。如果有什么涉及到他的事(即使实际上与他无关)要找保安,那就不太妙。
他也许曾经和保安有过什么麻烦,或者因为他的火爆脾气而受过斥责。不管怎么样,他
不需要让这件事把情况弄得更糟糕。
    “不是这家伙。”他把照片拿近看了一眼以后断定。他想把照片递还回去,格特双
手放在小山般高耸的胸脯上,拒绝收回。
    “请再看一看吧。如果这个人真在这里,他就一定是在找我的一个朋友,他可不是
为了带她坐轮椅玩儿。”
    “嗨!”有人从越排越长的队伍里喊道,“快点让我们进去,让我们进去!”
    队列里传来赞成的声音。最伟大的祖父先生又举起了摄像机,这回他的兴趣似乎只
在克里斯身上。格特看着克里斯的脸渐渐发红,他试图用手遮住脸,就像一个窃贼从法
院的调解庭里走出来时一样。解决问题的机会已经不存在了。
    “不是这个男人!”克里斯喊着,“根本不像!赶快把你的大屁股从这儿挪开,要
不我就把你扔出去!”
    “睁眼看看你在跟谁说话,”格特嗤之以鼻,“我能同时上十二道菜,连一根叉子
也掉不下来。”
    “走开,立刻给我滚!”
    格特两颊发红,大步走回了野餐区。她觉得自己像个傻瓜。怎么能跟他吵起来呢?
她说服自己是因为环境太糟糕——又吵闹又混乱,周围看热闹的傻瓜太多——但她知道
并非如此。她心里害怕,这才是真正的原因。想到罗西的丈夫可能杀了彼得·斯洛维克
已经够可怕了,但是想到他可能今天就在此地,正冒充某个瘫痪的骑师,则要可怕一千
倍。她已经要发疯了……
    可是,罗西在哪里?格特只能确定一点:她绝对不在这儿。现在还不在,她自己补
充说。
    我把事情搞砸了,她大声地自言自语着,突然想起她对姐妹之家的女人们说过无数
次的话:“如果你知道什么,你最好承认自己知道。”
    好吧,她承认自己失败了,这意味着码头的保安部门帮不了她了,至少在眼前——
几乎不可能说服他们相信事情的真相,即使她能做到这一点,也需要花费太长的时间。
不过,她看见这摇轮椅的光头在野餐区转悠的时候,曾经跟好几个人说过话,其中大多
数是女人。拉娜·克莱恩甚至还给他拿过吃的,好像是冰激凌。
    格特赶紧往野餐区跑。她需要上厕所,可现在顾不上了。她得找到拉娜或者任何一
个跟光头说过话的女人,可是情况恰恰就像你要找警察时常会发生的一样——当你需要
他们的时候,连个人影也找不到。
    她非得去洗手间不可,实在受不了了。她为什么要喝那么多该死的冰茶?
     
11
    诺曼在从游乐场通往野餐区的主干道上慢慢摇着手柄。女人们还在用餐,但时间不
会太长了——他看见第一道甜点已经送去。如果他想趁人群还集中的时候动手,就得快
一点。
    他并不担心;担惊受怕的时刻已经过去了。他知道要找一个单独的女人,一个他要
与之谈话并终将结果掉的女人应该去哪里找?他父亲有一次跟他说过:、“女人离不开
洗手间,她们就像狗一样,每过一个紫荆木树丛都要蹲下撒一泡尿。”
    诺曼轻快地摇着轮椅走过了“休息站”的路标。
    只要找到一个人,一个没有伙伴的人就行。这个人就能告诉我在哪里能找到罗丝。
如果她在洛杉矶,我就跟到洛杉矶;如果她去了东京,我就会去东京;如果她下了地狱,
我也会跟去。这没什么大不了的,终归大家都要去,说不定还会做邻居呢。
    他经过一丛装饰过的冷杉树,放开手柄滑下了一个缓坡,来到一座没有窗户的砖混
建筑前,它的两边各有一个入口:右边是男洗手间,左边是女洗手间。诺曼把车摇过女
洗手间的门口,远远地停下来。这是个绝佳的停车地点:狭长的裸土上有一堆易拉罐垃
圾,后面是高高的私人篱笆。他离开轮椅,仔细看看房子的角落,然后慢慢地伸着脑袋,
观察那条小路。一切都很正常,十分安静。他的头还在疼,但已经钝化为一阵抽动了。
    两个女人从灌木丛中走来——不太妙。从他当前的监测位置来看,最糟的事就是女
人们成双成对地来来往往。她们到底想干什么?互相抚慰吗?
    两个女人进去了,诺曼可以从最近的通风孔听见她们说说笑笑地谈论一个叫弗雷德
的人。弗雷德显然是个男孩儿。每当有一方说得太多必须停下来喘口气的时候,另一方
就插进格格的笑声,这笑声刺入诺曼的耳朵,他觉得好像将他的脑子在碎玻璃碴上揉搓
一般。他站的位置刚好能看见去洗手间的路,他死死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有手掌仍
在无意识地一松一合着。
    她俩终于出来了,还在谈论着弗雷德,边走边格格地傻笑。两个人靠得很近,屁股
紧贴着屁股,肩膀紧挨着肩膀。诺曼拼命抑制着自己的冲动,他真想冲上去一手揪住一
个婊子的脑袋,把它们狠狠碰在一起,让它们像填满高能炸药的南瓜一样炸成碎片。千
万别乱来,他悄悄自言自语。大颗的汗珠渗出新剃的光头,流下了脸颊。上帝保佑,现
在绝对不能失控。他全身发抖,头痛得十分严重,好像有榔头在里面敲击似的,视野的
边缘不断闪现出弯弯曲曲的线条,右鼻孔开始往外流鼻涕。
    下一个走过来的女人是独自一人,诺曼认出了她——头顶有白发,下肢静脉曲张,
她给他拿过一瓶乳酸菌汽水。
    我给你准备了一瓶汽水,他看着她走下水泥路面时紧张地想,我给你准备了一瓶汽
水。要是你不能回答我的问题,不能立刻回答的话,你就得把它一口吞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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