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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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婴-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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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何况,今天跟着大队警察的,还有何夕。我怎么能让何夕参与这么危险的行动。   
    所以,今天的行动,必须停止。   
    等一会儿举行了入教仪式,我成为圣女教的一员,就算是潜伏下来扎了根,肯定能接触到更多的东西。多了解一点,就多一分把握,少一分危险。   
    应该差不多了,装在养老院据点里的干扰装置,功率不会太大的。我把手机摸出来,看到上面果然有了一格信号。可没等我把号码拨出去,这个信号又没了。我暗骂了句,只好继续再往前走段路看看。   
    “再往前走点,应该就可以打电话了。”一个幽灵般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我猛地僵住,慢慢转身。   
    哗啦啦一阵响,一只手拨开了玉米叶,然后它的主人就出现在我面前。   
    “如果你要打电话,走出这篇玉米地信号会比较好,如果是找个地方方便,你走得未免远了点,那多记者。”薜颖盯着我说。   
    “为什么一个男人去上厕所,薜上师你会跟上来呢?”我问。   
    显然我已经暴露了,抵赖是没用的,就我手里的这只手机,里面的信息记录,就有太多足以说明问题的短信。   
    “因为我有点奇怪,一个被神迹震慑,想要快点加入教会的人,会在这个时候去上厕所。要知道,当时圣女就在我的身边。”   
    我叹了口气,没错,当时虽然是薜颖示意我们过去,但她一直都拉着周纤纤的手,一般的教徒,怎么可能放过这样的机会。我这个浑然不信神不信天尊的人,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而且,袁吉告诉我,上一次你上厕所,时间并不太久。本来我并没有注意到你,但是神迹一结束,你冲进圣屋的速度,是我从来没在任何一个教徒身上看过的,我很好奇,本来以为,会有一个记者成为教会的忠实信徒,现在看来,如果不是记者先生年纪轻轻肾功能就衰退的厉害,那么就是有些其他的打算了。”   
    我耸了耸肩,暗自却捏紧了拳头,从薜颖笑了笑,问:“所以薜上师就甩开信徒,肚子跟上来看个究竟了?”   
    从刚才开始,我就竖起耳朵,仔细听周围的动静。并没听见有很多人靠近的声音,走在玉米地里,难免会发出沙沙声,人一多,声响是不会被风声掩盖过去的。   
    “独自?”薜颖笑了,然后她的话让我的心一沉,“我怎么敢,虽然我信奉神,但防人之心还是有的。”   
    她说完,身子往旁边微微让了让,露出另一个人的衣角。   
    这人刚才被薜颖完全遮住,只因身形实在太小,而且生性孤僻沉静。   
    周纤纤慢慢从薜颖的身后走出来,她看我的眼神,让我觉得仿佛被毒蛇缠上了脖颈,冰冷滑腻,动弹不得。   
    我的心已经沉到了谷底,薜颖既然这样说,就表明在周纤纤的异能面前,我没有一点机会。   
    没有机会我也要创造出机会,并不一定要和异能直接对抗,我也许会有其他的机会。   
    “你信神?”我嘴角露出嘲讽的笑容,“你信的是哪尊神?”   
    没等薜颖回答,我就把头转向了周纤纤,她才是能决定我生死的人,我不用和薜颖多废话。   
    “三年前在上海某一妇婴医院里,我采访过你妈妈黄织。”   
    “我记得你。”周纤纤回答。虽然这几个字听不出多少感情,但好歹她回应我了,这就是个好的开始。   
    薜颖抱起手,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仿佛想看看我能玩出什么花样。   
    “上星期三,我就在上海第X中级人民法院里,你和薜上师也去了吧?”   
    周纤纤只是看着我,没有回应。   
    “我知道你在那儿也展现了你的能力,降下一场神迹。那个犯人,杀死你母亲的凶手,是你让他消失的吧?”   
    周纤纤轻轻点了点头。   
    “你一定很狠这个人把,很残忍地杀死了你的妈妈,所以你不愿意让法庭来判决,而要用你那神奇的能力亲自动手。”   
    周纤纤看着我,她又开始抿嘴唇,脸色从苍白变得开始有血色。我感受到的压力轻了些,因为她对我的敌意稍有减退。这证明我的猜想是有道理的。   
    “纤纤。”薜颖突然出声了。   
    周纤纤转头向她看去,但我却提高了音量,把薜颖的声音盖了过去。   
    “可是,你这个圣女教的一位教徒袁吉却告诉我,你们的神认为杀你的母亲的凶手无罪,所以你才去降下神迹,让他的魂魄回归天国的。”   
    “胡说!”周纤纤立刻出声反驳。她的声音里明显带着愤怒。   
    真是先前袁吉的那几句话提醒了我,他说作为神的代言人,圣女无父无母。可这世界上哪有无父无母,真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人呢。历来在宗教上,对于像圣女周纤纤这种角色的父母的地位,都有两种截然不同的对待方法。一种就是袁吉的想法,神或神子的凡间父母都是凡人,并不真能当得起圣父圣母的称号;另一种则连神的凡间父母一起崇敬,特别是母亲。   
    这两种不同的看法,会让教义形成重大的分歧。最明显的例子,就是基督教和天主教。   
    这两大教派同出一源,但后来成为泾渭分明的不同派系,其重大区别,就是天主教尊耶稣基督的母亲玛利亚为圣母,而基督教里,玛利亚只是个普通的妇女。   
    所以,在所有的宗教里,为神的凡间父母定位,是极重要的一件事。处理得不好,会让教会里形成对教义有不同理解的派系。像圣女教这么一个初创的教,更不能出现这方面的波动。   
    可让人头痛的是,周纤纤的生母黄织,却是个让世人鄙薄的疯子。   
    我想绝大多数的教徒都不会知道圣女的母亲是个疯子,当圣女教慢慢发展壮大,总有一天会有教徒提出这个问题,有的教徒会主张尊圣母,有的教徒会主张圣女的母亲也只是个凡人。或许这种声音已经开始出现,不论持哪种态度的教徒,当他们知道黄织是个精神病的时候,毫无疑问会对圣女身上笼罩的光环产生打击。   
    教会的实际操纵者薜颖和刘江洲当然不会坐视这种局面出现。周纤纤的父亲已经失踪了,如果她的母亲也能失踪,就完美地解决了这个问题。但是周纤纤虽然肯跟着薜离开家,却明显对黄织还有感情,她不会对母亲用她的异能。所以,吕挽强就出现了。   
    必然是这样,尊敬的薜上师让被完全洗脑的吕挽强去杀黄织,许诺会降下神迹,让他的魂魄归天国。而她对周纤纤,却说有一个凶徒杀了黄织,所以周纤纤愤怒地让这个凶徒在世间消失。   
    如果周纤纤知道了这些,她能不和薜颖决裂吗?   
    “我是不是胡说,你问一下任何一位知道此事的教众,就会明白真相,那和你从薜上师口中知道的,一定不一样。”   
    周纤纤有些疑惑地转头看薜颖。   
    出乎我意料,薜颖并没有气急败坏地分辨,而是蹲下身子,把周纤纤抱在怀里。   
    “这个坏家伙在吹牛,别上他的当。”薜颖在她的耳边说,边说边投给我一个嘲讽的笑容,“不要让他再挑拨关系了,你不该听到这些,让他消失把。”   
    周纤纤霍地转头,恶狠狠地盯着我。   
    我知道不好,忘记了,站在我对面的不是一个成人。如果是一个成年人,她会因为我说的话而产生怀疑,并且会在进行求证之后,再决定对我的处置,反正局势瞬移掌握在她手里的。可周纤纤不是个成人,她只是个孩子,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女孩。她已经把薜颖看成了妈,对一个小女孩来说,她是听妈的,还是听一个陌生人的?这根本不用做出选择。   
    也许,我拼着冲上去一拳把周纤纤打倒,才是个又一线生机的选择。   
    然而已经来不及。   
    我无法动弹了,不是感觉上的那种,而是真的。连个小指头都动不了。我努力想眨一下眼,想咬一下牙,幻想自己正在经历一场梦魇,只要能稍动一下,恶灵就会退潮般离我而去。然而不行,我都想法驱动不了任何一块肌肉,在这一瞬间,连呼吸和心跳都凝住了。   
    所有的感觉从我身上剥离出去,这剥离的过程在我的感觉中并不快,但坚定,不可逆转。   
    我突然知道,发生在那盆米兰的事情,正在我的身上发生。   
    不仅那盆米兰,还有吕挽强,周国栋,周纤纤的奶奶以及那个建造了敬老院的老人。   
    我还能看见周纤纤和薜颖,但已经有些模糊。她们站得离我很近,但现在却越来越远,和她们一起远离的,还有这片玉米地,本还有一片宽大的玉米叶抵着我的肩膀,但这一切,连同这天这地这整个世界,都在以一种让人心悸的方式,离我远去。   
    不,我说错了,不是心悸,因为我的心已然无法悸动。   
 第十九章 天国   
    我还没有死。   
    我看着自己所熟悉的世界在眼前扭曲,变形,改了颜色,但我却没有死。   
    我感觉自己被这个世界上活生生地抽离出去,同时被抽出去的还有正常的感觉。这个过程只有几秒钟,或许更短,但那种无能为力的窒息,仿佛在一座冰山中冻了百年。   
    然后,忽然之间,我浑身又松开了。我知道,自己又能动了。   
    可我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的存在感怎么会这么奇怪?我是说,要是在正常状态下,你是知道自己以什么方式存在的,比如站着坐着或者奔跑着。但现在,我的姿态大概是站着的,可是我的脚掌感觉不到浑身的重量,皮肤感觉不到空气,血液似乎也不流动,身体里一片寂静。当这些感觉有的时候,你通常并不会觉察,可是当这些没有,一切就都不对劲了。   
    看出去的世界也全然不同,缤纷的色彩没有了,组成世界的是我说不上来的颜色。蓝?灰?或者这根本就不算是颜色。   
    我似乎还是在那片玉米地里,但我看到的玉米杆,叶子,还有那两个名叫薜颖和周纤纤的人影,都成了些什么样子?我很难表述看到的世界,宽大的玉米叶在幻动着,并不是因为风吹,薜颖和周纤纤的形象边缘也在变换,就像焦距不停在变动。组成这些物体的是曲线,一个个都是立体的几何形状,而且这些几何物体并不能阻挡我的视线,我能看见面前一高一矮两个人影背后的东西,当然看不清楚,看出去都是重重叠叠变化着的影子。   
    对于薜颖和周纤纤来说,我已经不存在于那个世界了,我看着她们说了两句话,然后转身。   
    “喂,喂!”我大叫起来,她们听不见,虽然这在意料中,却让我惶急。我开口叫出去的声音也变了,我想我的体内还有气体,所以听到的是声带在喉间震动空气发出的声音,就把耳朵捂死时说话那样。我的呼吸也变了,我没法把气呼出去,也吸不进什么,这只是习惯性地做着这个动作,却至今没有窒息的感觉。   
    我想我已经不再原先的那个世界上了。   
    我想到了何夕,用不了多久她就会和一帮警察一起冲进敬老院去。那些警察,现在可全没心思去帮他们担心了,但是何夕……   
    透过许多玉米,我看见薜颖两人正在远去。我想要赶上去,一步,我只迈了一步,眼前的景象就全变了。   
    我不知道已经在这个世界里呆了多久。   
    这儿完全没有什么东西能记录时间,时间在这里,仿佛全然变成了心灵上的一种感觉。或许只过了十几小时,或者几天,不过我觉得应该已经有了十几天,可能一个月。   
    对这个诡异的世界,我已经稍稍有些头绪。   
    我好像是走进了电脑三维图像的世界里,尽管还是有些不同,但这总算是我能想到的最类似的比喻了。我所在的这个世界,仿佛空无一物。我能看见那些房屋桌椅,街上行走的人,但是我碰不到他们,他们也看不见我。   
    这里的空间构成很奇异,我至今也找不出任何空间规则。我曾试过在一个咖啡馆的门口待了很久,看人来人往,努力分辨男女,猜测女子是否漂亮,但走了一步之后,我就到了海上。一只海鸟在我面前俯冲如海,叼起尾大鱼,我想这儿离岸不会很远。我的身体跟着海水微微起伏,但却并不会不稳,因为重力在这儿不存在。我不知道是怎么站着的,也不懂为何不倒。我只知道只要我挪一步,哪怕只能移一厘米,就会到另一个地方。   
    “啊——”我大叫了一声,这里什么声音都没有,我不得不过一段时间就自己叫一声,否则我想自己会疯。   
    不过疯和不疯,有区别吗?   
    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发疯,在没疯的时候,我努力地想,自己到底到了什么地方。   
    我曾经怀疑自己已经死了,这里就是死后的世界。可是后来我想不是,并不仅仅是对生的执著,更因为在这个寂静死地,我没有碰上另一个人。如果我是死后的灵体,那么应该会碰上许多先我而往生的魂吧。   
    这里没有声音,没有物质,找不到空间规则,时间流逝可能也不一样——尽管我没知道确切的证据,但我总觉得,当我挪动位置,眼前的景象改变后,这些景象的时间并不是接着前面的。当我一步从北京到东京时,也许过了一秒钟,也许过了三天。而时间对于我来说,又是以微不可察的速度流逝着。是的,我能肯定时间对于我没有停下,因为我终于稍稍感觉有些气闷了。是我在进入这个世界之前吸入的一口氧气,它在消耗着,我不知道它还能支撑我的身体多久,绝不是无限的。   
    而这个世界,又和正常的世界关联着。我看到的一切,都是正常世界里发生着的情景,尽管没了声音,变了形,失了色。   
    周纤纤想让我“不存在”,然后我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如果一个人不能被看见,不能被听见,不能被触摸,用任何方式都无法发现他,那么他还存在吗?就算他还存在,但是对别人来说,已经不存在了。   
    也许周纤纤的能力就是这个,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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