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原追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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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原追踪-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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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差不多。”
  “噢!嗯!”
  老死神锐利审视的目光再次从我身上滑过,像刚才一样冷冷一笑。
  “我相信能猜到您来这儿的本意。”然后他说。
  “这我不信。”
  “我不反对,可是我想给您一个忠告。如果您不想让人注意到您来这儿是要找什么人,那就管好您的眼睛!您打量这个地方的一切人,仔细得引人注目,您的目光始终不离窗户,观察着经过的人。您是在找什么人,我猜着了吗?”
  “是的,先生。我打算碰上一个人,我不知道他的住处。”
  “那到旅馆去!”
  “没用,连警察局的努力都没有结果。”
  这时那种冷笑又浮上了他的脸,这笑本应是友好的。
  “先生,您还是一个新手,一个正经八百、真正的新手。别生气,但真是这样。”
  这时候我当然看出来,我说得太多了。他也立即证实了我的看法。
  “您来这里是为了一件‘与一桩现金交易差不多’的事情,您自己是这么说的。您委托警察找与这件事有关的那个人。您自个儿就在街上和啤酒馆转悠,希望能找到他。如果我不知道我面前是什么人,我就不是老死神了。”
  “那是什么人呢?”
  “一个侦探,一个便衣,他要解决的问题有更多家庭的而不是刑事的性质。”
  这人真是一个有洞察力的典范。我应该承认他猜得对吗?不。我反击了。
  “我佩服您的洞察力,先生,不过这次您也许是弄错了。”
  “算啦!您愿不愿承认是您的事,我不能也不愿通您说实话。但如果您不愿人们看穿您,您就不能表现得这么容易被识破。这事关系到钱。他们将这件事交给了一个新手,他们想做得小心谨慎。因此要找的人是受害者家庭的一个熟人或者根本就是一个家庭成员。还牵涉到某些该受惩罚的事,否则这儿的警察局不会答应帮助您的。也许要找的人还有一个想利用他的引诱者。是的,是的,看着我,先生!您对我的机敏感到吃惊?是这样,一个优秀的西部人用两个脚印拼出整个的一条长路,从这里,就我看来直到加拿大,他是很少在这条路上迷路的。”
  “不管怎么说您想象力非凡,先生。”
  “哼!我看您就否认吧,只要您愿意!对我是没什么损失的。我在这里还有点儿名气,也许本可给您一个好的建议。但如果您认为走自己的路会更早到达目标,那您虽然值得称赞,但这是不是聪明,我却很怀疑。”
  他站起来,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旧皮夹付账。我想我对他的不信任伤害了他,就想弥补一下。
  “有些生意人是不愿意让别人,尤其是一个陌生人知道底细的。”我试着解释我的态度,“我绝对无意伤害您,并以为——”
  “是,是!”他打断了我的话,将一枚硬币放在桌子上,“谈不上伤害。我对您是好意,因为您身上的一些东西赢得了我的好感!”
  “也许我们会再见面!”
  “很难。我今天就到德克萨斯那边去并想去墨西哥。也许不能设想您散步会取同样的方向,那么一路顺风,先生!有机会就想想我曾将您称为一个新手!您可以平静地接受老死神的话,因为他没有伤害人的意思,如果一个新人将自己想得谦虚一点儿,对他是不会有害处的。”
  老死神戴上宽边墨西哥草帽,背上马鞍和马笼头,抓起他的枪走了。但他还没走出一步,就又很快转过身来,对我小声说:
  “别见怪,先生!因为我也上过大学,现在还愉快地想起那时我是一个多么自负的傻瓜。再见!”
  现在他终于离开啤酒馆了。我目送他,直到他引人注目的身影在人群中消失。我本来是会对他生气的,但却没有。这个人的外表在我心中唤起了一种同情。他的话很粗鲁,但他的声音听起来却温和、恳切而善意。从声音可以听出来,他的确对我怀有好意。尽管他长相丑陋,我还是喜欢上了他。但因此就向他透露我的意图,这不仅是不谨慎,甚至还是轻率的,虽然另一方面可以设想,他也许能给我一个好的提示。我并不恼他说我是新手,塞姆·霍金斯已经让我习惯了,这已不能再伤害我。我同样也认为没有多少必要告诉他,我已到过西部几次了。
  我将胳膊肘支在桌上,头托在手里,凝望着地下沉思。这时门开了,进来的是吉布森。
  他在门口站住了,打量着在场的人。当我想到他的目光必定会落到我身上时,我转过身,背对着门。除了老死神坐过的座位,没有别的空位子了。如果想坐下,吉布森只有到我这儿来。我已暗自为我的注视将会引起他的恐惧而高兴了。
  但吉布森没过来。我听到了门响,立即又转过身来。不错,他认出了我,他跑了,我看到他快步匆忙跑开了。我一下子戴上帽子,扔给店主付账的钱,冲了出去。在啤酒馆的右面,吉布森正跑着,很明显他想在密集的人群后面逃脱我的目光。他转过身发现了我,跑得更快了。我追赶得同样快。当我经过人群时,我看见他在一条小巷消失了。我追到小巷,他已经又揭过街角了。但在拐之前他又转过身,摘下帽子冲我挥了挥。这使我很生气,我小跑起来,不管人们是否会笑我。我看不到一个警察,请私人帮忙徒劳无益,不会有人帮助我的。
  当我到达街角时,我发现自己在一个小广场上。我的两边都是挨挨挤挤简陋的房子。广场对面是一幢气派很大的花园别墅。广场上人很多,但我却没有看到吉布森。他不见了。
  一家理发店的门上靠着一个黑人,看起来他已在那里站了很长时间了,逃跑的人必定引起了他的注意。我向他走去,手扶帽子向他致意,并问他是否看到一位白人绅士急急忙忙从巷中出来。黑人笑嘻嘻地向我龇着他长长的白牙。
  “是的,先生!我看见他了。他跑得很快,很快。进那里面去了。”
  他指着一座小别墅。我谢了他,急忙赶到那里。花园的铁门是锁着的,我按了大约五分钟的铃,最后有一个男人,同样是一个黑人,才给我开了门。我向他提出了我的请求。可是他在我刚要进门时又关上了门。
  “我要先问主人。没有主人的允许我不开门。”
  他走了,我像站在炭火上一样站了至少有十分钟之久。终于他带着吩咐回来了。
  “不可以开门,主人禁止。今天不放任何人进来。一直锁门。您快走开,如果您要跳过篱笆,主人就行使他的户主权,用枪打您。”
  我站在那儿。我该怎么办?我不能强行闯进去。我确信在这种情况下主人真的会杀我。美国人在关系到他的住宅和住房权时是不懂开玩笑的。我只剩下一个办法——去警察局。
  当我气愤地穿过广场走回来时,一个男孩向我跑来。他手里有一张纸。
  “先生,先生!”他喊道,“等等!您应该为这张纸条给我十美分。”
  “谁的纸条?”
  “一个绅士的,他刚才在那边——”他不是指向别墅,而恰恰是指向相反的方向,“——从房子里出来。他把您指给我并将这张纸塞到我的手里。给十美分,您就得到它了。”
  我给了他钱,拿到了纸条。男孩跑开了。那张该死的纸是从一个记事本上撕下来的,上面写着:
  我尊敬的德国佬先生:
  您因为我的缘故到新奥尔良来了吗?
  我猜是这样,因为您跟踪我。我认为您幼稚可笑,但还没有认为您有
  那么蠢,竟想抓住我。谁只要有半点脑子,他就不可能妄想这样的事。放
  心回纽约去吧,代我问候奥勒特先生!我已设法使他忘不了我,并希望连
  您有时也会想起我们今天的邂逅,它对您来说并不很光彩。
  吉布森
  可以想象,我读到这亲切的发自内心的倾诉感到多么“陶醉”。我把纸条揉成一团,塞进口袋里继续向前走。可能吉布森正暗中观察我,我不想让这个恶棍得逞,看到我难堪。
  于是我审视地眺望着广场。黑人从理发店那儿消失了。男孩也不见了,我无法向他打听吉布森的情况。他肯定是得到过快点儿跑掉的指示。
  当我为进入别墅而谈判时,吉布森得到时间从容地给我写了一封几行字的信。黑人捉弄了我,吉布森无疑嘲笑我了,男孩扮了一个鬼脸,我可以看得出来,他知道我要受骗。
  我很气恼,因为我上了当,如果我不想在这里被取笑的话,在警察局连提都不能提我碰到过吉布森,于是我静静走开了。
  我没有再走进空旷的广场,而是搜查了能进来的巷子,当然一无所获,显然吉布森已经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这个对他来说如此危险的城区。甚至可以推测,他会利用第一个机会离开新奥尔良。
  我想到了这点,因此就去了今天要开船的地方。两个穿便衣的保安人员给我帮忙也没有用。我就这样给吉布森耍弄了,怒气使我不得安宁,我在街上游荡到深夜,所有可能的饭店和酒馆都看了一遍。当我终于感到疲倦的时候,我回到了公寓。
  在梦中我来到了一家疯人院。几十个自认为是诗人的疯子把他们厚厚的粗制滥造的作品递给我,要我通读一遍。它们尽是悲剧,主人公都是一个发疯的诗人。我必须不停地读,因为吉布森拿枪站在我旁边,威胁我只要有一刻停下来,就立刻打死我。于是我就读啊读啊,汗都从额头上淌了下来。为了擦汗,我掏出手帕,有一秒钟停止了阅读,就被吉布森打死了!
  射击发出的啪嗒声惊醒了我,因为那是一种真正的啪嗒声。我惊恐地在床上滚来滚去,在想将枪从吉布森手中打掉时,碰倒了小床头柜的灯。它是我早晨只花八美元买到手的。
  我醒了,大汗淋漓。喝了一些茶,我来到美丽的庞恰特雷恩湖游了一会儿泳,又恢复了精神。我又来到昨天碰到老死神的德国啤酒馆。我一点儿也没料到,能在这儿找到我要找的人的踪迹。酒馆里这个时刻并不像昨天人那么多。昨天都没能看到报纸,今天有几张报纸放在桌上没人读,我随便拿了一张。那是当时就已在新奥尔良出版的《德文报》,它现在还有呢。
  我漫不经心地打开报纸,最先引起我注意的是一首诗。浏览报纸时,我不是最后读诗就是宁可根本不读。标题像一部恐怖小说的名字,这使我很反感,它叫做《最可怕的夜》。我已经想翻页了,这时我的眼光落在了两个字母上,它签在诗的下面:W.O.。这是威廉·奥勒特名字的起首字母!这名字最近这么持续地存在于我的意识中,我将它与这两个字母联系起来就没什么可奇怪的了。小奥勒特确也以为自己是一个诗人。难道他利用在新奥尔良停留的机会,发表了一首蹩脚的诗吗?也许因为他出了钱,才这么快就登了出来。如果我的猜测得到了证实,我就会通过这首诗得到要找的人的踪迹。我读道:
  你知道黑夜吗,它落到地上,
  在空洞的风和沉重的雨中,
  这夜,里面没有星闪闪发光,
  没有眼睛穿透天气厚厚的屏障?
  这夜如此黑暗,它却有一个清晨;
  唉!安静地躺下吧,无忧无虑地睡!
  你知道黑夜吗,它落到生活上,
  当死神将你击倒在最后的营地,
  而附近永恒的呼声响起,
  使您的脉搏在所有的血管中颤栗?
  这夜如此黑暗,它却有一个清晨;
  噢!安静地躺下吧,无忧无虑地睡!
  你知道黑夜吗,它落到你的精神上,
  使它徒劳地呼求拯救,
  它像蛇一样缠住灵魂,
  并向你脑中吐出千个魔鬼?
  噢!在清醒的忧虑中远离它,
  因为这夜自己没有清晨!
  W。O。
  我承认,这诗使我深受感动。即使它作为文学作品可能没什么价值,它却包含着一个有天分的人恐怖的叫喊,他徒劳地与疯狂黑暗的力量斗争,并感到他已不可救药地受制于它们。不过我很快克制了我的感动,因为我必须行动,我确信威廉·奥勒特是这首诗的作者。我找到了报纸发行人的住址。
  营业处和编辑部在同一所房子里。在营业处我买了几期报纸,然后让人为我向编辑部通报。在此处我得知我猜对了。威廉·奥勒特在前一天亲自送来了这首诗,请求尽快刊登。因为主编一开始有拒绝的意思,诗人留下了十美元,条件是他的诗在今天的期号上刊登,并要寄给他一份校样。他的举止很正派,人们对我讲的是这样,可是他有点心烦意乱地盯着人,并一再解释说这首诗是他用心血写成的——这是有天分和无天分的诗人和作家惯常使用的一种说法。因为要寄校样,他必须给出他的住址。他住在新城区一条街上的一家以高雅和昂贵闻名的私人旅店中。
  在我的住处我将自己收拾得无法被人认出之后,就到了那家旅店。为了小心起见我要了两个警察,他们要站在相应的旅店门刚。
  我相当自信会成功地抓住要找的无赖和他的牺牲品。在高昂的情绪中我拉了门铃,门铃上面一块黄铜牌子写着:为女士们和先生们提供一流的膳宿服务。那么我是找对地方了。房子和企业都是一位女士的财产,门房开了门,问我有何贵干,并得到委托向夫人通报。我给他一张拜访名片,当然不是以我的真名。我被领到会客室,在这儿不需要等夫人很长时间。
  她是一位穿着讲究、略显肥胖的夫人,大约五十岁年纪。看来她有一点儿黑人血统,她卷曲的头发和指甲上一点轻微的颜色使人这样推测。尽管如此她还是给人一种气质高雅的印象,并十分礼貌地接待了我。
  我向她介绍自己是《德文报》娱乐版的主编,给她看了有关的报纸,并声称我得跟那首诗的作者谈谈。诗很受欢迎,我想带给作者报酬并预约新诗。
  她平静地听我说完,注意地观察我,然后说:
  “那么奥勒特先生在您那儿发表了一首诗?多好啊!真遗憾我不懂德文,否则我会请您读给我听的。写得好吗?”
  “好极了,夫人!我可以荣幸地对您说,诗很受欢迎。”
  “我很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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