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艺术家- 第1325部分

德克斯特这才抬起了眼眸。那浓密的睫毛掀了起来，露出那汪湛蓝色的眸子，然后站在原地，目送着艾玛一步一步地离开自己，明明是近在咫尺的距离，却好像永远都无法触摸到一般。

此时此刻，德克斯特才终于卸下了心房。放任自己的情绪在眼眶里满溢，嘴角的弧度逐渐变得僵硬，然后缓缓地平复了下来，只在嘴角残留那一点点的笑意。却苦涩得让人不由皱眉。那双湛蓝色的眸子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雾气，并不明显，却让这双眸子里的哀伤开始在眼底蔓延。

德克斯特什么话也没有说，也没有回避自己的视线，就这样看着艾玛走到了让皮埃尔的身边，亲密地拥抱、行贴面礼，看着艾玛脸上那灿烂而幸福的笑容，德克斯特只觉得心脏忽的被狠狠地揪了一下，眼眶周边泛起隐隐约约的红色，那一层薄薄的雾气让湛蓝色的眸子看起来像是两汪清澈的湖水，在月光之下有着莹莹的光芒。

明明心痛到无以复加，就连呼吸在这一刹那都停止了，但德克斯特还是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表情也没有任何的变化，所有的情绪都在那双湛蓝色的眸子里翻滚。表情上的平静，遮掩了那湖水般眸子之下的汹涌，却将那悲伤、痛苦、苦涩的负面情绪扩张到最大，在舌尖的味蕾上翩翩起舞。

那双清澈的眸子开始失焦，不知道是阳光太过刺眼还是眼前的画面太过美好，眸子慌乱地飘忽了两下，无神地闪动着。那双略显干涩的唇瓣微微抿了抿，却发现唇瓣太过干涩，以至于像是两张砂纸在相互摩擦。眉头微微往中间聚集了一下，眼珠子无力地转动着，那复杂到空洞的蓝色昭示着：他的大脑此时就快要爆炸了。

忽的，德克斯特用力抿了抿嘴，那清晰的疼痛感让他的眸子恢复了一点神采，悲伤、痛苦、后悔、苦涩，再到伤心、绝望、放弃，如此错杂的情感就在那双清澈到几乎透明的眸子里挣扎。当所有情绪冲破眼眶的束缚，那薄薄的雾气就要化成水滴时，德克斯特慌张地闭上了眼睛，深呼吸一下。

德克斯特知道，是他自己的错，是他自己错过了。

所以，再次睁开眼睛时，德克斯特笑了，虽然嘴角彷佛挂着两个上千磅的铅球，艰难而痛苦地上扬起来，但是当笑容勾勒起来时，即使只是一个微小到几乎让人忽略的弧度，却依旧浮现了出来，然后将眼底所有翻滚的情绪都再次压了下去，笑容里的苦涩彷佛融化在薄薄的雾气之中，在那蜂蜜色的透明阳光之中，慢慢地消散。

德克斯特眨了眨眼，那双错杂的眸子再次被眼帘遮住了，什么情绪也看不到，他低下头，抿了抿嘴，依旧带着笑容，转身离开。

“卡！”罗伯特法瑞斯的声音在街道上空响了起来，现场工作人员全部都带着期待的眼神看向了埃文贝尔。

虽然说，这些都是埃文贝尔的御用人员，大家对于埃文贝尔在演技上的精准把握已经有了深刻的认识；但是今天，他们还是再次大开眼界，看看埃文贝尔刚才的表演，一句台词都没有，前前后后就是不到二十五秒的表演，甚至没有夸张的情绪释放，就只是依靠那一双眼睛和嘴角的变化，就将德克斯特情绪的错杂淋漓尽致地展现出来，这实在是太强悍了！

埃文贝尔走到了监视器前，观看了自己这一段表演。其实刚才的表演真的耗费了埃文贝尔很大的精力，他倒不是在想说这段表演应该如何呈现，而是真正地代入德克斯特的角色中，顺其自然地展现出来。但正是因为入戏太深，德克斯特内心的悔恨和纠结几乎消耗了埃文贝尔所有的精力，呈现出来的那种压抑却汹涌的情绪，让埃文贝尔只觉得大脑一阵疲倦袭来。

不过看完表演之后，埃文贝尔却觉得不太满意，他觉得眼泪有些太多了，换而言之，就是情绪的宣泄有些过多了，还是不够内敛不够压抑，这样呈现出来的效果会稍微有些过火，虽然还不到夸张的地步，但却稍显打乱了整场戏的表演节奏。在这里，表演就不仅仅是代入感了，还需要一点点控制，将情绪的翻滚再压下来一些。

“再来一次。”埃文贝尔对自己也是从来都不会心慈手软的，在其他人看来，刚才这场戏埃文贝尔的表演绝对堪称是登峰造极了，但埃文贝尔还是不满意。而很快，埃文贝尔就向在场所有工作人员展示了，什么才叫做真正的登峰造极。

当埃文贝尔将情绪压抑得更加厉害时，胸腔里就彷佛压了一块大大的石头，那种让人窒息的紧迫感使得埃文贝尔脸部的肌肉线条更加僵硬起来，而眼眶里的雾气似乎被收敛到了湛蓝色的眸子里，但是眼眶却微微泛起了红色。整个情绪的对比越发明显也越发深刻起来，即使只是站在旁边观看，都可以清晰地感受到那种刻骨铭心的痛苦和苦涩。这比刚才的表演明显又上了一个层次！

的确，德克斯特和艾玛在一起兜兜转转了十几年，原本以为双方终于可以走到一起了，但德克斯特醒悟得却太迟了，艾玛已经有了男友。爱情就是如此，一定要在对的时间对的地点遇上对的人，才能发酵。德克斯特和艾玛两个人的时间，似乎总是没有对上节奏。这一种悲伤，这一种绝望，这一种惨然，在德克斯特那双深邃而敏感的眸子里，细腻却又清晰地展现了出来。

当罗伯特法瑞斯喊了“卡”之后，现场的工作人员们都纷纷鼓掌起来，为埃文贝尔刚才这段表演喝彩。但埃文贝尔却似乎不是很在意的模样，他只是笑了笑，依旧走到监视器面前对自己的表演再次进行审核。

工作人员们都不由屏住了呼吸，他们实在是不忍心看埃文贝尔再一次折磨自己了。看过监视器的回放之后，埃文贝尔抿了抿嘴，“很好，掌声可以再来一次吗？”这就是在说，这场戏他也认为可以通过了。不过这一次现场没有想起掌声，而是哄堂大笑了起来。



　2092　真情流露

今天第四更，

结束了这场戏的拍摄，剧组沿着塞纳河畔一路拍摄了下去，拍摄德克斯特目送艾玛和男友相聚之后，转身离开的过程。

埃文贝尔不希望把这个过程刻意营造地太煽情，他更倾向于把阳光之下巴黎闪闪发光的浪漫和悠闲拍摄出来，然后在德克斯特走路的步伐上做一些调整，制造出走路节奏与巴黎生活节奏略显不和的景象——德克斯特的节奏稍显混乱，时而慢半拍时而快半拍，通过这样一种无法用言语表现出来、甚至观众根本不明白哪里不对劲的方式，将德克斯特告别艾玛之后错杂的心境勾勒出来。

这个拍摄过程比想象中困难了许多，主要还是埃文贝尔要把握整个画面的节奏，所以需要一点时间去适应，花了近半个小时拍摄完毕之后，剧组的所有工作人员都聚集在了塞纳河畔，接下来要拍摄一场重头戏——与不久之前刚刚结束的那场所谓“告别”戏份相对应。

剧组工作人员很快就把设备摆好了，不过罗伯特法瑞斯还在调适光线，因为此时巴黎的午后阳光有些太过刺眼，曝光太严重使得画面有些失真。

埃文贝尔和安妮海瑟薇两个人站在旁边，刚刚结束这场戏的彩排工作，看到安妮海瑟薇脸上有些不自然的紧张，埃文贝尔笑了起来，“你在担心什么？”安妮海瑟薇没有说话，只是翻了一个白眼。惹得埃文贝尔笑得更加开心了。

这场戏演技的真正考验是在安妮海瑟薇身上。德克斯特转身离开之后，艾玛和让皮埃尔走进了咖啡屋里，艾玛欣赏着男友的钢琴演奏。但她却没有办法专心下来，因为德克斯特，因为他的话他的表情他的眼神，因为过去十几年的爱恋，原本艾玛已经自己已经放下来向前看了，但此时此刻她才知道，自己错了。所以。这一次艾玛决心不在错过，她冲出了咖啡屋，追上了德克斯特。扑向了德克斯特的怀抱，然后告白。

安妮海瑟薇必须在一个场景一段告白之中，将艾玛的决心，还有她始终犹豫不决的患得患失。以及她内心纠缠了十几年的情感。全部表现出来，这对安妮海瑟薇来说，又是一个挑战。

不过现在安妮海瑟薇也已经完全进入状态了，所以表演问题倒不是最严重的，真正让她担心的，其实还是和埃文贝尔的对手戏，这场戏需要情感完完全全爆发出来，虽然对手就是自己的爱人。但安妮海瑟薇却担心，要么情感释放不够——因为尴尬。要么就是表演过火——因为代入感太强。当然，这些所有的担心都可以用搭档之间的火花弥补，但安妮海瑟薇只要想到，要在所有工作人员面前——甚至是未来观看这部电影的所有观众面前，将自己最真实的情感表露出来，她就无法控制自己的紧张。

埃文贝尔虽然不太明白安妮海瑟薇的想法，但隐隐约约也是可以猜测出一点的，所以他被安妮海瑟薇撇了一个白眼之后，并没有放弃，还是笑呵呵地说到，“放心吧，无论出了什么问题，总是有我在你身边的。”

任何女人听到这句话，都难免会被感动。但偏偏埃文贝尔不是用温柔浪漫的语气讲述，反而是有一点嬉皮笑脸的感觉，让原本一句动人的情话怎么都多了一点调侃的味道，安妮海瑟薇不要说感动了，她直接就咬着牙齿，狠狠地给了埃文贝尔肚子一肘子，“等出了问题，你在我身边煽风点火吗？”

“你怎么知道？”埃文贝尔往后一撅屁股，收起小腹，就躲过了安妮海瑟薇的手肘子，一脸诧异的表情说到。

安妮海瑟薇向天发誓：此时的埃文贝尔真的很欠揍！“因为我认识你都快二十年了！”安妮海瑟薇的声音完全就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然后抬起脚就给了埃文贝尔小腿一下，这次直接命中，让埃文贝尔顿时龇牙咧嘴，这才让安妮海瑟薇稍微发泄了一点。

“埃文，安妮，准备好了。”罗伯特法瑞斯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埃文贝尔和安妮海瑟薇也不再耍贫嘴了，两个人连忙开始整理自己的服装，准备开始投入拍摄。

不过被埃文贝尔这一捣乱，安妮海瑟薇确实是暂时忘记了紧张，这就是他们两个的相处模式，有时候像情人有时候又像朋友，吵吵闹闹却又甜甜蜜蜜。其实这何尝又不是艾玛和德克斯特的相处方式呢，安妮海瑟薇走到了远处——她要奔跑着追上埃文贝尔，这短短的一段路却让她想起了自己和埃文贝尔告白时的情景。

有多少女人会在得知自己的男人出轨之后还愿意原谅对方，有多少女人会明知道对方是一个花花公子还是义无反顾地坠入爱河，有多少女人即使得知自己不是唯一还是愿意站在这个男人的身边……

安妮海瑟薇不知道，因为她不知道真正的爱情可以残留多少理智，就好像真正的爱情是否可以天长地久一样，没有人可以做出保证，即使是世界上最出色的爱情大师或者心理学家，都无法得出这些问题的答案。爱情，无解的爱情，又有多少人真正看明白过呢？

有多少女人会明知道那个男人不属于自己依旧愿意守候在他身边，有多少女人愿意和一个男人成为至交好友只是因为自己深深地爱着他，有多少女人可以和一个男人保持一段十几年的友谊然后永远地保持下去，有多少女人可以遇到自己真正的知己一生一世相伴……

安妮海瑟薇不知道，因为在这个地球上，有什么是永恒的吗？恐龙会灭绝，北极会消失，就连地球在玛雅人的预测之中都会和其他行星相撞；亲情会变质，友情会背叛，爱情会消失，就连曾经以为会天长地久的自己，说不定哪一天都厌倦了自己，从而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所以，又有什么是永恒的呢？这是一个很可笑的命题，因为没有人可以做出保证。

那么，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把握现在呢？为什么不跟随自己的内心，打破世俗的偏见和封锁，做出让自己真正开心的选择呢？

安妮海瑟薇曾经以为，自己会吃醋，挑剔着自己和埃文贝尔这段爱情里的每一个细节，质疑着埃文贝尔的每一次举动，可她却发现自己早就已经习惯了；安妮海瑟薇曾经以为，自己会承受不住压力，歇斯底里地要求埃文贝尔做出选择，只能拥有一个，可她却发现这样做又有什么意义，米歇尔和乔什是如此得相爱，他们却连一纸结婚证书都得不到，真正有意义的，还是陪伴在自己身边的那个身影；安妮海瑟薇曾经以为，自己会后悔，因为她向埃文贝尔迈出了这一步，似乎就是一个万丈深渊，可她却发现，幸福其实比她想象中简单得太多太多。

想到这里，安妮海瑟薇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了埃文贝尔一眼。埃文贝尔正在低头和罗伯特法瑞斯商量着什么，但却彷佛察觉到了自己的视线，抬起头来，看到了自己之后，埃文贝尔露出了一个凶狠的眼神，似乎在说“快点到位，马上就要开拍了”，然后他就又低下头和罗伯特法瑞斯聊了起来。仅仅是这样一个眼神的交换，却让安妮海瑟薇不由露出了一个笑容。

再次迈开了步伐，安妮海瑟薇走到了自己原本的位置上，她的心境已经平静了下来。

她可以理解艾玛对德克斯特的心情，那种爱到浓处爱到深处却无法开口的纠结，哪怕只是成为他身边最好的朋友，这也是幸福的；曾经以为自己已经放弃了那个男人，因为他的花心因为他的不安定因为他的卑劣，她自己也已经向前看过上美好的生活了，但当他朝自己伸出手时，自己才发现，原来是他，一直都是他，自己永远都不可能拒绝他，那些美好的生活只是自己的错觉罢了；所以她遵从了内心的选择，就好像飞蛾扑火一般，哪怕最终的结果会惨烈得让整个世界崩塌，也再所不惜……

她此时也不再紧张了，就算在全世界所有的观众面前展露自己的真实情感，那又如何？在她选择了迈向埃文贝尔的那一刻，她不就已经做好了玉石俱焚的准备了吗？所以，就算别人议论纷纷，就算媒体曝光跟踪，就算网友反对非议，但那又和她有什么关系，这是她的生活，这也是她的选择。

想到这里，安妮海瑟薇深呼吸了一下，整个情绪都沉淀了下来，显然已经做好了拍摄的准备。

站在远处的埃文贝尔和罗伯特法瑞斯也讨论完毕了，罗伯特法瑞斯走到了摄像机的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