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离姑娘，须知无论人妖魔，断然不可能无情的。”紫风的话随着春风淡淡传来，“失去的东西，我一定会拿回来，哪怕对方是我珍爱的人。要想仗剑驰骋人界，便须首先无情无念。两位，再会了。”
紫风的话，如同此时稀疏的阳光，带着说不出的萧索和淡然，这是青离见到紫风以来，第一次看见这样的他。无论是西湖上持着柳枝吹着曲调的潇洒人，还是杭州青石桥上从天而降的紫风，又或者是那个在烟雨楼为了自己和姐姐的裙摆沾染油渍，而和齐石雨大战的霸气人，直到那个能够逼退法海，虽然饮恨百年耻辱，但是雄心依旧的一世帝王。
紫风的身上都带着说不出的狂者气息，王者气息，和此时的萧索有很大的不同。
紫风的身影消失在了明媚的阳光里，四周又恢复了一片安静。青离的眼睛盯着紫风消失的方向，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感觉到认识紫风不过一天的时间，却似乎一万年一般，熟稔默契。
“青青。”白素贞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的时候，青离才醒转过来，脸颊微红，看着白素贞道，“姐姐叫我何事？”
“我再不叫你，你便要痴呆掉了。”白素贞拉起青离的手，她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光芒，而后道：“青青，你是不是喜欢紫风？”
青离一愣，随即脸色一红道：“姐姐，你说笑呢……”
“我没有说笑。”白素贞笑道，“青青，你要知道，我们是妖，爱上一个不是妖的人，很有可能是不会幸福的。”
“那姐姐为什么还喜欢许仙呢？”青离的脑海中又出现了那个身穿月白色衣衫的俊朗男子。
白素贞叹了一口气道：“所谓爱情，是挡也挡不住的。我在西湖竹林中一千年，妖心本已坚固，以为吃了仙草就将彻底突破十阶，但是却发现并不是这样。有一个束缚存在我的心里，等我出了竹林才发现，这个束缚，似乎便是传说中的爱情了。”
“可是，这样姐姐不会很危险吗？”青离皱眉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束缚呢？”
“妖类修仙，本就是逆天的存在。”白素贞笑道，“青青，所以你要想清楚自己该做的事情。正如紫风所说，虽然这个世界中的生物不可能无情，但是为了一些东西，是必须要无情的。”
青离点了点头，没再说话。她似乎能明白姐姐的话，但是却不知道自己理解的究竟对不对。
山风缓缓，春光明媚。这一个三月的春阳午后，青离第一次有些思念一个人了……
这里似乎又是另一个地方了，白云浩荡，阳光如同流水般洒落，万丈青山之上，林木葱茏，而在这座青山之上，还有一个巨大的建筑群。
庙宇千重，一座巨大的金色巨塔很显眼。这里的气息肃穆纯和，时而有仙禽飞过天空，而庙宇深处传来的钟声梵唱，似乎说明了这里是什么地方。
人界十大仙门之一，金山寺。
法海在空中缓缓漫步，目光偶尔落在了旁边一起凌空御风的齐石雨和那个身穿月白色衣衫的少年。眼前便是金山寺了，法海停下脚步，对着齐石雨笑道：“劳烦齐前辈现在金山寺住下，前辈的门下之人我会派人接来此处，等到三日之后的灵草大会之上，我们一起下山，怎么样？”
“多谢法海掌门，不要叫我掌门了，我只是一个将死的老头而已。”
法海摇了摇头，道：“齐前辈此言差异，若不是百年之前前辈带领青城参战，我们的胜算又会小很多。所以，这一声前辈，您受得了。”
齐石雨摇头苦笑道：“可是有什么用呢？他现在已经……”
“但是至少给了人界百年安宁，不是吗？”法海淡淡笑道。
齐石雨叹了一口气，没再说话。而法海的目光，已经看向了那个月白色衣衫少年。
“多谢出手相助。”法海笑道，“不知道阁下是哪家仙门子弟？如此年轻便有如此修为。”
月白色衣衫男子只是笑了笑道：“法海掌门此言差矣，如果没有您出手相救，我可能早已化作虚无了，所以是我谢谢法海前辈才是。”
法海微微合什，没有继续说话。
月白色衣衫男子知道法海在等自己开口，当下便道：“既然齐前辈安全了，那晚辈也该告辞了……”
“少侠不上金山寺坐一坐吗？”法海一愣，不去金山寺，他怎么会知道这个人是谁？
月白色衣衫男子摇了摇头，道：“不了，晚辈还有事情，就此告辞。”说完，转身便要离开。
法海一愣，看着就要离开的月白色衣衫男子，他心中一动道：“峨眉派云散真人是少侠何人？”
月白色衣衫男子身形微微一颤，不过还是笑道：“不过萍水相逢而已。”说完他便御风而起，月白色的衣裳如同盛开的莲花，清俊飘逸。
不过随着他身形的消失，一段话隐隐传来：“法海掌门，金山寺坐拥杭州、西湖、雷峰塔、般若山，相信定能称雄人界。而峨眉不过西川小山，只愿偏安一隅，从未想过驰骋天下。妄三思。”
莫名的一席话，似乎包含着什么特殊的信息。但是法海和齐石雨都是沉默不语，眼睛只是看着月白色衣衫少年身影消失的地方。
直到，阳光重新照射，云雾重新翻滚。
章十四、初九
回春坊不过是一个很小的药店，它在杭州城里没什么大的名声，但是能够在天下药城杭州中存活，还是有一定的资本的。
店主许仙，平时交好普通民众。回春坊的药草很便宜，许仙的医术也是很高，而且给人看病收的钱很少很少，所以许仙在杭州城里倒也有几分名气。
尤其是今天，回春坊的门口，站着两个绝色女子，和英俊潇洒的许仙隔街相对，更加让回春坊多了一些关注的目光。
太阳已经开始西斜了，云霞烂漫洒下红彤彤的阳光，斜斜照射在许仙的脸上，衣服上，加上他脸上的微笑，这一刻，青离和白素贞同时都感觉自己的心脏一颤。许仙是她们这一次踏足人界遇到的第一个男子，而他阳光的笑容，俊逸的身姿，对于年龄虽大，但是心志绝对是普通女子的青离两人来说，有很大的杀伤力。
“两位怎么来了？”许仙一脸惊讶，看着站在对面的一白一青两位女子。她们都是国色天香容貌，身上的气质也是让人心动，这么动人的女子，许仙从来都没有想过会与自己有什么来往。
白素贞微微一笑，拉着青离缓缓走到了回春坊的门前，她的脸上除了微笑，还带着一抹绯红，看着许仙道：“冒昧前来叨扰，还请许公子不要见笑了。”
“不要叫我许公子。”许仙笑道，“我只不过是杭州城的一个普通草药书生，经不起你们这么尊敬的。”
白素贞摇头一笑道：“许公子此言差矣，医者，悬壶济世，许公子做的是天下人敬仰的事情，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许仙一愣，不过看着白素贞的笑脸，不知道为何他的心里也有了些说不出的感觉，似乎这个女子自己并不如何讨厌，他忽然想起了不久之前在西湖竹林之畔的时候，一身白衣的白素贞缓缓来到自己面前的时候，他紧张地不能呼吸……
西湖之上的笛箫合奏，虽然不至于使两人无话不谈，但是却可以让两人的距离拉近不少，这是没有原因的。似乎这是命中注定，又或者是天意使然？
“不请我们进去吗？”白素贞笑道。
许仙听后尴尬一笑，连连说道：“本店很小，多谢两位姑娘赏光了，赶快请进吧。”
青离在一旁，跟着姐姐走进了回春坊，但是她的目光从始至终都在许仙的身上，而她也发现，似乎从开始到现在许仙都几乎没有看过自己，他的眼中，只有姐姐。
青离感觉自己的心脏一疼，她不知道这是什么感觉，只是被忽视的感觉让她很不高兴。一个是五百年相守的姐姐，一个是一见钟情的阳光少年，她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看到并肩走在一起的姐姐和许仙，一个美丽典雅，一个阳光俊朗，青离也觉得他们好般配，这一个瞬间，她忽然有了不开心的感觉，她不知是因为那个一直疼爱自己的姐姐就这么爱上了别人，还是因为自己一见钟情的男子对自己不理不睬。
白素贞注意到了青离的异常，回头笑道：“青青，我们快进去吧。”
许仙亦是笑道：“小青姑娘是不是累了？”他的笑容还是那么好看，青离微微叹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下清头绪笑道：“我来了。”
她无法左右自己的感情，但是却可以左右自己的情绪。自己和姐姐同时爱上一个人，她会退出，她不想姐妹之间有什么说不开的话题。青离这么想着，她以为事情会很简单，但是却想不到，对于她来说，这样的事情还是太复杂了。
回春坊的确不大，但是却很整洁，此时时间乃是傍晚了，回春坊里的病人不是很多，除了许仙之外，就只有一个小伙计了。小伙计年纪差不多十三四岁，是一个眼睛很大的小男孩。
“两位姐姐好，请问是来抓药的吗？”小男孩一笑，露出了洁白的牙齿。
许仙听后连忙道：“初九，这两位是我的客人，你去照顾生意吧。”
初九。
好一个奇怪的名字。白素贞和青离都是微微一愣，怎么会有人叫这么名字呢？
不过，青离两人也没有过多停留，而是朝着会客厅走去，只不过一路上许仙和白素贞都是说笑，青离站在她们身后，不知道是不想插嘴，还是插不上嘴，总之没有说话。
白素贞和许仙也不知道是为什么，貌似有说不完的话，低语声笑声不断，青离越看越觉得自己是外人，越看越觉得难过，她当下还是停下了脚步，她不想跟着姐姐和许仙去会客厅了。
“怎么了，小青？”白素贞注意到了青离停下了脚步。
青离还是微微一笑，道：“我忽然想参观一下回春坊了，姐姐和许公子去聊天吧。”说完便立刻转身，脚步迈开。这一个瞬间，青离觉得自己很果断，明明不想走，却依然笑着离开，她觉得自己很傻，爱上的人却无法让她知道。
这是天意吗？
一个在她最落寞的时候收留她的姐姐，和自己爱上同一个人类。如果是另外一个人，不管是妖界的女王，还是人界的仙门掌门，她青离都不会放弃，但是却惟独是她的姐姐。
这个世界上，除了白素贞，她青离谁都不在乎，但是惟独这一个在乎，使得她现在心如刀割。
她的眼角竟然有些湿润了，她不知道许仙为何会给自己带来这么大的反应。就似乎是以前就认识一般，有着一种说不出的朦胧感觉。
迈步，她第一次感觉到脚步有些沉重，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的瞬间，却忽然看见了在柜台的少年初九。他似乎不是很忙，他的在看着自己，嘴角的微笑几乎快要、蔓延出来了，他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自己。
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一个叫做初九的少年。
青离忽然感觉自己的心情好多了，看着初九的灿烂笑容，她的心里有了一丝说不出的轻松，当下她迈开了脚步，朝着初九走去。
药香淡淡，青离裙摆轻摆，便来到了初九面前。她看到，初九还在微笑，这个小孩子不知道为什么，嘴角的笑容好像有着一种说不出的魔力。
“姐姐好。”小嘴很甜，声音也很好听，是一个标准的小小少年。
青离一笑，笑道：“真会说话，我叫青离，你可以叫我小青姐姐。”青离从心里不讨厌这个少年，他的笑容，她很喜欢。
“青离姐姐真好看。”初九笑道，“我在杭州城这么多年，还没有见过像姐姐这么好看的人呢。”
青离一愣，虽然感觉少年的话有些玩笑成分，但是这么一个少年直面夸赞自己美丽，对于一个女子来说，是最难以抗拒的话语。不过她随即笑道：“小鬼一个，你才几岁，在杭州城能有几年呢？”
初九听后嘴角一憋，神情可爱道：“青离姐姐看不起人呢，初九虽然年龄小，但是在回春坊已经十二年了。”
“十二年？”青离讶声道，“你今年几岁？”
“十三岁，嘿嘿。”初九又露出了洁白的牙齿，“我一岁的时候，是许仙哥哥在西湖竹林外捡到我的。”
初九还有这般身世，青离略觉抱歉道：“不好意思……”
“没事没事。”初九笑道，“许仙哥哥人很好呢，对待我就像自己的弟弟一样，要不是他，我说不定早就死了。”
青离看着一直夸奖许仙的初九，他越说自己心里便越是难过，青离的心痛在初九的话语中一点点加重。她知道许仙是一个不错的人，但是就算再怎么好，她心里都不确定，她自己能否拥有这段感情。
“青离姐姐，你怎么了？”初九看着出神发愣的青离道，“姐姐是不是不开心啊，有什么事可以和初九说哦，嘿嘿。”
青离微微叹了一口气，看着初九道：“姐姐没事。”
“明明就是有事嘛。”初九的眼睛中闪过一丝精光，“刚刚姐姐的表情可是有些难看的，你看，你的眼角还是湿润的呢。”
初九的话让青离又是一愣，自己的眼角的确是湿润的，刚才莫名的伤感让自己有些想哭，除了姐姐，自己还从没有在别人面前哭过。
“怎么了，我不能哭嘛。”青离也是笑道，这个小初九，很可爱呢。
初九一笑，道：“我听人家说，女孩子的每一滴眼泪，都是心里的鲜血化作的。所以青离姐姐，不要哭啦，不开心可以去吃东西啊，去游玩啊，为什么要哭呢？”
青离身体一震，看着自己面前这个青葱少年，不敢相信这样的话是从他的嘴里说出来的。这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女孩子的每一滴眼泪，都是心里的鲜血化作的。
青离低声喃喃说着这句话，不知道为何心里一堵，湿润的眼角，竟然真的留下了一滴泪水。
晶莹剔透，明亮如同水晶的一滴眼泪从青离的眼角滑落，那中间有着说不出的光彩，门外的灿烂晚霞，许仙和姐姐谈笑的情景，初九的微笑，以及自己的心痛。
不过青离还在感慨，初九却是伸出了小手，一下子接住了那一滴泪水，而后再次露出了洁白的牙齿笑道：“青离姐姐，你流血了。”
眼角的泪，心里的血。青离从来不哭，就算哭也不会对着别人，而今天，少年初九的面前，她落下了一滴泪。
如血的泪。
那滴泪水，在初九的手心，缓缓泅染开来，片刻之后便看不见了。
章十五、一拒怒气生
淡淡的药香中，初九的笑还是那么灿烂，青离看着那滴化作了虚无的泪水，什么话都说不出，这一个瞬间她有些怀疑，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