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深日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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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深日暖- 第1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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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一个姐儿,难不成还响锣打鼓的到处去说自家是清白的?”
蓉姐儿立起眉毛要怒,听见后一句,又垂了头不语,她知道事了,确也怪不得吴夫人,哪个肯信叫水匪掳去一回还是清白身,忽的拍了巴掌:“他不是知道么?便是他把安哥儿宁姐儿救出来的呀?”
这两个却作不成一堆,且年纪也差得大了,陈家身上还有两年孝,秀娘又叹一声:“真是造了孽了,只盼着两头都好才是。”不说旁的,蓉姐儿嫁进去,跟徐家天然就不亲,吴家若再没个好主事的,便是嫡亲的两兄弟还都生分了,更别提这本来就不是一母同胞的。
吴少爷自去吃了一回面,到了雨天便想那面汤的热香气,偏今岁秋里雨多,每回店里无客,他总要坐下吃上一碗面,宁姐儿初时只当他是客,再后来连那小伙计都悄摸的问:“那官爷可是瞧中姐儿了。”
说的她满面通红,打了帘子进屋去,下回吴少爷再来,只叫伙计出去,再不肯自家出面了。

☆、第177章 雨如晦宁姐错意心随晦风吴少对情

宁姐儿的意思再明白不过,吴少爷却雷打不动;到了风雨天便来吃一碗面;再用些冷点心;或是酒酿团子;或是冬酿的桂花酒;烫热了吃一盅儿;堂吃不算还要再带一份子回去,回数一多;便是同福里的丝户都只当他是最平常不过的客人了。
他这头上了心;吴夫人那头却上了火:“这却是怎么好;难不成还真给他聘回来?”吴夫人抚着心口直叹气;刘嬷嬷给她拍背揉心口:“太太别上火,咱们不是办着宴么,难道还没比那个姐儿更好的?等寻摸着了,给少爷聘回来也就好了。”
吴夫人歪在罗汉床上红了眼圈:“我肚皮里爬出来的,还不能不知他是个甚样心肠,认死理儿,那个姐儿这个他不知道?知道了还这么隔三隔五的去一遭,确是上了心了。”
刘嬷嬷侧了脸去看看吴夫人的神色,见把话儿递过去了,拿捏着分寸帮着说合,不好再寒了吴夫人的心,揉着心口道:“既是那王家太太都笃定了陈家姐儿是个清白的……”
这一句还不曾说完,吴夫人就斜眼过来:“再不能够,我们自家知道,别个能不知道?”
刘嬷嬷吃这一句,叹一声:“咱们知道,换帖儿的知道,媒婆知道,还有哪个知道?”她看着吴夫人欲言又止:“人靠衣装马靠鞍,改头换面也没说起来那么麻烦。”
吴夫人听住了,拿了茶盏停住不动,半晌回过神来:“你同我明白说了,可是那小子求上你了?”刘嬷嬷不是得了人的指使帮着说合,哪会自家说这些。
刘嬷嬷抬手轻轻打了下嘴:“再瞒不过太太的法眼。”她说着叹一声:“少爷眼瞧着三十了,三十而立,如今业是立了,家还半半截儿,葡萄这胎这么安稳,肚子又这样圆,不是我说败兴话,瞧着也不是个小子。”
吴夫人叫她说的叹息一声:“我便是为着这个才急,只差打着灯笼往外寻了,但凡有一个入眼的,凭她是甚样人家人,说不得连聘礼都送过去了。”
吴夫人一向气性高,往日里那走动的商户哪一个不巴结着,一提到儿子要说亲,没一个再肯上门来,有几家的夫人太太倒是肯,说的却是庶女,房里头养活的,气的她当场说不出话来,她怎么肯叫儿子吃这个亏。
刘嬷嬷手上不停,又给吴夫人揉起肩来:“太太这样辛苦,为的还不是叫少爷往后的日子过得好了,一片父母心,少爷没经过哪里觉得出,咱们看着也急呢,一样是娶亲,他瞧中的,自然收得住他的心。”
吴夫人才要反口,叫刘嬷嬷堵住了嘴儿:“话也得分两边说,这家子是不成,没个娘家兄弟好帮衬,可叫我说句托大的话,原来那一家,倒是衬头,可帮衬过些甚?咱们这样的人家,难道还贪图个四时节礼光鲜好看?”
吴夫人垂了眼睛不开口,刘嬷嬷手上用力,面上带笑:“那家的小娘子,旁的不说,遭了难还能立得起来便叫人敬重,自家做得起生意,便是个聪明的,那句怎么说来着,可造之材,若不是块玉再凿也还是块石头不是。”
“你说的难不成我不知?日日夜里睁着眼儿到天亮,外头灰蒙蒙亮起来,我才能眯眼儿睡一歇,也不瞒着你,真没水上那件事儿,如今媒人婆都上门了。”吴夫人斜了身子靠在榻上,刘嬷嬷给她拿软毯子盖住腿,又指使小丫头拿了玉锤儿来,滚在腿上松筋:“可既有那一桩事,便知道她清白,还怎么咽得下。”
刘嬷嬷知道事儿不是一回说成的,便不再往陈家姐儿身上带,只道:“老身也是这样说,可架不住少爷来求,眼看要三十的汉子了,再没过过一日正经好日子,自小我看大的,怎么不心疼呢。”
刘嬷嬷倒是真个心疼,她是吴夫人娘家跟来的,大着几岁叫配了人,生了娃儿还回来侍候吴夫人,自家的儿子日夜看着,吴少爷却是看到大的,吴夫人不放心养娘,留下身边的丫头侍候衣食,真真是从会翻身看到成亲的。
这话一说,吴夫人再绷不住,红着眼圈儿落泪:“前世里的孽债,他便是知道我狠不得心。”就是知道儿子过的不舒坦,虽合离时打他,心里岂会不疼他,屋里没个知冷知热的人,叫他这个年纪还宿在衙门里,如今她能帮着料理,往后呢?
刘嬷嬷跟得时候最长,也最知道她的心意,眼见着火候差不多,道:“舍了我这张老脸也还得再说句不中听的话,少年夫妻老来伴,太太如今能帮着,又能看多久?我可是想着,把我那小孙孙,给孙少爷当伴读的。”
吴夫人虽没叫立时说动,心里却存了这一段心思,改头换脸,哪个不成,这又不是她的家乡,金陵城这样大,换身衣裳就是换了层皮,哪个知道她家里遭过水匪。
吴少爷还只雨天来吃面,宁姐儿不出面,他不挑剔,还吩咐小伙计把面煮的硬些,秋油沾料儿回回都多要一碟子还赞:“这油可卖?”
“小店秘房,不卖。”小伙计给他打着千,一店堂俱是平头百姓,他一个百户到底不同,若别个瞧见他在店里,经过门边又饶了碗带回去吃。
宁姐儿人不出来,后头却也不太平,她娘的精神一日比一日好了,清醒的时候便在院儿里猫着晒太阳,挨了桂树裹一件厚棉袄儿,两只手叉在袖筒里,原来那些精明强干俱都不见了,看着倒比原先老了十岁。
一见女儿进来,就知道是那人来了,她暗地里也跟伙计打听过,晓得那人有意,笑眯眯的道:“可是又来了?”
宁姐儿挨着娘亲坐下:“哎。”说着弯下腰去,把那筛过的糯米粉又细细过一回,定了模子,预备做桂花酱的粉蒸糕吃。
“囡囡,他是不是瞧中你?”俞氏抬手去她拢头发,细细拢到脑后头,把落下来的碎发别到耳朵后头去,脸上笑意团团拍她的肩:“我看着不错,人生得好,你看呢?”
宁姐儿知道她自生了病就一向颠三倒四,忘性也大,顾前不顾后,也不拿这句当真,随口应她:“嗯,是生的好。”一弯腰,瞧见帘子底下一双官靴,涨得满面通红,再见那靴子并不停留,转过身就走了,宁姐儿抚了心口,走过去把小伙计招过来,点点背着她吃面的吴少爷,问他怎么过来了。
“他拿秋油呢。”挨着后院的门边摆了冬酿酒跟油盐酱醋,食客有想添的,自个儿加一些,哪知道他会正巧过来,虽是随口应的,到底有些羞,缩到院子里,这回连粉也不筛了,开门进了自家屋子,面上烧起一片红霞。
中午来过一回,夜里竟又踩着灯光来了,窄窄一条巷子,户户都点着灯,家家都在做活计,巷子里头只看见灯影摇晃,再不见半个人。
同福巷里家家都是丝户,夜里机杼声总要到三更才停,宁姐儿守着铺子倒也不怕,等那些晚客人来买夜点心吃,挨在灶边垂了头,摊开一张薄皮子,拿小勺儿刮了肉馅搁在正中,一只手一捏,馄饨便裹好了。
抬手扔进铺了生粉的竹萝里,裹这些个,到了夜里便卖个干净,虽吃力,倒比哥哥在丝柜上当伙计赚头更多,只时候一长手就酸了,裹完一只甩了手,听见有人进得门来,眼睛都不抬:“客倌要吃甚?”
才问完就觉得那人走近了,她抬眼一看,竟是他来了,矮矮两张板灶出来的灶头间,他须得低了头进来,居高临下看看她:“一碗小馄饨。”
离得进了只觉得他身上寒意森森,身上还有股子血腥味,宁姐皱皱鼻子:“只要小馄饨?要不要加碟鸭脯子?”天越来越冷,煮了鸭架子汤,烫粉丝豆腐皮儿,倒比面条卖得好,赚头也更多,因着价贱些一桶早早就卖出去了,只那酱鸭脯子,还留着两碟,是想给安哥儿夜里回来加餐吃的。
吴少爷咧嘴笑了,眼睛盯住她,不答她的话只问:“你不怕我?”他从狱里刚出来,捉着一个跟独眼儿一处逃脱的水匪,那案子虽结了,可主案犯没捉着,吴少爷追了这条线一年有余,再不肯轻易放过,夜里还得审,却怎么也不想吃衙门里的饭,这才过来瞧瞧铺子还开不开。
宁姐儿吃这一问,闻闻他身上血腥味儿更浓,腰间还悬着佩刀,模样儿看着骇人,可他救过她的命,虽是听哥哥说的,却晓得他是个好人,那一回同个妓子戗声,那性子刁些的,早就寻人作弄她,可他又是赔礼又是揽客照顾生意,倒是个人品正的好人,宁姐儿哪里还会怕他。
“你是兵又不是贼,我作甚要怕你。”宁姐儿叫他这样看见说了句囫囵话,转身开锅给他下起馄饨来,用的老鸭汤底,一锅子老盛出来喷香扑鼻,二十来只馄饨滚熟了泛上来,一只只皮子晶莹,看得见里头包的鸭肉。
他不走,她也不好赶,只手上忙乱,待盛出来他还不动,宁姐儿红了脸:“你让让,馄饨好了。”吴少爷伸手接过来,坐到桌前不待去吃,拿了勺儿,等她送秋油并一碟子鸭脯肉来,抬头看她:“我明儿叫人来提亲。”
宁姐儿手一抖,半碟秋油撒在桌面上,脸越烧越红,看见他一双黑眼仁儿映着火光亮得灼人,反口就道:“谁肯嫁给你!”转身打了帘子进屋。


☆、第178章 暖融融冬至盘帐雪纷纷迎盘风心慌

冬至节还有两日,天一日赶着一日的冷起来;下了两场细雪;日头叫浓云密密遮了;正午才见着一丝太阳;屋前院后冷得结了霜;土都冻住了。
秀娘不许茂哥儿再去院子里胡耍;每日听完了课便回书房写字,暖阁里头烧得热热的地龙,一家子人都在屋子里,蓉姐儿临了窗借那阴暗暗的光做针线;秀娘便在桌上摊了一桌的帐册。
今年因着王老爷的丧事;茶叶到底不如去年卖的多;倒是丝坊比茶场出息多些;靠着金陵近郊的两处农庄上产的稻米倒卖的好价。
她一面算帐一面叫玉穗儿给她揉腿,蓉姐儿动了两针抬眼搁下来伸个懒腰,看看玉穗儿眼睛一转:“娘,冬至节里,还给不给放假?”
从江州带来的下人定是回不去了,除开几个配了人的,再有便是这栋老宅子里头原本留下来的人,去岁倒是放了假的,今年秀娘却没提起这茬来。
玉穗儿是金陵人,娘老子一次卖断了十年,到了时候还得放出去的,她自家知道到了十七岁还能回去配人,也就是这两年的事儿,这才趁着闲时便做绣活,等回了家手上捏着银子,也能寻个好人家。
蓉姐儿想的却是叫她趁着回家过年,好去瞧一瞧宁姐儿,秀娘却没想这这个,清了一笔帐叹一声:“年年催年年不送来,这笔帐怕是要不回来了。”
王四郎为人豪爽,又最讲义气,那些个来借钱使的不在少数,还有那拿了茶叶卖出去再盘一回利还不来销帐的,全只拖欠着,老实的还给张欠条,不老实的索性连个借据也没有。
秀娘原说了两句,他却一摆手:“都是兄弟,哪里就有要这张纸片儿。”别个小帐便罢了,独这一笔却是大帐,千把两银子,说定了年前还,眼看着就要冬至了,怕是年前还还不回来。
蓉姐儿扁扁嘴,每到年关总要叹那两笔坏帐,这还是爹回来说了的,她们不知的外头还能少的了,秀娘也是因着这个捏了丝坊不肯放手,这些个出息再不往别处去投,王四郎心太大,家里总该有个保底的营生。
一年开销再加买丝养人,余下来的能买田俱都买了田地,连王四郎自家也晓得,没个立身的根本,他也干不得这么些事儿,便是手头银子一时周济不过,也不去动丝坊里的银子,还立了个好听的名目:“那是你的生意,我再不插手。”
说不插手,却又放心不下沈家人,除开孙兰娘,里头那些个管事的,有好些也都是王四郎的人,秀娘不是不知,只不过原就不是争先的人,睁一眼闭一眼罢了,只要这项生意保本不动,是她来办还是王四郎来办,又有甚个差别,往后总是给茂哥儿的。
便是孙兰娘,这些年的好处也尽够了,家里起屋子买地,哪会没有油水,不过看着伸过手的情份,只当是还人情,不过份,便罢了。
这一回叫秀娘忧心的,却是算盘送了信来,王四郎把孙家那个姐夫开革了,孙兰娘怀着身子,丝坊里原就有她娘家人,她一家五个姊妹,还有两个哥哥,同她一向要好的姐妹靠着收丝收蚕,家道也富起来了,还有孙家的娘家嫂子,一样俱是靠着大树好成凉。
不成想她一不在,这几个竟出了纰漏,算盘一年总有三四个月不在金陵,这个二管事当的辛苦,九江泺水两处跑,这一看瞧出门道来,那几个管事再一报上来,他哪里瞒得下,两边都送了信,王四郎一封信儿就把孙家那个挑头的踢出了丝坊。
这下捅了马蜂窝,依着潘氏的性子,好容易占了理,还不拍着门骂大街,可孙兰娘怀着身子,那肚子里头说不得就是孙子,半句难听话都没叫她挨着,反而守了大门不叫孙家人进。
她嘴皮子上的功夫,这些年却没落下来,指了鼻子骂上一回,把那两口子骂的拎着礼灰溜溜的转头回去,沈大郎原不管这些事,可他一向是个耿直脾气,晓得妻子怀胎要忍,脸上哪有不露出来的,话也少说,便是屋子里也只沾沾脚儿就又往木匠铺子里头过夜去了。
还是妍姐儿看出端倪,劝了母亲先放下身段:“这事儿,总是外家不对,姨姆家又不是过不下去,这些年没少了她们好处,还不是看着娘不方便才出幺蛾子,真要闹起来,若叫姑母为难了,娘却怎么处?”
孙兰娘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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