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画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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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王画眉- 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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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画儿答应了,两人又说了一会子话,眼看时辰不早,薛太后便说累了,依旧乘了步辇往长庆宫去,临走时又嘱咐了画儿自己保养身子,也注意着些陛下的龙体,好好服侍。语气温软,倒真有些慈母的风范。画儿一一答应了,领了众人送至宫门,眼看凤驾远去,方回来了。 
  太后走了没多久,乾清宫便遣了人来问。圣景帝刚下了朝便接到了通报,说是太后驾临了承乾宫。他深恐太后再找画儿什么麻烦,忙遣了人来询问。沈尚宫回说太后已经回西内去了,只坐了一会子,和娘娘说了话,甚是平和慈爱。圣景帝听了回话方放下心来,召见大臣叫起。     
  “朕听说了,母后今儿往你这里来了?”用过了晚膳,两人在偏殿里,一个拿了书卷看,一个提笔临字。这样的温馨是自圣景帝挪来承乾宫之后就常有的,两人不说一句话,但流动在室内的气氛,却恬静而和美。有时圣景帝看到妙处,便揽了画儿一起来看,一同品评诗词语句,有意见相合之处,也常有争论。画儿平日里随和,但每到此时却倔强得很,坚持了自己的意见不让步。圣景帝贪看她据理力争,每每涨红了小脸的可爱之态,便故意逗弄,常逗得画儿娇嗔不已。今日两人用过了晚膳,照常来偏殿,圣景帝手里拿着书本,心却不在上面,干脆放下了书本问着。 
  “是。母后今日来了,赐了两个珐琅缠丝炉,看上去真是精巧可爱,想必用着也很好。”画儿放下笔,小心翼翼的双手拈起宣纸,在空中晾着吹了吹。 
  圣景帝走到她身后,搂了她看去,见那纸上依旧用了隶字写了一首七绝:“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 
  “好诗好诗,画儿的字也好,改日给朕写在折扇上吧。”圣景帝赞叹着说,却见下面落款是“刘禹锡《秋词》,书于圣景十年秋夜”。“这刘禹锡是何人?”圣景帝不由问道,画儿笑而不答,帝皇见她神态,便也不再追问了。不过,看她今日写出如此疏朗大气的诗句来,想是心情也好,不复了之前的挣扎。既如此,就由她高兴罢。 
  “母后给的炉子,明日你叫人送到高远那里,朕命他配上两个锦垫来。”圣景帝见画儿灯下柔美之态,禁不住在她发鬓颈间落下细碎小吻,也不忘吩咐着。母后送暖炉来,想是来示好下台阶的,但也要小心为是。现在这个时候,他们好不容易琴瑟和谐了些,无论如何再不能横生枝节。     
  圣景帝坐在御案后,紧盯着桌上那对缠丝的珐琅炉。高远奉旨带了鹿皮手套,小心翼翼的拿了银针,将那炉子拿起检视着。炉底,炉边,炉口,都仔仔细细的试过了,方将那对炉子放在桌上,躬身回说:“回禀陛下,奴才检视过了,这对炉子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你可看清楚了。”圣景帝沉声说着。 
  “是,陛下。”高远又将那炉子检查了一遍,确定了没有发现什么不对,方回了话。 
  “你将这珐琅炉仍送回承乾宫去,只是别让近贵妃的身,记得配上两个锦垫。”圣景帝沉思了半晌,决定还是放回承乾宫的好。若是不送回去,画儿必定会起了疑心,他不想让她接触后宫的阴暗狠毒,也不想在这时候再生出什么事情。送回去想也不会出什么事情,毕竟他也在承乾宫起坐,小心便是。 
  “遵旨。”高远应了一声,便捧了那两个珐琅炉出去。圣景帝依旧批了奏折,处理国事。     
  过了几日,天气转冷,各宫中都燃起了火炉暖炉。圣景帝担心画儿身体,也命承乾宫将冬衣披风什么的都事先备好了,炉子地龙什么的也都烧的极旺。这一日眼看黄昏,圣景帝方从乾清宫回来,女官们回说娘娘在书房,他便往偏殿书房里来。到了那里,却见八宝阁上放着太后赐下的炉子,正燃着宫中专用的银丝炭。 
  “怎么把这两个拿了出来?”圣景帝不由挑眉问着。 
  “今儿我觉得书房里有些冷了,但又用不着大炉子。那些小炉子给了女官们,她们的屋子里也凉得很,就把那些小炉子都分了下去。一时想起来还有这两个珐琅炉,就取了出来。沈尚宫说,珐琅炉烧银丝炭最是暖和,就放在了书房里。”画儿见他回来,忙倒了热茶递过去。 
  “改日朕再遣人送两个来,把这个收起来吧。”圣景帝面上淡淡的说。 
  画儿听了这声气,知道他还防着太后,便摇摇头道:“母后是长辈,赐下了东西的时候还叮嘱着一定要用。我想着是不会有什么事儿的,要是换了,传到了长庆宫,母后问起,我怎么回答?她是陛下的亲娘,不会有恶意的,再说我懂医理的,不要紧。” 
  圣景帝听了,也不想让太后抓住画儿什么把柄,便也不说什么,只是暗暗下了旨意,命承乾宫众人都小心服侍,特别叮嘱晴霜晴雪,一发现那炉子有什么不对,即刻换了下来往乾清宫回禀,才放下心来。     
  日子渐渐的到了冬天,上京的冬天一向冷得很,皇宫中虽然有各种取暖的物件,但气候使然,在屋中的时候感觉温暖如春,但出了屋子,就寒风凛冽了。御膳房毕竟离各宫远,宫里的规矩,到了冬天,各宫的膳食就挪到本宫做,若是在御膳房做好了再送到,未免要凉了。况这样行事也方便些,主子们要吃什么,有什么额外的要求,也好吩咐。承乾宫因圣景帝在此起居,对此事也极是上心。只是画儿每有闲暇,便跑到膳房瞧那些御厨们做菜。那些御厨们个个都是千挑百选出来的,厨艺精湛,刀工火候,或煎或炒,或煮或炸,种种功夫看得画儿赞叹不已。怪不得人家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不管是做什么的,都要下苦功,才有真功夫。 
  因是冬天,人们都防明火,唯恐炉子什么的引起了大火,宫中便极少用柴禾做饭了。只是须大火快炒的东西才用了柴,其余煮的炖的都用了炭。也是皇宫里,才能这么行事。那炭烧制不易,价钱也不便宜,也只有在皇室天家,才能拿来做饭。画儿每看到这样情景,都在心里感叹太过奢侈,但这是宫中的规矩,也不能改动的。她向圣景帝提过,帝皇却说,别宫里可以改了,但承乾宫却是不能,若用了柴,引起了大火,怎生是好?画儿听了,只得作罢。 
  这几个月来日子平静得很,承乾宫并没有出甚么大事,各宫也安安静静。太后那里,画儿依旧朔望之日去请安,薛太后也并没有为难,说话的语调反而慈祥了许多。各宫那些有心要生事的嫔妃,一来惧怕圣景帝天威震怒,二来看薛太后的态度也软化了,便也不敢说些什么。画儿真真正正的过了一段入宫来心境最是好的日子。她与圣景帝,每日在乾清宫和承乾宫各做各的事情,只是乾清宫每日都遣人来问个好几次贵妃在做什么。圣驾每日回承乾宫用晚膳,晚膳后两人或在偏殿里读书写字,或在庭院里散步闲聊,意见相同之时便会心一笑,意见相左之时便各持己见,画儿不肯让步,圣景帝故意逗弄,两人之间的气氛再不复之前的尴尬敷衍,或恬静安宁,或俏皮活泼,渐入佳境。晴霜晴雪瞧在眼里,心中也高兴得很。 
  自那日圣景帝下旨,命宫中事务由她们会同六尚女官掖庭宫办理,她们便每日到掖庭宫去问话。这圣旨中所指“六尚女官”并不是一般的宫人,她们分掌六尚局,是宫中的女御史,于内宫有规整约束之权,于帝皇有进言劝谏之责,便是嫔妃们见了,也要尊重的。晴霜晴雪封了“尚书”,虽然位在她们之上,但六尚进宫多年,能掌一局,自然有她们的本事。以为晴霜晴雪只因贵妃受宠而被委以重任,却如何肯听她们调度?两人刚到掖庭宫时,确实遭受了些刁难。但时日已久,两人聪敏稳重,灵巧细心之处,渐为人所察觉,六尚渐渐的也心悦诚服。当日在七绝谷时,公孙谷主便有教导,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逆境时不气短,顺境时不气骄。两人现处在此境地,越发的小心谨慎,各各事情都按着宫中的规矩来,各宫抓不住什么把柄,反让两人立了威去。自此宫中都不敢再以为两人是因贵妃得宠才受了重用,见了面也尊重,都恭恭敬敬的称呼一声“尚书”就是。     
  冬天的清晨最冷,画儿每日早晨醒后,都要在暖和的被窝里再躺上一会子才起身。晴霜晴雪有时看她赖床,不免笑话两句,画儿不以为意,仍旧抱着被子不肯起身。圣景帝有时早朝罢,临时起意回承乾宫,瞧见画儿赖床的娇态,不由得又是爱怜又是好笑,便叮嘱了女官们,若无事不得打扰,让她睡到自然醒来罢。 
  这一日天色阴沉,圣景帝早朝罢了,竟然飘起大雪来。大臣们递上折子公文来,圣景帝看看天色,便向高远笑道:“今年的雪下得早了,将折子送到承乾宫去,朕今日在那里批。今儿的叫起就免了,若有要紧的事儿,叫他们把牌子递到承乾宫。”高远忙答应了,圣景帝也不坐步辇,自带了人往承乾宫去。 
  到了承乾宫,女官们回说贵妃还没有起身,帝皇便知道是又赖床了。画儿怕冷,每日清晨他上朝去时,她在睡梦中都要辗转一阵子,他将被子严严实实盖好了,暖被的银丝缕空球也给她换了新的,她方才安稳睡去。上京气候如此,他又不能操纵天时自然,画儿身体被毒侵过后,畏寒得很,每每瞧得他心疼不已。 
  “画儿,画儿。”摒退了守着的女官,撩开垂地的帘幔,帝皇仔细一瞧,见画儿小鸵鸟一般把自己埋在被子中,不由失笑。圣景帝坐在床边,俯下身在她耳边叫着,却见画儿嘤咛一声,小手一拉锦被,连头都蒙了进去。圣景帝笑出声来,一把将她连人带被抱在了怀中,一手将被子拉下,让她头露了出来。只见被中的小人儿乌发散乱,脸泛红晕,怀里抱着取暖的银丝缕空球,迷迷糊糊的靠在他怀里,分外可爱娇美。 
  “醒一醒,外头下雪了。”圣景帝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亲,柔声唤着。画儿慢慢睁开眼睛,还没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只眨了眨眼,努力让自己清醒。 
  “你瞧,外头下雪了。”圣景帝干脆抱她走到窗边,开了一条缝让她瞧。画儿渐渐清醒过来,见外面纷纷扬扬飘着鹅毛,欣喜之情慢慢涌上来。 
  “这可是今年第一场雪,你可别睡过去了。”圣景帝宠爱的亲亲她。两人看着窗外,心中各有各的欣喜。瑞雪兆丰年,来年丰收,百姓可以过好日子,这满天的雪花,也是美景。     
  “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画儿攥了酒杯不松手,一旁众人都又是好笑又是惊讶。今日晚膳画儿让摆到了偏殿书房,自这里看出去雪景最好。圣景帝想着前日进贡来的梨花酒尚未开封,便命人取了来,那酒并不甚烈,让画儿喝一点去去寒气,想是不妨事的。谁想到那酒虽然味甜,但后劲大,画儿又没有甚么酒量,两杯下肚,就不行了。人常说,酒后误事,再正经的人喝了酒,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也是没有法子预料的。画儿平日里爽朗随和,醉酒之后却任性之极,说什么都还要喝,不给酒便哭闹,还诗兴大发的吟起诗来,惹得圣景帝哭笑不得,也只能哄着她。晴霜晴雪和女官们躲在一边暗笑,这几年来姑娘没喝过什么酒,再没想到喝醉了竟然是这副模样的。看陛下手忙脚乱的哄着,真是一场好戏。 
  “我要唱昆曲……”画儿吟完了一首《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瞧见书房里平时挂的一幅《典乐图》,见上面画着歌舞乐鼓,便又叫了起来。她本是因为那一曲《游园惊梦》而被白先生收养,白先生和颜女士又极喜欢昆曲,她自然也会唱那么两句。这次酒疯一上来,便不管不顾的唱了出来。圣景帝拿她没办法,只好由着她去。只见画儿晕晕乎乎的踢开凳子,衣袖一甩,张嘴便唱了出来:“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却付与断井颓垣……”一首昆曲本来极为婉约,被她唱得断断续续,圣景帝哭笑不得,一边女官内侍们各各忍笑。 
  突然画儿脚下一个踉跄,跌了一下,整个人伏在了一旁的八宝格上。众人急忙去扶,她却不起来,只盯着八宝格上那缠丝珐琅炉看。珐琅炉上本来镶绘了两个美人,极是精巧,画儿直盯盯的看着那美人,眼也不眨。晴霜晴雪叫了两声,她却转过身来,靠在两人手臂上,头一歪便闭上眼睛睡过去。众人吓了一跳,仔细一看却是睡着了。圣景帝叹着气抱了她回内殿,只道再不让她碰酒便是。这日晚上画儿又醒了几回,却踢了被子嫌热,又将衣裳不由分说的脱了。圣景帝被她这么一闹,再忍不住的,按她在锦褥里几番云雨,方沉沉睡去。 
  第二日醒来,画儿浑身不适,头痛欲裂。这宿醉本来就最是难受的,何况她昨晚那样闹了一晚,又惹起圣景帝的狂性来。圣景帝一早便去视朝,晴霜晴雪本要往掖庭宫去,但担心她醒来身子又不好,便留在殿外等了。听得里面有声响,便进去服侍。想起姑娘昨晚醉酒的胡闹之态,不由偷偷暗笑。画儿见她们抿了嘴角,知道心里面定是在笑话自己,醉了之后的事情,只模模糊糊有着记忆,脑子里有几个画面记得清楚,有的却全忘了。她们还笑成这个样子,今日圣景帝回来,又不知道要怎么取笑呢!一时只觉得好生懊悔,昨晚实在不应该贪杯的,怪不得人家说酒后乱性,这一喝醉了,真是连自己也无法控制的。也不知道自己醉后又做了些什么,惹得于床第之事一向温柔爱怜的陛下闹成这个样子。画儿略动一动,便觉得酸疼之极,一时又是尴尬又是羞恼,只在心里面懊悔,暗暗下定了决心,往后滴酒不沾就是。 
  这日晚膳前圣景帝回驾,在乾清宫便得了回禀,说娘娘今日身体不适,并没有起身。见她躺在榻上无法动弹的模样,不由又调笑了几句。画儿本来脸皮薄,被他这么一逗,竟真恼了,只不理他就是。圣景帝忙千般小心万般温柔的赔了不是,方渐渐回转过来。     
  冬日本来昼短夜长,时光流水一般过的极快,转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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