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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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宙浪子- 第1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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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普拉格拉也是神色陡变,立时换了一副面貌:“她怎么了?”    
  自从在湖畔见到普拉格拉,回来后杏姑心绪极不稳定。桃姑对这位小妹疼爱得无微不至,她以为四法王的事已成定局,心情大为宽畅,便安慰道:“小妹,我已经死心塌地,今生是跟定他了。老实说,阿米哈米人品不坏,我们一起伺候他,彼此也有个照应,你就别胡思乱想了。”    
  杏姑无奈地说:“我们姐妹三人都被他包了,天下哪有这等好事?”    
  桃姑苦笑道:“谁叫我们生来苦命!我和你二姐不是……”    
  杏姑打断她道:“别再说了!我恨男人!”    
  桃姑叹口气说:“恨?谁不恨?现在人能长生,连来生再做男人都不可能了。”    
  杏姑说:“姐姐,我很烦,现在不谈这些好吗?”    
  桃姑说:“不是我喜欢谈,阿米哈米天天逼我,要你表态。”    
  杏姑说:“你告诉他,我对蛊神发过誓,明年才破瓜!”    
  桃姑说:“你以为我没说过?可是他不信蛊神,没法子。”    
  这时李姑走进来,对杏姑说:“小妹,你就可怜我们两个姐姐吧!这事你答不答应都由不得你。再说法王看中了,别人高兴还来不及呢!”    
  杏姑反问道:“这么说,你很高兴了?”    
  李姑羞红了脸,说:“这种事要你自己去品味,反正我也没闲着,多一个你,我只有更自由更快活些。”    
  桃姑啐道:“小妹还是闺女,别说这些瞎话!”    
  李姑脸一扳,反驳道:“瞎话?不是我们维护着,她早就被……”    
  杏姑突地站起,厉声说:“二姐!住口!我不要听!”    
  李姑也不干示弱,骂道:“不要听也得听!你是什么三贞九节的烈女?守什么人的活寡?我们是为你好,否则让法王强暴你,你也不能不屈服!”    
  杏姑气得发抖,颤声说:“我什么都不是!谁敢侵犯我,我就跟他同归于尽!”    
  桃姑深知这个么妹个性刚烈,说到做到。每次谈到这件事,姐妹间就大伤和气。这时见情势紧绷,便拉着李姑,把她劝出房去了。    
  杏姑一方面为四法王的事烦恼不已,脑海中不时又浮出普拉格拉的影子。一想到他,一种强烈的感受油然而生,是无比的恐惧与憎恨,又是莫名的同情与爱怜。但是她搜尽枯肠,就是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有这种奇特的感应。    
  杏姑不愿坐困愁城,她步出门外,信马由缰,又走到湖畔。只见湖边一株垂柳下坐着两个少女,她们脱了鞋子,正在踢水嬉戏。    
  那个东方少女两脚往水中一踹,向旁边一位女孩说:“水大!我的脚比你大!”    
  那女孩一面笑,一面捶着那位东方少女:“也亏你!想出这些怪名字!”    
  东方少女说:“不!真有其人,是我在右江遇到的几个流浪儿。他们刚好五个,所以我不打草稿,一个配一个。”    
  另一位笑说:“为什么你配火呢?我觉得你不算火大。”    
  东方少女笑了,说:“我蛮喜欢火大的,有次他为了保护我,被法王捉去,关在什么碧水山苑一个山洞里。后来有位李花姑娘看中他,把他放了。火大对这事一直耿耿于怀,说要去报恩,结果被师父禁闭三天!”    
  杏姑听得真切,忙急步向前,说声:“两位打扰了!”    
  二位少女回过身来,那位东方少女直打量着杏姑,问道:“你是谁?”    
  杏姑说:“我叫杏花,大家叫我杏姑。”    
  东方少女又看了一会,叹了口气,说:“难怪!难怪!换了我也要神魂颠倒了!”    
  杏姑被看得不好意思,问:“请问贵姓?”    
  东方少女说:“明人不说暗话,我叫衣红,她叫法蒂玛。我们有个共同的好朋友,文祥,你可记得?”    
  杏姑猛吃一惊,心中的沉淀都翻搅起来了,说:“你说什么?这个人好耳熟。”    
  衣红一楞,说:“耳熟?前不久的事,难道你忘得这样快?”    
  杏姑苦思冥想,偏生有一层浓雾,从那声轻雷、那阵青光起,到方才所遭遇的一切,都紧裹着化不开。她只记得家乡的山水,那是她根源所在;一个温馨的梦,是希望所在;再就是四法王,是她痛苦所在;还记得两个不争气的姐姐,是责任所在;另外有一张娃娃般纯洁的小脸,一团青色的黑影,剩下的尽是一团迷雾。她试着推开它,撩开它,她相信迷雾后面才是真正的自己:“我是谁?我怎么连自己是谁都忘了!”    
  衣红想到四法王能施咒语,他一定在杏姑身上动了手脚。果真如此,杏姑只是四法王的傀儡,显然美人计又落空了。    
  在衣红的计划中,利用宗教矛盾,略施小计就能闹乱这龙宫基地。待食物之计不成,还有一着可以灵活应用的妙棋,那就是杏姑。她找到法王的别墅,眼见杏姑出来,便把文祥等人支开,打算下局精采的残棋。    
  现在一看杏姑的模样,不似作假,衣红束手无策了。为什么以往得心应手,今天却步步荆棘呢?莫非赛诸葛是假,成功失败全靠命运之神?    
  法蒂玛做了多年康东布雷的祭司,信徒们丧魂失魄的场面看太多了。她一见衣红无言,便亲切地对杏姑说:“杏姑,来,坐在我身边,我们聊聊。”    
  杏姑依言坐了过去,她从法蒂玛的眼神中,感染到一股平和温柔的母爱,那是她多年以来无法忘怀的甘霖。她的记忆渐渐鲜明了,由母亲慈爱的容颜转到惊怖的神色,自己衣不蔽体,手中紧紧握着一把红晃晃的尖刀,面前倒着一个人体。    
  时间变模糊了,她眼前又浮现出一抔黄土,母亲憔悴的眼神,辛勤的双手。自己经常躲在浓密的树丛,看母亲十只手指不断地挖掘那土堆,小坑变成大洞,大洞变成深坑,深得有一天她把自己也埋在里面了。    
  她还记得,在她刚高及桌面的时候,慈爱的父亲常抱着姐姐,在她身上又咬又啃的,大家笑得非常开心。不懂事的年龄永远堆砌在欢乐中,而欢乐的代价,则是当生理成长后,一种需求的压力,以及对后果的预感错综交织的惶然。    
  人生是怎么一回事?流不尽的泪水?一代一代延绵不已的痛苦?    
  不!有一道温暖的清泉,曾经流过她的心田,依稀中,还是因果的延伸,她的生命已经被苦难装满了,容不下任何希望。    
  为什么?为什么是自己呢?    
  杏姑回忆之门敞开,立刻感到身心交疲,她一坐下来,就不由自主地倒向法蒂玛怀中。紧接着一股浊气上升,她再也控制不住,泪水如涌泉般滚滚而出。    
  法蒂玛也曾是天涯沦落人,她感同身受,立刻回到了独木桥畔。普天之下,唯有见识过苦难真面目的人才能体会那种震撼。两种迥然不同的父爱,一种遗传自兽性,一种升华至神性,人只是夹在其中,或浮或沉。    
  法蒂玛无需做作,她把杏姑紧紧拥在怀中,一边轻轻地摇着,一边哼着一种似歌非歌、似曲非曲的旋律。    
  这就是天籁,来自自然的讴歌,是所有苦难人赖以洗礼的圣曲。    
  人心中无非块垒处处,平安的岁月就像无痕的秋水,过去了什么都不会留下。挫折磨练却刻骨铭心,堆砌出一座座高山峻岭,一道道深谷湍流。大自然是生命之母,唯有它能孕育这种情操,抚慰着无助的心灵。    
  衣红看呆了,她是个强者,脑海中只有攻防、策略、胜利。她们刚刚在史南达手上栽了跟头,那还可以说是非战之罪。这时她还待搜竭枯肠,如何利用文祥的感情,好让杏姑心服口服,把这海底搞个天翻地覆。没想到平素乖巧娴静的法蒂玛,只说了几句客套话,就让素昧平生的杏姑山洪暴发!    
  在小丘后面,三位男士也呆住了,一个个不知所措,各有怀想。文祥是五味杂陈,杏姑不记得自己,好极了!应该没有自己的责任了!可是她怎么能够忘掉这种事?难道自己连这一点分量都没有?不对!怎么了?既蒙当局青睐、身负教祖所赋重责,居然这时节还在私情上打转?    
  左非右惊的是法蒂玛,多日相处,深知她柔情似水,却不知竟有这种魅力。他何尝不是历经困厄,何尝不需要慈母的慰藉。身边就有个包容万有的汪洋,为什么不开怀倾诉,一吐心中的积郁?    
  风不惧禀性天成,如同自然界中的木石,他除了谨遵师教,不辞不离之外,万缘难动于心。但此情此景对他的震撼简直无可言喻,他以为自己相当了解法蒂玛,法蒂玛就是法蒂玛,一个漂亮的小姑娘,遭遇离奇,人品端正,这就值得他敬佩了。    
  眼下所见,他感到了另一种至大的力量。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师父那和蔼的慈容,在慈容下蕴含着无比的威严,以及更深一层所孕育的智慧。这是他所向往、努力追求,而且确信不疑的。那么法蒂玛所代表的又是什么?这种感受像水一样,像风一般,就在身边,如果不用心观看、探索,习惯了就一无所觉。老子说:    
  “上善若水。    
  “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    
  “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仁,言善信,正善治,事善能,动善时。    
  “夫唯不争,故无尤。”    
  如果没有水,生命从何而生?人是短视的动物,在二十世纪,无止境地浪费水资源,到了新时代,很多良田都变成沙漠。    
  二十世纪人类的思想行为迹近疯狂,人人循私,事事为己。水善利万物而不争,人就忽视了她的价值!不仅对水,对人也如此,不论好人坏人,只要功成名就、有权有势,就是众口铄金,万民景仰的偶像!    
  于是,人世间无视道德伦理,只剩下强权暴力。弱者沦为刍狗,盗贼晋登殿堂。人们张口文明,闭口文化,其实只是时髦的装饰,华丽虚伪。科技经济挂帅,地球上污秽处处,生态荡然。放眼看去,人不过行尸走肉,醉生梦死!    
  风不惧自命超然,其实只是自我封闭,力求不动于心!这时见到法蒂玛慈悲的胸怀、安祥的态度,他蓦然想起,他最最难忘的不就是禅师祥和的慈容吗?只是当他感到那股威严、再追求最终智慧时,却把菩萨低眉给忘怀了!    
  风不惧心中一惊!好险!好险!师父说过,自己总是“不够彻底”,见叶就不见树,见树又不见林,见到智慧,却不知道“智慧就是慈悲”!    
  那一边,衣红更感染了那股慈爱的力量,泪水本是人类共同的语言,是清洗灵魂的法宝。杏姑一哭,衣红眼眶就红了,等杏姑越哭越伤心,法蒂玛的泪珠也泫然欲滴。衣红思前想后,怎么都克制不住,哗然一声,水闸洞开。    
  她原本对杏姑有一种莫名的厌恶,她当然知道是出于嫉妒,但她总能说服自己,情关都过了的人,已经没有男女之情,既如此,怎么还有嫉妒之心?话虽如此,她每听到杏姑,提到杏姑,想到杏姑,血管中就有一股怒气,那是什么原因呢?    
  其实她知道为什么,只是没有去想,也不愿去想。因为那种感觉很爽,她可以任意螫文祥一下,见他那种无可奈何的德性,她就像中了奖的孩子,胸中热血奔放,恨不得手舞足蹈一番。她的理性很强,感性却一直被压抑着,难得有这种调剂。所以一有机会她就无法轻易放过,总要恣兴发挥一番。    
  然而发泄完了,心中又是一阵空虚,就像放了气的皮球,瘪瘪的浑身没劲。左非右点过她,那是本能,一种大自然赋与的生命本能。生命是独占的,要将上游各种泉源的流水,一概注入到低洼的小溪来。    
  就算顺着生命,小溪也会汇聚成为大河,大河也将溶入汪洋。既然进入汪洋,哪里还有小溪呢?    
  如果一定要把杏姑排除在“自己”之外,那就会永远停留在生命泉源的阶段。衣红当然明白,所谓修道就是要了解自然的道理,然后奔向自然,融入自然,而不仅仅是把自己局限在生命的源头,停滞不前!    
  因此,衣红的泪水是忏悔的洪流,她发现一连串的成功令她自大,自大令她骄狂,骄狂令她愚迷,愚迷则变成嫉妒!    
  法慧禅师曾传授“六祖无相忏悔”,一是愚迷,二是憍诳,三是嫉妒。忏者忏其前愆,悔者悔其后过。自己当年信誓旦旦,以为已经大彻大悟,如今居然禁不住一点考验,一个杏姑就几乎毁了她累世的功业!    
  三个女人哭得呼天抢地,声震四野,整个基地都为之动容。原本静无一人的湖畔,一时竟然聚集了许多闲杂人等。桃姑、李姑最先赶到,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不知发生了什么大事。    
  普拉格拉和四法王闻声也匆匆赶到湖边。    
  四法王眼尖,在杏姑之侧,那不是在巴西遇到的衣红与法蒂玛?他立时回头大喝:“快请大哥!对手混进来了!”    
  衣红道声不妙,忙拍拍法蒂玛,揩干了眼泪,起身一看,男男女女连文祥在内,竟有十多人伫立围观。    
  四法王抢到衣红面前,冷笑一声,问:“姑娘别来可好?”    
  衣红难为情地笑笑:“法王见谅,这位姑娘身世堪怜,就算菩萨也会软了心肠。”    
  四法王反将一军,说:“那姑娘就高抬贵手,放了她吧!”    
  杏姑是最好的护身符,哪能轻易放了,衣红说:“法王爱说笑!我们姐妹俩许久未见,有扰各位了,还请自便吧!”    
  四法王不理她,对杏姑说:“杏姑,快回姐姐身边去!”    
  杏姑正哭得惬意,喉头的呻吟按摩了她紧绷的神经,眼眶中汨汨的清流涤尽了淤积的沉垢,而浑身一股温暖的血脉,令她遁离了这浊恶的世界、无可奈何的人生。她生平没有这么畅快地宣泄过,四法王一出现,天堂顿隐,地狱接踵而至。    
  杏姑挣出法蒂玛的怀抱,跳将起来,脸色大变,惊问:“我是谁?这些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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