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蓉园 修订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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蓉园 修订版- 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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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光叹气。
“蒲蒲,我们男人的思维呢跟女人是很不一样的,绕不了这么多的弯弯。你想他可以直接跟他说,不用攀岩吹海风。啧。中文系,矫情。”
蒲泽将喝剩的青椰子抛过去,杨光顺手接住。


还要取笑她两句,却见她别过脸枕在手臂上,不羞不恼,半阖着眼帘微笑。
乌发垂坠,吸纳了一个月日光的肌肤虽不再白皙,却紧致光洁,闪烁着似有似无的红晕。

杨光霎时被这样前所未见的蒲泽晃了心神。
她向来是一棵墨绿无花的植株,只懂得逆着日光生长。一夜醒来抽了新芽,花苞初绽,远远就闻的浸人心肺的迷香。这样的悄然芬芳惊叹之余太令人无措。

她穿着夜市街上买来的刺绣连衣裙,镶缀着乳/色的珠子,泛滥贝壳一样的光泽。那样温润潮湿的光泽确凿地告知杨光,蒲泽爱上了一个男子,深刻,毋庸置疑。


“他怎么不来找你,居然不担心。”他实在想不明白。别说是从前的蒲泽,一般男人都恨不得用个匣子装起来收在屋子里,更何况当下,怎放心她独自出门,日晒风吹。

“是我没准备好怎么面对他。”
她微仰着头,嘟嘴去吹飘在空气里的一缕植物绒毛。

“不论怎样,他待我总是很好的。虽然……做过一些让我伤心的事。”
“以前是我太自私,总是忽略掉他的好,只纠结于他的复杂。可是,走得越远越想念。好奇怪,我心里,一点也不恼他。但是现在,我不知道……他,会不会原谅我。”

“毕竟,对于那样的人,背叛,是难以原谅的。”
……

“不会的。”
杨光浅浅地笑说,不会的。你看,你不是也轻轻松松就原谅他了吗。

轮回中,心若一动,便已千年,又更何况情至浓时,日日煎熬。很多时候以为自己在恨,其实不过是错觉。若爱到深处,怎么会纠缠这些无谓的错误。

就像此时,不论你心在何处,所系何方,远离D市阴霾的天空、罥笼了千年的烟和雾,争斗和厮杀,在坦荡热烈的阳光里,同你朝夕相对,畅快地呼吸咸涩干爽的海风,这样临近的眼望,我已觉得很幸福。

相爱的人往往不懂得光阴的稀缺,人生如此短暂,爱你尚且不够,哪里有这么多时间去计较。


蒲泽沉默了一会儿,抬脚轻轻蹭他小腿:“大厨瓜,我饿了。”
杨光挑挑眉,抱着椰子进屋。
他椅子边上那本书,她刚才正巧看到那一页——
“跟他说爱,跟他说一世情怀,跟他说明媚二月天春光,跟他流浪,跟他荡漾,跟他相恋三万场…”

世间有一男子,愿穷我所有,得他一人心,跟他相恋三万场。

……


杨光端着一碗蔬菜面出来,红的番茄青的海椒黄的甜笋白的乳酪。

“用你偷来的菜煮的,邻居居然没放狗咬你。”他担心汤碗太烫,底下垫了一只磁碟。“最近怎么吃的这么多!姑娘哟,保持身材!” 
蒲泽笑眯眯地接过来:“有来有往的呀,我拿了些你院子里的芒果木瓜杨桃,装在篮子里,偷偷放在他门外墙根下啦。你邻居家哪有狗呀,连人影都不见。”
她夹起一只番茄放进嘴里,心满意足地笑:“瓜瓜,你煮的面条一股美利坚的味道。” 

她小口小口地抿着汤。面条热热的雾气蒸腾起来,把杨光不辨表情的脸隐在视线前方。
杨光柔软地看着她,掏出震动的手机。
还是那个D市号码。 


 “喂~”他摊开身子惬意地咧嘴。 
电话那头一把清朗的男声。 
“杨少,让蒲泽接电话。” 


杨光陡然变色。 

“怎么了?瓜?” 
杨光皱着眉,将手机递过去。


 “在哪儿?”他问。 
“吃面条。”她答非所问。 

他默了一默:“你想怎样?” 
“过一个人的生活,重新开始。” 

“想要金盆洗手?”他低哑的笑:“你凭什么会认为我准许你这样?”
蒲泽愣。继而惨淡地微笑:“不需要谁的允许,这只是我的事。” 
他冷笑,寒意通过电波传到十万八千里之外。 

“我……对不起你了。”她的声音愈发低哑。 
“把我卖了说句对不起就没了?你知不知道我每天搏命维持都是在为了什么?!”他终于暴怒:“何蒲泽!你马上给我滚回来!” 


 …… 两个小时过后,直升机卷着海风从天而降。 机舱开启,两路持枪的保镖冲下来,团团围住木桌椅上的俩人。 潘澜穿着普通的家居服,支着拖鞋散着头发,从飞机上下来。

从来没见过还未收拾妥当就被扔上私人飞机的潘大小姐,杨光一瞬间了然。 
他将丝巾披在她肩上:“蒲蒲,澜澜以前总说你成不了大事,你看,她错的多离谱。勇敢一点,不要总是逃避。” 
潘澜拖着沉重的身子一步一个脚印走至跟前,抬手遮住眼睛上方的光线,眯着眼,有气无力:“神啊,D市天翻地覆了。你再不回去,估计上头要派军下来了。”

杨光弯腰倒了杯水递给她。
她仰头一饮而饮,将水杯重重放回桌面:“瓜,改天把你园子的水果弄几箱我尝尝。要有机的。”
……


 “蒲蒲!” 
已走出一段距离的蒲泽回头。

杨光从墙角拾起一样东西,拎着一件外套奔过来,将包裹放在她怀里。 
“差点忘了,清晨时候收到的,留着字条,是邻居给你的。”
蒲泽翻看,是个包裹,比手掌大一些。 “哪个邻居呀?” 
“就是你偷人家蔬菜的那个,姓黄。” 
蒲泽眼皮跳了一跳,颠倒过包裹抽开绳子。

里头是一沓干燥的或红或橙的枫叶,并一个小小的信封。
“情书!留着回去慢慢看吧,快走了快走了,我这儿可是被掐着秒算的。”潘澜不耐地催她,打个阿欠:“困死了,折磨病人的通通下地狱。” 

……*……

一下飞机就见唐皞焦急地等在远处,开了一辆California,竟然是黑色。 
 “哥带着人冲去赵家老宅了,拦不住他!” 
潘澜一把将她推上车:“你们先过去!” 

蒲泽刚从直升机嗡嗡的颠簸中逃离,头疼耳鸣,浑身黏软的一塌糊涂。脚刚触地没到两分钟,就被无情的抛上了唐皞的车。 

唐皞开起车来真是疯狂,全程几乎没刹过车,路两旁的竹林后退得比时光机隧道还要快。蒲泽死死揪着安全带,全身紧张地绷直,闭着眼不敢看。 
原本要一个多小时的路程,他半个小时就飞到了。 


吱——————一个急刹车。 
新跑车在地板上划出两条黑色的痕迹。

唐皞伸出头去看,窄窄的路面两边全停满了车,没法开进去。 
蒲泽惊魂未定,胃里迅速涌起一阵酸气,爬下车子扶着车身一阵干呕。 唐皞跳过来,象征性拍了拍她的背,拽起她就往里奔。 


围墙里阔敞的庭院,乌压压挤着许多的人,个个冷面寒光巍巍不动。
唐皞扯着蒲泽,艰难的拨开人群挤进去。


一左一右泊着两辆车,车头相对,几乎撞在一起。

左边是辆白色的One77,车边的男子英挺沉稳,高贵俊逸。他喘着气,脸上有淡淡的嘲弄。
“你果然是不择手段,究竟买通了我多少人,连蓉园青石碑文都知道。他轻拍满是泥灰的裤腿,冷笑两声:“蓉园里头这么多宝贝,你能有多大胃口?!”

另一个男子扬手甩开一件衬衫,撸起袖子,扶着与这One77车头相抵的reventon,同样气息不稳,戾气横生。
“赵樊。你要你的宝贝,我要我的宝贝。”


蒲泽一见那车,眼眶就酸热了,双腿不受控制地走去。 

 “你们……” 
她细弱的声音飘过人堆打着旋钻入那俩人的耳朵里。 

俩人正使出浑身解数打得不分胜负中场休息,听见这熟悉的声音俱是一惊!同时扭转过脸望过来。 
唐皞眼看不妙,赶忙伸手拉住她。

她被他用力一扯,摇晃了一下,站定了,回眸淡淡一笑,摆了摆头暗示他没有事。
唐皞焦躁中陡然对上她清湛平静的眼,脑子一晕就放开了手。 


蒲泽忍着头晕目眩胸口窒息,迈着打飘的腿脚一步一步朝那俩人走去。 


退下! 

不知是谁先吼了一声,全场突然一片唰唰唰拔枪声。
四周原本还是看客的众位保镖们齐齐掏出手枪指着对方,场面登时僵住。 
唐皞暗骂一句,余光一扫,想要上前抱她回来,可她已经飘飘走出好远了。

千钧一发之时,麦晟睿右手一撑,借力朝她扑了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赵樊掏出手机往麦晟睿的右脚脚踝上用力一砸,麦晟睿手术不久的右脚一抖,身子一晃一个趔趄。 
只是迟了那一秒钟,蒲泽已被赵樊单手摁在怀里旋身退开几步。

张依叁立刻冲上前挡住赵樊二人,枪口顶着着麦晟睿的脑壳。 


麦晟睿顿时青筋凸暴,通红的眼里全是血丝,双拳紧握,龇牙咧嘴,如同一头被惹毛的怒兽。 蒲泽被赵樊单手勒得喘不过气,说不出话,亦无力挣脱,张开嘴大口的喘。 


“哈哈哈哈——”
人群之外忽然远远传来洪亮的笑声。蒲泽脑海白光闪跃,脑子嗡嗡大作,昏了过去。

那中气十足的笑声穿过众人的躯体,震荡而至。众人闻声皆不由得一屏,扭头相望,让开一条道。 
只见一位花衬衫的中年女佣人扶着一位老人家缓缓走进来,那老人家瘦高挺峻,骨骼硬朗,胡子花白满面红光,手里撑着一根盘龙拐杖,木色发黑。 

“还是樊儿气定心沉,Matthew啊;你急躁了。”
众人听见这浑厚威严的话语,还没做的细想,就听得赵樊欢喜大叫——
 “爷爷!”


 …**…



蒲泽悠悠转醒,躺在一张大大的床上,被褥柔软,有清淡的香。 
 “醒了?”床另一侧传来暖暖的问候。

她回神,见阿初坐在床边和蔼地笑。那久远的笑容叫她一时以为时光回转。 

她撑着坐起来。 

这房间的色泽深蓝沉静,宽阔柔和。窗帘宽厚,遮蔽着一半的窗台。墙边的架子上,齐整有序的摆列着物件,其中一尊红蓝交错的汽车人擎天柱,肃严睥睨,熠熠生威。
她扭过脸,床头柜上,青花碎片拼接制成的相框,相框里的女子,穿着烟灰紫的小裙,望着某一处。

不用开口问,她已知这是谁的卧房。 

阿初给她披上外套,“家里的人都到医院去了。老爷子安排了大夫过来,一会就到。” 

她听闻,眼里蓄起迷雾。
“发生什么事情了?”她抓住阿初的手。人与人,这一切,她一时扯不上关系。 

 “唉,我也不清楚,听老爷子说两个小子赛车,车子撞得变形,人已经送去医院抢救了。”

 “谁?谁的车子撞了?谁!”她惊得跳起来。 
阿初扶她坐下:“是少爷”。 

脑袋一阵尖锐的眩晕。 


“喏,从你口袋里掉出来的。”
阿初将一个黄色的牛皮纸信封,放在她手心里。

她猛然记起几个小时前发生的一连串事情,哆嗦着撕开包裹里头的小信封。

装在信封里的,是一本小小的,古老的红色胶面学生手册。
暗色烫金的字微有斑驳。 
她翻开它。 

正中一张泛旧的一寸大头彩照,照片里的男孩紧抿着唇,稚气未脱,双眼却深邃冷冽。 
照片之下两行钢笔小字—— 

三年级一班,
赵晟睿。


…………………………………………………………………………………………………………
《枫》

二十九年前的冰雹,是水晶一样的剔透。砸在手心窝里,麻麻的疼,又有冰冰凉的适感沿着神经爬往指头尖去。 
麦嫣倚在窗沿听冰蛋子噼啪炸在地板上的开花声,山里的夜晚温度骤降,她垂头掖着栀子花纹的亚麻披肩,想了想,收紧一些,绾了个结。 
外出写生,不料遇上这么一场大雨。雨势威猛,冲着野山之间的荒草树丛狂乱无章的撒起野来,不过一会儿就坠了冰雹。幸亏脚程快,天黑前寻至山中一处人家避雨。 
雨又急又漫长,眼看今晚上是走不了了。


木屋的主人披蓑戴笠,腆着脸敲门进来,将端在手里的碗并煤油灯在木桌上放下,就着污浊湿漉的衣裤抹了抹手:“来,驱驱寒,这山里头的初夏还冷得很,小姑娘家的穿得那么单薄。”
一碗热汤,汤水青绿寡淡地荡漾,浮着零星几点黄黑的油渍,沉溺三两片菜叶子。 

麦嫣略一眼,淡淡笑:“叨扰了。” 
主人家眼角偷瞧这冰雕一样的姑娘,垂目掩门。她过了一会儿走过去,两个指头拎过油污未净的碗,轻悄挪至窗边,将汤水尽数泼在窗外矮树草丛里。

“no~!”窗外矮树丛下一声清朗的男音。
麦嫣吓得一滞,忙探出头去瞧。

墙根树丛下贴立着一个人。
那人正皱着眉向上瞧,头发尽湿,头顶发窝里躺着一片青菜叶。
隔着水幕的帘子和乱晃不止的枝桠也清清楚楚地看到,任凭雨水冲刷着的一张脸,如繁星朗月,凤目生辉。
麦嫣捏着汤碗,瞪着眼,傻在那里。

扑通。
一个冰雹子掉进碗里头,溅开几粒冰花,弹在她眼眉上。
“噢!”她惊呼一声,捂着眼睛缩回了脑袋。

……

屋里漏风,一床薄褥静静端坐在木长椅上,隐隐散着陌生的陈腐气息。
“山里比不了城里,艰苦。侧屋的屋顶被砸出了一个大洞,正漏着水呢。今晚你俩就……凑合凑合,嘿嘿。”主人家搓搓手,憨笑两声。
那人却搂过主人的肩膀,耳语几句。

主人点头应,有!有!遂带着他出去了。

麦嫣不作声,拎过画板和背包,辗转了几个角落,最后挑了一处,倚墙坐下。她不习惯与未曾深交的人太过亲近,心里暗想:别回来最好。

大约过了一个多时辰,那人还是回来了。
她眼睛睁开一条缝偷看他。
他好像已经从头冲洗了一遍,连身上的衣服也干了,不再是一股菜汤味。

他双手叉腰站在屋子中央环视这间窄窄的小屋,高大挺拔的身材,白色的衬衣吻合着他的每一寸肌肉,腿又直又长。
麦嫣阖着眼帘,心中赞叹,好一尊标准石膏像。

连绘画教室里的大卫,掷铁饼者,也不过如此。

屋里有陌生的香,纠缠着煤油灯微微刺鼻的味道,尽管是假寐,仍旧感觉得到那人的目光在她脸上来回扫了几趟。麦嫣绘画多年,什么裸/体模特没见过?在人体构造上她也算的上是个见过世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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