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小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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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小猪- 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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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哪里,窦大碗也不知道。他只当秀才被他退了好些书籍,一时想不开,要去书院、或是同窗那里住一上阵子。
待消了气,自然会回来。反正家里平日有这人跟没这人也无甚区别,便也没当作一回事。
直到这日报喜的上门,窦大碗才傻眼了。人呢,怎么还没回来,这会功夫谁知道上哪找沈茂德去。又诧异莫不是同名同姓弄错了人家,向那报喜的女子细细打听了。报喜的也是好脾气,一一核对过,确定无疑就是他家沈秀才。
窦大碗还在呆愣,沈秀才的娘从外间闯进来,指着窦大碗骂道:“你这个不守夫道的泼辣货,气跑了我家新举人。”说完又数落他平日如何不孝敬,言行举止如何粗鄙不堪。
窦大碗被骂的不能还口,委屈至极,一屁股坐到地上嚎啕大哭。怀里的小丫头受了惊吓,也哭闹起来。跟来贺喜的四邻又白看了场好戏,有碎嘴的大小男女便在边上指指戳戳,发些议论。那报喜的眼见讨不到赏钱,暗道:这一家子什么玩意啊,今个真是晦气。摇摇头,出门往下一家去了。
沈茂德的娘见报喜讨赏的走了,呵呵大笑。走到窦大碗两个小小子面前,摆起老夫人架子,喝斥道:“还愣着做什么,不快去把我家举人娘子找回来。仔细动作慢一慢,看老娘不打折你们的腿。”说话时,这赌鬼面容扭曲,言辞狠厉,直吓得两个小子瑟瑟发抖。他们两个也不敢去拉扯地上的窦大碗,抹着眼泪挤出人群,就去找沈举人了。
沈赌鬼见窦大碗兀自在地上哭,觉得那声音黯哑粗糙,哭得自个心烦,便道:“哭哭哭,就知道哭。你再这么哭下去,别人还以为老娘我要死了呢。当初我就知道你配不上我家茂德,等她回来,迟早叫她休了你,再娶个官家少爷去。”
说完,赌鬼进屋搜刮一通,裹了些钱财在身上,又出门赌去了。窦大碗叫赌鬼末了一句话点醒,自家拢不住举人的心,赶紧还得求助亲娘老子去。这窦大碗也不哭了,爬起来拍拍孩子,抖抖衣服上的灰。
对上院里院外看热闹的众人,竖起两条大粗眉毛,瞪着眼,扯开嗓门怒喝道:“看什么看,还不都给老子滚蛋。”说完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拿起扫帚便要来拍打人群。
众人全都一哄而散。窦大碗关了院门回屋收拾细软,见少了几样值钱的,又大骂几句烂赌鬼、王八蛋,这才抱着孩子回窦屠户家去了。剩下个沈茂德的老爹,抖抖索索起了床,到这会才走到院中。
手里还拿着平日闺女偷摸给他的几十文钱的私房。只是那报喜的都不晓得走到哪去了,谁还留在这里得他那几文赏钱。
沈茂德得中是谁也没想到的。原来那沈秀才虽近些年学业上有所懈怠,可这人生得聪慧,基础又扎实。自从给书店抄书后,每日有段时间可以不作他想,只是凝神定气读书写文。每日时间虽都不长久,可效率极高。她一目十行看了便过目不忘,终日里熟读深思、行思坐想,也是获益匪浅。
再加上平日在书院,听着鸿学大儒们的讲学点拨,沈茂德的学业一日千里。只是时近秋闱,学里不及再作新的考校,别人也就不知道这沈茂德已经是今非昔比。便是她此次下场赴考,别人先前也只当是个笑话。谁能料想到,这人真个便中了呢。
再说马大鱼等人上岸后,伪装身份路引。假称是他处大户人家派出来办年货的,途经本地县城顺道做采买。一行人找了个偏僻客栈住了,每日里有人守着房间。又有人进进出出,倒腾鸡鱼腊肉、点心瓜子,并一些衣裳鞋帽,倒真有几分大办年货的架势。
马大鱼不是第一次在这个县城出入办事,往常也有些耳目。哪知此番要用人,不止是膏药钱那厮,便是城里的泼皮们都少了两成。一打听才知道,县令大人奋发图强,年底整治治安,正四下里抓捕那些游手好闲的无赖呢。
又问了消息灵通的也只得知,原是泼皮们得罪了某位过路的大人,宋大人失了脸面,有心打击报复。再往下深究下去,消息又断了。这却是蔡御史小蔡大人临行交代的,她与熊鸣巡查各地沿途不事声张。
一路的官员知道便知道了,不知道便也就不知道。至于民众,更是无需鸣锣开道,出城相迎,列队相送,搅扰的百姓们不得安生。便是宋县令这座小县城,她们如今不能悄悄来,至少悄悄走了也好。
马大鱼找不到趁手的中间人,只好叫上几个丫头亲自去监牢。找到三钱后,伪称自家主人也是那日被田沙河救起的。闻听恩人身陷囹圄,无力打点其他。便派了她们几个,途经此地时带些酒菜来致谢。
死囚探监原比去看别个囚徒来得麻烦。便是席驴儿那回,也是三钱拐着弯,看在二秦和孙大头的面上,才叫花三叔进去。如今探的又不是别个,乃是淝水大盗田沙河。宋县令虽因着田沙河救人义举,叫众人对她优待些,可也没说可以由着众人随意来探望这人。
稍有头脑便可想见,田沙河是个贼。除了那几个因她活命的百姓,其余能和贼人交好的,便也都是贼。说不得还有那胆大妄为的贼人党羽伺机而动,要趁着探监劫大狱呢。
只是马大鱼实在会做人,她扮作个弯腰驼背垂垂老矣的老管事,领着半大丫头充作孙女。又叫两个贼扮成伙计,跟在身后拿着各色点心酒菜肉食。说话也改了腔调,一张嘴便是文绉绉的词句。叫人怎么看,怎么都像是个大户人家出来的。
见了大牢管事的,马大鱼不只照例给三钱塞了银子,也私下给其余诸人都送了银钱。又叫身后的伙计把拎来的吃食,也分了多半给这些人。众人个个都得好处,也愿意拿笑脸对她。末了,却也只叫马大鱼和一个小丫头进去。
马大鱼闻言并不恼,叫同来的另两个在监牢门外好生守着。自己带着小丫头跟着牢子,钻了一遍七拐八拐的走道和巷子。最后几人到了小巷顶头的那个四方小院,往其中一间屋走过去。
打开门锁,里面隔开有两间囚室。一间空着,一间里面有两人。一个坐在角落里低头沉思,一个大咧咧躺在干草上呼呼大睡。躺着那个可不就是田沙河。马大鱼看田沙河胸口起伏,呼吸悠长。多日悬着的心,这才放下来。心说这丫头真个是没心没肺的,这种时候这种地方还睡得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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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鱼腹传书(文)
牢子并不开锁,只一边抖落囚室木栅上的铁链,一边开口喝道:“兀那田沙河,有人来看你了。”田沙河还没睁开眼,鼻子先皱了皱,一阵酒肉香直钻鼻孔。
她扭头抬眼看了,见是老干娘马大鱼,带着个小丫头站在栅栏门外。
田沙河赶紧翻身下来,张口差点问出来干娘怎么涉险到此。要知道马大鱼可不是一般人,也是官府重金缉拿的要犯。就见马大鱼阻住她的话头,躬身施礼道:“田英雄,那日你救了我家主人,在下也在当场,不知你可还记得老婆子。”
田沙河听这话说的有故事,不敢接口,听马大鱼继续往下说。马大鱼又道:“你的事干系重大,我家主人不好为你打点。此番我出门置办年货,主人家便嘱咐我老婆子,说是打从县城过时,一定要来代她谢你。想不到那日一别,再见英雄竟是在这种地方了。”
说完,马大鱼的两行浊泪流了下来,她这会是真情流露。心肝宝贝般的一个小丫头,亲手养到人高马大,能自己出去讨生活了,却要平白折在这么个憋屈的地方,如何不叫老人家伤感。田沙河虽然硬气,见到老帮主落下泪来,自己也红了眼圈。
碍着有差役在旁,田沙河心里有话也不能明说。她从木栅里伸出两只大手扶住马大鱼道:“老人家,你这是作甚,岂不是要折杀我了。我自小无父无母,只有个老干娘,干娘平日便教导我为人要心存善念。大水来时,我也只是心念一动便那样去做了,与你们无关。况且救人之事与我不过是举手之劳,并不当什么。”
一旁的牢子听了直撇嘴,还说什么善心。你都做了杀人越货的大盗了,手底下不知道有多少人命官司。救得有数的这几个,哪里抵得上往日杀的人多。便是起了一点救人活命的灵光,那也全是菩萨点化的功劳,与你田沙河本身却没关系。
马大鱼听了田沙河这话,顿时心如刀绞。好生生的做贼便做贼,偏自己做了贼还总不能忘怀旧日时光。爱拿个圣人言论教给这些孩子们,自己说过便忘了。这孩子果真是个好的,她把那话记在心里。
如今却因着那话,要生生害了她的性命。马大鱼百感交集,口中只能连道:“好,好,好。”说话间愈发老泪纵横,糊了眼睛。
田沙河看老帮主哭得伤心,知道干娘是真个心疼她,舍不得她就死。只是事已至此也没奈何,开口安慰老干娘道:“其实也无甚大不了的,我一人性命换得许多人活,这个买卖做得。”
马大鱼心道,糊涂啊!他们是他们,你是你。他们的死活与我何干,你却是我心尖上的好闺女。你只得一个,此番若是死了,我老人家以后到哪再去找个田沙河。
一旁小丫头虽在马大鱼身边时日不长,与田沙河也无甚交情,但见老帮主如此伤心,也不禁动容。怕误了正事,便举了举手中的酒肉,道:“老管事,咱们是来给田英雄送吃食的。您看要不……”
马大鱼闻言也回过神来,站直了身子接过小丫头手里的篮子,道:“是极是极,险些误了正经事。”和田沙河两个在栅栏里外席地坐了,将吃食一样样从篮子里拿出来摆好。
那牢子早等得不耐烦,见二人哭完了,东西也送到了,便催着马大鱼和丫头赶紧出去。马大鱼不能久待,两人吃了一杯酒。她又看了眼田沙河,转身出了牢门。几人一出去,就听得外间锁链哗啦作响,想来是牢子在门上重新上了锁。
田沙河在这里虽不缺吃喝,可谁还管她口味爱好。能吃得饱且偶尔有些粗劣酒水,已比其他犯人好太多。她叹了口气,也不吆喝席驴儿,拿起筷子一通吃喝。一壶小酒没过瘾,便已经见底。她就弃了酒壶筷子,直接上手抓碟子里的鱼肉和馒头吃。
不一会在鱼腹中发现个小小的油纸包。仔细打开瞧了,上面有几个蝇头小字。田沙河跟着马大鱼也识了几个字,眯着眼睛看去,见上面写的是:“鹿鸣呦呦日,蛟龙归海时。”字迹是马大鱼的,田沙河小心折好贴身藏在怀里。
做完这些,她又琢磨起这十个字是个什么意思。“蛟龙归海”,自家做的是水路买卖,蛟龙想必是自己。“归海”也好理解,虎归山林,龙归大海。现下自己虽然困厄,不日得脱回到水里去,还是一个生龙活虎的好女子。
“鹿鸣呦呦”,大略讲得是起事的时日。鹿鸣宴在秋闱出榜后举办,专为宴请那些榜上有名的举子和一众考官属僚们吃喝。宴席上不光是叫那些人卖弄学问,也有个结识收买乡党的意思。
鹿鸣宴向来都是由州郡的太守们主持,虽没有县衙诸人什么事,但少不得大家伙要把眼光都放在宴席上。听说宋县令家中还有两个幼子待嫁,多半到时候也要去挑新举子们做儿媳。
至于田沙河和席驴儿能否活命到鹿鸣宴那天,却是无需担心。旧时刑徒虽有秋后问斩一说,也不是秋日一到,便要即刻斩杀人。把死刑执行定在秋日,一是应合天时。春夏万物葱茏生发,不宜杀戮。秋冬肃杀凋零,却是刑狱的好时节。
二来朝廷有“秋审”制度。每年霜降之后,刑部将一年里的所有要处死的案件,上呈女帝。经由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处核对审议后,若那情况属实可以问斩的,才下达批文给各地衙门就地执行。
三则自古农事到了秋后便少,众人闲来无事都愿意去看杀头。这行刑之事便也有了个教化之意在里头。
因着秋决先要得了上头的审定,审议花费的时日,再加上批文在路途上耽搁的时间,各地实际处决犯人的时间并不统一限定。有八九月斩头的,也有九月十月、十一月才开监牢,拉了犯人赴刑场的。
算算时日,鹿鸣宴的举办,离今天约摸还有三五日。田沙河抹抹嘴上的油,便也不再多想。只等那日到了,看老干娘如何救她。
监牢中的另一人席驴儿,却没田沙河这般心情淡定。自从那日花三叔进来看过她,便再也没有消息传来,席驴儿心知怕是要糟糕。想到大好年华,连樊二郎小手都没拉过便要赴死。虽心有不甘,却无可奈何。不由地日见颓废,饭菜吃的少,睡觉常失眠,连话也不爱说了。
她现在恨着许多人,首当其冲是秦小猪,祸事皆因此人而起。其次恨田沙河,这人怎地这般全无心肝,能吃能睡。席驴儿的饭菜多半都被姓田的吃了,晚间还要听她震山响的呼噜。
再次,席驴儿也怨恨膏药钱、马骝她们。出了祸事,这些人一个没事,只有她处境凄惨。却不知道那些人如今日子也不好过,郑捕头和刑捕头两个为了将功赎罪,下死力气没日没夜捉拿这些人。
邢捕头是副衙内,尚不觉得什么;郑捕头尤其有压力,愈发对一般泼皮也不手软。想来也是,若不是泼皮们斜插了一杠子,惹到那位过路的上官。她们几个平安拿了秦小猪和秦八角回去,哪还有后来这许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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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方夫人教女(文)
席驴儿这些时日只顾自家伤心郁闷,先头也没留心看来探监田沙河的两个。听得田沙河叫她去吃些残羹剩饭,才觉得今个的事有些蹊跷。
想来大户人家哪个建宅前不是请了风水堪舆,必定不会把自己屋子盖到洪泛区里。老爷夫人们便是一不留心被围困在某处宅院里,或是出门不看黄历道遇洪水淹人,又哪里轮得到姓田的那厮去救。
就算是田沙河侥幸救了个把贵人,依着她盗匪习气,也该当场打劫一通权作酬劳才是。怎会有这等富贵人家,还上赶着好心派人来探她监的。
席驴儿私下断定,这一老一小定是贼人假冒的。见着田沙河这么镇定浑不畏死,越发笃信乃是因其外间有党羽,必会在枭首前设法营救她之故。便打起田沙河的主意,待这大贼恨不得如同亲娘老子一般恭敬孝顺。指望着到时候劫囚的来了,也顺便把她席驴儿捞出去。
方夫人得了老刘婶的通报,便要告假回家,一路听了好话无数。她虽是料定自家女儿此科必中,面上也还能维持几分师道尊严,心里却早已是乐开了花。胡乱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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