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小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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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小猪-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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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心。
此次众人住在这里,书生们人多,两个守院子的仆妇劳累倒是不怕的。只是这些穷书生却都小气,着实可恶。仆妇们尝惯了油水,讨惯了银钱,对上这群爱穷讲究又没银子的酸丁,真个是厌恶鄙夷,加不屑。可这些人是来应科举的,指不定其中将来会出一两个官员大人。
仆妇们面子上倒也不敢如何怠慢了,只在小处做些手脚泄愤。比如那饭菜便是万般难吃,不是缺油就是少盐。书生们这里还能见到些许鱼肉,那些同来的仆役,就是青菜萝卜开马拉松式大会了。
众书生们刚从贡院号舍死里得活回来,回来也只匆忙吃了些点心,如今正是腹中饥火旺盛。人越是饿的时候,五感越是灵敏,想象力也大幅度提高。特别是睡足了精神,更有脑子想那些好吃的。想来想去,无论如何,反正是再不能拿那仆妇的手艺,犒劳自家五脏庙了。
诸人中有好事的,便道:“前些时日去拜吕祖,路过一家酒楼,酒楼不大,外间看起来极是雅致。现在是午后,想来那里食客也少。我等去了,便立时能有桌子座位坐下。运气好的话,说不能得个临街的房间,一边吃饭,一边看街景。”
其余人都说好,连方秀才也不例外。既然统一了意见,这些人也不带仆妇书童,像一群披了书生皮却饿的眼睛发绿的狼,匆忙出门,往那酒楼觅食去了。
那人却料错了,虽已经到了午后,这酒楼里的生意还是红火的很。预计中的二楼包厢是没有了,只她们来得巧了,刚走了一拨生意。书生们一看,若不赶紧坐下,一会人又来了,连这些个桌子也要没,也就将就了。在一楼捡了几张窗边上的桌子,叫小二姐收拾了,又重新摆放好。众人分了长幼纷纷落座。小二姐直去上茶水不提。
说道刚走的那拨人,也都是些来省城应考的书生。这乡试成绩要到丹桂飘香的九月才出来,许多人是等不了那么久的。出了贡院,略作休息,便要返转回乡。酒楼饭馆里生员、监生多起来,除了搞文会联谊的,也多了许多吃离别宴的。
书生们叫了酒菜,席间免不了要做几句酸诗。水平不同,有的诗做出来,人人称好;有的就要相形见拙。但众人心里畅快,也不往细里深究,只图个热闹氛围。人人都要吟上几句,胡乱发表些高见。如此一来,这一楼大堂,又没个包厢隔板,这桌听得到那桌,那桌也听得见这桌。
乱哄哄的每桌上都有人念诗赋词,人人只听到近前人说话,想叫别个听见自己,就得抬高声量,场面很是嘈杂。站在这酒楼当中,便如同置身于一澡堂鸭子里。幸亏这酒楼菜色好,这才堵住一些人的嘴。方秀才混了八成饱,也想吟诗一二,露些才气出来。
只是她天生嗓门不大,又不愿像别个扯着喉咙说话。念叨几句,没人搭理,只得放弃这个想法,专心吃菜,听别个吹法螺。听到好的,她也说上一句:“妙,实在是妙。”听到那不中听,她就摇头,连议论都懒得发一句。
正有个家里开布店的少东家做了首打油诗,因这位少东家大度,这次吃喝也是她请客。众人都愿意捧她的场,纷纷鼓噪叫好。方秀才瞧不上这些,大晃脑袋以示异议,就听到身后有人极为不屑地“哼”了一声。
这一声不同夹杂在大片叫好声中,若不是方秀才离得近,便也听不到了。方秀才不禁有些好奇,这位和她志同道合的是哪位姐姐。便转头去看人,却见一个姿容柔美的女子,坐在角落小桌里独斟。
这酒楼不愧是省城的酒楼,一楼的大堂里,光桌子就有好几种。有些小巧的方桌放在边角,有那单身前来,又不喜热闹的客人,独个坐了最好。有极大的圆桌,放在堂中灯烛正下,那成群结伴的客人,若是寻不到包厢,在此处也能坐了。一群人一起,便是从白天吃到晚上也是无碍,点上头顶的火烛,照样可以宴席。再有中间大小的方桌若干,在堂里随处放了,既可以坐两三个散客,也可以几张合在一起,坐上一伙七八、十来个客人。
方秀才并几个同窗,今日是和同乡们一起来的,人多便把三张桌子并在一处坐了。论年岁排座位,方秀才坐到了边角。她身后不远靠墙处,勉强还放了一张小桌。这桌子小到什么程度,两个人坐了都嫌勉强。
那位女子独个面壁坐了,倒有种遗世独立的味道。方秀才不由多看两眼,看到那张好看的脸,竟然想到秦小猪。秀才心里恶寒了一下,赶紧掉转身子,再不看那人。
一群大小女子,闹哄哄吃完了这顿饭,又吟了许多诗词,个个觉得自己才高八斗,志得意满。一番拜别后,出了酒楼各有去处。那些不着急回乡的人,不用回去收拾包裹,便四下散开行事。有些去瓦舍勾栏看演艺;有些要去东市西市长见识,顺便捎带些手礼;也有几人相携,要去有名的景胜凭栏秋思,趁着文思酒意,再觅几句佳句的。
方秀才也自有打算。她早就听说省城有条街上开着许多书店,隔壁还有好些卖笔墨纸砚文房四宝的店铺。那块地方离省城书院也不远,早晚过去,还有沿街的书市可以逛一逛。方秀才来了后,一直不得闲,还没去那里耍玩过。
有两三个也要去买书籍纸笔的,闻言就说要和方秀才一道。她们已经去过一次,识得道路,便领了方秀才前往。
几人穿街过巷,不一时到了地方。方秀才看着满街书香,觉得适才在酒楼里沾染的酒肉俗气一扫而空,全身上下三万六千个毛孔,无一处不妥帖。几人便一间间铺子站过去,掂量着荷包,买些书本杂物。
到了一家门脸不太出众的小铺子,进门迎面就看到一张花梨画案,上头摆放了大大小小许多书。再往里走,四壁书更多。间或挂着一两副花鸟小品,堪称点睛之笔,于闹市喧嚣中取书斋寂静,于书画无声中得花香鸟鸣。方秀才到了此间,也是心旷神怡。
这家店里不光书多,版本全,且装帧精致。叫人见了便爱不释手。方秀才仔细看了,其中既有时下常见的线装书、包背书、画卷画轴,还有蝴蝶页、推蓬式、经折式的册页古籍,甚至还有一本颇有唐人遗风的龙鳞装书画辑要。方秀才也难得生了好奇心思,伸手把那书画辑要打开看了,真个如龙鳞一般层层叠叠,错落有致。
除此之外,店中还有一样稀奇的,便是几本梵夹装的佛经。和其他书卷不同,这梵夹装形制源自天竺,专为诵经而做。具体便是把许多狭长的散页按行文码放整齐,上下用木板夹住,在中间打空捆扎而成。
方秀才只读圣人经典,也看不出那些个佛经是古物,还是后世仿的。只觉得随便哪本书,看到都觉着亲切。翻开来看,那手写的字迹端庄,印制的雕版细致清晰。不管是数量,还是质量,都完胜自家的藏书。
其他人叫了方秀才几次,她还是挪不动步子。等得有些不耐,便和她说了一声,去隔壁买纸笔去了。方秀才彼时正托着本,淡青色绢布装裱的开版书看得入神,也不晓得听见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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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沈秀才被家暴(文)
这间书店的店主,也是一位爱书之人。不像那些开了书店却不爱书的,一味只知拿着圣人教化谋财取利,着实面目可憎。
店中的这位老板娘,白净圆脸,神态和煦悠闲,身材也微微有些发福。端坐在书店一角的茶几旁,一手举书,一手拿把南瓜蜻蜓紫砂壶,自管自品茗看文章。
客人进来她不上去搭理,有人要买书,她才勉强放下这两样,起身去收银子。若有那在店里看便宜书的,只要安静不吵闹,她也不管。客人来了又走,方秀才就这样拿本书站着,和店主两下相安。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少年女子步履轻快踱了进来。
方秀才读书入了迷,并没有觉察有人进店。一阵异香扑进鼻子,方秀才觉得好闻,多嗅了几下,抬头去看那香味来源。才见到新进来一个人,仔细看了,却又是酒楼里见过的那个女子。那女子生得脂粉气也就罢了,身上这么香,定是才去逛了胭脂铺子。
这爱脂粉的女子和会做针线的秦小猪,越发像是一路人。方秀才实在没法把秦小猪那样的,和这小书店联系在一起。就皱着眉头,转身把后背朝向那人。
那人不知道方秀才的心思,她走过秀才身边,到了一排山水游记架子前停下。也找出一本书,在那里安静翻看。方秀才便也慢慢忘了这人存在。
又过一会,突听到门外有人大声喧哗吵嚷。这吵嚷声越来越大,竟是一路往这间书铺来了。紧接着,一个细长身子、青白脸的女子跌进店来。那人脚步不稳,落地就跌了个跟头,险些撞着画案,竟是被人下力推进来的。
屋里三人被打扰,只得从文字上移了目光,抬头去看究竟发生了何事。
女子身后,跟着就进来一个五短身材,形容粗壮的男子。怀中抱着个未满周岁的婴孩,其后还有两个小小子,另有一起子看热闹的闲人。一时间店里男子叫嚷,婴孩哭闹,先前女子低低讨饶,闲人们相互议论。把这超凡脱俗,人间仙境一般的小书铺子,生生弄成了菜市口。
店主也再坐不住,起身迎向那伙人。
那先前跌进来的人,店主也认得。是这里的常客,本地书院里的生员,姓沈名茂德,字致远。幼有慧名,七岁能诗,却生在破落人家。父亲是个病秧子,母亲嗜赌。
沈茂德还幼小时,因着才名,便被周围有男孩的人家惦记。却不想被她母亲拿去八字,与那市井屠户换了偌大好处,定下门娃娃亲。
幼时不晓事也就罢了,长大成人后,沈茂德如何愿意这门亲事。她以学业为名,拖拖拉拉不肯完婚。屠户一家眼见得,沈茂德进了郡学做生员,又哪肯放着到手的秀才媳妇溜走。一面拿着赌债欠条,打点两个老的。一面拿着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压迫沈秀才。
大义亲情在前,沈茂德只得就范。最终拖拉到前年,与与屠户之子窦大碗结亲完婚。
成亲之后,二人志趣不同,说话常是鸡同鸭讲,倒叫邻里看了许多笑话。沈秀才不事生产,只每月从学里领些米粮,也尽数叫窦大碗折腾回家换做银钱,充作自家私房。
沈秀才日子苦闷,心情郁结。她原就喜欢到这家书店来看书,成亲之后,来得更勤。只是以前多看经史子集,如今却爱看话本杂记,神仙方志了。闲书杂书看的多了,无心向学,功课上也拖沓起来。月考、季考、岁考,先后失利。从一等廪生降到了二等,又从二等廪生降到了增生。
尤其是岁考,不比前二者是学里的师长出题考试。乃是学政大人亲自出题。按照成绩高低,定优劣明赏罚。这可是来真的,不是玩笑。共分六等,一二等递补廪生、增生,都有赏。三等如常,不赏不罚。四等就要吃些苦头,被挞责。五等生员递降一等。到了六等,就直接开除了。
沈秀才等级降下来,没了廪粮,又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开除。
窦大碗见沈秀才前程黯淡,也渐渐对她失了尊敬,呼喝打骂如同家常便饭一般。生了女儿后,越发在沈家作威作福。将沈秀才家三个,也当作他自家里带来的仆役一般呼来喝去。
沈秀才的娘只要得了银子,就万事不管,做什么都使得。沈秀才的爹身子骨不好,为着老爹,沈秀才只能服软,对窦大碗百依百顺。
只有一样,沈秀才爱读书,以往还能把多余的廪米拿去换钱买书,如今这项进项没了。她常来这家书店,与店主熟悉。便放下脸面,开口求店主,用抄书抵价,卖些书籍与她。
店主也喜欢这位客人,知道她如今困厄,也愿意帮她,便一口答应了。从此,沈秀才得闲便来这里抄书,她多年寒窗饱读诗书,毛笔字写的工整漂亮,文章经她梳理,更加字字珠玑,妙不可言。虽然手抄书比印制的书籍要贵上几分,可真正内行人,还是愿意买沈秀才抄写的书籍。
此事与沈秀才而言,也只是说出来不好听,其实有大大的实惠。首先是可以免费看书,其次是抄录几遍,加深记忆。杂书什么自不待言,金石文章也抄了不少。沈秀才自觉,慢慢可以静下心思读书了。比之先前,她虽知自己情绪浮躁,却无可奈何,情况好上许多。
一来二去,沈茂德读了不少书,也赚了几本新书钱。这钱到她手里捂不热,转眼又还给店主换成了书。沈秀才不敢把这些书往家里搬,统统存在书院里。便是带了回家,也要妥当藏了,不敢叫那人看见生事。
昨日秋闱归来,家中只得老爹一个。她那赌鬼老娘又是一夜未归,不知道在哪处混场子。至于窦大碗,早带着女儿和伺候他的那两个小小子,去屠户家住去了。
沈秀才眼前清净,有心犒劳自己,便翻出本新买的精装话本看。她看书看得高兴,撑不住疲乏,最后怀抱着宝贝书沉沉睡去。也是一觉睡到今日响午,那窦大碗却突然返回,一眼就看到了沈秀才怀里的那本光鲜的书。
沈秀才就此倒了大霉。方秀才等人席间吃酒的时候,沈秀才正被窦大碗揪住耳朵,跪在地上,交代那本书的由来。见她咬死不说话,窦大碗叫一个小小子去书院里,翻捡沈秀才的包裹用品;另一个在自家翻箱倒柜。沈秀才拦阻不得,这一查找,就找了个正着。
秀才娘子的宝贝书们,尽数被窦大碗收缴。这窦大碗跟着沈茂德过日子,也知道书本有多金贵。一下看见那么多精致漂亮的书籍,他便似看到白晃晃的银子放在眼面前。
又把沈秀才的老爹拉出屋来,一同在旁边站着,逼问沈秀才这些书是哪里来的。是偷是抢要交代清楚,若是真金白银买来的,那买书的银子又是哪里找来的。
沈秀才见不得老爹跟着受连累,一时意气,说了实情。窦大碗一听,这还了得。这么大笔的银子,他竟然都没经手过。便全换了这堆吃不得用不得的东西,真是浪费之极。于是大骂沈秀才败家,穷儒酸丁平日不赚钱养家,指望他的嫁妆过活。得了银子,却私下昧了,竟买这些无用的死物碍眼。
说到后来,越说越气。一不做二不休,便拿了沈秀才,抱着丫头,把人亲自押到店里来,要讨那些银子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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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书店店主夏典(文)
方秀才总算弄清楚事件的来龙去脉,私下里叹了一句:“果然世间唯男子与小人难养也。”
书店的店主姓夏,单名一个典字。不知哪里人氏,家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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