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帝的咒语》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黄帝的咒语- 第4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年龄呢?”
“你看见这几道骨缝了吗?”蕾蓉指着头骨上的几行痕迹,那些痕迹大多呈锯齿形,很像是一个笨拙不堪的裁缝,用粗糙的棉线把骨头缝在了一起,“人类的头骨由22块骨头构成,其中8块组成了头盖骨:额骨、一对顶骨、两耳处各一块颞骨、蝶骨、筛骨和枕骨。骨缝就是这些骨头的结合部分,人刚出生的时候,这些骨缝是由软骨组成,随着年龄的增长,软骨会逐渐变硬,我们也称之为‘愈合’,骨缝也会变得越来越平滑,到老年的时候甚至完全消失……这个头骨的骨缝清晰可见,颅骨顶部的冠状缝、矢状缝、后枕部的人字缝和两颞部的蝶颞缝都还没有愈合完全,说明死者还很年轻,大约在25岁上下。”
刘思缈轻轻叹了口气,“除了这些——”
“除了这些,我们什么都不知道。”蕾蓉说。
“奇怪……”刘思缈又嘀咕了一遍。
“有啥可奇怪的?”唐小糖忍不住说,“天底下,哪个凶手愿意暴露自己啊,当然不能给咱们留一点线索啦。”
刘思缈冷冷地看了她一眼,目光中充满了蔑视,唐小糖的脸“腾”的一下涨得通红。
蕾蓉给唐小糖解释道:“你说的没错,大部分凶手作案后,都要消灭证据,对警方避之唯恐不及。所以,一个把作案的物证寄给警方的凶手,从犯罪心理学的角度讲,是一种变态表现,他的犯罪动机除了谋杀受害人以外,更重要的是在犯罪行为中寻找快感,通过在现场留下‘提示’或遗留重要物证,把负罪感转移到警方——‘我给你们提示了,你们却抓不到我,所以责任全在你们身上’。而这个凶手给我们寄来头骨,却在包装盒上和头骨上没有给我们留下一点点线索,等于寄来一个没有谜面的‘谜’,那么这个凶手的意图又何在呢?”
唐小糖等人恍然大悟,原来刘思缈说的“奇怪”是这个意思,然而她还是不服气:“也有可能是哪个坏蛋和蕾蓉姐你过不去,故意从墓地里挖出一个死尸来割下头颅,清洗干净了寄给你吧?”
“你做法医多久了?”刘思缈在一旁突然问。
唐小糖愣了一下,她不想回答,但看蕾蓉的目光毫无回护之意,只好低声说:“快一年了……”
“我说呢!”刘思缈毫不掩饰她的轻蔑,“一具埋在墓地里的尸体,白骨化的过程中势必会受到昆虫的噬咬,怎么可能这样‘干净’——除了人为制造的创伤痕迹,一点大自然的伤痕都没有留下?”
蕾蓉伸出舌头,在那头骨上轻轻地舔了一下道:“还很沾舌头,这说明头骨的钙成分含量还很高,多孔特性没有改变——应该是一位刚刚死去的人的遗骨。”
粉红色的舌头,在灰色的头盖骨上留下了一道淡淡的水痕,仿佛口红一般,还有点淡淡的颜色。
高大伦和王文勇不禁目瞪口呆,唐小糖更是一把摁住自己的喉咙,差点吐出来。
刘思缈却神色如常,“舌测试”在国内很少见到,而在欧美发达国家,是法医们鉴别骨头年代的基本方法之一。
这时,验尸室的大门被推开了,去找快递员的那个刑警在门口朝刘思缈点了点头。刘思缈对蕾蓉说:“找到那个快递员了,我去审一审,马上回来。”
片刻,她就折了回来,一脸愠色:“这家快递公司也真是的,能不能招点脑子清楚的人!问他什么都不知道,就说上午有个人打电话让他取一个包裹递到这里来,是个大胡子,其他的再也说不出来了。那个大胡子在快递单据上留下的手机号根本就是个空号。”
“大胡子很可能是化妆。”蕾蓉想了想道,“快递员是在哪里取的货?”
“大胡子和快递员约在西丰路新华书店门口见的面,包装盒是在快递员来之前就装好的,快递员来了,贴上单子就送这里来了。”刘思缈说,“我把包装盒拿回处里提取一下指纹,再拆掉看看夹层,我不信那个大胡子给你递个头骨只是为愚人节预热。”
“你也查一查近一年本市失踪人口的记录——”蕾蓉说完又摇摇头,“不,半年就可以了,我想,凶犯不会让我去找一个埋得太深太久的人。”
刘思缈点点头,让两个下属把包装盒拿走先下楼,转身对蕾蓉苦笑了一下:“本市常住人口2000万,半年内失踪的、女性、25岁上下,即便是拿这几个条件去套,估计也得有百十号人,这下又有的忙喽……姐姐,你送送我吧!”
蕾蓉一愣,刘思缈是有了名的“独”,这姑娘生下来就跟神女峰似的傲然兀立,事业上最讨厌与人搭档,生活上很小就完全独立,有了好事懒得与人分享,身处逆境也从来不要人陪……今天怎么主动提出让自己送呢?
阴暗的楼道里十分安静,有人刚刚擦过地板,空中弥漫着潮湿的气息,每一步都像梅雨季节走在望不到头的林阴小路上,令人忧郁而惆怅。
墙上挂着一幅幅画像,每一幅的下面都写着名字和简介,刘思缈一边走一边看:毒理学的奠基者马修·奥菲拉,血型分析的缔造者卡尔·兰德斯泰纳,世界第一个法医科学实验室的创建者埃德蒙·洛卡德、法医人类学的开创者克莱德·斯诺、“尸体农场”的创办人比尔·巴斯教授、DNA鉴定的发明者阿莱克·杰弗里……啊,还有自己的老师,当代最杰出的刑事鉴识专家之一李昌钰博士。望着这些面貌庄严、目光深邃,眉宇之间充沛着正义感的法医学大师们,一种崇敬的感情在胸中油然而生,
“有时候疲倦了,就到楼道里走一走,看看他们,就会觉得自己很渺小,需要努力的地方还很多。”蕾蓉望着画像,嘴角浮起一丝微笑。
刘思缈咬了咬嘴唇,突然说:“姐姐,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谁要是平白无故接到一份快递,里面装着个头骨,恐怕都会有不祥的感觉吧。”蕾蓉说。
“不是……”刘思缈看着蕾蓉,“我说的不祥预感,不是指那个头骨,而是今天早报二版的那条新闻。”
那件事情。
你可以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你可以把自己关在验尸房里埋头工作,但是外面的阴霾照样铺天盖地。
那件事情,蕾蓉只能用“莫名其妙”来形容。
上周五的早晨,在市第一医院附近发生了一起交通事故,一个叫穆红勇的出租车司机开车撞到一棵树上,交警赶来时,发现那司机已经死了。尸检结果表明,司机有严重的冠状动脉粥样硬化,死因系突发心肌梗死。
不巧,最近这个司机所属的出租车公司正在闹纠纷,而该司机恰好是要求降低“份子钱”的代表,还是态度最坚决、语气最激烈的一个,在这个节骨眼上猝死,一条该司机“是被出租车公司毒死的,法医收了黑钱,所以才给出虚假鉴定结论”的谣言不胫而走,引来一大群记者在媒体上指手画脚,万般无奈之下,有关方面只得安排本市唯一一家独立性质的法医鉴定机构——“蕾蓉法医研究中心”给死者做二次尸检。
蕾蓉亲自上阵。
解剖刀触及“花冠”的一瞬,发出轻微的“咔咔”声,一些碎屑被剥落而下,覆盖在血管壁上的物质宛如石膏,冠状动脉已经变成像骨头一样的管腔……
随即召开了记者招待会。
不大的会议室里挤了几十位记者,蕾蓉介绍了尸检的基本情况之后,就到了记者提问时间。
“蕾主任,刚才您说得比较专业,下面能不能用比较通俗的语言再讲述一下穆红勇的死因?”一位记者问。
蕾蓉点了点头:“刚才我说过,穆红勇的冠状动脉硬化十分严重,导致动脉管腔变硬、变窄,无法容纳大量血流通过。你可以想象成一根使用多年的自来水管,内壁上生满了铁锈,所以本来就水流不畅,一旦猛烈摇晃水管,有可能就把铁锈摇下,导致水管彻底堵塞。据我们了解,穆红勇在出事前已经连续工作八个小时,过度劳累、心脏负荷极大,引起了他那已经非常狭窄的血管发生痉挛、收缩,将冠状动脉壁上的血栓块撕裂。撕裂的血栓块随即导致血块凝集,完全堵塞血管,使原本已经血流不足的心脏的情形更加恶化。‘缺血’的结果使穆红勇的心肌坏死一大块,最终导致他的心脏电气生理传导系统崩溃,从而夺去了他的生命——从穆红勇的体内,没有检测到任何毒物反应,因此他死于心梗发作,而不是传言中的中毒死亡。”
又一位记者举手提问:“穆红勇的冠状动脉硬化到底严重到什么程度?”
蕾蓉打开一张幻灯片,用红外激光笔指点着说:“这是征得家属同意后,给大家展示的穆红勇的血管管腔截面图,大家看见这些黄白色块状物了吗?这就是‘斑块’,它们紧密地黏在血管内壁上,并向管腔内突出,这些斑块由细胞与结缔组织构成,中央是一些组织碎屑和脂肪——主要是脂肪,所以这些斑块被称为‘粥样硬化快’。当粥样硬化块形成时,它像磁铁一样,会与邻近斑块融合,同时也自血液中吸取钙质沉积于上,结果越来越大,使血管壁变得又脆、又硬、又窄——从这张图片上我们可以看出,穆红勇的动脉硬化程度已经相当严重了。”
又有记者举手:“那么,您认为穆红勇的死亡与最近和出租车公司闹纠纷有什么关系吗?据说他在死前刚刚和公司发生过言语上的激烈冲突。”
“据我们调查了解到的情况,你说的言语冲突发生在穆红勇猝死两天以前。”蕾蓉看了一眼那个面庞臃肿而眼睛奇小的记者,继续说:“两天前的冲突,从医学上讲不大可能诱发两天后的心梗,当然,我们也不排除穆红勇最近一段时间工作劳累,情绪不佳,对心脏健康会有一定的负面作用。”
这时本来轮到其他记者提问了,但小眼睛的记者却继续问道:“如果出租车公司能够给员工每年按时体检,能不能避免这次悲剧的发生?”
蕾蓉摇了摇头:“目前常规体检项目中,对心脏主要靠心电图来检测,而心电图一般只能检测出心律失常等显性的、处在发病期的心脏疾病,而对于隐性、慢性的心脏疾病的检出率很低,容易发生漏诊。从这个意义上讲,预防心脏病,关键还是要注意健康的生活方式。”
“谢谢蕾主任。”小眼睛的记者眯起眼睛笑了:“我明白了,穆红勇的猝死从某种意义上说是自己的问题,对吗?”
“健康的生活方式,对出租车司机这一群体而言,尤其必要。”蕾蓉说:“他们每天坐在狭小的驾驶位上,几个小时保持同一个姿势,在行驶过程中时刻都要绷紧神经,饮食不规律,作息时间也不固定,几乎没有锻炼时间,很多人又有吸烟的恶习,因此,如果不及早调整生活方式,就会成为心肌梗死的高发对象……”
散会之后,蕾蓉匆匆赶回研究所,有太多的工作需要她去做,在验尸室里熬了一个通宵,给几具死因不明的尸体做过尸检之后,她到一楼的休息室里想打个盹儿,眼皮闭上没五分钟,门就被推开了,唐小糖把她从床上拽了起来,将一份报纸铺在她面前,气急败坏地说:“主任你看看,这上面写的什么乌七八糟的东西啊!”
蕾蓉看了一眼,不由得愣住了。
报纸上斗大的标题——《著名法医扬言:穆红勇之死纯属“自找”!》。
下面洋洋千字的文章,从导语到结尾,充斥着对昨天记者招待会断章取义的报道,提出了对穆红勇之死的多个质疑,尽管那些质疑,蕾蓉昨天在会上全部给予了正面回答,可报道中只字未提,仿佛蕾蓉被问得哑口无言,匆匆结束了记者招待会就落荒而逃了似的。
居然还配了一张蕾蓉的照片:那是昨天记者招待会结束之后,一位熟悉的记者和她打招呼,她的脸上露出礼节性的微笑。
这些“元素”凑在一起,就构成了这样的一个“事实”:蕾蓉不仅对穆红勇的死因没有给出合理的解释,而且幸灾乐祸,对他毫无同情,恶毒地认为他是自作自受——在文章后面配发的短评中就有这样的诛心之语:“古有草菅人命,今有草菅亡灵,在穆红勇不明不白的死亡面前,某些‘科学家’没有站在正义的一方,而是甘心为利益集团驱使……我们不禁要问,当良知和道德彻底沦丧的时候,一个法医有什么资格再来裁断别人的死因?!”
记者署名叫“左手”。
唐小糖在旁边激动地说:“主任,昨天招待会我跟你一起去的,你根本就没有说过上面的话,他们撒谎!”
蕾蓉淡淡一笑:“为了谎言生气,不值得。”然后,她拉着唐小糖到洗手间洗了把脸,就回验尸室继续工作了,直到下午接到那个剔得分外干净的头骨……
“姐姐,你也许还不知道,今天的报纸、电视、广播、互联网……几乎所有的媒体都在热炒这个事情,一片要求处理你、惩治你的‘舆论’,有些语言比早晨那篇报道还要恶毒一万倍。”刘思缈焦虑地说,“你怎么就一点都不着急呢?”
“着急有用么?”蕾蓉说。
“啊?”刘思缈看着她,没听清楚似的。
“要是没用,就不必着急。”蕾蓉沉静地把话题转移开:“你赶紧回处里吧,关于那个头骨,我才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呢,咱们得早一点找出寄件人给我们留下的谜面,否则,我敢打赌,今天接到的这颗头骨,只是一连串血腥的开始。”
刘思缈叹了口气,和蕾蓉并肩向楼下走去,边走边说:“我始终猜不透你到底在想什么,我只是替你担心……当初创建‘蕾蓉法医研究中心’的时候,国内法医届颇有不同声音。现在表面上偃旗息鼓了,但你可不能掉以轻心啊!”
蕾蓉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下到一层,推开嵌着玻璃的米黄色楼门,便见外面的天空有如一个胸腔积水的患者,阴沉得让人喘不上气来。
“我先回市局了。”刘思缈说完,向前走了几步,突然想起了什么,又回过头说:“姐姐,你肯定穆红勇是死于心梗,而不是其他原因吗?”
蕾蓉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我肯定。”
“我总感觉,这是个阴谋,这里面有个圈套……”刘思缈柳眉紧皱。
“你也别想太多了。”蕾蓉劝她道。
“不是我想得多,而是有些情况你并不掌握。”
“什么情况?”
刘思缈盯着她说:“有目击者说,穆红勇的车撞到树上的时候,车的后排本来坐着一个乘客的,但是当交警赶到事故现场的时候,车里面除了穆红勇的尸体,后排座位上却空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