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的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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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性的证明-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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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传到老人这里是第三代,现在的老板当然就是第四代了。在四代人的岁月里,曾有各式各样的人来过。

  “胜海舟、幸田雄伴都来过这里。我们店的登记上都有。西条八十先生也应该来过,但我没见到。可能是我们家第二代人时的事儿,那首诗是我偶然在西条先生的诗集里发现的。并请人印在了彩色包装纸上。”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是战前吧。具体是什么时候,已经记不清了。那本诗集也不知道丢哪儿了,找不着了。”

  “那些彩色包装纸现在还用吗?”

  “不,现在已经没有了。大概一直用到昭和三十年(1955年)左右吧。”

  约翰尼·霍华德是战后不久出生的,不管他懂不懂那些诗句的意义,反正他有可能见过那种彩色包装纸。

  “不过刚才已经打听过老板和老板娘了.您记不记得有黑人来过这里?或者说您知不知道和这名男子有关的什么事?”

  栋居直截了当地问。

  “外国人倒是来不少,但没见什么黑人来过。”

  老人从栋居手里接过照片,隔着老花镜一边看一边摇头。

  “我说老人婆啊,你也没印象吧。”

  老人盯着用片看了一阵后,就把它递给了呆坐在旁边的老伴。老太太看也没看,干瘪的嘴蠕动着,自古自语似地念叨说:“老种婆,我们不知道的事,她或许知道。”

  “对呀,老种婆,她直接招待客人,我们不在的时候她也一直在。”老人的眼神好象一下子想起了什么。

  “这个老种婆是什么人呀?”

  终于有些眉目了,刑警们精神立刻振作了。

  “是个老佣人,在我们家干了有年头儿了。我们去东京玩的时候,也是她留在这里看门的,她对雾积的事,知道的比我们还多。”

  “那个老种婆现在在哪里?”

  刑警们感到有必要见一下这个老种婆。

  “住在汤泽。”

  “汤泽?”

  他们觉得好象在哪里听说过。

  “你们来的时候不是有个水库吗?就在水库的略靠上游的村里,那儿不久就要被水淹了。现在她一个人住在那。”

  这个名字是在新馆里喝茶时,从老板娘那里听到的。

  “老种婆的孙女现在正好在我们家帮忙。”

  “什么,她孙女在这儿吗?”

  “真是个可怜的闺女。小时候就死了爹娘。是老种婆把她拉扯大的。老种婆年纪大了,干不动活了,在这里我们照顾了她一阵。阿静,那个闺女叫静枝,中学毕业后就来替老种婆干活,养活老种婆。我们劝她说你上学会吧,我们来照看老种婆,但她坚持说扔下奶奶一个人她不放心,学不进去,所以就在我们家干活了,我这就去叫她来。”

  老人说着,老太太已经站了起来,轻快得不像这么一大把年纪的人,她拉开门走了出去。他们俩夫妻多年,已经心意相通了。”

  一会儿功夫,老太太带进来一个十六、八岁的女孩,长得挺丰满,看上去很健康。老板娘也前后脚端着茶跟了进来。

  “这姑娘就是静枝,很能干,这里里里外外都离不开她。老是把她留在这深山里我们也觉得不大好,可是……”

  老板娘像是在为自己辩解,她换上了茶。静枝原本就红的脸更红了,她迅速地给刑警们鞠了一躬。

  “是静枝姑娘吧,初次见面。我们有些重要的事想问问你奶奶。你奶奶还记得以前的事儿吧?”

  栋居为了消除姑娘的紧张。温和他说。

  “是的,我奶奶喜欢讲些旧事,经常讲些以前的客人的事。她甚至连客人的一些细小的嗜好都清楚地记得。真叫人吃惊。”

  静枝说到自己亲爱的奶奶,显得十分高兴。

  “这可真不简单哪。不过你奶奶有没有说起过在客人中有黑人之类的事?”

  “黑人”

  “是美国籍的。”

  “这倒有。奶奶说过在很久以前有个当兵的黑人领着孩子来过。”

  “当兵的黑人领着孩子!”

  两个刑警情不自禁地叫了出来。

  “你是说那个黑人领着个孩子吗?”

  栋居再次追问。

  “是的,我好象是听她这么说的。不过是在很久以前听她说过一次,记不太清了。”

  “我们想见见你奶奶。”

  “太巧了,明天静枝休息,要去汤泽,你们一起去吧。”

  老板娘笑眯眯地交替看着静枝和刑警们的脸色。在雾积该问的都问过了,大有收获。刑警们似乎都等不及明天了。

  送走四个人。来到门外时。天上已是繁星点点了。刑警们已经很久没仰望这样的夜空了。每天完成任务回家时,经常已是很晚,城市里的夜空好象褪了色一般,那微小的星星著有若无地发出修淡的微光。

  可是你看这里的星空!就象是在有限的空间挤进了太多太多的星星,星与星相互碰撞,放出的的的光辉。

  这种像研磨过的金属发出的又冷又硬的光,宛如一把把尖利的凶器要直刺下来,令人毫无温暖之感。

  站在星空下的两个人,感到无数的星星看着他们像是饥饿的野兽发现猎物一般,全都骚动起来。

  “不知怎么搞的,这星空好象挺吓人。”

  横渡缩起脖子,像被人追着似地逃进了门廊里,栋居也唯恐被落下似地紧随其后。

  第二天仍是秋高气爽。旅馆前面一片嘈杂之声。隔着窗户一看,几个游客打扮的男女正准备出发。

  “昨天晚上在这儿住宿的,好象不只是我们嘛。”

  “住了不少呢!瞧他们乐得那样儿!”

  “我好象听说从这儿翻过一座叫脐曲的山之后,就有一条通向浅问高原的徒步旅游路线。”

  “那不叫脐曲山,是鼻曲山。”

  从背后传来了年轻女孩子含笑的话语,原来是昨天那个叫静枝的姑娘送饭来了。

  “哎呀。是静枝呀。”

  “睡得还好吗?”

  “啊,好久没睡过这样的好觉了。因为肚子饿,我们这才醒了。”

  “很多客人都这么说。”

  “我也是,我有很长一段时间不想吃早饭了,空气一好,连胃口都变好了。”

  横渡瞅着饭桌插嘴道。

  “哎,静枝,你想什么时候出发?”

  “随两位客人的便,你们要是准备好了,现在就可以出发。”

  “这么说,我们要是再慢悠悠地吃饭的话,就不大象话了。你好不容易才有这么一个宝贵的休息日。”

  说话间,横渡就急急忙忙地往嘴里扒饭。

  “没关系,反正是我伺候你们吃饭,你们慢慢吃好了。”

  说着静枝就在两个人的旁边坐了下来。

  两个人在出发前结了帐。他们吃了用丰盛的野味做成的一顿早饭和一顿晚饭,再加上一夜的住宿费,一共是三千日元。这么便宜的价钱,使两个人颇感惊讶。

  旅馆的老夫妇俩前来送行,两个老人相互搀扶着站在一起,一直望着他们消失在山的另一边。两个刑警看着坡上两位老人的身影,大为感动。朝阳幻化出无数的光的粉末飘洒下来,两位老人的身影在这光的粉末中越来越远,不久成了谷底的两个黑影,最后变成一个黑点,和那栋古老的房子溶为了一体。

  “他们还在那里目送着我们呢。”

  栋居有些魂不守舍他说。

  “他们俩一直都是这样送客人的。”静枝说。

  横渡颇有感慨他说:“他们两个人就这样在山谷的旅馆里相依为命。平静地安度晚年。”

  “真是美好安详的一生啊。”

  “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但说不定他们也是经历了自己千辛万苦的历程,才有今天的呢。”

  横渡正说着,他们已经到了山梁。翻过山梁旧馆就看不见了。

  “再见。”栋居想反正他们也听不见了,就只挥了挥手,在嘴里轻声地和他们道了别。静枝在前面开始下坡了。新馆映人了眼帘。

  “真想再来住一次啊。”

  “是啊。”

  两个人嘴里念叨着。但他们也知道,这只不过是因为一时的伤感而已,他们是不会再来的。

  他们从新馆乘小巴士沿来时的路返回,司机还是昨天那个人,昨天同坐这辆车的那个男的也在车上,他好象在新馆住了一夜。上车时,老板娘送给他们的小册子上印着“本馆常年都空着”,这也是闻所未闻的宣传广告说辞。

  “我多句嘴,他们这么写好吗?”

  横渡有些杞人忧天地问。

  “他们肯定不想挣很多的钱。可能光靠那些节假日和旅游旺季里来的客人,就可以维持他们一年的生活了。”

  小册子上也写着:春秋季的节假日、夏天里的一段时间和正月里放假时这里比较热闹。但却没说会“客满”。

  “这种特色的旅馆真该一直好好地保存下去。”

  “是啊。”

  两个人相互点点头。

  老种婆住在汤泽仅存的一同房子里。虽然人们劝她搬到村子里已准备好的新房子里住。但她坚持说要尽量住得离孙女近些,所以直到现在还在这间废屋一般的房子里凑合着。

  老种婆在那儿安度晚年,静枝休息日回来看她是她唯一的乐趣。

  静枝不在时虽然有些寂寞,但是“雾积”的人们照料着她的生活,所以倒也没什么不方便的。

  静枝是个懂事的女孩子。中学毕业时,她的同学有的升了学,有的到高崎或东京工作,但她却不为“离乡”所动,说是不想把奶奶一个人留在家里。就在本地的雾积温泉找了个工作。

  为了孝敬奶奶,她放弃了自己的青春梦想,把自己封闭在寂寞的深山里。

  “整天呆在山里,不寂寞吗?”栋居问。静枝腼腆地抬起眼睛说:“那些在东京工作的朋友说,那里听起来什么都好,但每次回来他们的脸色都不好,而且瘦。那些年纪和我差不多的客人说。那里的收入也决不比雾积好到哪里去。每个人都像是在熬着自己的身体,打肿脸充胖子。我呀,还是喜欢山,这里风景、空气都挺不错,老板和老板娘又都是好人,没什么复杂的人际关系。另外,最重要的是我能紧挨着奶奶住。”静枝的语气变得深情起来。

  “你的想法很对。东京那种地方,一点儿好处都没有,尤其不适合你这种女孩往。”

  横渡告诫般地插嘴说:“经常有打工的学生来这里吧.如果有东京人,你可不能大意。”

  “怎么不能大意?”

  “他们马上就会要求和女孩子约会。并且光耍嘴皮子,最不爱干活的,就是那些从东京来的打工学生。”

  静枝用惊奇的目光瞅着他。

  小巴士沿着山路而下,高度逐渐降低,出现了一个刀削斧劈般的山谷,景色变得平缓起来。

  “奶奶在我回来的时候,经常到水坝的这个地方来接我。”

  静枝兴奋得双颊泛红。前方已经看得见水库了,只见大堤和堤下的水闸附近围着很多人。在大堤上的人眼睛都一齐向下面望去。

  “好象出了什么事。”

  司机一边减速。一边嘟囊说。

  “出事了吗?”静枝不安地皱起了眉。

  “好象有人掉下去了。”

  “从大堤上摔下去,肯定是活不成了。”

  两个刑警相互看了一眼。

  “我奶奶怎么没在那儿?”

  静枝望着水库岸边的底部,不安地皱着眉头。她奶奶总是在那里迎接她的。

  “也去看发生什么事了吧。”

  栋居说这话。与其说是在安慰静枝,倒不如说是在打消自己心里正在萌发出来的不祥的预感。汽车开到了大堤顶上。

  “到底是谁掉下去了?”

  司机向围在那里的人们喊道,他们聚集在岸上,盯着发生事故的方向。

  “听说好象是一个住在附近的老人掉了下去。其中一个人答道。

  “万一是奶奶的话,那可怎么办?”静枝几乎都要哭出来了。

  “怎么会呢!老人又不是只有你奶奶一个人。给,别瞎操心了,快回家吧。”

  司机一边安慰她,一边把装有上特产的包袱递给了静枝,

  “是啊,她今天早晨肯定是有什么事,才没来接你的。你这么瞎猜她,她肯定会不高兴的。”

  栋居也一起安慰道。

  “站长,我去看一下就回来可以吗?”

  司机没有马上开车,问在新馆上车的那位乘客。他倒不是为了去看热闹,可能还是有些担心。

  “当然可以了,阿常。今天不值班,我也正在担心是谁摔下去了,想去看看呢。”

  被称为“站长”的中年乘客也一起下了车。他好象也是“靠礁冰岭吃饭”的国家铁路职工。他们可能知道这附近没几位“老人”.似乎都有点替静枝担心,就一起下了车。在下大堤的台阶入口处,一个头戴安全帽的施工员拦住了他们:“不准再往前走。”

  “到底是谁摔下去了?”阿常问。

  “谁知道呢。走吧.无关人员都回去吧,回去吧。”施工员像撵狗似地挥着手。

  “这女孩是汤泽人,她的亲奶奶就住在那里。”

  “什么?汤泽?”施工员的脸变了颜色,这是一个不祥的预兆。

  “怎么了,汤泽的人出了什么事吗?”

  “你是说她的奶奶住在这里吗?”

  “是的,难道说……”

  阿常的表情都僵硬起来。静枝脸色苍白,几乎都要晕倒了。如果不是栋居在旁边搀着她的话,或许她真就晕倒了。

  “不管怎么样,你们先去现场看看吧,我只不过是在这儿维持秩序的罢了。”施工人员说着,指了指水库底部。

  “我害怕。”静枝站在了那里。她害怕去辨认那摔下去的人。

  “阿静,你在说什么呢!奶奶没事的,快回家吧。”阿常提高了嗓门说。不过要去汤泽,无论走哪条路都必须经这条台阶下去。在雾气茫茫的谷底,有几间破房子、几丛干枯的树林和一条浅溪。老种婆大概就住在那些破房子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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