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户媳妇 作者:随风月影兰(潇湘vip2013.12.25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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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户媳妇 作者:随风月影兰(潇湘vip2013.12.25完结)-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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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和尚看了纸上的字,齐齐合十:“阿弥陀佛,女施主能为一只犬,费如此周章,当真是菩萨心肠,善哉善哉。”
  冷知秋干笑着直抽嘴角,恨不得挖个地洞遁走。好丢人,不知道会不会被当成什么精神错乱?
  好在两个和尚办事可靠,当下就寻到菜市、城楼、戏台……各种人多的地方,一一张贴了。人们看着新鲜,嘻嘻哈哈围观,大部分人不识字,有些个识得的,便大声念出来,顿时,引得众人哈哈大笑,又啧啧称奇。
  “可惜没见着那只狗,不然既可以拿许多钱,又能见见项家那位闭月羞花的小娘子。”
  “谁见着那只狗了?赶紧去呀,千载难逢的机会!”
  ……
  到了午时,项文龙和项沈氏没找到小英子,回到家一看,不得了,家门口竟然又围了一群人。
  昨天围一拨,今天又是一拨,这项家大门口都快成戏台了。
  三爷爷守在门口,挨个问小英子的事。
  门内,冷知秋躲在角落里不敢出来,她觉得自己似乎闯祸了。这些人一直吆喝着要她出来,说什么,不出来就不说实情,又说什么,项家小媳妇耍人,说话不算数。
  她刚开始还站在门口接待了第一个来说讯息的人,谁知那家伙两只眼珠子直勾勾盯着她看,接着人就直往她身上挤,吓得她跟兔子一样缩进大门内,闩上大门再也不敢出去。
  来人吹着流氓口哨,久久徘徊在大门外,一会儿还唱起小曲来,什么哥哥妹妹的,有些听得懂,有些私密粗俗的唱词,冷知秋也听不懂,直觉不是什么好歌谣,一种陌生的恐惧感,像冷风般包围着她。
  这些人到底想干嘛?
  幸好有三爷爷挡在大门外,抽空,他老人家还抱怨一句:“沈丫头怎么给她儿子娶了这么个不省心的媳妇儿。”
  似乎,在他眼里,项沈氏还是当年的“沈丫头”。
  项文龙和项沈氏一回到家,门外那群人忌讳了,安静下去。
  项沈氏板着脸进门问了冷知秋事情始末,先是惊讶,接着却发觉这也不失为一个法子,总比走街串巷瞎找要好。
  “你这孩子,既然想要这么做,就该告诉姆妈,姆妈出面就好。你以后就呆在家里,别出门了!唉——真是不省心啊!”
  又一个“不省心”,听得冷知秋莫名其妙。早上还叫她出门找狗,这会儿又不许出门,这世上的事哪有绝对?她怎么可能不出门?明天,她就回东城娘家,难道也不许?逃避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她总得知道,该怎样才能来去自由,就像婆婆那样,像小姑那样,或者,像项宝贵那样天南海北就更好了……!
  项沈氏出门大吼了几嗓子:“你们这些个登徒浪子,都给老娘闭上臭嘴!瞅着我项家没人是不?欺负我儿子不在家是不?我看你们谁敢踩到老娘头上来!我儿媳妇说得明明白白,提供讯息者,重金酬谢,哪个答应要出来见你们?你们也配?要钱的,就老老实实冲老娘来说,不想要钱的,就滚!”
  她那壮实的身胚,加上倒竖的柳眉,一口惊天动地的大嗓门,好比河东狮吼镇住全场。
  一下子,就走了好几个纯粹凑热闹捡便宜的流氓汉。
  剩下的人,有说看见金毛狮子犬往北走的,有说往西走的,最后终于有个人开口要了五两银子,才说出个确切的线索:“昨儿下午瞅见那只长毛狗跟着望月楼玉仙儿的花花轿子跑,一直撵着不放呢。敢情那只狗也想嫖上一回花魁娘子?”
  闻言,众人都是哈哈大笑。
  “去你娘的放臭屁!”项沈氏笑着捶了一把那人的胸口,还真去拿了五两银子给他酬谢。
  等到人散尽,冷知秋走在项沈氏身旁,手里捧着一锭纹银,道:“姆妈,这事本来是我自作主张,钱应当我出。”
  “去去!你还真当老娘我抠门吗?什么钱该花,什么钱不该花,我心里有数。你那点嫁妆,自己好好收着,我可不会来贪你的。”
  项沈氏推开纹银,又扭头对走在后面的项文龙道:“文龙,那望月楼你可愿意去?”
  她自己要做午饭,还要照顾孔令萧,再关怀一下生病的桑柔,实在抽不开身。  
  “望月楼?”项文龙先是心不在焉的附和应了一声。
  随即,那双仿佛蕴藏了许多冬天的故事、用诗句再慢慢熨烫温热的眼睛——慢慢睁大,又重复:“望月楼!?”
  望月楼,那是全苏州最有名的风月场、花柳地。
  那里有十娘子、梅兰竹菊四舞姬,都是色艺俱佳的名妓;而真正名动四方的花魁——玉仙儿,更是个连王公贵族都甘拜其石榴裙下的尤物。
  “小妹,你这是要折杀为夫么?”
  这二三十年来,世风日下,官府公然开设妓馆,鼓励民间习武;江南儒士生不逢时,尤其以苏州最惨烈,文人一不小心就会获罪入狱甚至丢掉小命。如今,满大街都是粗俗不堪,械斗打架天天都有,青楼妓院日日笙歌。
  
  

☆、046 文盲对知识分子

  所以,项文龙已经不太喜欢出门访友,事实上,他的朋友们也都死得差不多了。
  连出门都不愿意,更何况是去望月楼这种地方?
  “文龙,你就走一趟吧?小英子救过咱们宝贵。”项沈氏也知道他不愿意。
  冷知秋看公公为难,便道:“姆妈,望月楼在什么地方?我去找找看好了。”
  “胡扯!你怎么能去那种地方!?”项沈氏顿时瞪眼。
  “嗯?”冷知秋愣住。
  项文龙轻叹一声,“罢了,我去一趟便是。”
  看公公离开,万般不情愿的样子,冷知秋好奇的问:“姆妈,书上写男子都喜欢结交风尘女子,风尘女子也有很多侠义之辈,如苏小小、梁红玉,都是女中丈夫,为何公爹却这样不甘不愿?”
  “……”项沈氏听着儿媳妇的话,突然有种被雷劈中的感觉。“哪个苏小小,还有什么玉的?你居然认识烟花女子?!”
  冷知秋噗呲笑出来。
  “她们都是年代久远的人物,知秋只在书上读过她们的事迹。苏小小是南齐钱塘人,算来与知秋外祖父是同乡。油壁香车,青骢骏马,金粉风流世家,说的就是苏小小当年的韵事。那个苏小小慧眼识才,不屈强权,可惜红颜早逝……”
  项沈氏听不下去了,“啊呸呸呸!你这读的都是什么邪书?快别说了,傻丫头,那些都是骗人的,风尘烟花女什么作派,你看看东城那个花寡妇就知道了!又骚又贱,全是些没脸没皮的!”
  冷知秋掩口无语,苏小小是才女侠士,和花寡妇完全两种人,要解释,又发觉和婆婆似乎根本无法沟通。
  ——
  婆媳二人边走边说,刚走过石板路、穿过月牙门,却听人声响起,回头看去,只见项宝贝领着一个郎中、两个粗壮的妇人匆匆往里赶。
  “宝贝?你带他们来做什么?”项沈氏一手叉腰,一手拦住这些人。
  “萧哥哥让我找来的。”项宝贝抱住母亲的手臂,让郎中和两个妇人先去西厢房,顺带白了一眼“情敌”嫂子。
  孔令萧?
  项沈氏心里咯噔一下。
  以为臭书生伤得重,不会和女儿发生什么风流债,却没想到,他会把女儿当骡子使——这才半天工夫,孔令萧就把项家变成了他自己的家一般,仆从有了,私人医护有了,还不客气的包揽了项家所有洒扫洗刷、煮饭烧水的活!?
  他就那样躺着做了项家宅子里不可侵犯的“主人”……
  两个仆妇的确很能干,收了丰厚劳务费后,就更能干了。一个是王二家的,一个是赵兴家的,站出来身胚一点不比项沈氏差,没事做的时候,就跟门神一样堵在房门口,不给项沈氏进屋骂孔令萧的机会。
  项沈氏站屋外院子里气得跳脚。
  “孽障啊!狗不吃、剩胚恶作精啊!我家宝贵怎么会瞎了眼,交上那样没廉耻的朋友啊!啊呸!”
  西厢房内,某个没有廉耻的人长发散在肩上胸前,面色略苍白,嘴角却勾着一抹有些无奈的苦笑。
  王二家的倚在门口看好戏,顺口问:“项家大嫂夫人,小人不明白,公子让我们帮忙干活,您怎么反而骂他?”
  项沈氏不回答她,随着脾气骂了一通,也没奈何。
  孔令萧大包大揽,当家做主似的,那哪里是好心帮忙?分明是方便自己光明正大、理直气壮的“鸠占鹊巢”,推开项沈氏的监控,向冷知秋献殷勤。
  有这样自作主张、不容拒绝,往别人家安置仆从的吗?!
  这些个读书人,做坏事的手段就像软刀子,笑着把你弄到没脾气。冷知秋整桑柔如是,孔令萧对付她这个项家主母亦如是。
  再瞅瞅正房里靠窗悠闲看书的冷知秋——
  项沈氏更加恼恨。这媳妇儿心可真够大、够淡定的,外面怎么吵吵嚷嚷你来我往,她却局外人似的,看书看得津津有味,两耳不闻窗外事。
  “娘,从明儿个开始,我也要读书识字,我让爹爹教我。”项宝贝瞅着嫂子的侧影,眨巴眨巴大眼睛。
  项沈氏的脸唰一下黑成了锅底。“项宝贝你什么意思?你这是要和他们合起伙来,活活气死你老娘么!?”
  项宝贝撅撅嘴,也不敢冲着她老娘的气头上硬顶。
  正说着,项文龙回来了,脸上神色复杂。
  项沈氏往他身后左右一瞄,狗呢?小英子没找着?
  “怎么说?”
  “那个玉仙儿……”项文龙皱眉。“她说小英子‘倾慕’她养的爱犬,赖在望月楼不肯走。”
  项沈氏立刻炸毛。“简直是放屁!”
  啊,妻子能不能别“屁不离口”?项文龙扶额默了一下,才道:“她还说,若要她交出小英子也不难,只有一个要求。”
  项沈氏瞪眼。
  “她说这些年的曲子都是早几十年前的旧词,唱得腻味透顶,非要我替她新写三首——”
  “不行!”
  项文龙忙道:“我自然没答应。文龙早年发过誓,再也不写诗词,不碰书本,小妹,你放心。”
  没答应就对了。
  可小英子怎么办?就这样被那婊子养的狗给勾走了?这小英子真是……畜生到底是畜生,没有半点节操!
  “不成,我去望月楼跟那婊子评评理,问她要回小英子。”项沈氏撸袖子就准备去干仗。
  她去了,无非就是扯住老鸨和粉头们,一个个骂过去。骂赢了,未必能带回小英子,骂不赢,就更晦气。
  “别去。”项文龙拉住妻子,眼底有一丝心痛。“那望月楼多的是达官显宦,玉仙儿的名头也不小,你这去闹,万一惹恼了人家,吃亏的总是你。你这些年吃了许多苦头,可别再去和那些人置气了。”
  “那怎么办?我不去讨要,小英子说不准就被望月楼那帮恶人宰了。”
  项沈氏挣着胳膊还要往外冲。以她的力气,要挣开也不是办不到,可项文龙拉住她安抚的样子真是温柔好看……她有些眷恋,所以,也没真使全力挣脱。
  “小妹,稍安勿躁。我看儿媳妇似乎通文墨,不如叫她写写看,再不成,就叫孔公子动笔,我们犯不着和望月楼这样的地方结下龌龊。”
  
  

☆、047 文逢知己

  项文龙幽幽望着妻子,犹豫,但也有些恳求的意思。
  他知道,即使这样退一步的建议,妻子也会心里不舒服。可都这么多年过去了,她怎么还是放不下呢?唉,就像今天早饭时,他一句简单的话,她还是会敏感的像一只刺猬。
  所以,他用最温软的目光轻抚着她那印上了岁月艰辛的面孔,握住妻子的手紧了紧。
  项沈氏投降了。
  她没有诗歌般的情怀去细细体会丈夫的柔情,但就是她这个大老粗,才是这世上最爱这个男人的人!
  “你说怎样就怎样吧。”
  ——
  冷知秋听了公公项文龙的要求,欣然答应。
  这是她在项家接下的最合心意的一桩任务,不是烧饭,也不是煎药,更不是陪着沈天赐、桑柔这些人瞎折腾——写诗词,当然是好啊!
  望月楼的玉仙儿提这样的要求,冷知秋相信,那位风尘女子必定是个风流别致的人。因此,这三首曲词一定要好好写,不能敷衍。
  临近傍晚黄昏,她半卧在美人榻上思索,目光流连在房内红彤彤一片的摆设,信口就来:
  “俗气的说是喜庆,嬉笑着安知不幸?无情的休想遇多情……懵懂的怜瞌睡,快意的惜惺惺……”
  心思动了,手也跟着动,起身伏案疾书,将这阙词写了,捧到院中,交给等候的公公项文龙。
  “这阙是道宫调的‘红绣鞋’,也不知这样的曲子妥当否?请公爹过目。”
  项文龙展开纸细读,挑眉惊讶不已。
  这儿媳妇看着柔弱不堪,没想到写的诗词却别有一种豁达洞察、潇洒自如。年轻人大多数都爱堆砌华丽的辞藻,很少有真内容,她却抛弃了浓辞艳藻,字字句句都朴素自然,用心思考,实属难得。
  更难得的是她的书法,飘逸灵动,别具一格,项文龙一看就爱不释手,忍不住先赞叹:“孩子你这字写得太好了!”
  项宝贝也恰好来院中叫婆姨赵兴家的准备做饭,闻言凑上去看,看不出什么名堂,就觉得纸上的字浓淡合宜,秀气得就像冷知秋这个人一样,心里顿时感到一阵沉重:她写这样好的字,我什么时候才能赶上她?萧哥哥什么时候才能欣赏我?
  好绝望!
  冷知秋听公公夸她的字,却不提曲词,有些失落的问:“公爹,是不是知秋这词写得不妥当?”
  项文龙看出她的心思,温和一笑道:“别紧张,只是你这字太好,公爹一时激动。若说词,倒也不错,只不过望月楼那种地方,图的是寻欢作乐,要的是脂粉旖旎,词曲酸溜溜一些较受欢迎。你这词略清冷质朴,还带了些傲气,玉仙儿本人可能会喜欢,但不一定适合拿出来唱。”
  冷知秋松了口气,不好意思的垂眸道:“知秋没想过这一层,多谢公爹提醒。”  
  项文龙点头收了词稿,转身离开,眸中却闪过一丝凌厉。从这词看来,儿媳妇似乎不喜欢宝贵那孩子?宝贵究竟在搞什么鬼名堂?这么好的新娘子不疼着宠着,连夜就走,真是岂有此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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