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阿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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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氏阿蕊-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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摇着褶扇的动作不知不觉便停顿了下来,他定定地凝视前方,高大挺拔的年轻男子抱着穿得喜气洋洋的孩童,凑近他耳边不知说了些什么,逗得孩童及身边一身桃红衣裙的少女溢出一串悦耳的笑声,远远望去,三个身影竟有点一家人的感觉。
不知为何,他觉得这画面实在有些碍眼,‘啪’的一下将褶扇收回来,大步朝那三人走去……
“学玮兄!”行至三人跟前,纪淮朝抱着幼弟的高学玮拱了拱手。
“纪淮兄!”高学玮原想着回个礼,可却被高学渊手脚并用地死死箍住,只得抱歉地冲他笑笑。
纪淮也不在意,转身笑盈盈地望着柳琇蕊,“阿蕊姑娘,咱们又见面了!”
未等柳琇蕊反应,高学玮倒是诧异了,“纪兄认识表妹?”
“有过几面之缘。”想到两人几番的巧遇,纪淮心情蓦地大好。
柳琇蕊点点头,“阿蕊昨日在镇里迷了路,多亏了纪公子。”
“如此真是多谢纪兄了!”高学玮感激地朝他弯了弯身子。
“举手之劳,倒未想到阿蕊姑娘竟是先生的外孙女。”纪淮温文地笑道。
“一直未曾当面恭贺纪淮兄高中,如今倒是如吾所愿了。”高学玮笑着道。
纪淮又客气了一番,两人便旁征博引,谈古论今起来。
柳琇蕊听得直叹气,书呆子遇上书呆子,真是酸气四溢啊!大表哥平日挺正常的一个人,一旦遇到些酸书生,整个人便也带了几分酸气。
“大哥,阿渊要娘亲!”一直乖乖抱着兄长的高学渊倏然出声,小身子在高学玮怀中不依地扭来扭去,手指指着前方的大门。
“表姐带你去寻娘亲。”柳琇蕊慌忙上前,欲伸手接过小表弟。
哪知小家伙却扁着嘴扭着身子避过她,“不要不要,要大哥抱。”一边说还一边上上下下地颠个不停。
高学玮无法,只得朝纪淮歉意地笑笑,又叮嘱了柳琇蕊几句,两人这才带着高学渊去寻他亲娘去了。
纪淮望着他们渐渐远去的背影,‘啪’的一下展开褶扇摇了几下,笑得意味深长,三日之内数番相遇,缘也?缘也!

☆、第六章

 这日,纪淮一早便如同往常一般去向父母请安,穿过重重院落,经过曲径游廊,便是纪家夫妇所居住的院落。
纪家一脉书香传家,历代家主持家经营有道,累积至此,早已颇有家产。只可惜纪家历代子嗣不丰,现今纪淮这一辈已是九代单传,幸而纪父亦看得开,也不因膝下只得这一根独苗而广纳侍妾,只道子嗣多寡乃天意,天命不可违。
随着纪淮年纪渐长,纪家父母便有些坐不定了,纪家九代单传,虽是“单”,但也好歹“传”了啊,如今独子一心只读圣贤书,仿佛除了书本外再无什么可以引得起他的兴趣一般,更别提要与他相守一辈子的媳妇了。
纪父纪母不只一次提起他的亲事,可每回都被纪淮用各种理由搪塞过去,催得紧了便正色道,“妻者,终身之伴侣也,福祸相依,患难与共,淮之妻,必乃淮心之所系!”
纪家父母无奈,心中亦清楚独子执拗的性子,也不敢自作主张订下他的亲事,只盼着他哪日开了窃,遇到了让他心之所系的女子,也好让他们早些抱孙。只可惜这么多年过去了,儿子仍是日日埋首书堆,从不见他对哪位姑娘上过心。
实际上,纪家家境殷实,家风清正,纪淮又年少有为,欲与之结亲的人家并不在少数,偏偏纪淮始终没有表示有娶妻的意向,而纪家父母又是个疼子如命的,也不舍得逼迫儿子,只能私下叹息一番,是故他的亲事才拖到如今。
屋外的婢女远远便见自家少主子向这边走过来的身影,也不敢耽搁,轻轻挽起门帘子进去回禀,“夫人,少爷来了!”
纪淮迈着步子进到屋里,见母亲及表兄范文斌均在,便依礼先向纪夫人请过安,再与范文斌见过礼。
纪家人丁稀少,正经的主子便只纪家父母及纪淮三人,还有便是这位表少爷范文斌。范文斌生母原是纪父庶妹,纪淮亲姑姑,九岁那年父母双亡,家产被族人夺去,幸得一忠仆护送其至永昌镇投奔舅舅纪兆坤,纪父怜惜他遭遇,待其视如已出,与独子纪淮一般无二。
“你来得正好,帮母亲劝劝你表哥。”雍容华贵的纪夫人见儿子进来,便似见到救星一般求助道。
纪淮一怔,“这是怎么了?”
“你表哥欲独自一人出门游历,母亲怎么劝他都不听。”纪夫人嗔怒道。
“表哥……”
范文斌叹道,“先生常言,‘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如今趁着这光景出门游历一番,也算是增长见闻,舅母又为何反而不依呢?”
“你若是单纯想着增长见闻,舅母自不会阻止,就只怕你心中仍记挂着那件事,想着要避开家人。”纪夫人亦叹道。
纪淮定定地望着范文斌,见他语气平淡地朝着纪夫人道,“往日之事不可追,外甥虽愚钝,但亦清楚这个道理,舅母不必忧虑。”
纪夫人听他这般说,也只是怀疑地望着他,良久,才叹息道,“你既心意已决,舅母亦不再阻止你,只望你记得,无论何时,这里都是你的家,我们都是你的亲人。”
范文斌喉咙一哽,微垂眼睑,片刻才诚恳地道,“舅父舅母待文斌恩重如山,文斌必不敢忘,文斌虽姓范,但心中也只当舅父舅母,还有表弟是自己家人。”
纪淮心中暗叹,自那事发生之后,原本便沉默安静的表哥便越发不爱说话,每日都将自己关在房中,若非必要绝不出门,也不怪母亲听闻他欲出门游历后如此反应。
范文斌比纪淮年长一岁,七岁那年便由父母作主,与雍州城内洛家的嫡长女洛芳芝订下了亲事,三年前洛芳芝生母病逝,两人的亲事便被拖延了下来,如今洛芳芝三年孝期已过,本应遵照两家约定嫁入范家,只是前不久纪家却收到了洛家的退亲信函。
纪家父母原想亲自到雍州去替外甥讨个公道,可范文斌却劝阻了两人,只道结亲本是结百年之好,如今对方既然不愿,那亦无需强求。他既如此表态,纪家父母亦只能长叹一声,遵照他的意思将两家订亲信物归还,从此范洛两家男婚女嫁再不相干。
“你出门去也好,如今府中不得安静,你舅父原寻了处幽静之处,好让你们表兄弟俩静心念书,如今你既另有打算,那便罢了吧。”纪夫人温和地道。
今科乡试,范文斌与纪淮同时高中,纪淮甚至高居榜首,一时间在永昌镇上引起不小轰动,每日上门求见新科解元之人络绎不绝,纪父虽婉拒了不少人家,但仍有一大部分人家是推辞不得的,这使得连月来纪府热闹非凡,更让喜静的纪淮与范文斌两人不胜烦恼。
纪家父母亦担心打扰了外甥及儿子念书,便着人在外头寻了处环境幽静之处,打算让两人暂且搬出去避上一避,也能求得一方清静,为三年后的会试作准备。
其实纪淮本人倒不认为有这种必要,但听了纪父介绍所觅之处,他心思一动,便应允了下来。

从珉安村回来后,柳琇蕊照旧每日帮着高淑容做些家务事,间或约上小姐妹章月兰一起到河边洗衣服,又或是一起做做绣活,偶尔亦会跟着兄长到山上去采摘些野果子等,日子过得平淡而自在。
“前几日隔壁屋子来了几个人,把屋里屋外都打扫了一遍,看样子像是有人要搬来住了。”高淑容一边补着手中的衣服,一边闲聊着。
“也不知搬来的是什么人,容不容易相处。”柳伯母李氏在绣架上落下一针,随口回道。
“我瞧着那些人的打扮,还有谈吐礼节,像是大户人家的下人,连下人都这般懂礼,想来这户人家家风极严,就是不清楚为何要跑来这乡下地方住了。”高淑容将补好的的衣袍抖了抖,前前后后里里外外查看了一番,确定再无错漏之处,这才将其叠得整整齐齐的。
“伯母,这一处要怎么绣?”一直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绣着花的柳琇蕊,苦恼了良久,终是凑到李氏身边开口请教道。
“伯母看看。”李氏接过来细细看了一番,才轻声指点,“这里你便弄错了,不应该这样的,要这样绣才对。”
两人一个教一个学,倒也其乐融融。
高淑容也忍不住凑上去看,见女儿绣的百鸟朝凤比月前又精细了些,不禁点头道,“不错,看来还是大嫂会教,这丫头的刺绣才有这般大的进步。”
李氏笑道,“哪里就是我会教了,也要阿蕊聪明肯学才行啊!”
柳家是祈山村的外来户,早些年举家迁到此处,在村头一处买了块地,盖了间大屋子,只是这柳家一个外来户,多多少少还是受到本地村民排斥的。
柳家大伯母李氏及柳三婶关氏,本是大家女子,跟随夫君到了祈山村,初来乍到又哪会做洗衣煮饭这些往日下人们做的事,头一年柳家连顿正经的饭都吃不上,几乎每日都靠柳敬东兄弟几个烤些野味填肚子。此等状况一直持续到高淑容进了门才得以改善。
因了这段过往,李氏对高淑容是充满感激的,待她发现这出身乡野的妯娌不但干起活来利索,而且居然还写得一手好字,让她不由得刮目相看,想想自己除了那一身引以为傲的刺绣稍胜她些许外,还真没什么能比得过对方了。
柳家自家境稍转好后便又买了块地,在地里种些农作物,兄弟四人加上妯娌三个,同心协力将日子过得亦算红火。
“娘,爹让你今晚多做几个菜,他邀请了客人到家里用饭!”柳耀海满头大汗地跑了进来,顺手倒了杯茶水,咕碌碌地灌了几口方解了渴,这才冲着高淑容道。
“又跑到哪野去了,弄得满身是汗,这般不着调,小心你爹又罚你!”高淑容顺手扯过一旁的布巾,拉着儿子将他额上的汗珠擦干,嘴里不停地数落。
柳耀脸苦着脸任她在脸上擦来擦去,口中嘟囔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哪个三头两日被人处罚的?还敢驳嘴!”高淑容瞪了他一眼,手中力度又加重了几分。
“娘,你再用力,儿子这张脸便不能要了!”柳耀海被她揉得脑袋一晃一晃的,不禁含含糊糊地道。
“行了行了,去跟你爹说吧,我都心中有数了。”高淑容嫌弃地朝儿子挥挥手,再将布巾扔进装满了水的木盆里,没好气地道。
“好嘞!”柳耀海一声欢叫,装模作样地朝她行了个礼,“母亲大人,儿子告退了!”
“你这泼皮猴!”高淑容又好气又好笑地用力点了他额头一下,看着儿子‘嗖’的一下便窜了出去,不由笑叹一声。

“阿蕊,把前几日新买的茶叶拿来!”柳琇蕊正在厨房里帮着高淑容洗菜,外头便响起兄长柳耀河的声音。
“好,这便来!”将最后一把菜洗干净放进菜篮子里沥干水,再顺手将湿漉漉的双手往高淑容腰间的围裙上一擦,在高淑容开口要骂之前吐吐舌头溜了出去。
“大哥,这来的人是哪个啊?”柳琇蕊坐到桌边,双手托腮望着兄长忙活,对将来的客人充满了好奇。
“不晓得,不过看爹欢喜的样子,应该是个位长辈吧!”
“晚生见过柳伯父!”兄妹二人正百思不得其解,门外便隐隐传来有些熟悉的声音。
两人对望一眼,异口同声地道,“他?”

☆、第七章

 纪淮笑意盈盈地踱着步子跟在柳敬南身后进了屋里,见柳琇蕊兄妹二人傻愣愣地站立于屋内,脸上笑意更浓。
“耀河兄、阿蕊姑娘,小生有礼!”
柳琇蕊嘴唇动了动,这个白面书生,每回都是这句开场白!
柳耀河反应过来,连忙向他躬了躬,“纪淮兄!”
柳琇蕊无奈,亦只得跟在兄长身后朝着纪淮福了福,“纪公子!”
柳敬南见这兄妹二人礼节周到,不禁满意地点了点头。
“慎之,来,请入座!”
“不敢,伯父先请!”
柳琇蕊呶呶嘴,片刻才脆声道,“爹,我到厨房帮娘去了!”
“去吧去吧!”柳敬南头也不抬,只是朝着她站立的方向挥了挥手。
“等一下,先把你二哥寻来。”正走了几步,柳敬南像是想起了什么,忙不迭地吩咐女儿。
“知道了,阿蕊这便去找二哥!”柳琇蕊不敢耽搁,回头应了一声后脚步一转,往屋外走去……

“那个酸溜溜的白面书生来了?爹说的客人便是他?”柳耀海被妹妹扯着衣袖往家里走,嘴里不满地嘀咕。
“阿蕊,你不知道,那白面书生真不愧是外祖父的学生,满口之乎者也,难怪外祖父那般称赞他,那日听了大半日他俩酸里酸气的圣人言圣人曰,差点把你二哥的牙都给酸掉了。”
顿了一下,又似是想起什么,猛地用力一拍脑门道,“早知来的是他,便让娘炒菜时多放几把糖,说不到能把那书生酸味去掉些许!”
柳琇蕊被他这话逗得乐个不停,一串串悦耳清脆的笑声从她嘴里溢出来,随风散落在弯弯曲曲的农田小道上。
纪家父母觅的幽静之处,恰恰是柳家隔壁空置了几年的屋子。柳敬南早些时候本想着买下来重新修整一番,却听说屋主早就卖给了镇上一户人家,直至今日方知买下之人竟是纪家。
柳敬南对这位气质温雅、举止泰然的年轻人甚为赞赏,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让自家那些个泼皮猴多多接触这种满腹经伦的读书人,顺带沾沾书卷气,也好将那身鲁莽的作派收敛多少。
得知纪淮是为了能静心读书才暂搬至祈山村来,柳敬南更为赞赏,他稍加思索便清楚对方这番作为的原因。正所谓十年窗下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闻,纪淮年纪轻轻便高中解元,想来到府上求见之人定不会少,如此一来他想要静心读书便有些困难了,毕竟这些人情往来再怎么婉拒也不能全拒得掉。
在成功面前仍能保持清醒冷静,不被繁华的表象所迷惑,而是一如既往的谦虚谨慎,这样的年轻人,实在是不可多得,不怪一向严谨的岳父大人对他赞誉有加。
“秩秩斯干,幽幽南山,如竹苞矣,如松茂矣。”
那个书呆子,又开始雷打不动的念诗了,柳琇蕊暗暗叹口气,这酸书生不好好在家里念书,跑来这乡里吧啦的地方做什么呢!再想想此人与自家人相处的融洽,她又重重叹息一声,也不知是这酸书生交际手段了得,还是真与柳家人有缘,搬来没几日便得了柳家长辈们的好感。
不错,隔壁那位日日雷打不动地准时念书的,正是她外祖父的得意弟子纪淮!
若对方单是这般酸溜溜地荼毒她的耳朵倒也罢了,毕竟寒窗苦读是读书人的本份,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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