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剑狂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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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剑狂花-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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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任飘伶正好走到藏花身旁,他一双懒洋洋的眼睛,有趣的盯着她。
  藏花也很有趣的凝注着他。
  “你是谁?”他不答反问。
  “我的问题你还没有答复,我是不是可以晚一点回答你的问题?”藏花笑着说。
  “可以。”
  “那么我再问你一次。”藏花说:“你是谁?”
  “你的问题我可不可以不回答?”
  “可以。”藏花又笑了。“不过这样,你当然也就得不到你问题的答案了。”
  任飘伶笑了。
  他这一笑,就仿佛寒冬里的阳光般令人心头一振。
  他笑的样子实在很不好看,却又带有一种说不上的魅力。
  这是藏花对他的笑容评定结论。
  “任飘伶。”
  “花藏花。”
  他坐下,就坐在藏花的旁边。
  大雨稀沥,乌云渐淡。
  “有谁想得到江湖上最有名最贵的杀手,居然喜欢淋雨。”藏花笑着说。
  “名人也要吃饭。”任飘伶淡淡的说:“况且淋雨可以使人脑袋清醒一点。”
  “你的脑袋难道常常昏昏的?”
  “一个月里大概有二十四五天是这样子的。”
  任飘伶回答。
  “怎么可能呢?”藏花问:“看你的样子不像是天天醉的人?”
  “世上除了酒以外,还有一种也可以使人脑袋昏昏的。”
  “哪一种?”
  “饿。”
  “饿?”藏花仿佛有点吃惊。“你时常在饿?”
  “是的。”他笑着说:“尤其最近半个月。”
  “你难道忘了吃东西是可以治饿的?”
  “我怎么会忘记。”任飘伶说:“问题是,我想吃却没办法吃。”
  “为什么?”
  “你难道忘了吃东西是要给钱的?”
  “你没钱?”
  “你不信?”
  “江湖上最贵的杀手居然会没有钱吃东西?”藏花说:“谁会相信?”
  “我。”任飘伶说:“除了我之外,大多数的人想法都跟你一样。”
  “你所赚的钱呢?”
  “花了。”
  “怎么花的?”
  “吃、喝、玩、乐。”
  “你不会省一点?”
  “己经够省了。”任飘伶笑着说:“每次赚五十两,我都花了三天才用完。”
  “五十两?”藏花又吃了一惊。“你每次代价才五十两?”
  “是的。”
  “江湖传言,你是最贵的杀手。”藏花说:“最贵的就是五十两?”
  “那倒不是。”
  “为什么你的代价只有五十两?”
  “因为现在值钱的人,已越来越少了。”
  “值钱的人?”藏花问:“你杀人还分价钱?”
  “当然。”任飘伶淡淡的说:“有些人万两我未必肯杀,有些人只要五十两我就肯
动手了。”
  “哪些人是你万两也不肯杀的?”
  “不该死的人。”
  “该死的人,五十两你就拔剑?”
  “是的。”任飘伶说:“今天早上我就赚了五十两。”
  “谁?”
  “一个只值五十两的人。”
  任飘伶似乎不想谈论这件事情,所以他很快的转变话题。
  “像你这种年纪的女孩子,应该是有安排不完的约会,你怎么会有空来这里淋雨?”
  “是呀!就因为约会太忙了,忙得几乎吃饭的时间都没有,所以饿得头昏昏的。”
藏花说:“才会想到这里来淋淋雨。”
  “是吗?”
  “嗯。”
  “真的?”
  “假的。”
  藏花的眼神仿佛有了些伤感,她的声音也怪怪的。
  “这是我自己想的,也是我希望的事。”藏花的声音仿佛来自遥远的天边。“事实
上却不是这回事。”
  她接着又说:“奇怪,我从来不会向人讲这种事,更不会在陌生人面前如此坦白,”
藏花看着他。“对你,我就觉得好像在跟一个老朋友聊天似的。”
  任飘伶将视线转向远方,他的眼神里也有了感伤。
  “那是因为我们是在雨中相逢。”他淡淡的说:“雨不但使人头脑清醒,也会使人
坦然相见。”
  他停了一会儿,接着又说:“自古以来,‘雨’一直都是人们感伤的代用词。”他
说:“在雨中很容易使人想起一些不该想的事,也会使人忘情的说出一切。”
  乌云虽然已散了。雨还是下的这么大,而且似乎没有停的意思。
  藏花却已不想再淋雨了。她迅速站起。
  “享受雨的洗礼,是我喜欢的事,伤风发寒却非我所愿。”藏花用一双带有笑意的
眼睛盯着站起的任飘伶。“居然今天你赚了五十两,那你就读请我喝顿酒。”
  “我可不可以不请你?”任飘伶笑着问。
  “不行。”

  载思进来时,皇甫擎天已在小厅等着,就坐在那铺着貂皮的椅子上,用水晶杯喝他
的葡萄酒。
  只有皇甫擎天一个人可以这么做,有一天有一个人自己认为载思已经离不开她的少
女,刚坐上这张椅子,就被赤裸裸的抛在门外的积雪里。
  载思所有的一切,都绝对不容人侵犯,只有皇甫擎天是例外。
  但是载思还是让他在小厅等了很久,才披上件宽袍赤着脚走出卧房,第一句话就问
皇甫:“你是不是来问我,为什么我预料的三个人,一个都没有出现?”
  “是的。”
  载思也坐了下去,坐在一叠柔软的紫貉皮上,平时,他在皇甫面前,永远都是衣冠
整齐、态度恭谨,从未与皇甫平起平坐。
  因为他要别人感到皇甫擎天永远都是高高在上的。
  可是现在房子里只有他们两个。
  “什么事我都算到,也算对了,只有一样我疏忽了。”载思说。
  “哦?”
  “感情。”载思说:“我没有算到人的感情。”
  “感情?”
  “是的。”载思的声音里没有一点感情。“你年轻时与钟毁灭结拜,他绝对不会派
个刺客来杀你,今天的行动只不过是给你一个心理负担。”
  皇甫静静的看着载思。
  “真正的行动会在跟你面对面的时候才展开。”载思倒了杯酒,“阔别二十年的故
人,第一次向你问候,多少你也该回个礼。”
  “我是该回个礼。”皇甫缓缓的喝光杯中酒,然后淡淡的说:“我想这种事你一定
替我安排好了。”
  “是的。”
  “一定是个‘大礼’吧?”
  “是的。”
  载思喝了口酒,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才慢慢的接着又开口:“早上我派谢青夫妇和李
宏兄弟他们去围杀了任飘伶。”载思说:“想必他们都已死在任飘伶剑下了。”
  皇甫眉头微皱。“盯任飘伶的原本不是杜铜那一组吗?为什么临时换成谢青他们?”
  “杜铜不能死。”
  “谢青可以死?”
  “是的。”
  “为什么?”
  “因为这是我先代你回钟毁灭一个小礼。”载思淡淡的说。“一个小礼?”皇甫不
懂他话的意思。
  “谢青夫妇和李宏兄弟都是胖妞最得意的手下。”载思盯着皇甫。
  “胖妞的手下?”皇甫也盯着载思:“你的意思是他们是来卧底的?”
  载思点点头。
  “我好像记得谢青他们进人王府是你保举的?”
  “是的。”载思说:“就因为我是他们的保举人,所以他们才不会起疑心,才会去
对付任飘伶。”
  他接着又解释:“一开始我就已知道他们是胖妞的手下,所以才会让他们进入王
府。”
  “这样他们的一举一动就都在你的控制下?”皇甫替他将话接完。
  “是的。”
  皇甫又倒了杯酒,神色凝重的沉思了很久,才抬头再看着载思,又问:“任飘伶和
谢青他们既不认识,也无仇无恨的,为什么一定会杀了他们?”
  “因为任飘伶己别无选择。”
  “为什么?”
  “任飘伶这次到济南府来,并不是冲着你的。”载思说:“他是为了胖妞来的。”
  “为了胖妞?”
  “是的,他到济南就是为了要杀胖妞。”
  “他跟胖姐有仇?”
  “没有。”
  “有怨?”
  “没有。”
  皇甫擎天凝注载思,一字一字的说:“任飘伶要杀胖妞是因为有人出价?”
  “是的。”载思说:“三千两的代价。”
  “这个出三千两的人就是你?”
  “是的。”
  皇甫又沉默了下来,这次他没有喝酒,视线也没有离开过载思,他一直盯着载思,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才缓缓开口:“你从来没有见过胖妞,怎么知道她的人在哪
里?”
  “我不知道。”载思笑了。“可是我相信任飘伶一定可以找到胖妞。”
  “这就是你替我回给钟毁灭的大礼?”
  “是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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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标题 
古龙《怒剑狂花》第一部
第四章 好请客的白先生

  菜只有两道普普通通的下酒菜,酒却已喝了十二瓶。
  十二瓶绍兴。
  藏花将第十二瓶内的最后一滴酒滴入杯内,然后晃了晃酒瓶,轻轻的叹了口气。
  “看来今天的酒只能喝到这里。”藏花似乎意犹末尽。
  “你还想喝?”任飘伶笑着说:“你还喝不过瘾?”
  “十二瓶,一人六瓶。”藏花说:“只够塞牙缝。”
  “酒未能尽兴,是人生一大憾事。”任飘伶叹了口气。
  “只可惜我身上只有五十两,五十两只能喝十二瓶酒而已。”
  他拿起杯子,将杯口凑近鼻子,轻轻的闻着,等享受过那阵酒香之后,才接着又说:
“劝君珍惜这杯酒,虽未尽兴已解谗,”任飘伶笑了笑。“等我再嫌到下一笔钱时,再
好好的请你喝个痛痛快快。”
  “不行。”藏花忽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什么不行?”
  “你已将全身所有财产都请了我,我岂可就这样让你走。”藏花一本五经的说:
“至少也该让我表示一下,让我请你喝五十两的酒。”
  “你要回请我?”
  “是的。”
  “你有五十两吗?”
  “没有。”
  “那你如何回请我?”任飘伶笑了。“这家店的老板是你的朋友?”
  “不是。”藏花也笑了。“他怎么会是我的朋友呢?他只不过是我的儿子而已。”
  严冬虽已过去,寒意却仍在。
  胡不败今天心情很愉快,因为今天他身上穿了一件兔毛的新棉袄。
  一件他昨晚赢来的全新棉袄。
  他就穿着新棉袄坐在柜台内,用一种很愉快的笑容迎接着进门的每一位客人。
  可是他这种愉快的笑容只保持到第七位客人而已,因为第八位客人和第九位客人一
进门,他的笑容不但不见了,头也忽然间变成三个那么大。
  这第八位和第九位客人就是藏花和任飘伶。
  任飘伶他不认识,可是藏花却是令他头大的人。
  尤其是当她喝了六瓶绍兴之后。
  现在胡不败的头已不止三个那么大,他已不知道大到什么程度了。
  因为现在藏花正用一种很愉快的笑容看着他。
  “你好。”
  藏花用一种很愉快的声音向胡不败问好。
  “我怎么会好呢?”胡不败的声音仿佛要哭,“你明知道一碰到你,我只有倒霉的
份,我又怎么会好?”
  “从今天开始你一定会转好了。”藏花说:“因为我己决定。”
  “决定什么?”
  “决定不再在你店里白吃白喝。”
  “真的?”
  “真的。”
  “你发财了?”
  “像我这种人怎么可能发财呢?”
  胡不败瞄了坐在座位上的任飘伶一眼。“你那位朋友是呆子?”
  “你看他像吗?”
  “不像。”胡不败摇摇头。“你既然没有发财,你那位朋友又不是呆子,你还是跟
以前一样是个大穷光蛋,来我店里还跟以前一样的白吃白喝。”
  “不会。”藏花说:“我说过了,从今以后绝对不再在你这里白吃白喝。”
  藏花又笑的很愉快,她又用一种很愉快的声音对胡不败说:“我决定以后在你这里
所有的吃喝都记帐。”
  “记帐。”
  胡不败差点哭出来。
  无论谁听到这句话后的表情,一定绝对跟他的表情一样。
  “这不跟白吃白喝一样吗?”
  “不一样。”藏花说:“怎么会一样呢?”
  “怎么会不一样呢?”胡不败苦笑。“记帐,你拿什么来付?”
  “钱。”藏花说:“当然是拿钱来付。”
  “你有钱?”
  “你不要瞧不起人。”藏花说:“我藏花一定有发大财的一天,到了那一天我不但
付清所有的帐,还会好好的请你一顿。”
  “只要你不要好好的吃我一顿,我就已心满意足了。”
  胡不败说:“我怎敢希求你好好的请我一顿。”

  桌上还是两道菜,十二瓶酒。
  菜是普普通通的大菜,酒是装得满满的绍兴。
  藏花替任飘伶倒了一杯酒,然后又替自己倒了一杯。
  “这两道菜已是这家店里最好的菜了。”藏花说:“希望你不要介意。”
  “这是我三个月来吃到最好的菜,高兴都来不及,怎么会介意?”任飘伶说。
  藏花举起杯子,对着任飘伶说:“干一杯酒,醉乡路稳多故友。”
  “好,好词。冲着这句话我就该好好的请你一顿。”
  这句话不是任飘伶说的,更不是胡不败。
  这句话是一位身穿白色丝缎长袍的年轻人说的,他就站在门口,等这句话说完时,
他已坐到藏花身旁了。
  “掌柜的,再拿十八瓶酒,要好酒。”白衣少年说:“要道道地地四十年陈的竹叶
青。”
  他接着又说:“另外再上几道菜,要——”
  “要道道地地的好菜。”藏花替白衣少年将这句话说完。
  “对。”
  白衣少年笑了。
  “单嫖双饮。”白衣少年说:“喝酒不能无伴。”
  他自己很快的倒了三杯酒。“来,我先干三杯,敬两位。”
  菜八道,酒十八瓶。
  十八瓶竹叶青。
  桌面也由小的换成大桌。
  胡不败的笑容又恢复了,他很快的就将酒菜送上来。——这个世上毕竟还是“有钱”
的人受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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