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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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色-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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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梯子有些陈旧了,黎洇每踏一步,那梯子就发出咯吱的声音,听得她心里有些不踏实起来。左右不过一丈的高度,就算摔下去也摔不残,这么一想,黎洇又放心地朝上爬。可这一次才踏了两步,黎洇便觉出了不对劲儿,她明明正提着脚,还未踩下一个梯阶,梯子怎的就发出了咯吱声?

咯吱咯吱,一下一下的极有节奏,使整个偏暗的藏书阁透着一种神秘感。黎洇察觉到什么,慢慢偏头看去。通往二层阁楼的木梯处,这种声响越来越大。黎洇双眼一瞠,惊道:有人正在下楼!方才有人一直在二楼?!

想必是朝中哪个大臣前来阅书,或者是几位王兄?黎洇抬头瞅了瞅离得不远的经书,眼看着就差一两步阶梯就能够着架子顶端的静心经,黎洇一咬牙,准备赶紧取了那经书藏到怀里,如此一来,别人也不晓得她借的何书。蹬蹬两步上去,探手就将那薄薄的静心经往外抽,许是抽得太急了,连带着旁边一本较厚的道经也给扯了出来,黎洇眼睁睁地看着那本厚实的书摔落在地,发出哐当一声。

不妙!

木梯处的咯吱声响得越来越快,黎洇一回头就扫见一双刚刚从转角楼梯处露出来的黑色锦靴,那黑靴几乎三步并作了两步地往楼下而来。黎洇急忙将静心经塞到怀里,低头寻着梯阶就往下退。

“哪里来的小宫女,这藏书阁岂是你能随便进来的!”低沉的男声大喝而出,隐含威慑。



10、被人救了
 
黎洇听到这朗润之声,忽觉在哪里听到过。只是她现在这副把着梯子不上不下的滑稽模样,实在令她尴尬。回头看了那发话男子一眼,黎洇微微一愣。新科状元韩沐诩?上回在琼琅殿宴上只瞧见个侧脸,这一次居高临下看去,发现此人比她想象中的还要俊逸几分,一身冰蓝色束腰袍子更是将他衬托得俊美卓绝。

韩沐诩对上她一双惊艳的水眸,心里划过一丝异样。

黎洇想着先下梯子再说其他,不料下退的动作太快,左脚只踩到了个梯子边儿,这么一踩空,整个人直直朝下摔了过去。

脑袋一阵短暂昏眩后,黎洇躺在了地上,回了回神左右看了一眼,这才发现,自己从梯子摔下来的姿势实在不雅,倒在地上的她活像个四脚朝天的大乌龟。亏得她臀儿上肉多,梯子也算不得多高,才侥幸得没有摔断腿儿。

“慌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顶多是送出去让管事公公打上几大板子罢了。”低沉中带了丝戏谑的声音响起,韩沐诩不知何时晃荡到了她的跟前,此时正弯腰盯着她看,嘴角挂笑,竟是一副十分欠扁的模样。黎洇心里微窘,立马翻身而起,方站稳身便疼得咧了咧嘴,左脚腕一阵明显刺痛,想来是方才踩空的时候崴到脚了。

“果然是做贼心虚呀。”韩沐诩低低一笑,带着几分幸灾乐祸,见她面色发白,不由收起了先前的幸灾乐祸,将她从上到下迅速打量了一眼,很快便发现她那只跛了的脚。

“韩大人,可是出了什么事儿?” 门口传来侍卫的疑问,方才那一声大喝,叫门口侍卫隐约听到,还传来一阵噼里啪啦之声。 “若是大人看好了想借的书,给小人说一声,小人等立即给大人取下来。”侍卫以为这新科状元不知藏书阁的规矩,好心提了句,若是这位爷自个儿取书摔个半残,他们定会受到责罚。

韩沐诩看了看蹲□子揉脚的女子,忽地轻笑出声,朝侍卫大声回了句,“无甚大事,只是瞧见一只大老鼠,让我惊了一跳。有事我会叫两位小兄弟的,你们好生守着大门就是。”

侍卫闻言喏了一声。本来还想说,公主也在阁内,大人记得稍微回避下,但转念一想,见到公主行礼便是,算不得唐突或冒犯,此话便咽进了肚子里。

“你倒是自个儿说说看,你是专门偷经书的小毛贼呢,还是哪位王爷府中的丫鬟,嗯?”韩沐诩勾唇笑问道。心里其实已经有了谱,定是哪个皇室之人府中的丫头,替主子来藏书阁借书来了。

黎洇懒于跟他多说一句话,揉了揉两下脚踝,觉得不甚疼了,便直接绕过他往外走。

见此,韩沐诩额头微皱,眉头往高一挑,任她一声不吭地经过自己,未再置一词。猛然间扫到最高处的书架子上有几本书摇摇欲坠,下坠的方位正是那女子下一步将在的位置。韩沐诩双眼猛一睁。

“闪开!”黎洇身后的男子高喝一声,两大步迈了过去,一手拽过她护在了自个儿怀里,书架子上有几本厚书砸了下来,勉强躲开了几本,有一本却正中男子额头。晕眩感顿时袭来。

黎洇惊魂未定,下意识地一把推开他,这男人居然敢抱她!黎洇有些慌乱失措地看着他的身子被自己搡得晃了两晃,然后额头流下一小股鲜血,血腥味儿顿时充斥鼻尖,似乎连其他四官也受了这气味儿的影响,全部封闭了起来,男子的眼睛有些模糊,跟前的女子容貌也有些迷离不清,耳朵听不到了所有的杂音,韩沐诩抬手朝她伸了伸。

黎洇脚步往后退了退,吓得小脸都白了。

“来人!快来人!”黎洇朝门外大吼两声。

门被大力推开,守门的两个侍卫冲了进来,若是这么大的动静再听不着,他们便真是吃白饭的了。

看到额头大片鲜血的韩大人,两人又惊又吓,连忙扶住送往太医局。

意识渐渐迷糊的韩沐诩不由瞅了一眼先前那女子,哪料只模糊地看到消失在门口的一块衣角。鲜血染上眉毛和眼睫,形成几颗小血珠,挂在眼睫上欲落不落,导致视线也变得越加不清晰。韩沐诩有生以来第一次万分后悔一件事,他怎的就救了个素不相识的小丫头,这小丫头还是如此的没心没肺,不顾他死活,自个儿溜之大吉了。

黎洇逃窜而去,将同来在外候命的月容甩了老远,等到回了自己的行宫,这才大喘了一口气。

说实话,黎洇此时有种窒息的感觉,多年宫中生活,什么阴谋阳谋没见过,今日却是头一次见到这么个奋不顾身救别人的傻瓜,被救的人还是她?!她脑子里有片刻空白,又有些害怕,所以她不顾一切地逃了。她从不相信一个人会平白无故地对另一个外人好,更遑论豁出性命去救另一个人。

黎洇烦躁地端起一杯茶咕噜咕噜饮尽,伸手拭了拭额上惊吓出的冷汗。碧枝犹豫了片刻,又沏了一壶茶。看着公主喝下一杯又一杯,碧枝叹气:公主果真是喝得一干二净了。不知小公主又想到了什么烦心事儿。

烦归烦,黎洇还没忘记正事儿,命碧枝取来笔墨纸砚,便认真抄起静心经。

“嘶~,轻点儿啊,月容,你想要公主我的小命么?”黎洇边抄经书,边瞧了两眼自己伸直的脚,月容正拿药膏在脚踝处揉擦。

“公主方才是大白日的见了鬼么,跑得那么快作甚?”月容动作放轻柔。

黎洇默了默,吁了口气道,“是一个很奇怪的人……”

“很奇怪的人?公主可否告知,有多奇怪?”月容抬头,认真地回了一句,然后继续给黎洇揉捏脚腕。

黎洇悠悠地瞄她一眼,沉默不语。伸直小腿儿,任由月容给她上药,自己便继续埋头苦抄静心经。

“公主为何不叫太医来瞧瞧?”月容揉完最后一遍,将足衣小心套好,接着给她穿上了绣花鞋。

“自然是不想惊动父皇和母后,不过一点儿扭伤而已,随便擦点儿药膏就好了。”黎洇漫不经心道,手中豪笔沾了沾碧枝研好的墨汁,继续抄写静心经。

“公主还差多少,要不要奴婢等帮忙抄写?”碧枝见她已面带倦色,便询问了句。

“需不着,还差最后一遍。再说了,国师还特意提醒我不准别人代劳,我若欺骗他,那便是对国师的亵渎!”黎洇哼了一声,急笔快书起来。她这会儿算是明白了皇奶奶的那句话,抄的次数多了自然就能倒背如流,她不过是抄了九遍,已经将内容记了个大概。

“……有清风以盈袖,落星花于怀中。 愿坐休于树下,瞰天鹤之飞冲。 饮叶下之凝露,啖青果之甜津。 心静心静,凉风轻轻。 闭目以滋神,感万籁皆寂静……”若将自身带入心经里所描绘的场景,感受这万籁俱寂的境界,一颗繁杂的心自然而然就静了下来。这本静心经笼统只有十来页,每页才两句话,黎洇边写边享受地眯了眯眼儿,耳畔仿似真有清风拂面,带起一阵清凉,鬓发也被吹得飘飞了起来。黎洇不一会儿就哼起了小调。 

碧枝和月容两个对视一眼,捂嘴笑了笑。公主认真起来的时候好生讨人喜欢。

许是抄静心经累着了,黎洇一着枕就睡了过去,碧枝将明月珠取了出来,自己捂了好半天。等明月珠被自己捂得热乎了,她才将公主黎洇死死裹在身上的被褥掀开了一个小角,然后把那散发着翠光的珠子塞了进去。

“公主可睡下了?”方出内殿,碧枝便闻月容悄声问了句。

碧枝点点头,“看样子是累坏了。”

“公主这回该不是认真的罢?真要跟着国师修身养性,整日弹琴作画,两耳不闻窗外事?”月容不由碎碎念起来。

碧枝笑了声,“找点儿事做也好,免得公主整日闲得无聊,再者,国师还是个俊美人儿,刚好合了公主的意。”至于合了公主的什么意,两人自是心知肚明。

次日,黎洇起了个大早,携着自己抄好的静心经,直奔绝尘宫。

因着木子影不喜外人打搅,黎洇也不带下人进去,自己拿着一沓纸去寻人。

国师似乎总喜欢在院子里置一小桌,不是弹琴就是作画。黎洇进去的时候,他好像在作一幅山水画,月白色长袖随笔步左右摆动,差点儿就要垂到画面上的时候,他闲置的左手立马拖住袖子,挥笔在之上长长一勾,似是完成了最后一笔。

那人忽抬头看向门口,表情淡淡,“愣着作甚,还不快些进来?” 



11、驸马人选 
 
立在门口的黎洇发现他这是在跟自己说话,心里微微惊诧,忙阖实了门走近他。

“师父,十遍静心经已经抄好了,您可要过目?”黎洇用一种对着佛祖的虔诚目光盯着他问。

他搁置下手中的豪笔,又用赵离递来的帕子拭了拭手,之后才接过黎洇手中的一沓纸张,上面密密麻麻的内容他只字未看,连个眼角风都没扫就递给了赵离。

赵离跟随公子这么多年,这么个举动表示什么,他挑挑眉毛就晓得了。这是叫他将这一沓纸跟那些画一起放到箱子里。

“师父不看看么?那可是我一字一字亲手写的。”黎洇认真地地强调了下。好歹看一看罢,她可是花费了好长时间才写好的,早知道国师不看,她该偷偷小懒,少写几个字的。

“我相信你。”木子影淡淡道,“赵离,搬个小杌子出来,别叫公主站着了。”

赵离哎了声,立马进殿中取。

等人没影了,他的目光才缓缓移至了她的脚踝,眸子里多了似暖意,“脚怎么了?”

黎洇的脚踝还有些微疼,虽然佯装没事,但是两只脚一轻一重,他很快就发现不对劲儿。

“昨个儿去藏书阁找静心经,结果不小心从梯子上摔了下来,好在我身上肉多,这才无甚大碍。”黎洇也分不清自己的语气是庆幸多一些,还是委屈多一些。

她不经意看过去时,竟发现他的眉头微微皱起,再细看时便只如初见一般,无半分情绪了。

“为何不叫下人去取?”他问,浓黑的眼睫轻颤一下。

黎洇就等着他问这句,好不容易等他问出口了,几乎是立马回答道:“因为我要自己拿自己写,再自己送到国师面前来,这样才足以表明我跟着国师学习修身养性知道的决心!”身子一挺,站得极为端正。

这时恰逢了赵离提着小杌子出来,木子影便未继续问话。

黎洇丝毫不客气地将小杌子摆到他的琴桌边,挨着他坐好。

“真的想学修身养性之道?”虽然她挨得近,木子影并未排斥她的动作,只是问了这么句。

“千真万确,我想敛敛性子,平儿太娇蛮了,我怕以后没人要。”黎洇脱口道。

木子影侧头看了她一眼,目光微沉,有些不悦,“照公主这般说,该是找宫中的教仪嬷嬷来教你礼仪举止才对,缠着我作甚?”

黎洇喉中一堵,眼珠子转了转,回道:“那些个教仪嬷嬷太过刻板,我看着就闹心,还是日日对着国师舒服。”觉得这话有些歧义,黎洇忙解释道:“我的意思是,国师大人心境开阔,教人的方式也会不同,我跟着国师学习的话不必束手束脚。”

木子影淡淡扫她两眼,转身进了殿。

生气了?!

黎洇求助地看向跟个木头似的杵在一边的赵离,急急问,“我方才说的话是不是冒犯到你家主子了,他发火了?”

“公主请放宽心,公子从来不对人发火,小人瞧他的样子,应该是回殿里取什么东西了。”赵离见怪不怪道。说出去都不会相信,他还在无意间见过公子畅怀大笑的样子,只是次数实在太少了,他也就只见过那么一回。

黎洇听后不由舒了口气,心道:可别刚拜了师就得罪了师父大人。

结果,木子影只是取了一个膏药盒子出来。当他将一盒药膏递到黎洇面前时,黎洇一双眼变得更水了,眨了两下,激动道:“谢谢师父的膏药!”

“一会儿国师,一会儿师父,你到底想叫我什么?”瞥了她一眼,有些不满。

想叫名字。黎洇在心里嘟囔了句。

“那就叫名字好了。”

黎洇心里嘴角一勾,国师果乃天人,竟然能闻她内心所想。

“那师父叫何名字?”明知故问了一下。

“……木、子、影。”木子影抬头睨她一眼,薄唇轻启,一字一顿道,眼眸下垂之际,划过一道暗光。

黎洇的脑袋里似有根弦被人奏响,可惜短得只那么一瞬间,下一刻已经恢复原状。口中将这名字低喃了几遍,直到念得顺口。

黎洇埋头,低低唤了句,“子影师父。”

木子影几不可闻地嗯了声,见她把药膏宝贝似的揣进了怀里,目光轻闪两下,解释道,“这药膏是你父皇前些年赐下的,已经搁置了许久,索性今日派上了用场,不然再这么放下去,装着膏药的木盒子都要被虫蚁蛀蚀了。”

黎洇动作一顿,方才的感激之情全然不见。敢情是这药膏无处可用才拿来给她,真是叫人伤心。她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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