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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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色-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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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洇儿的这份孝心我领了。”柔妃笑道,被黎洇这么一搅合,手中的药膳便是一口也吃不下去了。

黎洇又叨叨了几句后,福了福身便离开拢云殿。柔妃又不是个傻的,就算自己真是胡诌,她或多或少有几分上心。

碧枝和月容垂头跟在黎洇公主身后,心里纳闷,公主和柔妃娘娘到底说了些什么,竟闲坐了将近一个时辰。

黎洇一步步地穿过亭台走廊,心里有一处地方钝痛起来。她以为有些东西埋藏得很深,可是她却忘了,埋藏的东西仍旧会腐烂发臭,血肉没了,白骨却在,森森然地冒着寒气,每日钻到她的梦中,让她想起那不堪回首的往事。

忽然想起什么,黎洇朝远处的某个地方看了看,檐牙高啄,层层相叠,隐约能瞧见上回见到的那座宫殿。黎洇勾了勾嘴角,笑得牲畜无害,眼里却有亮光一闪而过。

国师木子影,身份尊贵,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4、琼琅殿宴
 
撇开一些糟心事不说,黎洇的小日子过得还算滋润。每日让小厨房的嬷嬷做上一盘桂花糕,一直吃到肚子圆鼓鼓起来,偶尔也会去叨扰一下周太后,顺道带几个镯子簪子回来。百宝箱里的东西越来越多,黎洇最喜欢晚上抱着自个儿的小箱子,再拿出那颗从薛皇后手里讨来的明月珠。夜晚的明月珠绿光莹莹,照在箱子里的各种珠钗首饰上,折到眼里的光越加璀璨夺目,漆黑一片的大眼睛里立马缀满了亮晶晶的星星,整箱的珠宝被囊入眼中。黎洇心里极为踏实。

就算一辈子不嫁人,在她的公主府里好吃好喝,再抱着这一箱子宝贝,黎洇也觉得值了。人心冷漠,唯有这些珠宝拿在手上才是最实在的。

眼看着琼琅殿宴将至,黎洇最近叹气的次数也越来越频繁。

“公主可别叹气了,今儿是琼琅殿宴,底下多少人看着您呢。咱们绝色无双的公主可得让京都里的这些官小姐好生瞧瞧,把她们一个个都比下去。”月容乐道,捧着黎洇一头乌黑滑润的发丝,细细抹了一层发油,然后拾掇了一个好看的发髻,因着公主还未及笄,头发不能全部挽起,垂下的发丝垂至肩胸,一截白嫩玉颈藏于发丝后,若隐若现。碧枝则在薛皇后送来的一盒子首饰里轻轻翻弄几下,挑了两根好看的簪子和珠花插到鬓发里。

水蓝色金丝软烟拽地望仙裙,祥云邀月腰封,盈盈一握的纤细腰肢被显衬了出来,吸人眼球。莲步挪移间,绣鞋上顾盼生姿的孔雀花样好似活了,千娇百媚。

凤鸾殿。

“吾儿穿什么都好看,穿这一身更是举世无双,无人能及。”薛皇后打量着方着装完毕的黎洇,笑赞道。

黎洇叹气,母后叫她盛装打扮无非是因着那老端王妃,母后跟如今的老端王妃韩氏是死对头,相看两相厌。

据闻,父皇还是东宫太子的时候,皇爷爷本想让韩氏当父皇的正室,只是后来母后与父皇一次意外邂逅,父皇自称对母后一见钟情,于是多次央求皇爷爷,最终娶了母后,父皇登基为帝,母后自然成了一国之母。老端王妃韩氏对此事介怀,自此就将母后记恨上了。每每出席各种宫廷盛宴,韩氏都会打扮得光鲜亮丽,甚至于有好几次还将母后比了下去,不止如此,韩氏连带着自己的女儿黎雨熙都要打扮得胜人一筹,母后虽对韩氏有愧,但在自己的事儿上却从不含糊,非要她在群芳团簇之中拔了这头筹心里才舒坦。黎洇是乐得有人为她准备衣着首饰,也喜见母后开心的样子。

宴会设在琼琅殿,琼琅殿外风景独好,枝叶遮掩,花瓣飘零。树上大红灯笼排排而挂,照得周围一片亮堂。

珠帘一侧,敬仁帝正同诸位臣子开怀畅饮,欢声笑语一片,而珠帘这边,却是薛皇后主持的宴会,京都里从四品以上的命妇们携带着自家闺女落于座上。因着薛皇后怕众人拘谨,便让姑娘们靠拢坐在了一起,命妇们则另置一处。

“诸位夫人不必客气,权当是一次家宴。”薛皇后淡笑,端庄威严却不失随和。柔妃和周贵妃则分坐其两侧,一个温柔如水,一个富贵如花。

“皇后姐姐说得极是,夫人们无需多礼。”周贵妃巧笑嫣然,随口附和了一句,斜眼睨了柔妃一眼。柔妃只是淡笑不语。

下首的命妇和小姐们笑着应声,偶会低声私语几句。因着薛皇后为人随和,众人这顿宴席吃得颇为舒心。

下座靠前首落座之人正乃老端王妃,果如黎洇所料,韩氏打扮得极为耀目,光是这一身行头怕就花费了不少功夫。黎洇心里一叹,韩氏这一辈子最大的乐趣便是跟母后比比这一身行头了,自己比不够,还要叫黎雨熙跟她比。活得不累么?依她看,这都过去八辈子的事儿了,心心念着,活得真够郁闷。

“端王妃这身行头实在好看,连本宫都要大赞一声了。”周贵妃忽道一句,笑了笑,“本宫瞧着都快盖过皇后去了。”

此话一出,不止韩氏,周遭的其他人皆是脸色一变。

“贵妃娘娘谬赞,臣妇实不敢当。”韩氏垂头道。

薛皇后脸上已有不悦,对周贵妃淡笑道:“妹妹可别吓坏了夫人们,都说了是寻常家宴,贵妃妹妹一直肃着张脸可不好。”

“皇后姐姐可误会妹妹了,我就是瞧着端王妃的一身衣裳好看而已,无其他意思。”周贵妃雍容一笑,浑不在意。

气氛一时僵持不下,一道脆糯声音忽地俏皮打断道,“贵妃娘娘瞧瞧儿臣这身行头如何,很多人都说儿臣今儿好看得紧,贵妃娘娘居然没有瞅见儿臣么?”十足的娇音儿,惹众人纷纷侧目。

周贵妃先是一怔,接着呵呵笑了声,朝她招招手,“来,洇儿过来叫本宫瞧瞧,许久不见,真是愈发貌美了。”

黎洇莲步轻挪,走至上首,朝周贵妃努了努了嘴,“贵妃娘娘怕是不记得儿臣什么样了,不然方才怎的一直没有注意到儿臣。”

“贫嘴的坏丫头,本宫忘了谁都忘不了咱们洇儿。”周贵妃笑着捏了捏她红润的小脸。薛皇后见到黎洇后面色也渐渐好了起来。

黎洇又逗趣了几句,才辞了薛皇后和周贵妃,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小插曲过后,氛围渐渐活跃起来。黎洇将小桌上的桂花糕拢到自己跟前,时不时拾起一块吃,满满一盘子很快就没了影儿。

“洇儿,不可贪嘴。”薛皇后摇摇头笑斥道。

“母后放心,儿臣吃惯了,稍稍贪嘴多吃些,肚子也是不成问题的。”黎洇从盘子里抬起头,笑眯眯道,这桂花糕百吃不厌,再来一盘她也能吃得渣滓不剩。

“公主不嫌弃的话,将我这盘也拿去罢。”座下忠武将军之女罗靖涵爽利一笑。

不愧是将门之女,性子直爽说话利落,叫人瞧一眼便喜欢上了。黎洇欢喜道:“多谢罗姐姐,我本就想着去哪里搜刮一盘来,罗姐姐会读心术似的,恰恰解了我的馋。”

能跟当今圣上和皇后最宠爱的小公主攀上交情,自是件好事,其他官家小姐见罗靖涵只一句话就博得公主的好感,纷纷赶着插嘴逗趣。

薛皇后笑着任她到处糊弄,自己便跟命妇们偶或聊上几句。

“……听闻洇儿妹妹得了皇后的明月珠,极其罕见,可否叫我们也瞧上一眼?”女子的声音很是柔和,闻者舒心。

黎洇一顿,朝说话的黎雨熙看去,这个名义上的堂姐真是生得一副好皮囊,今日着一身白月蝶纹束衣,还真有那么点儿清新脱俗的感觉。只可惜此人心眼太小心肝太黑,自然,早些年的时候黎洇并未发现。是后来处得久了,才发现这种女人不过是顶着一副端庄贤淑的样子,看似温婉无害,实则极有心计!

“母后赏赐的东西我怎能随便拿出来?”黎洇淡淡回了一句,兀自取了一块桂花糕,姿态优雅地慢慢食用起来。

黎雨熙脸上笑意不减,“是我思考欠虑了,公主别往心上去。”

黎洇正想着要不要回一句,刚刚触碰上桂花糕的手不由顿住。珠帘那一侧恰传来一片欢声笑语。其中一人声音颇为爽朗,笑起来的时候恣意大胆。

“状元郎终于输了一回,这酒总算是推辞不了了。”

“愿赌服输。”那人大笑了一声,举杯饮尽。“皇上,微臣酒量一般,若是被皇上和诸臣灌醉了,微臣酒后失言,皇上可莫怪罪。”

“哈哈,韩爱卿真性情,朕甚爱之。来呀,再赐韩爱卿一盅玉泉熏!”

“皇上,万万使不得,微臣再喝就真的醉了。”状元郎韩沐诩忙推辞道,话中带笑。

黎洇偏头看去,因着珠帘另一边光线较亮,里面的情形能看得一清二楚,殿内觥筹交错,好不热闹。那人身着绛紫绣袍子,正是大昭国三年一选的状元郎才能着身的双兽衣袍,黎洇虽只看到一张侧脸,却能想象出此人该是何等清俊绝伦、风采卓越。

韩沐诩,韩家,倒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奈何跟端老王妃扯上了亲戚关系,黎洇纤指摩挲着杯盏端口,一双眼沉沉浮浮。不知不觉中,几杯美人醉已下了肚。

殿内一片劝酒声,皇上赏识状元郎,有眼色的大臣自不会放过这个巴结的机会。

“状元郎可别推三阻四了,父皇的美酒本王可是想讨一杯都讨不来。”

黎洇的手轻颤了一下,听到这声音眉头微皱。平武王黎胤。看望座上周贵妃,果见她一副自豪骄傲模样。

“哈哈,胤儿可是拐着弯儿跟父皇讨酒喝?”敬仁帝大悦。

“原来叫父皇给发现了,儿臣自罚一杯。”

……

黎洇又饮了几杯淡酒,回头看去,诸多小姐夫人们正盯着珠帘那一侧,看的是谁自然不难猜测。黎洇不由朝几人笑了笑,“我觉得甚是无趣,不如还是将我那明月珠拿来叫你们瞧瞧。”

“那我们可真要开开眼界了。”罗靖涵首先收回目光,笑应了一声,几人随之回神,纷纷露出喜意。

“洇儿妹妹这会儿可舍得了?”黎雨熙打趣了一句。黎洇朝她抿嘴笑了笑,未置一词。

同薛皇后说了这事儿后,薛皇后诧异地盯着自己的女儿瞧,洇儿居然舍得将宝贝儿拿出来供大伙儿观赏?

“罢了罢了,既然母后送了你,你想如何都成。”薛皇后宠溺道。

月容和碧枝在前掌灯,几个小太监跟在身后,一干人慢悠悠往行宫而去。隔得老远似乎还能听到珠帘那边的欢声笑语,不同于女子,男子笑起来要恣意得多。

经过一处拱形门时,黎洇脚步慢慢停住,朝远处的那座宫殿望去,高墙之内又传来上回听到的那种悠扬琴音。黎洇方才小酌了几杯美人醉,小脸微酡,听了这琴声,加之想起上回两人简短几句对话,心里忽然有些瘙痒起来。 



5、两人初见
 
黎洇拍了拍自己有些发热的小脸,朝碧枝吩咐道:“去跟罗靖涵和黎雨熙她们说,我方才饮多了酒,这会儿脑袋有些发胀,所以今儿想早些歇息。至于她们想观这明月珠一事,我会另择一日邀几位进宫观睹。对了,记得跟我的母后也通禀一声,免得母后忧心。”

“喏。”碧枝应声,提着灯笼调了个头,朝琼琅殿行去。

碧枝离去,只剩月容继续掌灯引路,月容方走了小半步,却发现公主根本没有要走的意思,于是那迈出的小半步又立马收了回来,低头立在黎洇身侧。

“往这边去罢。”黎洇伸手指了另一条路,勾唇道,双眼微微眯了眯,迎着空中一弯月牙,眼中便点缀了两抹晶亮的光。

月容顺着那纤细玉指所往的方向看去,加之耳畔所闻悠扬琴声,心里已将公主的意图猜了个八、九不离十,想起上次公主对国师的冒犯之言,月容本想劝公主莫去,可她终究只是个下人。天塌下来个儿高的顶着,公主再折腾也不会弄出什么太大的事儿来。这么一想,心里踏实不少。

“你们几个先回行宫,在行宫外守着,有人找我的话,就道我今日喝高已经就寝了。”黎洇只留了两个壮实的太监,其余遣退回行宫。

“公主放心,这些麻烦奴才等还是应付得了的。”其中的一个机灵小太监回道。黎洇听后满意地点了点头。

因着正逢琼琅殿宴,许多宫女太监都在琼琅殿那处忙活着,端茶送水上菜,黎洇这一路上遇到的闲杂下人并不多。

黎洇寻声而去,耳畔的清扬琴声越来越清晰,听得黎洇浑身舒畅。除了上回那一次,这是第二次听到,黎洇嘴角一牵,别的不说,这琴声还真是好听,比擅琴的柔妃还要高出几筹。

果乃仙音,黎洇在心里叹道,脑袋本就有些晕乎乎的,这琴声似乎已经钻进了她的脑袋里,让她觉得更晕了,发昏发胀之际,她似乎被带到了一个云雾氤氲,仙音袅袅的地方。

一路蜿蜒,黎洇终于找到了宫殿的正门。

朱红宫门外挂了两站崭新的大红灯笼,像是有人在经常更换。门开了个小缝儿,晕黄的光打在大门上,却照不进那深黑的缝儿里。黎洇定定地瞅着那黑缝儿瞧,仿佛看到了一个黑色的漩涡,诡秘却又带着一种巨大的吸引力,诱惑着她逐渐靠近,琴声不知何时止住,余韵却还在耳际盘旋。

黎洇缓缓伸出一只手,一点点探向那条小缝儿。

“公主!”月容忽然发出的一声将黎洇吓得几乎是立即缩回了手,心也跟着缩了一下。

“公主,奴婢先上前叩门看看。”月容小声道,瞄了一眼黎洇酡红的小脸,此时似被她吓得白了几分。月容生怕公主雷霆大发,连忙解释道:“奴婢是怕公主这般直接闯入,会唐突了国师大人,还会惹得国师大人不悦。”宫中传言,国师甚少出这绝尘宫,虽然传为仙人,但是脾性有些怪,大多能人异士皆有些怪癖,月容觉得的确是这个理儿。

黎洇睨她一眼,“我若真让人过去叩门了,你当国师还会见我?”

“公主的意思是?”月容眼睛瞪了瞪,主子该不会……

“当然偷偷溜进去。就算被人赶出来也得见上一面。”黎洇唇瓣忽地一勾,笑眯眯道。

月容微微张嘴,不知下句话该接些什么。

“你们甭在门口守着了,瞧着真闹心,找个旮旯角蹲着,我进去拜访一下国师就出来。”黎洇目光扫过几人,语调上扬,看起来心情颇好。

“喏。”几人应声,很快隐入一片黑影中。

黎洇瞅了瞅近在眼前的朱红大门,背着手在门口晃悠悠地踱着步,来回走了好几遭。不知想起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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