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本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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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本色- 第30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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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横波顿时不哭了,把眼泪在他肩上擦擦,立即问:“什么苦衷?可别说是帝歌那些人。他们算老几,都不够我一口吃的。”

他就喜欢看她这咄咄逼人骄狂嘚瑟样子,唇角勾起一抹笑意,道:“当然不是。当初逐你出宫,算是顺势而为。”

“因为我在帝歌,树敌太多,步步陷阱,还得罪了亢龙,根本无法培植自身势力?”这么久,她也想了很多。

他赞许地点点头,“历代转世女王,不是没有想掌握政权的,但最终无一人成功,就是因为大荒的政治格局设置,根本就是为了困死掌权者的。你如果在那样四面楚歌的环境下继续留着,迟早会被他们磨死。”

“你不能帮我吗?”她冷笑,“我们携手对敌,不能吗?”

这是个关键问题。不是不能,是不能永远能。他背负太重,时间太少,如果强硬扶她上位,他在位时她自然安全,但他一旦逝去,谁来护她周全?

在帝歌,穷尽一辈子,她都很难获得势力,没有势力的她,再没有了他,要怎么安安稳稳活下去?

不破不立,忍痛放她自由,在更博大天地,长出羽翼,直至可以翱翔于大荒大地。

“你要我和全朝廷对抗,做光杆国师?”但他不能说,只能这样反问她。

她立即哑了嘴,哼哼两声,心里却不满意——不都说真爱是爱美人不爱江山吗?果然都是骗人的,哼,还是江山为重啊。

有点不舒服,但还是觉得可以理解。她知道宫胤由白衣之身,一步步踏上至高位的艰难。她没为他做什么,有什么理由要求他抛却一切?

“你生气了?”他却很敏锐,“怪我没为你勇敢站出来?”

“我没那么公主病。凭什么要你为我那样牺牲?再说你对抗全朝,没了属下没了权柄,那些人岂不是更猖狂,到时候我又有什么好下场?我还不至于那么脑残。”她挥挥手,自己便把那一点点不舒服给挥掉了。

宫胤不说话,乌黑的眸瞳微微湿润,凝视着她灿然有光。

就知道她骨子里,温暖而博大。

其实他愿意为她抛江山,愿意为她和全朝廷对抗,其实他还有隐藏的理由不能说,他已经做好承受怨怼的心理准备,然而她永远让他觉得,这半生孤独,蓦然回首的那一刻,没有爱错人。

心中万千谢意感激,没有出口,他只是更紧抱住她。

“但我还有问题,”她却在挣扎,“毒药。”

这是她心头的刺,一想起便笼罩大片阴影,必须早早拔去。

他垂下眼睫,半晌道:“我给你的药,是回转丹。固本培元之用。”

那就不是毒药。她心中这事已经琢磨很久,脸色慢慢苍白了,“所以,其实,翠姐给我的,才是毒药。”

他点点头,“你先偷偷吃了翠姐的药,然后才服了我的药,我的药不是解药,所以你毒发了。”

翠姐不可能给她毒药的,她此刻终于明白,当时自己忽略了至关重要一件事。

翠姐的药,哪来的?

她在那时候,已经挨了一刀,根本没可能去抢解药,这药,一定是有人送她手上,骗她说是解药。用的办法还一定很巧妙,所以翠姐当真了,用命,把这毒药,宝贝似送她手上。

好深的心机。

“明城。”她咬牙,一字字说得深深。

宫胤没有说话。当初虽然掌控全局,大多反应都在算中,但终究最后出现了变数。细微小错酿成大恨,他不是不愤怒的,但想着这样能让景横波更决绝,和他的最终目的殊途同归。他不忍心,做不到,最后有人促成,也便不必再解释了。

只是不解释,不代表不报复,那些一笔笔积攒下的帐,终究是要还的。

她的心思却还在整个事件上,三日三夜,早已想得透彻,只待求证,“帝歌逼宫事件,你是有心理准备的。所以你早就准备好了,在出事后,扮成老太监送我出城。包括后来的城门搜查,逐出耶律祁,其实都是你的意思。”

“我后来,因为某些变故,没能完全照顾到你。派出去保护你的护卫,又失去了你的踪迹,以至于你后来在帝歌城内,受了些磨难。”他慢慢道,“你有理由怪我的。”

景横波凝视着他,目光慢慢落向他胸口,那“某些变故”是什么,他不说,她猜得到。

当时他受她当胸一刀,然后她闪身入广场下地道,他换装太监下地道相护,时间那么短,伤口根本没来得及好好处理,然后又是背着她,又是入水,铁打的身子也经不起这么折腾,送走她后,肯定是晕迷了。所以才导致无法再继续追踪她的下落,出现了一段保护空白。

因为没有及时以般若雪疗伤,他才留下了伤痕。

“我要怪你,也不是怪你这件事。”景横波怅然地道,“后面的事我都知道了,你放逐我,却又不放心,一直追出。襄国,斩羽部,七峰镇,玳瑁,你都在。这些都是你早早计划好的。所以甚至你早早铺垫好了穆先生这个身份。宫胤,宫胤,你这是对我用情至深吗?可是你若真爱我,为什么记不得我的话?为什么记不得那天静庭红枫之下,我们和铁星泽玩真心话大冒险的时候,我们说过的话?”

宫胤轻轻抚摸着她额头的乱发——如何不记得?如何敢不记得?她的每句话,每个字,都在他心版上,拿硝烟熏过,拿鲜血洗过。

双目相对,那日红枫下,似玩笑似誓言的对话,在彼此心头流过。

“我只愿她在这世道安好,平静或者轰轰烈烈生存。如果这世上只剩下一条路可以供她一人行走,我会选择送她走上。如果那条路需要以所有人尸首来垫,可以从我开始。”

“别那样。她未必就是你以为的弱者……有时候你放手,她或许比你想象得更坚强有力。所以千万别轻易说拿尸首来垫,或许她自己就能开辟一条路,或许她只愿和相爱的人普通过一生,或许在她看来,失去你才是最不想看见的。为所爱的人珍惜自己,才是每个相爱的人应该做的。”

地室温暖,他的掌心却在此刻生凉。

要如何告诉她,有些事不能放手,有些敌人还未浮出水面,眼睛看见的,并不是最可怕的。出刀捅着的,并不是最凶煞的。

相伴一路,他早知她思想和常人不同。无视礼教束缚,一心向往尊重和自由。自己的做法,最不能令她接受的,就是不够尊重吧。

不问她的意见,不问她到底要不要、想不想,一意孤行代她做了决定,掌控她的人生。

不。不是这样的。

他比谁都更渴望看见她展开双翅,在天高飞。

他比谁都更渴望和她一起,自由普通地过一生。

可是当她已经展露才华,想要再普通过一生,已经不再可能。

他知她不会丢弃他,她和他命运由天相系,那么就必须彼此都更加强大,随时与天命搏杀。

留在帝歌没有出路,而不给她凌厉一刀,她那懒惰粘缠性子,绝不肯主动离开他。

她又那么爱自由。

四面危机,群敌环伺,不强大,哪来自由?

当那日他求婚,问她是否愿意隐瞒身份,默默做他的妻的时候,她的回答,让他终于下定决心。

哪怕痛,先给你自由,和更广阔的出路。

他肩负重任,家族血脉反噬,似一道巨大铁索,锁住他一生的幸福。大夫断言,他难活过三十岁,所以他多少年清心寡欲,从未有家室之念。

他不想害了任何好女子。

然而忍不住啊,忍不住要爱她。

无论是留她在帝歌,并肩对敌;还是和她抛下一切,逍遥山林。最后她要面对的,都是早逝的爱人,孤凉的一生。

只有她靠自己搏来基业、拓开眼界、拥有疆域、身边拥卫了越来越多的人,身负更多责任,她才会更多牵挂,更多人生乐趣,更多存在的意义,才不会因为失去他,便失去人生全部色彩,从此在灰色天地里静数白发。

如果她拥有很多后,不再爱他,因此遇见更好的人,她的一生,才能活得更饱满幸福。

他愿她的世界只有他,他不能让她的世界里只有他。

这万千矛盾心事,怎么回答。

“你若爱我,为什么要选择那样的方式决绝?你就不怕我伤心欲绝,一死了之吗?你就不怕我从此丧失爱的能力,一辈子行尸走肉吗?”她问。

“是我不好。”最终他只是道歉,“是我不够信任你,我觉得那情境,你留在帝歌太危险,又怕自己不能好好保护你,也知道你不肯自己走,只好逼你走。”

她盯着他,总觉得这理由虽然说得通,但似乎还有什么要紧的没说出来。

她不认为以他的能力,当时的情境,真的没有办法解决,非得送走她。哪怕亢龙不安分,他还有玉照龙骑,还有蛛网蜂刺,他根本不会把所有要紧势力交托给别人,成孤漠不会是他对手,谁都不会是他对手。

他完全可以先控制那群怕死的,暂时安抚亢龙,然后和她慢慢收拾掉那群人。

收拾掉那群人,慢慢换血,有他一直扶持,她还怕没有势力吗?所谓帝歌格局被动难破,那也要看是谁掌握大权,她不信他不能。

而且那句“又怕自己不能好好保护你”,实在不像是他说的话。

她可以理解他的难处,但她不喜欢到了现在,他还隐瞒她。

“我觉得,”她缓缓道,“你好像没全部说实话。”

他心中苦笑。培养她成长的后果之一,就是越来越难搪塞她。

“这个时候,我有何必要再骗你?”

“韦小宝说,撒谎,七分真三分假最难分辨。你那三分假,在哪里?”

他却问:“韦小宝是谁?”

景横波气结。

“你如果用这个理由回答我。”她冷冷推开他,“那我就有理由不原谅你——我最讨厌不尊重我本人意志,一意孤行代我做人生决定,以为我好的理由,对我肆意伤害的人!”

他却扯着她衣袖,问她:“你是什么时候将我扮过的那许多角色,都理清楚的?”

“早就开始怀疑,但在你演穆先生的时候,因为出现了两个穆先生,我一时混乱,又曾推翻了怀疑。”她哼一声,“当然,看见大殿里那些衣物面具,再不全部理出来,我的智商也就和猪一样了。”

“大殿里的东西?”他声音却有疑问。

她顿时停住,心中想到这才是关键,也暂时忘记生气,急忙道:“就这殿里,放着你用过的很多改装衣物。我先是看见一条像你的人影进大殿,就追了进去,然后看见这些东西,顿时将那些事都串了起来。也正因为这些东西,我才下定决心,一定要在沉铁王宫等到你,问个明白。”

宫胤的眼色慢慢冰冷,半晌慢慢道:“我用过的所有改装物品,事后都已经毁去。”

景横波顿住,扭头看他,两人目光都似在瞬间冻结。

细思极恐。

如果这一路,都在他人目光之下……

“不可能!”宫胤猜到她的想法,断然道,“没人有这能力。”

“那就是事后拼凑猜测。”她想了想,“或者你身边有内奸,或者我身边有人有问题,或者我们两边都有人有问题。将各种线索综合,得出了这一路的脉络。”

宫胤默然,眼神闪动,似乎在想着什么。

景横波看他神情并不是很紧张,心中没来由也稍稍一安,忽然想到一事,唏嘘道:“我一直觉得,有个人在和我作对。从我进帝歌就开始了,赵士值府里,和最后那件官员遇害事件,明显都是有人背后作祟……”

她又想起当初帝歌逼宫事件中,出宫时,遇见一人埋伏在暗中箭射她,又有人出矛挡箭的事,和宫胤说了。

“出箭者,自然是背后暗害者。”宫胤淡淡道,“至于出矛救你的,你该猜得到是谁派来的。”

景横波顿时明白,果然是耶律祁。

她顿时心生恼意——这些男人个个都是蛇精病!一边害着你一边护着你,口口声声说爱着你还不妨碍他们快准狠地虐你,姐是正常人,玩不来这个调调!

“都是一群蛇精病!”她一眼看见旁边扔着宫胤的衣裳,仔细看果然是耶律祁的,更加生气,“衣服换来换去的干什么?差点害死我!”

宫胤的注意力再次出现偏差,“你怎么对耶律祁的衣裳这么熟悉?”

“要你管?”景横波气不打一处来——这个时候他在吃醋?这个时候他还有脸吃醋?

她此时才发现两人居然还是相拥造型,居然这造型搂着说了这许多话,还煞有介事地讨论阴谋阳谋,自己是不是也有病?习惯了他的身体和气息,下意识贪恋?

越想越生气,伸手抓过那衣裳,团成一团,往他脸上一扔,“滚开。”

他偏头让过,神情嫌弃,景横波才注意到那衣裳满是灰尘,还隐有血迹。这么久她就没见宫胤把衣裳穿这么脏过,心中又是一叹,正想问他怎么会穿耶律祁衣裳,忽听他喃喃道:“这是她自己脱下来的,不是我脱的,应该不会应誓吧……”

景横波一听那个“她自己脱”,怎么听怎么刺耳,一翻身将他压过,怒道:“少给我自恋,我说过我对你已经没有……”

“我对你有……”他就好像没听见她的话,躺在地上伸臂将她搂住,“横波……要气我,恨我,都随你,先给我抱抱……”

她想骂,想挣扎,想立即爬起走开顺便给他一个大脚印子,然而听见那句“抱抱”,她忽然就湿了眼眶。

手臂忽然也软了,软成两根绸,也不知是要缠住他,还是被他缠绕。

黑暗的地下有低低的喘息,她与他满身汗水的拥抱,或者这拥抱近于纠缠,彼此肌肤都泛着莹莹的光。

心中犹有疑惑未解,犹有怨恨未平,然而思念和爱那么汹涌那么深浓,是决堤的河水,将冷硬的心防冲了个七零八落,一时间那些烦扰怨恨顺水去,不想追及不想理会,只想着这一刻似乎等了太久,他的真实气息离别太久,他清冷呼吸拂动耳边鬓发的感觉陌生太久,他分外契合自己的胸膛,空旷了太久……

她不得不承认,她就是贪恋,她就是留连,她就是走过万千风景,一回头也总只看见那一株雪中高岭之花。哪怕跋涉过天涯,天涯的每个脚印,都写着他。

也罢,就将旧事先搁一边,让这刻黑暗,遮掩了彼此心事烦扰。也许出了这地室,又要面对那许多难解的恩怨,一到人前,就会有更多的阴谋阳谋。人生烦恼无穷住,且尽此刻。

丢下心事,顿时感觉到他的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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